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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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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明氏的确派人来行刺过我,是赫连璧月指使的,但没伤中要害。”聂星痕如实坦诚:“我的伤是姜国人干的,他们意在楚珩。”
“然后你将错就错布了一个局,借机扳倒明氏?”微浓明白过来。
聂星痕点了点头:“他们死有余辜。”
“明丹姝知道真相吗?”
“她应该猜到了。”
微浓简直不可思议:“那她居然还肯帮你?为了男女之情,连家仇都不顾了?”
“这是她的可取之处,也是可憎之处。”聂星痕如此评价。
微浓一怔,想起两个时辰前,她才刚刚说过同样一句话,而她评价的对象此刻就坐在她眼前。
“所以你该放心,明丹姝这样的女人可以一用,但我不会喜欢。”聂星痕故意说给微浓听,又不欲深谈,即刻接道:你已经问了四个问题,还有吗?”
微浓与他坦然相对,她知道,他今晚不会骗她。于是,那梗在心头的一件事,便也迫切地脱口问出:“聂星逸寿宴上,我与沈觉说了几句话,知道了一些事情……当年你为什么送我去和亲?”
聂星痕执杯的手一滞,继而松开酒杯:“你听沈觉说了什么?”
“没什么。”微浓避开,垂眸轻道:“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聂星痕再笑,不知是自嘲还是怎地。
他定了定神,俊目泛起涟漪波澜,那些曾经酝酿了许久的解释,曾迫不及待等着她质问。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抚平给她带来的伤痕,填平彼此之间的鸿沟?
“为什么送你去和亲……”聂星痕语气绵远,“知道你是父王的女儿,我也很痛苦。我本以为,你我可以避而不见,但后来我发现不行,以后我每年都会回宫,我们不可避免会碰面。”
“而且,我发现你在宫里过得并不好,短短两个月,你瘦了很多。”聂星痕回忆一次便疼痛一次:“赫连璧月欺辱你,金城也看不起你……我很心疼。”
“所以你举荐我和亲,是为了帮我脱离苦海?”微浓插了句话。
“不,不全是。”聂星痕措辞片刻:“一则,我们隔得远一些,可以彼此忘怀;二则,我也希望能给你一个好归宿。”
第113章爱的扼杀(五)
“三则,你怕这段不伦之恋被人发现,影响你的前途对吗?”微浓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最怕被赫连璧月发现,拿着这把柄大做文章,坏你的名声,让你在朝臣、在你父王面前抬不起头?这才是你最大的顾虑,对不对?”
聂星痕沉默一瞬,没有否认:“其实你该明白,倘若此事被揭穿,你受的伤害远比我大得多。我还可以回封邑,一走了之;而你一直在宫里,你的名声怎么办?日后还怎么嫁人?”
听到此处,微浓真是难过而失落。原本她还以为,也许聂星痕是发现了楚璃的心思,才顺手推舟送她和亲。可当听了这番解释时,她便知道他没有。他根本不晓得楚璃的意思。
这一切,只是个巧合。楚璃为何会求娶她,真的永远成谜了!可她早已分不清楚,她究竟是想要知道楚璃的真实意图?还是想为聂星痕这个决定开脱?
“那你就可以自作主张,把我送走?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微浓语气虽平静,情绪却并不如此:“当时我正遭受人生最大的打击,我成了私生女,心爱之人成了我的兄长……我来到陌生的环境,与燕王宫格格不入,而你却不与我商量一句便举荐我和亲……”
从此远嫁异国,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孤独无助!抚养她的姨母姨丈相继病逝,镖队被迫解散,都没有人告诉她一声!她会在陌生的国度里过一辈子,再也无法回来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想爱而不能爱的异母兄长!
此时此刻,聂星痕仿若也陷入到某段回忆之中,语气黯然:“送你去楚国时,我曾见到楚太子的风姿,当时我很宽慰,也很嫉妒。你们……很般配。”
他不敢回想后来的日子,双目微阖:“我本以为你走了,我会好受很多。回房州之后,我纳了很多姬妾,也过了一段很放纵的日子……但不行,我越来越难受。”
“所以,当知道你的身世有误时,我欣喜若狂。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心情,我想了一夜,决定不顾一切要你回来。”每每念起得知真相的那一夜,聂星痕的心头都是激荡,他无比庆幸上苍再一次给了他机会,让他这个将死之人看到了生还之望。
“然后你再一次不顾我的意志,强行主战杀了楚璃,灭了楚国。”微浓嗤笑一声:“聂星痕,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后来,你又说我是你沦落民间的妹妹,主张我远嫁和亲;三年后你又杀了我的夫君……我这一生可活得真窝囊,从认识你开始,便一直被你操控着。”
“那就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聂星痕目露希冀之色,近乎卑微地祈求:“再信我一次,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最好的一切?”微浓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想笑,但眼眶灼热:“那就让楚璃死而复生。除了他,我什么都不要。”
聂星痕闻言眼眸一黯:“他真的这么好?好到让你忘了我?还是,你的愧疚心理在作祟?”
“不是愧疚。”微浓转眸望着壁台上的幽幽烛火,希冀那点光热能逼退她的泪意,可惜适得其反了:“楚璃的好,你根本想象不到。”
“我不信。”聂星痕心有不甘:“楚璃在宫廷浸淫多年,稳坐太子之位,绝不会是纯良之辈。倘若你评定善恶的标准是对你如何,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你不要侮辱楚璃!他与手足兄弟和睦相亲,根本无需耍什么手段!”微浓至此终于愤然,烛火映着她的泪意,使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可楚璃的天人之姿却在眼前一再闪现,从未如此清晰:“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体贴入微,分寸得宜。他从不会自作主张,但凡与我相关的事,无不征询我的意见。”
他教她用惊鸿剑,教她读史,教她如何洗去稚气;他抚慰她独在异乡的孤独,倾听她最沉痛的心事,耐心等着她走出怆痛,默默打开她的心扉……
聂星痕是烈酒,爱也浓、恨也浓,绞痛她的柔肠,给了她一场不可自已的酩酊大醉;
而楚璃是清茶,情也淡、意也淡,润物细无声地占据她心底一席之地,令她逐渐上瘾,令她忘却前尘。
她曾一醉方休,而今宿醉已醒。手头那杯解酒的清茶已不可再得,但她纵然再痴再傻,面前的酒她也不会再尝了。不想,也不敢。
“倘若没有燕楚之战,我早已经不恨你了。”微浓簌簌落下冰凉的泪水,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三年,我终于适应了楚国,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好……”
她恍惚中站了起来,双手抵在桌案上,任由眼泪低落面前空无一物的碗碟里,似乎还能听见清脆的碰响。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她抬起柔荑,覆在双眸之上,仰面无声地痛哭起来。
夜深风劲,穿窗而过,像铺天盖地的思念汹涌侵袭,无孔不入,从此生死两茫茫。
聂星痕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沿着桌案走近她,从身后环住她颤抖不已的身躯,想要予她慰藉,予己温暖:“对不起。”
“在驿馆那日,我曾问过你楚璃的死因,你说是误杀。”微浓哽咽着,涕泪涟涟:“今天我再问你一次,真是误杀吗?”
此问一出,她感到聂星痕浑身僵住了,就连环抱着她的手,也微微一震。
“不是,不是误杀。”聂星痕犹疑着,低声道:“是嫉妒。”
微浓身子立刻一颤,试图挣脱聂星痕的怀抱;然而后者如此强势,紧紧拥着她,急切解释:“你听我说!当时情势凶险,我根本无法控制!就像你在驿馆刺杀我一样!是冲动!”
“你放手!”微浓吃痛地喝道。
聂星痕没放,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他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恨我……但若时光重来,我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你是不后悔的,对吗?”微浓抽噎着问。
“比起后悔,我更想要把握当下。”他诚心地答。
微浓僵直身子,没再挣扎,沉默一瞬,只问:“你知不知道,你和楚璃哪里不同?”
聂星痕汲取着她的发香:“你说。”
“楚璃他不会不顾我的意念,强势送我去和亲;他也不会在我和亲之后,放纵自己荒唐度日;更加不会过了三年,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微浓一字一句,颤声控诉:“还有,他不会利用女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
微浓握住他覆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修长的手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她神色决绝,无爱亦无恨,只剩下一片凄清的空寂与怆然,化作无力的言语:“如今你是燕国唯一的正统,这次又救了我……我不会再杀你,但也不可能再爱你了。放我走吧!”
聂星痕扳过她的身子与她对视,目光隐含热烈与痛楚,却不肯开口。
微浓似已料到这个结果,目光轻轻落在他用过的夜光杯上,垂眸表态:“既然如此,我也拒绝再解毒。”
聂星神色沉抑,喑哑道:“你在逼我……”
“是你逼我的。”微浓示意他松手:“从今日起,你不要再来了。”
聂星痕怎么肯,再次钳制她的双肩:“不行!我不同意!你若敢折磨自己,我就去折磨楚王室。”
“随你。”微浓拂落他的双手,平静地道:“楚王的子嗣只剩一个人了。只要你不怕楚民怒反,不怕被冠上暴君之名,你就杀了他吧!”
她顿了顿,神色郑重地告知:“楚琮若有任何闪失,我会亲自去向楚璃赔罪。”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寝殿。
*****
翌日,魏连翩便来了未央宫。
微浓本以为,昨夜自己的威胁会生效,至少能让聂星痕有所忌惮。可当魏连翩带着一盒点心出现,且这盒点心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时,她觉得聂星痕真是很无耻。
魏连翩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原本她腹中该是血统金贵的小王子,现下也变作了无人问津的“孽种”。
饶是最近不常往来,微浓也知道她的近况。听说聂星逸用了血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是魏连翩衣不解带地在旁照顾,才让他的伤情渐渐有了起色。
从这点而言,她不得不佩服魏连翩。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微浓主动问起来,她记得魏连翩曾说过想去出家修道。
“二公子也这么问我。”魏连翩笑了:“您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微浓发现,魏连翩已不再自称“妾身”了。可这种改变,她不知是好是坏。
“我原本是想打掉这孩子的,也想过出家修道。可它在我肚子里渐渐长大,我却舍不得了。”魏连翩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面上漾起母爱光辉:“我想生下来。”
“聂星痕同意了?”微浓有些不相信。在这个档口,聂星逸多一个孩子,日后便有可能多一个威胁。焉知孩子们长大之后会不会为父报仇?一切都是防不胜防。
“殿下说,让二公子拿主意。”魏连翩抿唇而笑:“我也说动了二公子,他同意我将孩子生下来。”
“明尘远对你有愧。”微浓如是说道。她觉得聂星痕与明尘远真得很像,两人都利用了女人的感情。但相比明丹姝,微浓更同情魏连翩。
这是个不求回报的女人。
“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魏连翩面上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淡然一笑:“我请二公子认我做了义妹。”
第114章爱的扼杀(六)6000字
“义妹?”微浓口中呢喃这两个字:“你真的……不给自己留一分后路?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我不想让二公子为难,更无意破坏他与金城公主的感情。”魏连翩很是冷静:“他若对我无意,跟了他又算什么?再者我有这个孩子了,一切都不可能的。”
“明尘远不是个迂腐之人。金城公主当初怀了他哥哥的孩子,他也接受了。”微浓试图改变她的主意:“你为他做了太多的牺牲,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以他的为人都不会拒绝……包括给你名分。”
“我这不是问他要名分了吗?”魏连翩轻笑:“至少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好兄长,对我极尽爱护。这就够了。”
魏连翩抬手拈了一块糕点,笑着递给微浓,再道:“我本是孤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如今这个身份,也是当年相爷为我编造的。往后好了,我会入籍明氏。”
微浓看了一眼那块糕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她实在无法拒绝魏连翩。
“从前我是明府的奴婢,如今也即将变成主子了。”魏连翩拨弄着指尖上的糕点屑,笑言:“看看这个结局,还是不错的。人总得往好处想。”
“那聂星逸呢?你入籍明氏,他怎么想?他难道没有怀疑你?”微浓甚是不解。
“他以为,是敬侯殿下在为您铺路。”魏连翩解释道:“众所周知,我是舞姬出身,身份低微。但若入籍明氏,便足够身份做他的妻子了。”
是了,微浓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是聂星逸名正言顺的王后。以目前聂星痕的心思而言,自己这个王后也做不了多久了,不是被休掉,就是“再死一次”。无论是哪一种安排,魏连翩都是新王后的不二之选,只要她有一个足够高的出身。
眼下明尘远和明丹姝都已经是聂星痕的人,明家再度崛起几乎是可以预见。而魏连翩做了明氏的女儿,有益无害,面子上明丹姝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也许,她还巴不得魏连翩赶紧被扶正,好让她名正言顺改嫁聂星痕。
“你做这个决定,可有想过,你会一辈子绑在聂星逸身边?”微浓有意提醒她。
“我都有了他的孩子,自然是跟着他了。”魏连翩看得很透彻:“我若在他身边,也能看紧他。但凡他想要卷土重来,我也能及时禀报给殿下。”
“说来说去,还是聂星痕乐见其成。”微浓沉冷了声音:“用你做眼线,既能监视聂星逸,又能解脱我与明丹姝,表面上看起来又施恩于你……他果然最擅长做这种事。”
“这真不是殿下的主意。”魏连翩见微浓钻了牛角尖,连忙替聂星痕开脱:“只能说,我的要求恰好符合殿下的心思而已。”
她说得诚恳,言语间充满善意,微浓看着她,一时间感慨万千。似魏连翩这般玲珑剔透的可人儿,样貌、性情、胆色无不是女子翘楚,而且重情重义、刚柔并济。微浓觉得,她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欣赏、最敬佩、也最心疼的一个女人。
任何女人在魏连翩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明尘远可真是有眼无珠,他将来一定会后悔。”微浓深深叹了口气:“他和聂星逸,都配不上你。”
但世事就是如此讽刺。有的人生来高贵,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有一切美好;而有的人出身低微,即便再出色,也总是要屈就于人。
男女之间,大多一方高于一方。真正般配之人少之又少,便是困于这个庸俗的规则。
微浓到底是忍不住再劝:“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到如今,魏连翩终于目露一丝遗憾之色:“倘若当年相爷没将我送出去,我一定能赢得二公子的心……只可惜,他后来有金城公主了。”
“公主嫁过人,有过孩子,身世也被揭露了出来。这都没能动摇他的心意,我还强求什么呢?”魏连翩笑着笑着,眼眸终于隐含水光,但她忍了回去:“不过这也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没错,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微浓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问她:“日子定了吗?何时入籍?”
“二公子说,等过完年。”魏连翩抚摸着自己圆润的小腹,再犹疑着道:“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如若你是想替聂星痕说情,那就不必了。”微浓径直回绝。
魏连翩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误会了,我想请您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我来取名?”微浓有些讶然。
“您取的名字,便是这孩子最好的护身符。”魏连翩毫不隐瞒意图。
微浓明白了。她是怕聂星逸心有不甘再生风波,自绝后路;也怕聂星痕出尔反尔,会收拾聂星逸的子嗣……
微浓沉吟片刻,自问没有回绝的理由,便道:“这孩子应从‘望’字辈,你若不嫌弃我浅薄,我想给孩子取名‘望安’。”
“望安,聂望安……”魏连翩露出欢喜的笑容,颇为感激:“这名字很好,男女都适用。倘若这孩子能留得住,您就是他的恩人。”
“快别这么说。能帮得上你,我很开心。”微浓含了一口糕点:“原来我还不是个废人。”
魏连翩眼见她终于肯吃糕点了,也是松了口气,又试探着问:“以后,我能时常来找您说话吗?”
还是替聂星痕说情来了。微浓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机会不多了。我大约会死,要么会离开。”
“您真能放得下吗?”魏连翩不忍预见那一天。
“你都放下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微浓神色自然,抿了口茶不欲再提。
魏连翩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说道:“我原本还想着,从此能与您长伴宫中,时不时地说说话。”
“有些缘分只能维系一段时光,强求只会适得其反。”微浓一语双关,隐晦暗示。
魏连翩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也自觉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了,便起身告辞:“您若不急着离开,我想请您观礼我的入籍典仪。”
“我尽量吧。”微浓答得模棱两可。
魏连翩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自己是替聂星痕担忧,还是替微浓遗憾,最后敛衽行礼道:“您身子不好,一定多休养。我改日再来探望您。”
“你也注意将养,孕中最忌多虑。”微浓起身还礼。
魏连翩没再多言,款款转身离开,刚走了没两步,又听微浓在身后轻唤:“等等……你帮我给聂星痕带个话。”
微浓看了一眼腕上的紫线:“我想再见聂星逸一面。”
*****
许是聂星痕对她妥协了,又许是怕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总之十日后,微浓再次见到了聂星逸。
腊月二十六,燕王宫上上下下已被喜庆氛围所围绕。但这喜气并未流入龙乾宫,此处只有药味,还有噤如寒蝉的宫人们。
微浓在魏连翩的陪伴下步入主殿,才发现这里的格局已做了改变。从前的桌椅都换成了软榻,方便聂星逸随时躺下来休息。
好比此刻,他就靠在软榻上,神情空洞。一月未见,他几乎已瘦的不成人形,遇刺、失母、身世三重打击接踵而至,令他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血蛊虽给他带来了生命,却也剥夺了他的健康,如今的他,比微浓更加畏寒。
魏连翩见他独自靠在榻上,连忙吩咐宫婢取了一条被褥,又亲自盖到他身上,轻声抱怨:“您怎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连条褥子都不盖。”
聂星逸无力地笑了笑,目光露出几分柔和:“忘了,下次一定记得盖上。”
魏连翩点了点头,又看了微浓一眼,道:“您与娘娘说话吧,臣妾去外头守着。”
“好。”聂星逸没再多言。
宫人们一并退下,将空间留给这对名义上的夫妻。聂星逸这才正色打量微浓,见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禁想起了去年冬天。当时多么严寒的天气,整个东宫都在烧地龙,唯独含紫殿冷飕飕的,宫人们说是太子妃怕热。
不过一年而已,他们都虚弱至此了。
微浓将狐裘取了下来,搭在左臂之上,便听聂星逸道:“你的毒,宫里解不了。”
见微浓听后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道:“为了给你解毒,聂星痕拷问了母后身边所有的人。素娥姑姑受不住酷刑招了,这毒是从宫外找的,只能一月服一次解药压制毒性,无法彻底根除。”
微浓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多谢你如实相告。”
聂星逸又沉默片刻:“你想离开?”
“消息很灵通啊。”微浓再笑:“听谁说的?”
聂星逸避而不答,只说:“猜都能猜到。你必然对宫廷厌倦至极了。”
“确切地说,是对你们兄弟两个厌倦至极。”微浓直言不讳:“不过你得感谢聂星痕,若不是他拦着,我真的会杀了你。”
听闻此言,聂星逸蹙了蹙眉头:“直到如今我都不明白,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当初明明说好的,要一致对付他。”
“怪只怪你太卑鄙。”微浓冷冷地道。
“倘若你是指楚环的事,我承认。”聂星逸没再为自己开脱。
“最卑鄙的,莫过于你登基的手段。”微浓又添上一句。
聂星逸神色瞬间沉郁黯然:“你以为我想吗?得知自己的身世,我比任何人都难受。”
“你何时知道真相的?”微浓顺势问道。
聂星逸默然片刻:“是今年六月,丁久彻看上楚环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我本来就时常担心太子之位不保……当我知道自己不是父王的骨血,我真得很惶恐,我想拉拢一切能帮到我的人……”
“于是你为了拉拢丁久彻,硬逼着楚环嫁给他?”微浓冷不丁地插话。
聂星逸面露一丝痛楚之色:“我也不想,但我没法子了。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但那几日……我根本没有心思处理这些。你说我为丁久彻父子开脱,我承认,可我当时真得很乱,很消沉,无暇顾及这些事。”
忆起那段经历,聂星逸到如今都是心悸,有些不能相信:“所以……你自作主张,当众逼我处置丁久彻,我很着恼,一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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