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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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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忬缓缓起身,绕着唐毅转了两圈,突然笑道:“还叫舅舅吗?该改口了!”
“啊!您老答应了!”唐毅兴奋地大吼,忙躬身施礼。
王忬呵呵一笑,“老夫答应了没错,不过悦影那丫头最听她娘的。她娘可是个狠角色,要是发火了,比母老虎还厉害,你要想娶到媳妇,还要过那一关才成!”
唐毅一阵无语,心说有你这么说妻子的吗!不过他可没胆子得罪新科岳父,忙恭顺地笑道:“小婿一定努力,赢得岳母大人的青睐!”
正在唐毅拍着胸膛立军令状,杨安匆匆跑来,说道:“老大人,知府马宁远求见。”
“马宁远?他来干什么?”
王忬一愣,随即点头说道:“叫他过来。”
没有多大一会儿,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马宁远三步两步到了王忬的面前,撩袍跪在了地上。
“督公,卑职恭贺督公康复,愿督公身强体健,官运亨通。”
王忬微微一笑,“马大人,东南总督已经换了张经张大人,老夫和你同朝为官,不要这么客气,快平身吧。”
马宁远从地上起来,掸了掸尘土,不好意思说道:“按理说下官该早早来给督公问安,一直都没有来,还请督公不要怪罪。”
“国事为重,老夫有什么好怪罪的。马大人,你来怕是有事吧?”
“督公英明!”马宁远犹豫了半晌,咬着牙说道:“督公,卑职开门见山,您老不能让张大人继续查下去了。”
王忬一听,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不由得冷笑道:“马大人,你要为通倭之人说情吗?”马宁远一惊,他这才想起来,王忬就是苦主,他被害得险些丧命,张经也是打着给王忬报仇的旗号,到处调查。
挣扎了一会儿,马宁远猛地跪倒,砰砰磕头!
“督公,卑职一片赤诚可鉴日月,绝没有放任罪魁祸首的想法。只是……只是案子不是张大人和李大人的那种查法。”
“他们怎么不对了?”王忬提高了声调,透着不悦。
“启禀大人,他们以应家和吴家为切入,顺藤摸瓜,只要牵涉进去的就严厉调查,绝不放过。东南的士绅,商人,还有朝廷的官吏,本就是同气连枝,过从甚密,按照这个做法下去,只怕朝廷人人自危,地方人人自危,最后就是天下大乱,只能便宜了倭寇。还请督公明鉴啊!”
马宁远痛心疾首说道:“督公,刚刚陆有亨大人也去找了李中丞,一口气就抓了杭州,绍兴,宁波等处的佐贰官十余名,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多久,浙江就没有当官之人了,卑职人微言轻,放眼东南,唯有督公能解救大家了,卑职替所有人拜求督公!”
说着,马宁远一头碰在地上,趴着不起来。
哦,王忬长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他当然希望能狠查案子,不光是出口气,也是为了官场能恢复清明,吏治好了,抗倭才有希望。听马宁远一说,还没弄出个结果,竟然把官场都搅得大乱,这就得不偿失了。
王忬犹豫了半晌,叹道:“马知府,非是老夫不愿意帮忙,只是我如今已经不是总督,论起辈分资历,又远远没法和张部堂相比,部堂大人为官多年,经验丰富,你要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马宁远张张嘴,还要说话,王忬懒懒地摆摆手,“老夫累了,你退下吧。”马宁远只能垂着头,离开了总督府。
他刚走,王忬把唐毅叫过来,正商量着怎么办,突然又有人赶来,这一次来的正是卢镗。
一见唐毅和王忬连忙施礼,格外亲切,卢镗凭借战功赫赫,已经升到了总兵的高位。
“呵呵,沙洲一战之后,还以为唐大人要去京城享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东南,俺卢镗可盼着和唐大人并肩作战,杀倭寇一个落花流水。”
唐毅笑道:“卢将军忠勇过人,家父这次来到东南,还要靠卢将军多多支持。”
“没说的。”卢镗笑了笑,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叹口气,欲言又止。王忬笑道:“卢总兵,莫不是有碍口的话?要不要老夫回避?”
“岂敢岂敢!”卢镗脸色不善地说道:“督公,唐公子,俺卢镗不是不懂事,俺也恨喝兵血,吃空饷,只是俺觉得不能乱来啊!”
乱来?
唐毅万万想不到卢镗会说这种话,忙问道:“卢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哎,张总督和李中丞追查郑永昌等人的贪墨,其中涉及克扣军饷一项。今天张总督把身在浙江的五个总兵,连同水师的俞总兵都找了过去,结果除了卢某之外,其他人都被扣了下来,他们或许有错,可是把他们都抓起来,倭寇来了,该怎么办啊?”
第199章菩萨心肠
虽然都在浙江为官,但是卢镗身为武将,平时要训练人马,战时要带兵作战,能见面的时候不多,唐慎提议留他吃顿饭,叙叙旧。卢镗一脸为难,说道:“唐大人,卢某早就垂涎大人家的美酒,只是眼下几位总兵都被关起来,军务又紧急,不能没有人盯着。”
唐慎点头,自嘲笑笑,“倒是我疏忽了,卢兄赶快回军营吧,千万要防备倭寇偷袭。”
“我省得。”
卢镗抱拳告辞,唐慎回头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王忬,叹息道:“思质公,行之,卢将军可是从来不求人的,他找你们来,就是有难处了。别人不知道,俞大猷俞总兵可是声名赫赫。那是军中猛虎,这些年抗倭屡立战功,而且操守过人,绝对不可能贪墨军饷,要是连他都抓了起来,东南还有谁能抗衡倭寇?”
老爹所说,正是唐毅担忧的。
凡事过犹不及,张经能顶得住严党的压力,彻查案子,揪出败类,唐毅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是演变到了如今,官场、地方都乱了不说,就连军队都出了事情,就大大超出了唐毅的预想……
“行之,你爹说的有道理!”王忬攥着拳头,突然站起,大声说道:“东南大局是老夫一手打造的,不能让张经给捣乱了,我要去见他!”
唐毅严肃地问道:“您老见到了张经,想怎么说?”
“怎么说?”王忬一愣,随即道:“就说东南不能乱,就说老夫虽然受伤,但是终究性命无碍,以大局为重呗!”
“不行!”唐毅果断地摇头,“您老要是听我的,不但不能去说,还应该尽快上书朝廷,说您身体已经恢复,请求调任。”
王忬一愣,拧眉怒道:“行之,老夫做事善始善终,从不半路当逃兵!”唐慎也说道:“行之,个人恩怨事小,东南大局事大啊!”
看着两位都不理解,唐毅陪笑道:“舅舅去说情,只会让事情更糟,别忘了您的身份。”
身份?
王忬还在迟楞,唐慎倒是想明白了,羞愧地说道:“没错,太仓王家,在东南历经千年,和各大世家都有联系,您要是出面,只会让张经误以为是世家大族出面,老夫子一旦有了成见,说什么都不管用。”
经过解释,王忬总算是冷静下来,其实何止是他的身份,张经办案,他就是苦主,哪有原告反过来扯法官后腿的道理,根本说不通。
“行之,既然老夫不合适,你看谁能行?”
“谁?除了我师父,别人也不够分量啊!”唐毅笑着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拜求师父。”
……
唐毅起身离开了总督府,急匆匆赶到了钦差行辕,看门的士兵早就认识了唐毅,忙小跑着过来,把唐毅的小毛驴接过去。
“公子放心,好草好料喂着,再给打五个鸡蛋。”
唐毅满意点头,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有个二三两的样子,塞到了士兵手里,对方喜滋滋接了过来。唐毅并不认为这算什么行贿,买个安心而已,不付出一点,凭什么让人家尽心竭力地办事。
士兵喜滋滋把银子收起来,又低声说道:“公子,有些不巧,刚刚张部堂来了,正在和大人聊天呢,要不您等一会儿?”
“张部堂?”
唐毅一愣,笑道:“好,我就等一等。”唐毅来到了小客厅,刚刚坐下,就把从人都打发出去。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张经会说什么。悄悄掀开了窗户,轻松跳了出去。钦差的行辕本是一个盐商的别墅,设计很精巧,花厅周围都有回廊环绕,唐毅踩着栏杆,小心翼翼绕到了正厅的后面,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就听见里面有两个声音传来,正是老师和张经。
“荆川,老夫此来何意,你可知晓?”
唐顺之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在下不知。”
“荆川,老夫到了浙江没几日,可是查到的东西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触目惊心!”张经敲着桌子,大声吼道:“从上到下,无人不贪,无官不贪。从衙门到军队,从官场到地方,到处都是污秽横流,人心败坏。如果不用霹雳手段,除掉毒瘤,倭寇之患永无宁日,非但如此,大明朝廷也将永无宁日。”
张经充满希冀地看着唐顺之,热情说道:“荆川,老夫已经查到了相当数量罪证,直指奸党严嵩。老夫已经给李太宰上书,如果你能给徐阁老写一封信,他们在朝廷联手,我们在江南合作,摧毁奸党,消灭恶徒,还大明朗朗乾坤,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正是你们心学弟子的追求吗?”
一番充满了鼓动的话语,放在以往,唐顺之就算不赞同,可不知道如何反驳,可是他如今却不一样了。
“半洲公,在下不敢苟同。诚如您所说,浙江上下,百病齐发,稍微不甚,就会酿成大祸。这时候要的是小心谨慎,缓缓调理,如果一味用虎狼之药,怕是承受不住。”
张经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质疑,老头子瞳孔紧缩,厉声问道:“荆川,你莫非被严党收买了不成?”
唐顺之将脸色一沉,同样郑重地说道:“唐某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没有人能收买我!”
“好!”张经一拍桌子,质问道:“那老夫问你,官场贪墨是不是真的,贪官污吏该不该杀?”
“当然该杀!”唐顺之毫不迟疑地说道。
“士绅大户违背祖制,私自出海,勾结倭寇,出卖情报,该不该杀?”
“也该杀!”
“还有,军中将领,贪墨粮饷,中饱私囊。老夫调查了,除卢镗一人,其余皆有贪贿行为。其中仅俞大猷一人,将贪墨的银两用于收买细作,调查倭寇情形。老夫已经把俞大猷放了,其余诸人,都是贪得无厌,丧心病狂,吃尽穿绝,到处买小老婆。岳武穆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命。指望着这么一群饭桶废物,能平灭倭寇吗?难道不该严惩?”
连续质问,别说屋里的唐顺之,就连外面的唐毅都脸上发烧,险些给张经拍巴掌。此老看得一点都不错,别说杀,就算万剐凌迟都应该。就看老师怎么回答吧!
以前总是被唐顺之推出来当挡箭牌,这回轮到老师为难,唐毅竟然升起一股恶趣味,竖着耳朵听着。
足足沉默了半晌,唐毅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唐顺之缓缓站起,负手而立。
“半洲公,您说的都对,可是您能告诉在下,杀了人之后呢,官场就能变得人人清廉,将士就能个个用命?”
面对质问,张经好歹是几十年宦海沉浮的老油条,自然不会说昧良心的话,只能叹道:“纵然不能彻底清除,蛀虫少一些,收敛一些,总是好事吧?”
唐顺之又摇摇头,坐在了张经的身边,语重心长道:“半洲公,倭寇会闹成这样,绝对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弊,水有源,树有根,弄到了今天,朝廷和百姓都经不起洗肠涤胃似的大变革。唯有徐徐图之,水磨工夫,自然能够化解,急于求成,只怕反受其累。”
唐顺之尽量字斟句酌,不去触怒老夫子,可是张经听完依旧是须发皆乍,伸出手指,指着唐顺之冷笑连连。
“好啊,真是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唐荆川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官场的老油条。什么叫徐徐图之,不就是因循苟且,迁就妥协吗?你可知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是鬼!是妖魔!他们活着一天,百姓士兵就多受一天的苦,多死一天的人!老夫年逾花甲,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来到浙江,就想拼掉老命,流干热血。既然你唐荆川选择了妥协,就算老夫看错了人!告辞!”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经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就往外面走。唐顺之起身相送,老头已经消失在眼前。
唐顺之看着背影,突然一阵萧索,摇着头往回走,他刚进屋,却发现一个人坐在了太师椅上,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点心,连吃带喝,不亦乐乎!
……
“看为师被抢白,是不是很舒服啊?”
“是,饿——不不!”唐毅慌忙站起,陪笑道:“师父恕罪,弟子实在是来得匆忙,没吃东西。”
“哼!”唐顺之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叹道:“刚刚的对话你听到了?”
“啊,听到一点。”
“是不是对师父很失望?”唐顺之自嘲地笑笑。
唐毅正色道:“师父,弟子从来都以您老为荣!”
“少拍马屁。”唐顺之说道:“你怎么看张经张部堂?”
“张大人是好人,好官,只是他不懂东南。”
“不懂,怎么讲?”
唐毅道:“我看过张部堂的履历,他担任知县,政绩斐然,入京出任吏科给事中,先后弹劾倒了兵部尚书金献民,河南巡抚潘塤,甚至锦衣卫也被他弹劾。老夫子在嘉靖十六年任两广总督,先后平定瑶族叛乱,出使安南,消弭战祸,文韬武略,军功卓著。”
“没错,张部堂的确堪称当世英雄。”
“不过此老在西南太久了,他只知道一味用强,却不明白土司再凶狠狡诈,也比不过攀附在官僚体系之上的士绅大族之万一,老夫子只懂霹雳手段是成不了事的,所以——最需要我们的菩萨心肠!”
第200章联合起来
任何一个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物,都不会随便乱来的。张经的举动看似十分疯狂,简单粗暴,打击面巨大,但是仔细推敲,背后同样有深沉的算计。
他敢这么做,首先是因为有足够的底气,张经背后有执掌吏部的李太宰,想撼动督抚一级的官员必须经过吏部,也就是说,李太宰安全,张经就稳如泰山。而李默有个好徒弟陆炳,有锦衣卫庇护,严党惯用的抹黑栽赃诬告全都大打折扣,张老大人就有了放手一搏的胆气。
同时,张经对东南倭寇之乱,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倭寇猖獗,祸在市舶司,祸在通商,祸在贸易!
只要百姓向国初一样,好好耕种田地,不去弄什么丝绸,瓷器,人心淳朴,不贪图小利,东南自然安宁,没有了财货吸引,倭寇之乱自然消弭……
别管这套想法对不对,至少张经,包括他背后的李默都是这个看法,而且他们代表了相当多的大明官僚阶层,士人精英的看法。虽然唐毅,唐顺之,还有一大批洞察倭乱本质的官员,不停宣传,不停上书,但是固有的观念就像是野草,哪怕烈火燎原,也不会轻易改变。
了解了张经的想法,再去看他的措施,一目了然。
清查官场,整顿吏治,是打断官商勾结,打击大户,压制海商,是为了断绝走私。整饬军队,加强战力是为了对抗已有的倭寇。
这一切汇成一柄利剑,利用东南的乱局斩杀千年妖孽严阁老,辅佐李太宰上位,只要君子执政,小人退避,自然天下太平……
“要是天下事都这么简单,或许就不需要我们发愁了!”唐毅仰天长叹,“东南的人口比起开国以来,增加了两三倍不止,城市更是雨后春笋,数量激增。大量的富余劳动力没有田地可耕,只能靠着对外贸易,赚取利润,养活东南的百姓。那些海商大族固然可恶,可是他们毕竟关系着无数百姓的生计,贸然出手打击,只会让百姓失业,甚至流落海上成为倭寇。”
唐顺之深以为然地点头,却又苦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张部堂不会听的,在他的眼里,只要是违反祖制,那就是乱臣贼子,天朝弃民,死就死了,他根本不会在乎。”
……
唐毅想了半天,还是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
说实话,他开始厌恶所谓的清官了,这些人不知变通,不懂实务,偏偏还长成了一颗榆木脑袋,宁顽不灵,油盐不进。他们办事一切以道德为标准,你道德有问题,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捧着孔孟之道,捧着祖宗规矩,自以为是,就像是一个个刺猬,根本听不进去劝解。
而且相比贪官,这帮人的危害或许更大。就拿眼下的东南来说,如果让张经继续搞下去,王忬留下的抗倭措施都会被推翻,上百万的军饷,数千士兵的牺牲都打了水漂。
再进行重建,又需要花费多少银子,牺牲多少生命,浪费多少时间。
试问,郑永昌,何茂才,应三元之流的贪官蛀虫,恐怕加起来的危害还比不上一个张部堂!
可是,可是,可是……世人会真正思考这些吗,张经清廉能干,又不畏强权,敢于和严嵩对抗,站在恶人的对面一定是好人,同样和好人作对,一定就是坏。神奇的天朝标准,哪怕过了几百年,唐毅也敢说张经绝对是正面人物。和此老争斗,要承担的风险可想而知。
突然之间,唐毅竟然发现,张经简直就是一颗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
硬的不行,软的不吃,放任下去,危害不可预料,偏偏又没法制止。
就连聪明过人的唐顺之也没了办法,只能两手一摊,苦笑道:“只怕早晚张部堂也要重蹈朱纨的覆辙啊!”
唐毅脸色铁青,突然一拍椅子扶手,咬牙切齿道:“我虽然讨厌张经,可是不得不说,正是他这种人,我大明才有一丝的良心存在,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和东南一起万劫不复!”
几句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唐顺之顿时眼前一亮。
这就是他欣赏唐毅的地方,有道德,有良知,更有办法!
“说吧,你小子准备怎么干,为师一定鼎力相助。”
……
要想改变张经的主意,靠着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的道理比谁都多。只能让老头子自己感到山穷水尽,做不下去,才会知难而退。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何其困难!
唐毅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他只能联合更多的势力。不出意外,唐公子的召集令再度出现在江湖……
上一次是针对杭城的粮商大户,这一次则是扩大范围,东南的士绅大族,豪商巨贾,都在他的邀请范围之内。
地点还是选在红梅阁,天还没黑,一顶顶小轿就出现在红梅阁的周围,士绅和商人穿着青衣小帽,神秘兮兮到了跨院,宽阔的院子摆了二十几桌,比起结婚请客还热闹,抬头看去,却已经坐了大半。
好些个难得一见的人物都赶来了,大家互相不停聊着,脸上都是写满了忧虑。
张经已经抓了七家海商,关进去几百人,他们牵涉到的官僚士绅,多如牛毛,可以说如果真正顺藤摸瓜,彻查下去,在场至少要被干掉三分之一。
为了自家的性命安全,见到唐毅的请帖,哪能不来。
戌时前后,所有位置都坐满了,唐毅笑眯眯出现,坐在了中间,一摆手,悠扬的乐曲响起,侍女们穿着轻薄的纱衣,端着美味佳肴上来。
杯盘罗列,酒香醉人,可是大家伙一点兴趣都没有,端起酒杯喝到肚子里,只剩下满腹的苦水。
坐在前面的一个矮胖丝绸商说道:“唐公子,就算是琼浆玉液,也都没了滋味,大家伙都知道您神通广大,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一定要帮我们啊!”
好嘛,把自己说成神棍了,唐毅忍不住好笑。
“诸位少安毋躁。”唐毅端起酒杯笑道:“大家伙坐在这里,你们不妨互相看看,每个人的身价值多少,有多少田,多少作坊,雇了多少工人?”
听唐毅的话,大家吓得一缩脖子,心说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唐公子要帮着张部堂,把大家伙一勺烩了?
吓得白毛汗都冒出来了,两股战栗,瑟瑟发抖。
“呵呵,大家伙不要误会,我只是让大家心里有谱儿,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张经再厉害,也没法和这么多人作对,要是把你们都除掉了,浙江也就完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真别说,唐毅这么一说,大家倒是醒悟过来,他们之中,身价最少的也有十万以上,有些大家族田产房舍,作坊船队,加起来过千万。
握着浙江一半的土地,七八成的作坊,几百万佃农,上百万织户,要是这些人都失业了,哪怕只有一成跑去当倭寇,别说东南,大明朝就完了。
以往大家都分散着,把身家性命都系于官老爷,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力量,听唐毅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人心里头跃跃欲试。
我们这么强大,还用怕张经吗,要不大家联合起来,把老夫子扳倒?
“咳咳!”唐毅可不想让他们误会,严肃地说道:“大家都是守法之人,张部堂调查通倭的匪类,天经地义,岂能随便置喙?不过——矫枉过正,怕是也有粗糙之处,影响了大家的正常生意。我想张部堂是通情达理的,只要大家把难处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转达张部堂,让他知道。”
“那可多谢唐公子了!”
众人欣喜若狂,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拜谢。
唐毅笑道:“大家放心,话我会传到。上一次我提到过要大练乡勇,不少士绅贤达已经答应,还答应出钱出力。这样吧,凡是愿意支持乡勇的,请到一旁的房间,把协议签了,按照出银子的多少,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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