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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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飕飕的晚风里,一只灰鸽破空飞来,掠过树梢,“扑棱棱”一阵声响,在石室的窗台上停了下来,敛翅而立。

一只青筋暴突如小蛇般的手慢慢伸了过来,在斜阳余晖照耀之下,凸出一种刚硬沉劲的线条和力度来,给人的感觉十分深刻。这只手托起了灰鸽,灰鸽温驯地在掌心上站着,拍着翅膀“咕咕”直叫。

它淡黄色的脚爪上系着卷成细细一筒的信函。那只手的食中二指轻轻一捻,信函便到了手心里。

站在这窗台后的那人捻着这筒信函,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扑棱棱”又一阵响,灰鸽双翅一展,飞向了窗外。他看着飞进院角栅笼的信鸽,目光里透出了一缕十分复杂的神色,悠悠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展开了那筒信函。

只见信上的字写得蛇形蚓状、盘曲纠结、古古怪怪,根本没有人能认得出来。然而,那人却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脸色也随之渐渐波动起来!

终于读完了,那信函被那人一下紧紧地捏在了掌心里。他慢慢仰起脸来,望着窗外原野尽头那一轮临近西山的落日,灿烂的斜晖照在他面庞上——这是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庞,一张美玉雕琢般冷峻清逸的面庞,剑眉入鬓,星眸生辉,顾盼之间凌凌的英气如冰刃般沁人而来。原来,他竟是石苞!

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了!石苞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神色里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兴奋,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期待。

一声长啸,清越穿云,他一扬手,掌中的信函刹那间碎为粉屑飞散在了习习的晚风中!

“石君——有何吩咐?”他啸音未落,身材敦实、面目冷毅的慕容木延已是闪电般疾蹿到了石室门前,向他抱拳问道。

“去!把三千死士当中的龙骑天军立刻召到操练场上集合!本大人要亲自检阅训话!”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在温县孝敬里司马府后院的操练场上,八百名最精锐的龙骑天军死士整齐而立,个个彪悍如豹螭,人人脸上都戴着青铜面罩,只露出一双锐目在夜色中灼然闪光!

石苞站在阵前,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下他们,胸中劲气一提,冷然开口朗声讲道:“各位兄弟!司马太傅已经来了钧令,准备在近期调遣我们前去京师‘清君侧,诛逆臣’!今天,本大人就在这里代表太傅大人对你们练习而成的技击腾挪之术预先检阅一番!”

讲罢,他伸手指着操练场边的那一方书桌般大小、六七百斤沉重的大青石,喝令道:“陈甲!你上前用它来试一试你的刀法!”

原来,这司马府中的死士每一个人都是没有真名实姓的,彼此之间一律以“陈甲”“陈乙”“张三”“何四”等代号进行称呼。

那被唤作“陈甲”的死士闻令越众而出,但见他生得虎背熊腰、豹睛虬须,从体格上看似是慕容木延从辽东带来的鲜卑猛士。他持着一柄足有船桨般阔大的金背大砍刀,“噔噔噔”大步上前,双手高高抡起那大刀,“呼”的一下,风声雷动,朝着那方大青石就是狠命地一劈!

“当啷”一响,震耳欲聋。只见得火星飞溅、石屑四散,偌大一方青石竟被这陈甲一刀如斫木案一般从中一劈为二!

“好!张乙!你上来施展一下你的负重腾挪之术!”石苞眼皮眨也不眨,又继续喝令道。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死士张乙领命上前,将那两块被陈甲一刀劈开的大青石用左右两手拎起,分别挟在自己的胁下,就似挟了两个硕大的包袱。然后,他一提真气,倏地弹身一跳,“刷”的一声居然连人带石一齐离地飞纵而起,升到半空足有五丈多高!瞧他这样的身手,只怕再高大的城墙亦是能够轻轻巧巧翻飞而过了!

“好!好!好!”全场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然喝彩之声!

石苞又一示意,第三个死士刘丙手握一张半人多高的劲弩徐步而出。他走到离那其中一方大青石七丈开外之处,猿臂一伸,将那精钢弓弦拉得满月一般,然后手指一放,“嗖”的一声,弦上一支羽箭犹如一束寒光猛射而出!

“笃”的一响,众人定神看去——刘丙射出的那支羽箭竟是犀利无匹,赫然穿没进那块大青石坚硬异常的石棱之中深达六寸有余!

……

八百名龙骑天军死士一一展示自己的武艺轻功完毕之后,石苞脸上露出了满意之极的笑容,清清朗朗地训示道:“很好!诸位兄弟果然技艺纯熟、功力精湛,不负太傅大人之厚望!咱们这几年来隐居乡下刻苦训练、勤奋磨砺,终于真正成长为帮助太傅大人斩除一切奸佞寇贼的‘倚天神剑’了!咱们如今曙光在望,更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争取在与逆贼叛臣将来的殊死决战之中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以一当千,为太傅大人立下不朽功勋!”

“是!”八百龙骑天军死士一齐响亮地答道,声音整齐得仿佛是同一个人的口中一下发出来的一样。

“什么?陆逊被孙权下诏逼死了?”

当司马懿听到司马昭报来的这个消息时,不禁大吃一惊,连颔下须髯都翘了起来!

司马昭正视着父亲,语气依然一平如水,继续禀道:“父亲大人,孙权还下诏赐死了伪吴太子太傅吾粲,罪状之一就是他擅自与陆逊交通结党。而且,陆逊的外甥顾谭、顾承、姚信等皆因私附太子之罪而尽被流徙边荒。伪吴太子孙和自己也向孙权递呈了辞位东宫之请……”

“孙权还是在为他的嗣子继位、江山永固而扫清障碍呀!”司马懿深深叹了一口气,一针见血地指出,“昭儿啊!你看清没有,孙权是在将一直坐踞上流、盘守武昌的陆逊这一派势力彻底从伪吴政坛上搬空啊!孙权和为父一样,都是年近七旬的老朽之人了,而陆逊今年才六十二岁。孙权是担忧自己万一猝死在陆逊前面,他的子嗣势必难以驾驭功高勋重、位望无双的陆逊,酿成‘王莽倾国’之乱啊……”

“父亲大人,可是您不是经常给孩儿讲陆逊是一代纯儒名臣,事君之忠、谋国之智几乎不在蜀相诸葛亮之下吗?孙权那么英明,不如把孙和托付给他辅政治国,岂不是任贤得所,有益于国?难道孙权居然连当年的文皇帝曹丕还不如?曹丕临死之前还晓得将明皇帝曹叡托孤于父亲大人您啊!”司马昭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呵……昭儿啊,古语讲:‘时移则事变,事变则情异。’当年文皇帝临终前又何曾甘愿托孤于为父?只因当时东有陆逊自荆州来犯、西有诸葛亮虎视眈眈,他才迫不得已留下遗诏以为父为顾命辅政大臣!但是,现在孙权环顾海内,自以为西蜀刘禅庸碌无大志,我大魏又是曹爽当道而国势日衰,便就没了‘戒惧四邻,大敌当前’的危机感,所以才会狠下心肠把陆逊逼死以清理门户内患!说起来,孙权还是在替我司马家剪除国外之劲敌呢!看来,为父这一次装病隐退,真的是赚大了!”

司马懿徐徐抚摸着颔下长长的银须,深深一笑:“孙权算来算去、东防西防,怎会料到我司马家才是隐于九天之上而在最后关头乘时崛起的最大赢家啊!”

“父亲大人之言洞烛万机,孩儿实是敬佩。”司马昭颔首而道,“只是,不知为什么,孩儿还是忍不住为一代圣臣陆逊落得如此下场而深深惋惜……”

“昭儿能有如此的爱才惜贤之念,为父很是满意。陆逊确是一代纯儒名臣,事君之忠、谋图之智几乎不次于诸葛亮。这些,为父都不会看错的。其实,孙权的心底也是十分明白的。”司马懿的语气忽然沉重了起来,将深邃的目光从窗外投射出去,望向了遥远的南方,“但是,帝王之心皆偏私无比。为了维护自己至高无上的权位,只要有谁的能力和势力足以构成威胁,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视其为敌人,哪怕是自己的同胞、手足、骨肉、心腹、亲戚都会毫不犹豫地剪除而去!孙权也曾经英明过,当年夷陵大战之时他是多么信任陆逊啊!身为主君,他竟屈身降志为陆逊亲执其辔以壮其威,亲授黄钺以重其权!

“但是,现在时势变了,孙权的心态也变了。哪怕陆逊忠心耿耿的一切贡献都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孙权也不会再相信他了!其实,孙权连自己都已不再相信了,他还会相信陆逊吗?‘九五之尊’那‘爵、禄、予、置、生、夺、废、诛’的八柄之威,早已迷花了孙权的眼睛!昭儿啊——为父先把话撂在这里,伪吴的这一场因立嗣之事而起的朝廷权力斗争的悲剧还远远没有结束!如果孙权连陆逊这么忠诚贞毅的心腹宿臣都不相信了,还会相信那个被他剪除羽翼的东宫太子孙和吗?还会相信那个逼兄夺嫡的鲁王孙霸吗?他在内心的潜意识里说不定也深深地忌惮着孙和、孙霸,怕他们哪一天也会像齐桓公之子一样逼父让位啊……”

“父……父亲!您……您揭示的这一切真让人听了心寒啊!”司马昭颤声感叹道。

“昭儿——所以,我司马家的兄弟子孙千万不能效仿他们江东孙氏这种丧心病狂的自相残杀之举啊!”司马懿凝视着他,深深地说道,“只要我司马家兄弟子孙能够精诚团结、互补互助、齐心合力,就绝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敌人!也绝没有我们攻克不了的难关!昭儿——你可明白了?”

司马昭听得身上冷汗直冒,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然答道:“父亲大人指教得是,孩儿永远恪守孝悌之至义,永远以祖宗大业为重,决不妄生歧念,全力辅助父亲大人和大哥成就千秋伟业!”

司马懿面露微笑,伸出手来,轻轻扶起了他:“昭儿,为父相信你——为父永远都相信你的。”

然后,他静静地盯着司马昭那一双湛亮的眼眸,仿佛要一直看透到他眼底的最深处,缓缓说道:“陆逊被孙权以猜忌之心而强逼自杀一事,其实给了为父心底深深的震撼。你不知道,为父在昭儿你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暗暗想效仿荀彧、陆逊这样的纯儒名臣,以忠事君九死不悔。为父曾经还羡慕过陆逊居然有幸遇到了孙权这样贤明的知音之主!你知道吗?

“可是,今天为父终于看到了陆逊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时的最后下场。贤明豁达的孙权、忠诚睿智的陆逊,这等情同鱼水的君臣之交,居然末了也是以这样一个结局黯然收场!为父从此毅然决定要带着你们自今而后抛弃掉这一切幻想与杂念,秉承我司马家世世代代‘异军突起,扭转乾坤,独揽天下,一统六合’的大志,去继往开来,登峰造极!”

第5卷三国归晋第45章灭曹爽,司马懿独揽大权第255节举事在即

在正始九年的十二月初九这天,即将前去荆州赴任刺史之职的河南尹李胜向太傅府里递进了一张拜帖,声称自己欲来府中探望慰问司马太傅的病情。

司马懿早从杨综、虞松处得到密报,虽然曹爽六兄弟已被高平陵墓室坟头“六芝同根、丰泉涌现”的祥瑞奇迹所迷惑而决定了一齐前去拜谒以印证此天降吉兆,但毕竟还是对卧病在家的司马懿有些不放心,于是派了李胜以辞行告别、慰问探病为理由前来摸察司马懿患病的虚实底细。他沉吟片刻,就让司马昭接了拜帖去领李胜进来相见。

李胜在司马昭的带领之下,进了太傅府,引入几道门,过了几处园子,曲曲折折来到了府第深处的一间精舍。他抬头一看,门上横悬一匾,名为“正心堂”,取的是古今圣贤高士“正心诚意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寓意。司马昭满面谦敬地在前面为他推开了室门,躬身将他送进屋去,自己却站在了门外不敢擅入。

李胜一入正心堂内,便闻得里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得有些刺鼻的草药熬汁味儿,不禁蹙着眉头用袖角在自己鼻子前扇了几扇。

却见一位须发斑白的红袍老翁在室内榻床上由两个侍婢扶持着倚坐起来,一副面容枯槁、目光呆滞的模样,赫然竟是太傅司马懿!

李胜急忙上前施礼见过。那司马懿浑浊的老眼里亮了一下,脸上皱出层层的笑意来,口里哼哼咕咕的,又是摆手,又是招手,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语句却有些含混的,但也可以大约听出是在和他招呼寒暄。当下,他心底便隐隐一颤,想不到这当年南征北战、纵横天下、功高盖世的一代“战神”司马仲达竟至老朽如此,真是可悲可悯!

他暗暗感慨不已,在客席上坐定,向司马懿拱手而道:“启禀太傅,李某近日承蒙大将军抬爱举荐,不日即将还归本州为牧,特来太傅府上拜别探望。太傅先前坐镇荆襄多年,若能赐教明示,李某不胜感激。”

他说话之间,司马懿似乎有些怕冷,一边缩了脖子听着,一边指指点点示意侍婢为他盖好腰腿上的狐皮软罩。在婢女忙活之际,他身上披着的毡毯却又滑落在地了。这一下,竟似冻得他全身哆嗦,上气不接下气,咳得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的。慌得侍婢们手忙脚乱地捡起毡毯披在他身上,这才渐渐止住了他的咳喘。

司马懿不好意思地向李胜苦笑了一下,张开嘴巴,露出残缺的牙齿,拿手指着嘴巴,“咿咿唔唔”了几声,向侍婢示意自己口渴了。

左边的那名侍婢端来一碗清淡的稀粥。司马懿却似不愿她们来当着客人的面给自己喂食,拼着力气用自己的双手捧过了粥碗,然而手指之间仍是一直颤抖得厉害,那碗怎么也凑不到嘴边去,终于两手一软,粥碗一歪,那稀粥还是洒了出来,将他的胸衣弄湿了一大片。侍婢们慌忙拿来毛巾为他擦拭干净,他却颓然躺了下来,在床头只是唉声叹气,似是为自己老迈无力而怨嗟不已。

李胜将这一番情形瞧在眼里,不禁慨然而言:“太傅大人!您切要多多珍重啊!如今主上年幼,太傅大人您又为社稷柱石、天下所依……我等以前皆是认为太傅大人您应该可调养得好,怎么也没料到贵体竟是一衰至此。”

司马懿这时颤巍巍抬起头来,探着耳朵听了半天,才缓声说道:“主上?主上很想念本座吗?唉……本座年老枕疾,自忖是来日无多了。主上那里自有曹大将军辅佐着,本座看来很好。哦,对了,李君你刚才说你要去并州任职?并州靠近匈奴、乌桓,他们生性好乱,你定要小心戒备啊!”

李胜听他言辞错乱,急忙提高了声音强调道:“李某此番出任之地,并非并州,而是李某的故乡——荆州!”

“什么?”司马懿似乎没有听清,眯着眼瞅了他好一阵儿,又自顾自按照自己的忖度喃喃地说道:“哦……原来你已经刚刚去过了并州?怎么,你也对那里感到头痛了?”

李胜心想,这司马懿别是耳朵也有些聋了吧?连“荆州”“并州”也听不明白!于是他又大声讲道:“李某要去的是荆州,不是并州!”

他这一句话喊得很响亮,震得那两个侍婢都吓了一跳。司马懿停住了喃喃自语,呆望着李胜,昏花的老眼转了几转,好半晌才似恍然大悟,口中喏喏而答,不好意思地说道:“本座听清了、听清了——原来你是要去荆州为牧为守啊!荆州……荆州好像是你故乡吧?这可正是你盛德壮烈、功泽乡梓的大好机遇啊!但是,幽州那里的胡人很是顽蛮,常有烽烟之警,你千万不可大意啊……”说来说去,他的思维又跳到什么“幽州”那边去了。李胜听他言辞错谬百出,自己也懒得再纠正什么了,就顺着他的话语敷衍应和着过去了。

偏偏正如俗谚所云:“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司马懿拉着李胜的手,又是东南西北地乱扯开来,一会儿时断时续、啰啰唆唆,一会儿若遗若忘、半晌乱猜,一会儿又忽作大呼、似有所惊。让李胜听得是昏头昏脑,满口“哦哦”,简直是难受之极。

终于熬过了半个时辰,李胜也丧失了最后一点儿耐心,紧紧握着司马懿的双手,流泪而道:“太傅大人!您今日之殷殷教诲,李某尽皆牢记于心矣。太傅您千万要好生调养,少言寡动。太傅贵体安康无恙,不仅是我等之衷心祈盼,也与我大魏社稷之兴亡攸关啊!这样吧——李某便不再叨扰您的休息了,就此告退了!”

听到旁边的侍婢比比画画地解说了好一阵儿,司马懿才算听懂了一个大概,摇着脑袋唏嘘而道:“哎呀!本座耳聋眼花,种种失态让李大人您见笑了!本座那师儿、昭儿若能有您李大人这等沉笃稳重就好了!他日,本座万一身殁之后,还望李大人您对本座那师儿、昭儿不吝提携才好!如此,则本座死亦瞑目矣!”

李胜的手被他牢牢抓着不放,只得连连点头:“太傅这是何言?李某自当与子元、子上永世不负君子之交!太傅大人您且莫过虑,还是好好休息吧!李某真的不能再继续叨扰您了……”

李胜的脚步声终于从屋门外渐去渐远。精舍之内,又恢复成了一潭秋水般的沉寂。

司马懿咳喘着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去吧!本座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侍婢和仆役们闻言,立刻便收拾完一切后纷纷退了出去。司马懿就半躺在这间空屋之内,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父亲大人……”司马师兄弟低低的呼唤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司马懿霍然睁开了眼,两道利剑般的寒芒刺得司马师、司马昭二人不禁心头一凛!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为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惟妙惟肖地表演过了!”司马懿收回凛凛的目光,望向了屋顶,“说起来,上一次像这样的表演,那还是在四十多年前呢……那时连他们的太祖武皇帝曹操都被为父的演技蒙过去了,更何况今天这个傻不溜丢的李胜!”

“父亲大人!孩儿等实是无能,居然让您以如此之尊、如此之贵而在李胜这个小人面前装病卖傻地演戏受辱……实乃孩儿等之大不孝也!”司马师、司马昭都不禁跪在地下痛哭失声。

司马懿静静地注视着他俩,面色沉若止水,慢慢地讲道:“怎么?尔等也知道这是一桩莫大的耻辱之事了?师儿、昭儿,为父今天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在这里装病卖傻地演戏,你们想得到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终有一天能让我司马家的人从此在这世上谁都可以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谁都不用再扮演这等丑戏了呀!他日你们开基拓业有所懈怠之时,就多回忆一下为父今日在这屋里所做的这一番屈辱之极的表演吧!这样,或许你们就能知耻而后勇了……”

司马师兄弟以额触地,呜咽着没有回答。

“罢了!不要再哭了!你们速去安排一下,在这十日之内,让王观、高柔、孙资、刘放、郭芝、何曾、王肃等人先后以极隐秘的方式潜入我司马府中来,为父要向他们一一面授机宜,为我司马家‘龙飞九天,扭转乾坤’的最终胜利而未雨绸缪!”司马懿此刻的声音已是变得如同金铁交鸣一般铿锵有力。

“嗨!本大将军先前都说你们是过虑了吧,你们还不信!”

曹爽听完了李胜关于刺探司马懿病情的详细禀报之后,当场就向丁谧、何晏他们说道:“你们听一听李君的禀报,司马老儿形容枯槁、神思昏乱、言语错谬、指东说西,喝粥时碗不能举,着衣时弱不胜衣,死期指日可待也!哪里还能对咱们造成威胁呢?你们啊,就是怕这怕那的,实在是胆小!”

丁谧并不理会他的嘲讽,仍是沉吟着讲道:“莫非司马懿真的已经病入膏肓、旦夕待毙了?丁某总觉得有些不够踏实。唔,什么时候丁某再亲自上门去刺探他一番……”

“丁君!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说不相信李某这次到太傅府的亲身刺探了?”李胜听了,心头大为不悦,开口嚷道,“李某虽不及你丁大人智计多端,但是这一双眼睛却还没瞎。他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李某自信还是分辨得了的!”

何晏摆了摆衣袖,劝住了他俩:“李君,丁君他不是这个意思。丁君,何某也让嵇康悄悄从侧面去阮籍那里打探过司马懿的病情了。阮籍现在不正当着太傅府中的秘书郎吗?他也说司马懿如今是‘尸居余气,形神已离,性命堪忧’……”

“阮籍的话可信吗?”丁谧犹豫着问道,“虽然阮籍一向以‘竹林之贤’自居,但他现在已是司马府之掾吏,只怕也未必会给嵇康他们再讲什么真话了……”

“唉!你这个丁谧!李君的话你怀疑,阮籍的话你也不信,那你自己有机会就亲自去察看吧!”曹训在一旁颇不耐烦地说道,“但是你们丁家和司马氏自文皇帝时起就结下了世仇,司马师、司马昭他们会欢迎你登门造访吗?罢了!罢了!只要晓得司马老儿病重不起的情况就够了,你何必非到人家府上去自取其辱呢?咱们还是多商量一下正月初六到高平陵举办先帝十年大祭盛典的事儿吧!”

“对对对!”曹爽一拍自己脑门,向坐在侧席的大将军府主簿杨综问道,“杨主簿,这事儿您准备得如何了?”

“启禀大将军,先帝高平陵十年大祭盛典的各种仪式活动,杨某已在何大人、邓大人的指点下都让司仪们事先排练好了。”杨综拱手而答,“其中最要紧的‘六芝同根,丰泉涌现’这一祥瑞奇迹,管辂大人和虞松君他们亦已在陵室现场踏勘处理完毕。按照仪式部署,大将军与您的五位贤弟届时一齐排在百官之前为先帝进香献祭。然后管辂大人在暗处扭动机关,‘六芝同根,丰泉涌现’的祥瑞奇迹就会豁然而现。陪祭诸卿亲眼目睹这一天降吉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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