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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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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纪了。她又天生长得壮,力气大,万家的就吩咐她取取铺盖。小孩子到了新住处,正兴奋着呢,闷头往外冲,才茂牵马过来,也不是个看路的主,正好撞到一起。

万家的深吸一口气,嘴都张开了,沈栗冷声道:“什么规矩!你在闹,就会丁大人家去吧。”

万家的立马泄了气。

才经武听到一句“丁大人”,蓦然抬头与沈栗对视一眼。

沈栗垂眼,有意无意道:“这是学生身边长随多米的舅舅一家,在丁柯大人家里刚找到的。学生与多米家有些渊源,倒不好拿他们当普通奴仆相看。”

万家的听沈栗这样说,不觉暗暗欣喜,沈栗既然肯看在便宜外甥的份儿上高看自家一眼,自己的算计可不是有望成功了吗。

才经武却是目光一闪,心下恍然。原还奇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撞了才茂,几两银子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事,沈栗为什么非要拉开架势做个评理的样子。

这几个人是丁柯送来的,又眼见着想要算计什么,这么说来,倒要谨慎些才是。

沈栗问那侍从道:“我方才没注意,那丫头的衣服什么时候破的?”

侍从迷糊道:“小的也没注意。”光看见那丫头揍人了。

才茂怒道:“他们血口喷人!他们就是想讹人,自己扯破的。我……我要是有扯破她衣服的本事,又怎会让这丫头打的这么惨?”

才经武哼道:“出息!”

万家的忍不住道:“才少爷可不能这样说,打人用多大劲儿,扯衣服又要用多大劲?我们穷人家都是破布烂衫的,衣服都不结实,一扯就破。”

叹了口气,万家的做了个委曲求全的样子道:“或者少爷是真没有调戏我家女儿的心思,可大丫的衣服到底是被扯坏了,我们清白女儿家,以后可叫她怎么嫁人呢?”

才茂气得要吐血,指着万家的说不出话来。

才经武漠然问万家的道:“你想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章婆娘不着调

万家的嗫嚅半晌,试探着开口道:“小女是最规矩不过的,既然她的衣服是被才少爷扯破的,自然该是才少爷负责才对。”

“什么?”才茂立时从椅子上蹦起来:“你做梦呢!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就想着攀高枝?少爷我可不做冤大头!说吧,你们要多少银子。”

沈栗也愕然失色,他以为万家的或许是想要些钱财,或是借机耍什么心计,没成想,这婆娘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再说,万大丫她才十岁,你至于这么急着给她找人家吗?

多米在一旁急的要死,一个劲去扯新任舅舅的袖子。

万墩儿也觉得老婆是异想天开,喝道:“死婆娘说什么昏话!也不看看咱家是什么出身,你吃错药了?”

万家的赔笑道:“奴婢家身份低,可奴婢所求也不高,就是做个通房侍妾的也成啊,给口饭吃就行。这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

才茂嗤道:“那是亚圣孟子说的。”才经武一眯眼,这棒槌还有时间掉书袋,不知所谓。当初抱来时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蠢,难道说自己这太监就享不着子孙福?

“啊对,”万家的接道:“就是孟子说的。少爷发发慈悲吧,大丫她虽然还小,可如今也算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少爷可不能不管她啊。”

才茂冷笑道:“没门!”

万家的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拍地,十分有节奏地哭号:“我滴个亲娘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才茂鼓着两只眼睛,在他二十来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放肆”的女人。都说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他养父是个将军,兵还是肯和他讲理的,如今遇到泼妇,哪怕对方只是个奴仆,他也没辙。

沈栗板着脸道:“竹衣,去请丁大人回来。”

“我打死你个倒霉婆娘!”万墩儿立时扑上去要打,万家的才停了。撒泼是撒泼,若是叫新主家退了货,丁柯还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

沈栗头疼道:“再闹就回去吧,我这里不留没规矩的。”

万墩儿忙不迭道:“都是小人没管住婆娘,少爷要打要罚都行,不要赶我们出去。可怜我舅甥刚刚相认,若是再失散了,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

沈栗冷笑道:“不是看在多米面上,立时打发出去。我知你们看我年纪轻,就心生轻视,在人前撒泼打滚给我丢人。和你外甥打听打听,我沈栗是不是可以让人拿捏的人!”

万家的爬起来,肿着眼睛道:“再不敢了,少爷饶奴婢一遭吧。”

沈栗哼道:“你有话要好好说!”

万家的不敢大小声,抽噎道:“奴婢刚刚失礼了,可说的也是实话。男女七岁不同席,大丫虽然才十岁,但心急的人家都可以定亲了。刚外面那么多人看见大丫的衣服被才少爷扯破了,传出去还不知怎么议论呢。奴婢想着,不只大丫的日后不好嫁了,就是对才少爷的名声也有损伤不是?”

才经武道:“所以索性就把你闺女送给才茂?”

还真不愧是丁柯府里出来的,和他一个毛病,到处推销女人。

万家的只把眼来瞅才茂:“奴婢是这样想的,也不需什么好名分,但叫她有个容身之处就行。”

沈栗不悦道:“你女儿才多大?”

“先过去做童养媳呗。”万家的不假思索道。

众人:“……”你还真说得出来。

才茂怒道:“休想!”

才经武道:“可以。”

“父亲!”才茂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以?您这是怎么了?”

“老子说可以就可以。”才经武漠然道:“你还要不要科考了?不纳进来,你想搏个调戏幼女的名声?”

“那也不用纳她为妾啊,给些银子就是。”才茂道。

“奴婢家身份虽低,却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万家的立时摆出个威武不屈的架势,正色道:“不过是为小女说理罢了,才少爷把奴婢一家当什么人了。”

才经武冷哼一声:“听见没?好儿子,你从小撒钱撒惯了,须知这世上有些事用钱是没用的。”

那你可以用权啊,你不是将军吗?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奴才!

沈栗等人与丁柯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才茂是不知道的,他想不到才经武是觉得万墩儿一家来的蹊跷——万家的非把大丫送给才茂,在才经武心里已经琢磨出好几种阴谋了。思来想去,他做出了和沈栗一样的选择:先把人弄进来看着——这些暗流才茂完全没有感觉,他只知道才经武没有给他撑腰,非叫他纳个十来岁的、刚把他臭揍一顿的丑丫头进门。

果然养父就是和亲爹不一样!才茂气愤欲死,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事。先是叫我喂马,如今又给我纳这不像样的丑妾。呜呼!叹今时父不为父,哀哉!才茂私下里看才经武的眼神慢慢就透出仇恨,养父无情,休怪我日后子不为子了!

才经武曼声道:“给你女儿拾掇拾掇,找个好日子送过来就是。”

万家的大喜:“多谢老爷做主。”

万墩儿没成想自己老婆的异想天开真能成,也不由咧嘴。

“易十四,送你家少爷回马棚。”才经武道:“什么时候学好了才让他出来。”

才茂心里开始恨养父,也不再开口央求,闷头气哼哼向外走。到了门前,正瞧见自家新出炉的童养“妾”,看着比自己都男人,顿时一股呕意上来,捂着嘴跑了。

大丫的终身就这样荒唐定下,没人同她商量过,她自己也不在意,只懵懵懂懂知道刚刚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像个马夫的才公子成了她以后的主家,这“丈夫”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听说不得丈夫喜欢的小妾过得特别苦,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学几手,长得再壮些,才少爷要是欺负自己,就揍他个满脸开花。大丫默默下定决心。

才经武没想到才茂此次竟没有开口求饶,还有些高兴:“竟有些骨气了。”

沈栗却觉出才茂偶尔看向才经武的神情有些不对,只是疏不间亲,总不能凭直觉空口白牙警示才经武小心养子,转念想反正才经武身边侍卫不少,才茂那个蠢材就算心怀恶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索性丢开了。

才经武前脚告辞,万墩儿一家立时跪下了。

沈栗冷笑:“怎么,这会儿倒有眼色了?”

万家的叩首道:“奴婢这也是没法子,大丫的将来……”

沈栗道:“竹衣,把她拉下去,先打上二十。”

竹衣应声过来拉人。这回轮到万家的杀猪一般叫。

万墩儿头上冒汗,去看多米。多米缩在一边,没言声。

沈栗哼道:“你看谁呢?”

万墩儿立时扭过头来,把身板跪的更直。

二十板子,一会儿就打完了,万家的被拖回来,只剩下哼哼的劲了。

沈栗脸上带着微笑道:“我知你们看我替多米寻找你们好几年,又允了放你们奴籍,你们大约就觉得我很会给你们几分颜面。所以什么偷奸耍滑,撒泼放赖的手段都敢用。”

万墩儿连声道不敢,额头上汗如雨出。虽然看着新主家面上和气,万墩儿却无由觉得背脊发凉。

沈栗越发和颜悦色,伸脚蹬了蹬万墩儿的肚子道:“万管事,你能把自己吃的这样肥,想来不是个愚钝的。我只提醒你一声,你们一家的身契如今还在我手里,若是叫我觉得好,身契自然放给你,若是叫我觉出半点不对,我倒宁愿多米没有什么拖后腿的舅父,你明白吗?”

“明白!”万墩儿连连叩首道:“奴才一定教训好婆娘,再也不敢放肆了。”

万家的还是多米给背回小屋的。万家的叫苦道:“这新住处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就叫少爷打了个动不得。大丫,还不快整理整理。”

多米埋怨道:“舅母太冒失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少爷是软和的人吗?你偏来试探他的脾气,二十板子算轻的。连带我也没脸面。”

万家的小声道:“看出来了?”

“我们少爷出身超品侯府,什么样的奴才没见过,这都是别人玩剩下的手段。”多米哼道:“就是我这个缺心眼的都看出来了,亏得少爷脾气好,不计较。”

万墩儿坐在一旁生闷气:“都是这败家婆娘,非得赖上人家才……才公子,连什么样的人家都不知道,就非得把大丫送给人。惹了少爷生气,万一不肯放还身契了可怎么办?”

“什么样的人家都比你家强!”万家的一挣,不小心碰到伤处,哎呦痛叫了两声,气道:“都是你,得了些好的死命的喂孩子,结果呢?好好的闺女叫你喂得比牛都壮,这也罢了,她还黑。不是我这当娘的说女儿,她那个样子跟个母夜叉似的,嫁的出去吗?嫁出去也不得人喜欢!那个什么马夫既然有人叫公子,我看他养父又那么气派,想必家境不差,少不了丫头一口吃的,她长得丑,到时候主母也不会看她不顺眼。叫我看,总比在小门小户挣命强!”

回头看看多米,万家的讪讪道:“大外甥,我知道今天撒泼定是恶了少爷,可机会难得,看在你大表妹份儿上,在少爷面前给你舅舅美言几句吧。下……下不为例!我再不敢有半点不敬。”

多米看着万家的,目瞪口呆。万墩儿呻吟道:“都是他娘的当初看走了眼,娶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婆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巧言

因头一天就叫沈栗打了板子,万墩儿一家终于老实下来,不敢再偷奸耍滑。

沈栗虽心中存疑,却也并未太过在意。人就在眼前晃,这里守卫的又都是府军前卫的士卒,叫才经武暗中安排的外松内紧,万墩儿就是心怀恶意,想要私通消息或按下黑手都不容易,只叫竹衣看好了他们。

才经武日常派兵丁去街上打听,所得信息基本上没什么用处。这不是后世,此时的百姓对官府如何运作根本没什么了解,丁柯等人行事隐秘些,在民间的官声居然还不错。太子便更发愁:“这才是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没有收获,众人也只能静下心来暗待时机。

大抵是因为太子左右沈栗对丁柯等人的态度最好,又“一力促成”太子移驾,丁柯便铁了心要与沈栗交好,今日来访,明日相邀。沈栗磨不过,便写了帖子令人送上,准备上门回访。

登门总要准备礼物,沈栗此次出行轻车简从,身上只有银票,礼物需要现买。因此带上多米和万墩儿这个本地人,悠悠然去逛街市。

太原不愧是三晋首府,街面上店铺鳞次栉比,来往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沈栗暗叹,怪不得丁柯等人一再执意想请太子移驾太原府,单看太原这繁荣景象,若不是曲均一折子实话递上去,谁能想到此时大同府正在闹饥荒,扯旗造反呢?

丁柯是文人,偏好古董书画,沈栗掂了掂荷包,心想金石玉器就算了,看着去书肆淘淘,若是能寻到些善本也好。万墩儿就因着沈栗去往本地最大的书肆自怡阁。

还没进门,便听见自怡阁里吵吵嚷嚷,沈栗不觉皱眉,回视万墩儿。你确定这里是书肆,不是饭馆?

万墩儿蔫头耷脑,暗叹倒霉。万墩儿此前只是个庄子里的小管事,其实对街市不大熟。但自怡阁名声在外,沈栗要寻个靠谱的书肆,万墩儿就直接领人过来了。哪想到迎面就碰上打架的。

门口有个伙计,正在抻着脖子看热闹,瞄见沈栗几人转身要走,忙高声道:“这位公子,且慢走!打九折啊。”边说,脚下窜了几步赶上来挽留道:“公子,我家店里书最全。要赶考,四书五经准备好;要收藏,珍本善本加孤本;要送礼,投其所好帮您找。要贵的也有,要便宜的也有,要……”

那伙计忽然嬉皮笑脸轻声道:“要小书,话本,避火图,我们这里也最全。”

沈栗听他说的有趣,笑道:“你这伙计很会说啊。怎么?里面这样吵,是因为你家买书九折客人多?”

“哎哟,”伙计愁眉苦脸道:“哪能呢。这书肆第一就要雅,清净,平时可不这样。赶巧了,今日有客人在此起了龌蹉,正在吵嚷,请他去里面细谈他又不愿意,只在大堂里闹。您看,把客人都吵走了不少。”

正说着,便见门口推出一个人来。中年,看着清瘦,正气愤不已对里面嚷:“这书明明是假的,假的!”

里面冲出个伙计道:“这位客人好不讲理,这做买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看不好的,我自拿去卖别人。您空口白牙非说东西不对,又不许别人买,到底是打的什么心思!莫不是我家对头雇你来搅合生意的。”

这人气道:“这书明明就是假的!你还拿来害人!”

伙计道:“什么叫做害人!这书还会长嘴咬人不成。你要觉得东西不对,自去便了,我家又没非要你买。但您在这里拦着人就不对了,你觉得书不好,兴许别人就觉得对呢?”

书肆里又出来个人,瞧样子是掌柜,皱着眉道:“这位客人,小店经营二十余年,向来童叟无欺。古籍善本,您看着不好,不买便是,在此吵嚷搅合生意便不对了,若是诚心纠缠,搅扰本店生意,在下就要报官了。”

这人猛然噎住,气急败坏道:“我何……何尝说过假话,早晚叫你知道厉害。”拂袖而去。

沈栗身边伙计嘘道:“您看,这分明就是有心来找事的,指不定是哪家派来故意坏我家名声的。”

向沈栗点头哈腰道:“公子明鉴,我家做生意向来诚信。您来我家,小的给您再压一折,八折,怎么样?”

沈栗收回看向那人的目光,奇道:“你说降价就降价,你做得主吗?”

那伙计笑道:“做得做得。”指着掌柜的道:“那是我爹。”

沈栗失笑:“原来是少东家,失敬。”迈步进门。

掌柜的还在气愤不已,沈栗笑道:“只听说那人说是假的,却不知他到底指的什么,叫我也见识见识。”

少东家顺嘴道:“是大家何密写的一副楹联,那人非说是假的。”

“哦?”沈栗笑道:“何先生的大作,不可不先睹为快。”

俗话说养移体,居易气。沈栗出自侯府,往来宫廷,自是气度不凡,放到大街上一走,自然出众。用生意人的眼睛来看,就是天生富贵,能掏得起钱的人。要不书肆里被吵走了那么多人,少东家怎么偏宁可降价也要挽留他呢?就等着沈栗看上贵的好挣钱。因此沈栗说要看何密的字,少东家赶忙找掌柜取东西。

掌柜的把沈栗请到楼上,小心翼翼捧了楹联放到桌上:“何大家笔力非凡,可惜很少出手,他老人家的大作可谓千金难求,较之古籍也不逊色。”

沈栗点点头,轻轻打开来看,嗯,是假的,几可乱真,还是假的。沈栗原本也不是想买何密的字,如今心里怀疑得到确认,出神思索一翻,回过神来轻笑道:“不愧是大家之作。”

掌柜立时喜笑颜开。

沈栗摇摇头道:“只是我本是要挑件东西送长辈的,这楹联虽好,可惜句子不太合景。”

掌柜的怕生意溜走,忙道:“还有别的,少爷尽管挑。”

沈栗点头,最后终于挑了件山水画,想到又挑了几套书,预备送给丁柯的儿子,方罢了。

丁柯远远迎出来道:“哎呀,千盼万盼,贤侄可算登门。”

沈栗笑道:“折煞了,岂敢劳世伯亲迎。诸事繁杂,刚刚安顿好,世伯莫怪才是。”

“哪里哪里,来了就好。”丁柯笑道。

至堂中落座,丁柯道:“贤侄一路奔波,如今安顿下来,可要好好游玩一番。”

沈栗笑道:“世伯说的是。小侄见太原城中一派繁华景象,这都是世伯为官辛劳的结果。待此次平乱之后,小侄当劝太子殿下为世伯轻功。”

丁柯立时眉飞色舞。他如今已经是三晋承宣布政使司副使,再进一步,就是布政使,响当当一方大员了。别看由副到正仅一步,可官越大,想升职就越不容易,就这一步,能让很多人熬到死。

丁柯试探道:“那么曲大人……”

沈栗微笑道:“曲大人治理三晋,闹了大旱算是天灾,大同府闹了乱民算是人祸,曲大人作为主官,一个任事不力之罪总是有的。”

丁柯自忖,沈栗的话倒也有几分可能。曲均这个布政使如今已经不成了,原还怕他见到太子胡说,可如今太子站到他们一边,银子也收了,女人也收了,此时曲均说什么也没用。就如沈栗所说,曲均任上出了天灾人祸,总要有人负责,舍他其谁?

沈栗见丁柯神色不定,复又笑道:“说起来,这位曲大人还好吧,听说他病得很重?要是没见着太子殿下就不幸去了,事情反而有些不好办了。”

丁柯脱口问:“这是为何?”

沈栗一摊手道:“这不明摆着吗?大同府一事只有曲均上过折子秉明出了民乱。接着他就病了,若是没见到太子殿下就死了,哪怕他留下什么认罪书,请罪折子,看起来也太可疑,指不定就会有御史说什么三晋官员自己杀人灭口之类的。”

丁柯不觉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若是他见了太子……”

沈栗垂目道:“依小侄来看,曲大人不但要活蹦乱跳的见过太子殿下,而且活的越长越好。不单是他,所有被他牵连的官员都一样。至少要等太子平定大同府,议定官员罪行,给朝廷发了明折,再有人‘畏罪自尽’才好。他们若不幸先去了,若是再冒出什么纰漏,岂不是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了?”

丁柯迟疑道:“这个……”

沈栗笑道:“朝廷委任地方官员,要么是上头调人来,要么就是从本地提拔。若是和本地官员相比,自然是世伯的资历最足,能力最好。”

丁柯摆手谦笑。

“所以世伯若想更进一步,便要处处谨慎,不能让别处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找到借口。”沈栗道。

丁柯道:“曲大人若去的时机不对……”

沈栗叹道:“对某些人来说,风闻言事嘛,如此重要的位置,多怀疑一下也没什么不对。至于太子殿下,能为世伯请功,却不能直接干涉官员的任免权不是?”

丁柯慢慢坐下,端起茶杯思来想去。沈栗也不急,自顾自喝茶,欣赏堂中悬挂的字画。

沈栗虽不精于古董金石,但李意却喜好这个,沈栗得他教导,一般品评的能力还有的。此时一件件,慢慢看过去,沈栗不禁暗暗为这些东西的价值咋舌。

据说丁柯起于贫末,如今能拥有这么多物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挂出来,看来他对三晋的掌控力确实不一般。

“贤侄说的有理!”丁柯忽然道。

沈栗一颗心落下,丁柯终于松口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可要留饭

三晋上下,曲均是唯一主动揭了大同府民乱盖子的。太子坚持要见他,一则是为从他口中得到三晋的实际情况——就算曲均被属下架空,完全失去了对三晋的掌控力,但总比一头雾水的太子知道的多,也肯开口;二则是为保他性命。什么因愧疚而致病重的推脱,在见识到丁柯等人的张狂后,太子一点也不信。丁柯始终对曲均的情况三缄其口,太子担心这个三晋唯一肯开口的官员性命堪忧。

沈栗今日用官位诱惑丁柯,终于说动了他。

对丁柯来说,升官的诱惑确实很大。他如今已经算三晋的土皇帝,但副职就是副职,比不得曲均名正言顺,曲均早都被自己架空了,还不是找到机会在朝廷里揭了盖子。布政使的大印不在他手里,他就不能安枕无忧。他想彻底掌握三晋,沈栗代太子许下的布政使之位比立时叫他入阁都更具诱惑力。

太子对丁柯的一再忍让也给了他错觉,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事态发展。

太子入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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