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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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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杨荣见皇帝竟这样无赖,知道说什么都是白搭了,只能低头接旨道:“臣领旨。”

“好,你收拾收拾就出发吧。”朱棣点点头道:“要尽快赶到京师,尽快推行金银禁令。”说着皇帝叹口气,流露出些许真实想法道:“钞法之坏,已经不堪入目。力挽狂澜迫在眉睫,朕选在京城落子,不是为难太子,更不是为难你,而是对你们寄予隐隐厚望,明白么?”

“臣……明白。”杨荣哽咽道,摊上这种极品腹黑皇帝,他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被赶着往东往西。

“好了,你退下吧。”朱棣转身拂袖,又看一下朱瞻基道:“你远道而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起来了咱爷俩再说话。”

“是。”朱瞻基起身,跟在杨荣后面离开了皇帝寝宫。

杨荣面色沉重、步履更沉重地走出乾清宫,火辣辣的太阳照得他目眩神迷,好一会儿才定下神,刚准备回文华殿交代下手头的差事,就听身后有人叫:“杨师傅请留步。”内阁大学士几乎都给朱瞻基上过课,叫师傅是绝对没错的。

“太孙殿下。”杨荣站住脚,转身作揖道:“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谢谢杨师傅对我父子的维护之情。”朱瞻基抱拳道。

“殿下谬赞了,若是太子殿下这边的奏章先到,臣也一样会压下来的。”杨荣淡淡道:“没有别的事,臣先告辞了。”

“师傅留步。”朱瞻基也知道,杨荣的性格最为谨慎,这又是皇帝的寝宫外,便不再废话,直截了当问道:“请问杨师傅,金银之禁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的又要在京城重申这个?”

杨荣跟朱瞻基说一说这种事,自然不会犯忌讳,便重新站住脚,叹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说着便将皇帝这道旨意的前因后果讲给太孙知道。

朱瞻基一听,心底一片冰冷,半晌方道:“皇爷爷这不是为难我父亲么?老百姓用金用银不用钞,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了,给他们强扭过来,是要出乱子的。”

“哎……”杨荣叹口气道:“皇上朝纲独断,就是刀山火海,做臣子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上。”

“辛苦师傅了。”朱瞻基想到京城将要鸡飞狗跳的景象,愈加不寒而栗,因为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禀报之前,皇爷爷竟然不知道京城的乱象了。原本就算杨荣压下,他小叔也会跟皇帝打小报告的。但朱高燧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作声,这显然不是赵王突然倒戈,而是有更深的企图……

现在看来,赵王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希望让太子因祸得福,因为被处罚而逃过这个要命的差事。是的,这差事会要太子命的,因为太子最大的倚仗,就是百姓和官员的支持。与在百姓眼里跟乱臣贼子划等号的永乐皇帝不同,太子朱高煦在百姓中有口皆碑,都说他是个仁义的好太子,盼着他将来登极,能让老百姓缓一口气。

别瞧不起老百姓的支持,这东西看似没什么用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民心民意,所谓水能载舟,老百姓都支持太子,就是皇帝也没法轻易动他。至于文官们的支持,用处就更加显而易见了,可以说没有文官的支持,太子就没法坚持到今天……但若是太子在京城推行金银之禁,肯定不可能张贴几张告示就了事,那样会惹恼皇帝,绝对没他好果子吃的。

可要是严厉推行,那就免不了要大肆抓人,甚至要抄家搜查,让人告密揭发,让原本就乱成一团的京城,彻底乱成一锅粥。那样会得罪老百姓自不消说,连文官们也会对太子失望的……

文官们之所以痴心不悔地支持太子,是因为太子符合他们心目中仁义之君的形象,所谓仁义,首先就要爱民恤民,非但不能做有损百姓的事情,而且必要时还得为民请命,像这种明显就是乱命的,就应该替百姓坚决顶住!

也不管这大明朝谁能顶得住朱棣的压力……

朱瞻基越想越是心乱如麻,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杨荣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暗叫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爷爷是非要京城彻底乱套才肯罢休?’

火辣辣的日头下,赵王府后殿中依然是一片清凉,不过不似昨日的安静,而是响起一记一记的堂鼓声,那鼓声一声一声,不是敲动人的耳鼓,而是一下一下在敲动人的心旌。

紧接着是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曲笛声,笛声清幽,仿佛是从天上传下来的,鼓声和笛声相合,竟是天衣无缝,让大殿内外的宫人都听醉了、听痴了。

紧接着,是一个坤伶吴侬软语的唱词声:

“脸戢桃,腰怯柳,愁病两眉锁。不是伤春,因甚闭门卧。怕看窗外游蜂,檐前飞絮,想时候清明初过……”

“先唱到这吧!”殿中赵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坤伶的唱声。

朱高燧穿一身淡紫色的绸袍,慵懒地倚在榻上,对紧挨着自己,白衣长发的韦无缺道:“怎么样?”

“这是《浣纱记》的唱段,不像是原来的金陵腔,倒加入了些北曲的唱腔。”韦无缺也是个行家,闻言微笑道:“想必是王爷的主意吧?”

“呵呵,不错。”朱高燧笑道:“你觉着效果如何?”

“妙不可言。”韦无缺赞道:“行腔愈加婉转优美,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韦无缺这番夸赞,让朱高燧的骨头差点酥了,开心笑道:“孤打小听南曲,总觉着有些地方不妥当,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后来精心钻研了北曲和南方的多种曲调,终于发现原先的唱腔曲调平直简单、缺少起伏变化,我就想汇集天下各种曲调之长来改进南曲……”说着叹口气道:“只是得一个音一个音地反复磨,谈何容易?大半年工夫才磨出方才这六句。”

“万事开头难,等王爷后面就快了。”韦无缺道。

“多想你帮孤一起来做这件事啊!”朱高燧满眼不舍道:“要是有你帮忙,孤的速度会大大提高的。”

“在下是有心无力。”韦无缺苦笑道:“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这几年光拳不离手了,曲儿是荒废了,也就是能听听了……”

“哎。”朱高燧心疼道:“也难为你了,这些年为了我东奔西跑,这才来了几天,又要匆匆南下了。”他说着挥挥手,乐班和坤伶便齐齐躬身施礼,悄然无声地退下。

“怎么,宫里有消息了?”韦无缺按捺住激动问道。

“嗯。”朱高燧叹口气道:“前天朱瞻基来了,有小子在父皇面前求情,我大哥果然涉险过关……”说着得意一笑道:“不过父皇也没彻底揭过,而是让杨荣当钦差回京,一方面查问此案,一方面督办金银之禁。显然,要是后一个差事办好了,前者便不再追究,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够我大哥喝一壶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好风光

京师金陵。

距离那疯狂的一夜,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时间如潮水一般,将这个世界的变化冲刷回原样……

随着王贤的战略收缩,一场预料中的大战并未发生。而且王贤的这种收缩,被纪纲的徒子徒孙们理解为自知闯祸后的噤若寒蝉。在经过短暂的试探,发现王贤的人确实毫无反应后,便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收复地盘。到了五月底,六月初,被王贤摧毁的大江盟、黑虎堂、铁手帮等帮派,都纷纷在原址死灰复燃。虽然规模大不如前,老面孔也几乎绝迹,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建,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牛逼的事儿。

是以黑虎堂的金毛犬最近很是趾高气扬,至少在人前,向来都是大言不惭地吹嘘黑虎帮后台如何硬、底蕴如何厚,未来必将如何光明云云。只是他说这番话时,背景是黑虎堂那被炸药炸过、大炮轰过,尚未完成修复的残垣断壁,未免让他这番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这没什么,我们老大早就嫌原先的地方太小、格局也不好。这下多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省得老大再纠结要不要拆了。”金毛犬对一群新收进来的小弟喷着口水道:“你们这群小子赶上好时候了,一来就能住上又大又亮堂的新房子,还没有那么多大哥压在头上,只要你们好好干,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上香主、甚至舵主!迎娶大美人,站上人生巅峰的!想想吧,黑虎堂的香主舵主,那是多么让人神往的存在,代表着吃香的喝辣的、下馆子、逛青楼都不要钱!”

一群新近小弟果然被忽悠得口水直流,一个流着哈喇子的蛤蟆眼道:“那粉子巷里的王二姐,是不是肯让俺嫖了呢?”

“没出息,等你当了舵主,秦淮河上的姑娘争着向你张开双腿,让你去粉子巷你也不肯去了!”

“哈哈哈哈……”众小弟登时陷入意淫中,丑态百出地笑作一团。

下一刻,笑声却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面色阴沉的黑虎老大,在花狐貂大哥的陪同下,出现在不远处。

“老金,老大让你操练他们,不是让你光跟他们吹牛的!”花狐貂在黑虎老大身后递着眼色道。

“大哥别生气,我这也是在鼓舞士气。”金毛犬忙迎上去,赔着笑道:“大哥不也说了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人心,让孩儿们热情高涨,咱们黑虎堂复兴便指日可待。”

“我没怪你,只是心里老大不踏实。”黑虎老大叹口气道:“不瞒你们说,这阵子我夜里老做噩梦,梦里老是重现那晚的情形,当时咱们兵强马壮,防备森严,尚且在官军面前不堪一击。何况是现在……”他看一眼院子里一干新招收的地痞流氓,想到原先那些彪悍的手下,现在死的死关的关,已经十不存一,眼圈子又忍不住红了。

金毛犬和花狐貂面面相觑,都心说,看来老大被打击坏了,昔日的豪气尽丧不说,还跟个老娘们似的,动不动就触景生情掉眼泪。

“我在想,咱们在这里重新开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黑虎老大沉浸在忧虑中不可自拔,丝毫没顾及两个手下的情绪道:“要是缓一缓,或者先在京外之类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重建,慢慢恢复元气,应该会好很多。”

“大哥,那样咱们黑虎堂的地盘就归别人了!”金毛犬不满地嚷嚷道:“大伙儿为什么要赶着抢着重新开张,还不是怕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那可是咱们兄弟一刀一枪抢下来的,要是这么就丢了,大哥能不心疼么?”

“当然心疼。”黑虎老大一张脸皱成了菊花道:“可咱们再也禁不起打击了,要是再被官军来一次,这世上就再没有黑虎堂了。”

“大哥不用这么害怕。”金毛犬的言语已经有些冒犯了:“上次是因为老祖宗那边没有准备,又被困在皇城中出不来,这才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老祖宗已经不在皇城中过夜了,手下的大军时刻准备着,只要姓王的敢出来,非把他揍得屁滚尿流不可。”

“是啊大哥,我听说姓王的那天晚上犯了大忌讳,被抄九族都有可能,总之他现在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法威胁到咱们。”花狐貂也从旁劝道:“咱们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一门心思重建黑虎堂就是。”

“就是就是,大哥,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金毛犬道:“上回咱们损失那么大,要不守住自己的地盘,弟兄们看不到希望,日子一久,人心就散了啊,大哥……”

“好了,你们不用再劝了。”黑虎老大有些无奈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既然已经开张了,当然要好好干了!”

“大哥这话才像个老大该说的!”两人忙笑道:“咱们黑虎堂太需要大哥振作起来了!”

“我老不中用了,黑虎堂的将来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办就好。”黑虎老大摆摆手,道:“实在拿不定主意再来找我……”说完便背着手缓缓踱步走了,背影萧索落寞。但两人没看到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大哥……”金毛犬和花狐貂一脸难过地看着黑虎老大,但当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狂喜之色!

“小花,这是不是说,以后黑虎堂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金毛犬看着花狐貂激动道。

“嗯呢。”花狐貂强自镇定,却也是按捺不住地激动道:“老金,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是啊,这次真是天赐良机,合该咱们兄弟发达!”金毛犬激动得手舞足蹈道:“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这个不急,咱们得先把位子坐稳了,把那些往常和咱们不对付的,统统赶出去,全换上自己人,到时候就是黑虎老大改主意也拿咱们没办法了。”花狐貂阴恻恻道:“到那时再庆祝不迟。”

“好,听你的。”金毛犬点头不迭道:“往后你拿主意,我冲锋陷阵,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嗯。”花狐貂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果然大肆党同伐异,把黑虎堂硕果仅存的老兄弟,又撵走了大半。那些老兄弟心里不忿,想找黑虎大哥做主,找遍京城却遍寻不着。

金毛犬和花狐貂虽然也奇怪,不知道黑虎老大去哪儿了,但他们正巴不得黑虎老大再不出现才好,便说老大归隐了,之后愈发肆无忌惮。用了没多少时间,就把那些异己分子彻底扫除,将黑虎堂上上下下都换成了自己人。

然后,两人便志满意得地准备接掌正副堂主之位,为此还广撒英雄帖,遍邀京城内外的帮派大佬前来观礼。黑虎堂虽然已是大大的今不如昔,但昔日的金字招牌仍在,何况大家的日子也都差不多,谁也甭瞧不起谁?都存着借这个机会振振江湖同道的气势,让京城上下看到他们还过得风风光光的心思。于是京城大小门派的掌门帮主,十有八九都应邀前来出席,就是没来的,也派了长老副帮主之类的做代表。此等前所未见的盛况,让金毛犬和花狐貂两人彻底沸腾了,他们实在想不到自己竟这样有面子,为了把典礼办得风风光光,他们把老本都拿出来,请了京城十几家大酒楼帮忙,还有十几家青楼、戏班……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地花出去,心疼得两人觉都睡不安生,可一想到那前无古人的隆重场面,两人又觉着花多少钱都值得!

钱可以再挣,这种大场面可是一生就一次的,花狐貂如是安慰着金毛犬道。

美中不足的是,黑虎老大仍旧杳无音讯,到时候没人传位给两人,难免有些尴尬,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坐上那个位子才是最重要的。就这样到了接位大典的日子,大清早,十几家酒店数百名厨子伙计便推着车挑着担,来到黑虎堂前院布置桌椅、后院支锅烧火,开始为盛大的午宴做准备。

黑虎堂门外的大街上,也扎起了十几座彩楼,每座彩楼上装饰得花里胡哨不说,还有显眼的布幔,上书——‘大江盟恭贺黑虎堂二位堂主荣登宝座’!‘铁手盟恭贺黑虎堂万象更新!’之类……江湖人最重视的就是脸面,尽管各家都捉襟见肘,但谁也不肯落了寒碜,为黑虎堂搭建的彩楼一个赛一个的华丽。

当然花钱最多的还是黑虎堂,院里一百桌酒席不说,从门口到街上几百名花枝招展的迎宾妓女,就得花去他们几千两银子。但是看到宾客驾到,两排长长的妓女队伍一起恭迎时,那些客人无不满脸的震惊,又觉着这钱花得值了……

到了辰时中,各大帮派的老大开始陆续抵达,每人都带着一票亲信护卫,车驾马匹把宽阔的大街都堵得水泄不通。大街上人声鼎沸,恍若闹市一般,让从旁监视的北镇抚司密探瞠目结舌,实在想不到黑帮聚会都会有这么大的场面……

第六百六十五章操之过急了……

不过毕竟是江湖人士,打打杀杀内行,办这种典礼之类实在不太靠谱。整个典礼办得不伦不类、冗长拖沓,尤其是两位堂主絮絮叨叨、基情四射的讲话,除了让观礼者觉着两人确实应该在一起之外,其余时间便让人昏昏欲睡,而且江湖中人就是随性,场中真的就鼾声四起……

知道酒宴开席,恹恹的宾客们才齐齐重又清醒过来,对着一桌子菜肴猛下筷子,颇有些群狼争食的架势。金毛犬和花狐雕则满面春风、挨桌敬酒,有道是吃人的嘴软,再说奉承话又不用花钱,什么‘二位堂主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二位堂主拳打薛居正、脚踢王仲德’之类不着边际的吹捧,便随着唾沫星子横飞起来。

偏生二位堂主听得很是受用,心下好不得意。这个宴席,从中午直吃到申时处,菜肴都换了两遍,宾客们还是兴致高昂,没有一个走的。这会儿大伙儿都有酒了,在那里猜拳行令、呛五喝六、捏耳灌酒……甚至有人因为灌酒恼了,直接扭打起来,院子里简直闹翻了天。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听到外面大街上骚动起来,便醉眼惺忪道,我出去看看,外头怎么了?其余人还以为他是要逃酒,起哄拉着他不让他离席。这伙人正在拉扯间,几个在外头看门的马仔惊慌失措冲进来,尖叫道:“不好了,官府又来了!”

院子里方才还鼎沸的人声,一下就像被统统掐住了脖子,众人不用去验证几个马仔所说是真是假,因为他们已经看到门口涌进来全副武装的官兵了。

转眼天堂转眼地狱,让许多人大脑一片空白,就在那里呆若木鸡开了,嘴里还叼着鸡腿含着酒……当然也有机灵的,猫着腰起身想从后院逃走,哪知后院也涌出数不清的官军来。而且这些官军虽然穿着应天府的军服,手里的兵刃却是五花八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好像面对的不是一群帮派老大,而是一些可以随意蹂躏的花姑娘一样。

尤其是为首一个满脸横肉,手持斩马刀的彪形大汉,更是嗷嗷叫道:“你们上次都耍够了,这次多给俺留点过过瘾!”可把那些帮派老大气坏了,感情把咱们当成土鸡瓦狗了,还过过瘾!一个个酒意全消,掏摸出兵刃来,朝他围攻过去。

“来得好!”大汉长笑一声,手起刀落,人头飞起,再出一刀,直接把人开膛破肚,如是大开大阖、横扫千军,手下竟无一合之敌。只是他太不讲究形象,弄得身上血淋淋的,站在一地残肢断体之上,能让人活活吓破胆。

不少帮派大佬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惹得大汉哈哈大笑,轻蔑道:“还以为京城的诸位老大多么厉害,原来都是些酒囊饭袋!”

他这话本来没什么出奇,但配上他杀神般的模样,就显得霸气四射了,竟有张翼德在长坂坡一人吓退八十万大军的架势。趁着众帮派人士踯躅的工夫,其余人等迅速抢占出口,还组成防御阵势,彻底断绝了帮派分子们从后院逃跑的念头。

又有人想要翻墙逃走,却见两面高墙上不知何时也俯满了弓弩手,还没等他们摸到墙面,就被弩弓射杀当场!

黑虎堂中千余名帮派分子,已是插翅难飞。

“统统不许动!”一声暴喝响起,一名中年军官在手下簇拥下,出现在门口,虎视眈眈道:“应天府掌握确凿证据,这里有帮派非法集会,现在依法将你们拘捕,谁敢不听命令,轻举妄动、一律视作拘捕、格杀勿论!听明白了么?!”

这会儿,众江湖人士的酒劲儿全消了,可他们已经陷入了天罗地网,只要一动弹就会被射杀,清醒了又有什么用?

金毛犬身为地主,只好硬着头皮往那军官面前凑,赔着笑道:“这位大人,一定有什么误……”‘会’字还没说出来,只听弓弦闷响,三支利箭便洞穿了他的身体。

金毛犬登时被射倒在地,摸一把汩汩流出的鲜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风风光光的接位大典,竟然也是自己丧命之时。

断气之前他脑海中迸出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怪不得黑虎老大跑路,原来继续玩下去真会死人的……’

金毛犬被击毙当场,验证了官军所言不虚,那些帮派大佬便再不动弹,让他们抱头就抱头、让他们蹲下就蹲下,乖乖听从官军摆布。

“这真是京城的帮派大哥?”那彪形大汉已经收起斩马刀,看着这些比乡下老农还要听话的家伙,难以置信:“你确定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小混混?”

“呵呵,三爷,他们确实是帮派大哥。”一旁一个帅气的年轻人笑道:“只是一来,他们已经在那个流血之夜被吓破胆;二来,估计他们还心存幻想吧。”

“幻想什么?”那被叫三爷的彪形大汉,自然是山东响马胡三刀。当初王贤放他回去,他不是没想过虎归山林,再也不回京城。但手刃心怀不轨的二当家,安顿好大后方后,他又觉着王贤那么相信自己,自个要是话不算话,实在没脸在道上混下去。

不过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他老娘,他老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已经是官身了,连打带骂逼他赶紧回京,可别错过这好容易由贼变官的洗白机会。在他老娘以死相逼之下,胡三刀连去带来不过一个月,倒是让王贤大加赞赏,直说三爷真乃信人也。破例让他未经训练就担纲重任,先把功劳立了,其余日后再说。

“幻想着纪纲来救他们啊。”回答他的是邓小贤,王贤怕胡三刀太冲动,给他搭配了冷静沉着的小邓子。

还真让邓小贤说着了,虽然经过前段时间的高度戒备,锦衣卫的警惕性有些下降,以至于北镇抚司行动开始后他们才察觉,但这会儿毕竟不是夜里,城门四通八达,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所以北镇抚司的人一围了黑虎堂,锦衣卫的军队便从四面八方涌出,转眼就实现了反包围。

袁江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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