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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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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膑苦笑一声,竟不说话。
白虎从袖中掏出朱威带出来的书信,摆在孙膑面前:“孙将军,你再看看,此信可是将军亲笔所写?”
“是在下写的,”孙膑细看一遍,“从开头到‘赴身仕魏’,再就是落款。其余部分,让人调换了!”
听孙膑这么一说,白虎急看竹简,细细审过,点头道:“嗯,孙将军所言甚是,穿竹简的绳子,在此果有接头。笔迹虽说很像,但形似神不似,是有不同!”沉思有顷,“孙将军,此信你交予何人了?”
“就是送信之人。他自称是栗将军的侍从,名唤刘清。”
“将军此前见过他否?”
孙膑摇头。
“此人相貌如何?”
“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眼睛不大,甚是壮硕,对,左腮边有处刀疤。”
“孙将军能否画出此人?”
孙膑点头。
白虎当即出牢,唤人取来笔墨和一块木板,孙膑闭目有顷,用笔描出一个头像。白虎看过,道:“孙将军,暂先委屈你了。待在下查明真相,定还将军一个公道!”
孙膑拱手:“谢司徒了!”
白虎回到司徒府,当即招来几个经验丰富、专事擒拿的捕卒,指着几案上孙膑所画头像,吩咐道:“你们全力查访此人,三十来岁,中等个头,小眼睛,颇为壮实,左腮上有一刀疤。”
众捕卒围拢过来,拿过木板,反复盯视上面的画像。
众捕卒看有一时,白虎问道:“记牢了吗?”
众人点头。
白虎吩咐道:“记牢就好!早晚见到此人,立即捉拿!另外,此事关系重大,任他何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
众捕卒再次点头,领命而去。
见众人走远,白虎使人招来府尉,吩咐道:“你马上赶赴卫地楚丘,求见栗将军,问他是否使人送信于孙监军,送信人是否叫刘清。若有此人,带他回来!”
府尉应道:“下官遵命!”
“你亲自去,除栗将军外,对谁也不可讲出半字,十日之内争取回来!”
府尉急急出去。
然而,莫说是十日,纵使三日,魏惠王也未等及。刚过两日,本是小朝,魏惠王却诏令中大夫以上朝臣悉数上朝。
魏惠王不无威严地扫视一眼众臣,目光落在白虎身上:“白司徒!”
白虎跨前奏道:“微臣在!”
“查抄逆贼,可有结果?”
白虎奏道:“微臣奉旨查抄,孙膑府中并无贵重之物,唯有数十金,亦是陛下所赐。”从怀中取出竹简,双手呈上,“微臣另在孙膑书房查到书函一封,就在几案上摆着,请陛下御览!”
毗人接过,双手呈予魏惠王。
魏惠王匆匆一阅,点头道:“眼下看来,孙膑谋逆之事,铁证如山了。白司徒!”
“微臣在!”
“按照大魏律例,谋逆之罪,当处何刑?”
白虎迟疑一下:“当诛杀九族!”
“诛杀九族!”魏惠王阴阴一笑,扫视众人一眼,“诸位爱卿,自孙膑下山,寡人对其甚是器重,聘以上礼,赠以房产,赐以重金,委以大任。孙膑却心念私仇,心怀二志,暗结齐、秦,欲坏寡人社稷!”略顿一下,声色俱厉,“诸位爱卿,身为人臣,忠君为第一职分。孙膑谋逆叛国,十恶之首,罪在不赦。鉴于此贼在魏并无亲人,寡人免诛九族,只判斩刑,明日午时三刻行刑!另外,诏告天下,凡下大夫以上官员,明日午时,皆赴刑场观斩!”
魏惠王话音一落,众臣皆惊。要知道,君上一言,驷马难追。魏惠王一旦判斩,纵使错判,也难翻了。
朱威等臣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惠施,惠施却是双目微闭,似乎没有听见。朱威急了,再将目光投向庞涓。
庞涓跨出,叩拜于地:“陛下,容微臣一言!”
魏惠王眉头微皱,扫他一眼:“爱卿有何话说?”
“陛下,”庞涓泪下如雨,声声哽咽,“孙膑谋逆,罪在不赦。微臣不敢为他求情,但求陛下允准一事,亦赐微臣斩刑!”
庞涓竟然亦求斩刑,倒是大出魏惠王意料。愣怔有顷,魏惠王方道:“庞爱卿为何求刑?”
庞涓泣道:“微臣与孙膑有八拜之交,亲如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陛下若是定要处斩孙膑,微臣有诺在先,不愿独活!”
魏惠王眉头急皱:“庞爱卿,你——”眼睛扫向众臣,正不知如何下台,太子申亦出列跪下:“儿臣恳求父王收回金言,宽赦孙膑!”
朱威等臣见庞涓、太子皆已出面,亦忙纷纷跪下。
魏惠王抬眼一看,朝堂下面,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惟惠施一人立于其位,微闭双目,似无所见,大是惊奇,目光转向他:“惠爱卿,你为何不替孙膑求情?”
惠施睁开眼睛,跨前一步,拱手奏道:“回禀陛下,陛下并无诛杀孙膑之心,惠施何必求情?”
“哦?”魏惠王身子趋前,“你怎知寡人不杀孙膑?”
惠施再次回道:“陛下若杀孙膑,前日即可杀之,何必候至今日?再说,陛下向以宽仁治国,礼贤下士,莫说孙膑谋逆之事尚未查实,纵使查实,陛下也断不会如此识浅,先聘后斩,落下杀士之名,使列国士子闻风不敢赴魏。”
惠施说出此话,一是指明斩杀孙膑的严重后果,二是说明此事有待查证,三也为他如何下台搬来梯子。魏惠王眼珠儿一转,扫一眼诸臣,轻叹一声:“唉,知我者,惠子也。诸位爱卿,你们都起来吧!”
庞涓叩道:“微臣代孙兄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众臣亦叩道:“谢陛下宽仁!”
魏惠王朗声说道:“念在众臣求情这个份上,寡人暂且饶过逆贼一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个‘膑’字吗?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额上黥字,嗯,就黥这个‘膑’字!”转对白虎,“即时行刑,白司徒,监刑去吧!”
白虎再拜,欲进言,魏惠王已是大手一摆:“退朝!”
驿馆里,公子华匆匆走入,急对樗里疾道:“魏王初判孙膑斩刑,后因庞涓、太子申及众臣求情,改判膑刑,面上黥字。”
“膑刑?”樗里疾一怔,“这正合了他的名字!”略顿一下,“由此看来,魏王也是够阴的!”
“阴在何处?”
“列国惯例,刑余之人,不能为仕。孙膑身为武将,此刑等于向列国宣称他是一个废人,同时宣称,如此人才,我既不能用,你们也不可用。”
“庞涓既害孙膑,为何又会冒死为他求情?”
“这正是庞涓的狡诈之处!”樗里疾大加称赞,“太子申、惠相国、朱上卿皆与孙膑交厚,如果处死孙膑,三人必疑庞涓,庞涓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说,庞涓与孙膑并无冤仇,害孙膑不过是出于嫉妒。魏王判处膑刑,等于绝了孙膑的仕途,庞涓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
公子华连连点头。
“唉,”樗里疾长叹一声,“如此大才,竟然断送于庞涓之手,着实令人可叹!”
“樗里兄,”公子华目光急切,“趁现在尚未行刑,我们设法劫狱,救他出来?”
“万万不可!”樗里疾连连摇头,“魏王、庞涓已对我起疑,如果劫狱,非但救不出孙子,反倒害了孙子。再说,此事闹不好就会引起邦交争端,刀兵相见。无备而战,君上断不肯为。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为君上添乱?”
“那——”公子华咂下舌头,“下一步该做什么?”
“照会魏人,回国。”樗里疾断然说道,“我们得马上禀明君上,孙膑既已受刑,无论如何,秦国必须留用苏秦!”
“下官这就去办!”
刑狱里,司刑领着庞涓、白虎快步走至孙膑牢房,打开房门,解下孙膑脚铐。
庞涓急趋几步,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号啕大哭:“孙兄——”
孙膑依然端坐于地,看他一眼,静静地说:“贤弟——”
庞涓泣道:“愚弟……无能啊!”
听到此话,孙膑以为判他极刑,心中一凛,继而更加沉静:“贤弟,不过一死而已。”
白虎跨前一步:“孙膑接旨!”
孙膑翻身跪下,叩道:“罪臣听旨!”
白虎宣道:“陛下口谕,念在众臣求情这个份上,寡人暂且饶过孙膑一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个‘膑’字吗?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额上黥字,就黥这个‘膑’字!”
听到膑刑二字,孙膑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一下子明白先生为何要为他改过一字。想到此为天意,孙膑反而泰然受之,轻叩于地:“罪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孙兄,”庞涓泣道,“是愚弟害了你啊!”
孙膑慢慢抬头,望向庞涓:“贤弟何说此话?”
庞涓叩首于地,泣不成声:“若不是愚弟邀兄至魏,孙兄何有此难?”
孙膑深为感动,伸出两手,慢慢扶起庞涓,长叹一声:“唉,是膑当有此难,与贤弟何干?”将头转向白虎,“白司徒,用刑吧!”
白虎慢慢地跪在地上,叩道:“孙将军,小弟……委屈你了!”
孙膑缓缓闭上眼去。
白虎起身:“来人,带孙膑!”
几名狱卒走入,将孙膑带至刑室。孙膑自己上前,坐在行刑台上,两个刽子手走来,将他的四肢分开绑缚,使膝部以下裸露,拿好刑具,目视白虎。
庞涓看得真切,飞身扑至孙膑身上,悲泣:“孙兄——”
孙膑闭上双眼,沉默好一阵儿,泪水流出:“贤弟,你……出去吧!”
庞涓陡然站起,冲两个刽子手厉声说道:“你……你二人听着,动作要麻利,若是委屈孙将军半点,本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所!”挥泪大步走出。
刽子手吓得打个哆嗦,再次看向白虎。
白虎转身走向门外,在门口送回一个声音:“行刑!”
一个刽子手拿出早已备好的棉花,塞进孙膑口中,跪下说道:“孙将军,请咬住这个!”
孙膑闭上双目。
庞涓跪在行刑室门外不远处,听到室中传出模糊不清的惨叫声,继而再无声息,庞涓抱头悲泣:“孙兄——”
白虎噙着泪水走至庞涓跟前,在他对面跪下:“大哥——”
庞涓一把抱住白虎,号啕大哭。在场狱卒莫不落泪。
孙膑醒来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欲活动,动弹不得;欲说话,喊不出声。
过有一时,孙膑的心智越来越清楚,终于听清是庞涓在说话:“你们三人轮流守值,不得离开孙将军半步。若有一丝儿差错,定叫你们脑袋搬家!”
几个仆从唯唯诺诺。
孙膑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室内还生有炭火,温度适宜。庞涓站在榻前,三个仆从跪在地上,两个是男仆,一个是女仆。
孙膑推知,这儿不是刑狱,定是行完刑后,庞涓将他接入他自己的府中了。常言道,患难见知交。自己虽遭飞来横祸,兄弟之情倒也验实了。孙膑知道,按照刑律,谋逆是不赦之罪,自己能保一命,亦必得力于贤弟。如今自己已是刑余之人,换言之,就是一个废物,但贤弟不离不弃不说,又如此这般呵护有加,真正让他感动。
想至此处,孙膑泪水涌出,哽咽道:“贤弟——”
听到声音,庞涓扭身一看,见孙膑已经醒来,趋至榻边跪下,轻轻捉住他的手,一句话不说,只将头埋在榻沿,一声接一声悲泣。
孙膑越发感动,又叫一声:“贤弟!”
庞涓抬起头来,拿袖子擦一把泪眼,哽咽道:“孙兄,太好了,你醒过来,实在太好了!”从榻边几案上端起一碗汤药,拿出汤匙,亲口品尝一下,又舀一匙送至孙膑唇边,“孙兄,来,此药是愚弟托宫中御医开的方子,愚弟亲自调配,弟妹亲手熬煮,已热过三次了,这阵儿刚好温热,请孙兄喝下!”
孙膑的两行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滴落于枕。
(第五部)
第一章道破天机,惠文公逼杀苏秦
苏秦于初冬时分赶到咸阳,转眼已是两个来月。眼见大年将至,秦宫仍无音讯,莫说是苏秦,纵使竹远,也坐不住了。
这日晨起,竹远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径出咸阳东门,朝东南方的终南山方向驰去。及至午时,竹远赶至山下,寻个客栈寄下轺车,挑选一匹好马,备好鞍具,翻身骑上,驰入山道。因山中高寒,积雪未化,竹远历尽辛苦,方于第三日迎黑回到寒泉。
拜过寒泉子后,竹远将苏秦赴秦及其才学大略讲过,不无疑虑道:“先生,照理说,苏子之才正是秦公所需,可秦公迟至今日,仍然不肯召见,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寒泉子沉思有顷,抬头问道:“苏秦可曾议政?”
竹远点头。
“他是如何议政的?”
“苏子一到咸阳,舍人就感到他不同凡俗,向弟子讲起他,弟子让他第二日开坛议政。议政时,苏子果是不同凡响,站得高,看得远,纵论天下,认为大势趋统,列国必归于秦,同时声称,自己已有上、中、下三策辅秦。”
“哦?”寒泉子眉头微微皱起,“是何三策?”
“上策也叫帝策,可使秦居一而扫列国,帝临天下;中策也叫霸策,可使秦威服天下,领袖诸侯;下策也称邦策,可使秦偏安关中,高枕无忧。”
“唉,”寒泉子轻叹一声,“这个苏秦,真也是聪明过头了!”
竹远惊道:“先生?”
寒泉子缓缓说道:“咬人之犬多不吠,吠犬多不咬人。天下列国纷起称王,多是占个名义,实意欲王天下者,唯有秦公!”
“先生是说,”竹远恍然悟道,“苏子不该将秦公心中所想一语道破。”
寒泉子又叹一声:“是呀。莫说是苏秦,纵使老朽,也只能是点到即止。在秦公心里,天下一统是长久国策,只可做,不可说!”
竹远紧咬嘴唇,半晌方道:“是弟子害了苏子。若是不让他议政,当无此事了。”
寒泉子闭上双目,凝神再入冥思,许久之后,睁开眼睛:“一切皆是定数,是秦不该得到苏子。”
竹远急了:“弟子苦守几年,只为求访大才。好不容易候到苏子,这——”思忖有顷,“弟子这就再向秦公举荐,让他务必留用苏子。”
寒泉子苦笑一声,轻轻摇头:“修长,既为定数,又何必勉强呢?”
竹远一下子怔在那儿。
“还有,你回去之后,可以告诉苏子,让他速离咸阳,否则,或招杀身之祸。”
竹远目瞪口呆。
惠文公坐在书房里,眼睛半睁半闭,内臣垂头守在一边。
有顷,惠文公蹦出一句:“这些日来,那个苏秦在做什么?”
“禀报君上,”内臣应道,“有时诵读,有时在街头转悠。不过,旬日之前,苏秦两次出城。”
“哦?”惠文公急睁眼睛,“干什么去了?”
“据黑雕台禀报,此人或至田间地头,或至村落农家,与村民谈天说地,问些收成、纳粮、服役诸事,并未出位。臣以为是琐事,也就没有惊动君上。”
“唉,”惠文公思忖有顷,点头叹道,“此人确系大才,寡人是该会他一面了。”又顿许久,“宣大良造觐见!”
“臣领旨!”
不消半个时辰,公孙衍叩见。
见过礼,君臣相对而坐,惠文公直入主题,笑道:“前番爱卿、上大夫力荐苏秦,寡人原说会一会他,不想这阵儿忙于琐事,竟将此事忘了。方才寡人打盹时,陡然想起这档子事儿,怕再忘记,这才急召爱卿。”
公孙衍心里咯噔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几年下来,公孙衍既知秦公,亦服秦公。然而,庞涓、孙膑横空而出,列国情势一年一变,三年大变,一如乱花迷眼,看得世人如堕五里雾中。许多变化,即使才气如他,也未完全看透。秦公既已起用他为大良造,却又在列国大张旗鼓地全力求贤,说明对他有所不满。公孙衍虽无能力完全看透时事,自知之明却是有的。刚开始,公孙衍甚想不通,心中自然憋闷。然而,自会苏秦之后,公孙衍大是折服,决意让贤,欲与苏子并肩合力,辅助秦公作成一番人生大业。谁想风云突变,秦公不见苏秦不说,这又指派樗里疾使魏谋取孙膑,真正让他捉摸不透。
见公孙衍没有应答,只在那儿发呆,惠文公笑道:“爱卿,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衍回过神来,急拱手道:“微臣谨听君上吩咐!”
惠文公似已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再笑一声:“这些年来,士子街上人来人往,寡人都让列国士子搞昏头了。苏子既有大才,寡人就想会一会他,偏巧樗里爱卿不在,只好烦请爱卿安排一下。”
“微臣领旨。”略顿一下,公孙衍似是想起什么,“微臣这就去请苏子进宫觐见。”
“不不不,”惠文公连连摇头,“似苏子这般大才,寡人自当躬身求教才是,哪能劳动苏子贵体?”
公孙衍听出秦公语带风凉,心头一寒:“君上之意是——”
惠文公呵呵笑道:“听说士子街上闹出个论政坛,甚有意趣,寡人早想见识一番,只无机缘。今有苏子在,寡人就想两事并作一事,请苏子再开一坛,一则见识一下何为论政坛,二则洗耳恭听苏子高论,与苏子并天下士子共议时政,爱卿意下如何?”
公孙衍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微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
“士子街上鱼龙混杂,君上公然抛头露面,无异于以身涉险,万一有所差池,微臣——”
“呵呵呵,”惠文公再笑几声,“爱卿过虑了!昔日文王访贤,不惜躬身渭水河边。寡人访贤,不过在自家门口走动几步,就有差池了?”
公孙衍迟疑有顷:“君上定要如此,微臣这就安排。只是,哪一日合宜,还请君上定夺。”
“听说论政坛是在申时开坛,那就明日申时吧。”惠文公不容商议,断然说道,“你可吩咐坛主,要他搞得热闹些。寡人在朝中闷得久了,也想听听野外声音。”
“微臣遵旨!”
公孙衍告退后,一头雾水地走出宫门,略一思索,向右拐至士子街,在街头站有一时,本欲前往“英雄居”,直接通知竹远,想想不妥,就又回到宫门前,跳进轺车打道回府,令府中御史持请帖邀坛主议事。
随御史前来的不是竹远,却是贾舍人。
公孙衍迎出府门,远远看见,不及见礼,迎头急问:“竹先生呢?”
贾舍人一怔,拱手道:“回大良造的话,竹先生回终南山去了。”
公孙衍大惊,愣怔一时,方才说道:“这可糟了!”
贾舍人望一眼御史,转向公孙衍:“怎么了?”
“明日申时,君上欲去论政坛与苏子议政。”
“与苏子议政?”贾舍人先是一怔,旋即喜道,“这是好事!苏子已候数月,士子街上更是议论纷纷,众士子见苏子不用,论政坛不开,以为贤路闭塞,一些性急的已离咸阳,转投他处去了。”
“竹先生不在,如何是好?”
“能否奏请君上,另改时日?”
公孙衍摇头:“君上一旦定下,如何更改?”
贾舍人低头略想一时,断然说道:“竹先生临走时,将坛中诸事交予草民代管,眼下事急,论政坛就由草民召集,大良造意下如何?”
公孙衍也没有更好办法,只得点头道:“既有此说,明日议政之事,烦请贾先生暂代坛主。”
贾舍人拱手道:“大良造若无他事,草民告辞。”
公孙衍亦拱手道:“贾先生慢走。”
贾舍人回身,刚跳上车,公孙衍叫道:“慢!”
贾舍人复跳下车,眼望公孙衍:“大良造还有何事?”
公孙衍话中有话:“君上有旨,明日论政,要搞热闹一些!”
“大良造尽可放心。”贾舍人颔首笑道,“士子街上久未论政,众士子早已急不可待了!”
贾舍人快马加鞭,赶回士子街,急急来到运来客栈。
见是贾舍人,苏秦拱手道:“哦,是贾兄呀,请!”
贾舍人并未进门,一脸喜气地拱手贺道:“恭贺苏兄,喜事来了!”
苏秦怔道:“喜从何来?”
“明日申时,君上躬身士子街,亲听苏兄论政!”
“君上躬身?”苏秦似吃一惊,想了下,抬头问道,“仍在论政坛?”
贾舍人郑重点头:“是大良造亲口交代在下的。大良造还说,君上特别吩咐,明日申时论政,要搞热闹一些。君上这是多虑了。君上躬身士子街亲听士子论政,此事在论政坛是头一遭,想不热闹都难!”
苏秦思忖许久,伸手入囊,欲掏金子付开坛费。
贾舍人见了,拦住笑道:“此番论政,免收三金。”
苏秦怔了:“论政坛不能因在下坏了规矩。”
“苏兄放心,”贾舍人呵呵笑道,“君上亲听,开坛费用当由官府支出。再说,如此盛事,也不是谁想听就能听的,在下可卖号牌,亏不了!”
“既如此,苏秦谢贾兄了!”
贾舍人不无关切道:“君上亲听,苏兄当仔细准备才是,在下也要回去精心布置。此等大事,竹先生偏又不在,万不可出了差错!”
“有劳贾兄!”
翌日,刚交未时,士子街头就有锣者边敲边喊:“列位士子,特大喜讯,论政坛再次开坛喽,开坛人仍然是洛阳士子苏秦!此番论政,空前盛事,君上躬身亲听,在论政坛尚属首次,欲旁听者,可持三十圜钱至论政坛登记领牌,凭号牌入场!”
众士子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有人不无激动地叫道:“诸位士子,你们快听,苏子重新开坛,秦公亲听论政,破天荒哪!”
有人接道:“天哪,领牌就要三十圜钱,可不是小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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