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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1909-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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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政坛,资历似乎远远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衔分量更重,从某种意义上讲,资历就代表着资格。

清朝每一位皇帝,都力图将军机处打造成独属于自己一套幕僚班底,而载沣心里十分明白,监国摄政王终究不是九五之尊,尽管在礼仪规格上他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亲王,甚至名正言顺的坐在帝王寝宫里办公,但就是这种无限接近,在某种程度上也就等同于无法逾越,对于军机处的态度,在和它关系彻底割裂前,他用的办法只能是打出手中为数不多的牌,加以招揽,暗暗抽换。

载沣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袁世凯这一罢免,军机处就空出来一个名额。”说到这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头扭向了紧跟在旁的叶开,问:“你觉得谁当这军机大臣合适?”

对于载沣的询问,叶开没有急着回答,他简直不要太清楚载沣为什么突然停顿了那么一下子,永远不要替自己的顶头上司决定选A还是选B,即使再正确的行为和建议也会变成私心自用的佐证,他所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至于这船滑向哪儿,会不会偏,那就不是载沣所能控制得了了。

叶开没有提出任何实质性的见解,只是耳恭目顺地反问道:“摄政王心目中可有合适人选?”

载沣自然知道叶开有刻意应付的嫌疑,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回答也让他感到很舒心,跟军机处里面的那帮老顽固呆久了,只有这时他才有种“圣裁独断”的感觉,没有进一步的试探,载沣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学士那桐,人品贵重,能力卓著,本王觉得可用。”

当听到那桐的名字时,满脸附和的叶开,几乎想用五体投地的方式来佩服载沣的政治敏感性:业余到简直有些三流。

那桐,全名叶赫那拉·那桐,满洲镶黄旗人,庚子事变后开始在政坛上崭露头角,曾任户部右侍郎,尚书等职,现为体仁阁大学士,外务部会办大臣,被誉为清末“旗下三才”之一,在管理京城市政建设时受到各方极高的评价,有才俊之名。

这一系列的履历,让那桐看起来的确具备作为军机大臣的所有硬件条件,但是,既然是用来替代袁世凯,那就应该把能力放在第二位,至少应该找一个忠于自己的人,事实上,在进入军机处之前,那桐就私底下和奕劻攀上关系,苟苟且且中,成为奕劻集团的忠实干将。

“那桐不仅是大学士还是外部大臣,能跟洋人打交道,就算少了袁世凯这个外务部尚书,那桐也能够弥补,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不可多得实干人才。”

看着叶开脸上没有浮现出肯定的意思,载沣接着给出了这样的理由,以示他并非冒进,的确,站在国家最高领导人的角度,这样做也有它的道理,但对历史走向一清二楚的叶开,也只能在心中冷笑,往后的日子里,这个他赏识有加的能臣只会给他带来惹不尽的麻烦。

“那桐大人,臣不大熟悉,但摄政王觉得可以用,良弼并无异议,既然是有利于咱们大清国江山社稷的事,摄政王用人就不需拘泥。”叶开的回答滴水不漏,一方面暗示载沣应该坚持己见,另一方面也将这个任免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过他还是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向载沣提醒:“不过,那桐贸然入直有点太草率,摄政王可先擢升为军机处学习上行走,给其几个月历练,熟悉熟悉军机处大小事务,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再去掉“学习”二字也不迟。”虽然叶开知道,那桐成为军机大臣只是时间问题,但他还是给载沣以及自己留下了一段缓冲时间,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叶开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却对手中的这张弥天大网修修补补。

听到叶开的建议,载沣短暂思虑了片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好”

围绕着军机处进行的幅度不大的变动就此结束,在添加那桐后,新的五人组将正式负责起帝国机器的日常运转,然而,一次看似慎重的人事任命,却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政坛火药桶上一根长长的引线,关于这位即将步入阴谋漩涡的枢位大臣,他的命运叶开早已经拟定好了:史上最短命的军机大臣。

将引线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叶开的目的清晰而明确,他要引爆的是整个军机处。

了结了军机处人员变动的事,载沣心头轻松了许多,走起路来仿佛步子也轻快了不少,在他看来,新的人员将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北洋集团咄咄逼人的权力压迫,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喜悦,片刻后,他随意的问道:“袁世凯现在怎么样了?”

悄无声息的平复下心情,叶开自然照实回答:“已经坐火车回到了河南老家,听说他在家闭门谢客,喂鸭养鹅,他这会儿倒是清闲得很。”

听到这句话,载沣由衷地笑了笑,不管袁世凯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权欲,能让他位曾经显赫一时的权臣做出这般姿态,这已经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摄政王,袁世凯离职,北洋集团势必一盘散沙,咱们得抓住这个机会,把袁党一网打尽。”叶开再次之后接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没有直截了当的给予明确的观点,载沣态度有些暧昧的回复道:“袁贼势大,笼络的朝臣差不多有我大清官场半数有余,想要全部去除绝非易事,况且其中不少只是表面依附,并非死心塌地,如今袁世凯倒了,他们自然土崩瓦解,如果这时候再细细追究起来,恐怕只能让他们抱团互通,兹事体大,还是小心为慎。”载沣投鼠忌器的看法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帝国风雨飘摇,这时候在进行一场内部大清洗,国家伤筋动骨,到头来只会给南方的革命党留下可乘之机。

对于载沣的顾虑,叶开早有预料,不急不忙的说道:“摄政王,肃清袁党,敲打北洋,臣有几个一石二鸟的法子。”

“讲”

毫无疑问,叶开的信心满满成功引起了载沣的浓厚兴趣。

第十五章肢解权力的三个建议

(第二更到!明天会起个大早!)

得了载沣的应允,叶开细枝慢结地陈述着他的计划,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在简单调理之后,他开口说道:“袁党权重,重在北洋,这足足七万条枪的北洋军就是袁世凯最大的依仗,若是根基不瓦解,日后,袁世凯卷土重来并非不可能。”

叶开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正是在1911年武昌首义的关键口,北洋军的停滞不前,暗送风声,在极大程度上迫使清廷不得不重新启用袁世凯,殊不知这一决定就如同下达了死亡宣判书一般,直接将帝国送入焚化室,斩草要除根,袁世凯的政治能量有多大,这一点载沣心里一清二楚,点点头,他示意前者继续说下去。

“臣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冲着北洋军,摄政王你想,士兵得吃粮,军官得拿饷,若是没粮没饷,看谁还效忠他袁大帅。”

对于北洋军,不单提载沣是如鲠在噎,就连叶开也深深引以为患,要想让手中的禁卫军发挥更大的作用,就要利用政治学森林法则里的第一条:喂饱自己,杀死同类,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要准确无误地命中要害。

“所以摄政王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断了北洋军的钱。”话说到这,叶开继续发挥循循诱导的手段,不急着说下去,转而反问载沣,“摄政王还记得前不久泽国公汇报的那件事?”

“你说的是度支部?”

载沣微微低下头,慢慢回想起前不久发生在度支部里的风波,户部裁撤后,新成立了度支部总揽帝国财政大权,镇国公载泽就任度支部尚书,等于将国家的财政大权放在自己人的口袋里,载泽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清理户部余银,随后发布政令将原本分散给各省督抚的财政税权收归中央,当然这一改革措施不可避免地触犯了各地督抚们的利益,随后袁世凯凭借着军机大臣的身份,悍然插手度支部内部事务,并且联合他在度支部内的党羽,对载泽的改革进行了强烈的阻挠。

看着载沣若有所想的模样,叶开接着说道:“袁世凯之所以费尽心思,就是怕改革之后,这财归中央,他北洋军真真正正成为吃皇家饭的兵,所以才处处刁难。”

有道是对手最担忧的事,就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诛心之剑,叶开直言不讳的指出袁世凯阴谋下的真实目的,这番话不知道远在河南洹上村做钓鱼翁的袁世凯,听了会不会气的直跳脚。

“不光是度支部,还有邮传部,外人传闻,这邮传部也是袁大人的私人部,银子是想提就提,臣就是不想听见,可这风都顺着墙缝眼窜到了陆军部了。”

邮传部作为整个国家各种资源整合下成立的超级部门,总揽铁路,邮政,船政,渔政,交通,盐运等等大权,样样都是肥的流油的实缺,在海关被英国人控制地情况下,每年千万两的税银让其一跃成为整个帝国最引以为赖的财政来源,同样无独有偶的是,邮传部尚书陈壁恰恰是个铁杆袁党。

听完叶开的话,载沣深深地往喉咙里压了一口气,既有分析过后的豁然开朗,又难以遏制的产生一种沉重感,在这两种情绪此起彼伏下,内心深处反复回荡着一句话:袁世凯啊袁世凯,你的手究竟伸的有多长。

“所以臣觉得摄政王应该在邮传部和度支部上下功夫,一来没了财源,整个北洋集团必然伤筋动骨,二来正所谓财大气粗,咱们也有和袁党继续周旋的余地。”叶开接着在这个问题狠追猛打,不断地给载沣加压。

“本王知道了,你接着说。”话说到这份上,载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臣第二件要说的是京畿的事。”按照心中预先想好的那样,叶开接着调转枪口,射向下一个靶子,“自古以来,京畿就是国之首重,天子御土。而首府天津拱卫京师,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臣要说的是直隶总督。”

“你说的是杨士襄?”载沣想了想,说道。

直隶总督乃清廷八大总督之首,重要性不言而喻,关于这位直隶总督大人的名字,叶开始终奉行着点到为止的原则,没有直接点破。

“总督大人出身北洋,而这北洋军恰恰驻扎在直隶省各要处,若是天有不测风云,革命党造其反来,他究竟拱卫的是咱们皇上摄政王,还是他直隶总督府、他一帮居心叵测的袁党。”

叶开接着说着,在这个问题上他充分发挥想象的空间,甚至不介意拿革命党来为自己摇旗呐喊,这对载沣来说无疑又是一件天大的头痛事。

“总督大人不能为咱们所用,那倒不如不用,毕竟卧榻之侧,若睡在身边的不是忠犬,而是一匹豺狼,早晚咬起主人来。”叶开的话继续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载沣的神经。

“知道了。。。”良久,载沣才慢慢开口回复,脸上沉了下来,叶开不知道前者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但唯一确定是,他的心境绝不像表面那样波澜不惊,叶开想的没错,载沣在前者精心营造的紧迫节奏中,已经有些难以为继,最后只得发出了近似无声的叹息。

“还有什么见解,你接着说吧。”

到了收官的环节,这是叶开最引以为重的时刻,同时也是表演最卖力的时刻:“臣最后要说的是。。。”话到这里,叶开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惶恐的面纱,战战兢兢的道:“臣不敢说!”

“无妨,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载沣摆了摆手。

“那臣就斗胆进言,臣要说的这位现在就坐在军机处的班房里。”

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过分浮夸,但叶开的话却是如同一剂封在胶囊里的猛药,用的是一种极为隐晦的却又摸得清的方式,他等待着载沣的回应。

“你不用遮遮掩掩的了。。。”载沣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说的是庆亲王奕劻吧。”

叶开微微颔首,谈起这位宗室王爷的发家史,连叶开都不得不佩服,能从爵位最低的不入八分辅国公,一跃成为清代敕封的最后一位铁帽子王,奕劻的升迁的速度堪比乘电梯。

作为军机处的领班军机大臣,奕劻对金钱似乎有着深入骨髓的癖好,在他的任上,官员的升迁真正做到了市场化运营,明码标价不说,甚至还有竞拍的部分,时人讥讽之为“庆记公司”,就是这样一个权势熏天资历最老的皇族重臣,让有颗后世之心的叶开既好气又好笑。

有意思的是,这位被贴上贪腐昏庸标签的清朝奸相,却公然鼓吹君主立宪,甚至对美国的三权分立大感兴趣,让叶开不得不感叹历史人物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脸谱,靠着立宪派的支持,靠着袁世凯的北洋,更靠着自己步步为营,圆滑处世的外壳,奕劻慢慢爬到了权力的最登峰。

“奕劻的事不要再提了。”出人意料,载沣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叶开依旧恭顺的回答着,但这次的回答明显弱了很多。

奕劻的行径载沣如何不知,在叶开提到的那一刻,他心中同样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在惊涛骇浪又能怎样,慢慢沉静下来的载沣油然而生一种深深无力感,贪污?整个大清国有谁不贪?但是,退一万步他毕竟是皇族中辈分最老的亲王,在整个皇族都被权力弄得支离破碎的时刻,觉罗家内不能有新的裂缝了,同样,羸弱的帝国也再经不起一次最高层的大动荡,就像溺在水里的人,需要的是救生圈,而不是一把匕首或者巨石。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我不是信他,我确实应该恨他。”载沣的话突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抬起头来,目光仿佛穿透了御花园的花花草草,穿透了高耸的紫禁城围墙,向无穷远处延伸,汉人,洋人,八旗,革命党。。。各色各样的人在他的眼中出现又消失,最后,他转过身来,目光对着叶开,留下深深的叹息声:“但恨又如何,咱们大清国不能再让别人恨了。”

“良弼说过,摄政王想做的良弼都照办,摄政王高瞻远瞩,眼里面有良弼看不到的东西,良弼现在不明白,但良弼知道摄政王归根结地是为了咱们大清国。”

戏有演砸的危险,知道今天的计划不能再按照剧本进行下去了,叶开不得不用这句话来补救。

载沣点了点头,手抚上了发酸的额头,随即挥挥手。

“你退下吧”

有些疲累地看着叶开离去的背影,载沣同样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作为帝国的守院人,为了皇室的尊严和利益,权衡利弊他不得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然而不管载沣如何想,出于完全相反的目的,一双黑暗中的眼睛,正在御花园某个角落里,悄悄打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第十六章处境尴尬的候补太后

(第一更,抱歉评论实在有些影响心情,我想这位书友可能理解有偏差,这书绝不是为某族某朝招魂洗白,如果是的话绝不会有第十三章,只是想通过一个穿越者的眼光,回到中国帝制时代结束前最后三年,看看到底是什么将其送入了坟墓,至于主角选择这样的身份设定,纯粹是为了方便和权谋考虑,关于小说的内容走向欢迎大家伙随时和我交流讨论,如果实在不喜,抱歉滑沥沥只能说一味不能爽百口,永远感谢每一位书友的理解和支持,谢谢。)

“看清是谁了吗?”

“回太后的话,好像是个叫良弼的。”

“良弼?说了些什么?”

“隔得太远,他们说的什么奴才们没听清。”

。。。。。

“没听清?要你们有什么用!”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如同一道晴空霹雳般,在耳边轰然作响,太监们趴在地上的头搁得更低了,一个个噤如寒蝉般,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奴才无能!请太后恕罪!”

说完就是一道道沉闷作响的磕头声,脑袋砸在地板上都是实打实的,生怕降罪下来,他们的脑袋不保连磕头的机会也没了,一个个都是十分卖力,说来也奇怪,主子的最近脾气可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是摔着摔那,按道理主子晋封了太后,确实应该高兴啊,可怎么一天到晚都是坐立不安的,一帮惹了大祸的太监们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身上的冷汗直冒,太监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用最细密的余光打量着帷幔后的那个朦胧的人影,良久,才听见一道冰冷的呵斥声。

“你们都退下吧!”

一个个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太监们站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退出去,大门被轻轻合上,屋子内重新被灰暗笼罩。

在那道帷幕后面,站着一道萧索的人影,此刻,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面前明黄色的太后御衣上,一束亮光从窗户的狭缝中投射进来,那件曾经代表着无上权力和尊荣的衣服反射出充人眼球的光辉,她久久伫立,手轻轻在抚在上面,一寸寸的摩挲,放佛要和自己融合一体。

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头发在脑后自由披散着,一帮宫女恭敬地站在面前,等待着为午觉后的主子梳洗打扮,但是一连串的坏消息接踵而至让她完全提不起心思,在大发一通脾气之后,头发甚至有些凌乱。

自从搬进了长春宫,更高的礼仪规格和最优越的生活待遇并没有让这里的新主人隆裕太后有半点喜悦,相反,这位年轻太后就仿佛时时刻刻活在噩梦和阴影里,日子过的没有一点换是,至于这噩梦的源头,就是那位代君摄政,奉命监国的大清摄政王。

一个月前,大行皇帝和大行皇太后先后驾崩,丈夫和婆婆的死去没有让隆裕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悲伤,相反,却有一种病态般的畅快感,在那段充当大清国皇后和大清国第一儿媳的日子,她的寝宫宛若冷宫,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就是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姑妈兼婆婆,她没有办法忘怀1889年的那一天,一声命令宣她入宫,人生就此改变,皇后的宝座还未坐稳,之后的遭遇让她如梦初醒,似乎只是权力机器上一件不大趁手的劣质零件,可以随手抛弃。

正是因为这样,再听到那个女人死去的消息后,隆裕油然而生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轻松,时光仿佛恍恍惚惚又回到了50年前,太后垂帘与皇叔执政双轨并行的时代。不过她又错了,时移世易一切都变了,隆裕不是慈禧,而载沣也不像奕䜣那样听话,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命运,光绪皇帝傀儡一生,而她连做傀儡的资格都没有。

“老佛爷啊老佛爷,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长长的指套在太后衣冠的领口处停下,色厉内荏在她的脸上也一点点的褪去,她所有的念想都随之慢慢枯萎,轻轻的叹息在房间里缓缓回荡着,无预示着她那至高无上却形如摆设的愤懑心情。

这些充满戏剧化的表情,统统印在一旁的小德张眼里,懂得察言观色的他,知道怎么样把握住向主子献殷勤的时机,作为长春宫四处八司大总管,他是隆裕的心腹。

“太后,您啊不用这么悲观。”小德张不失时机地劝慰道:“老佛爷的遗诏上不写着么‘凡遇有重大事宜,须请皇太后懿旨,摄政王面请施行’,就是还惦记着您呢,怕她走后有人欺负您。”

隆裕的回答迅速且毫不留客气:“大事?什么算大事?”隆裕冷笑着,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位红极一时的太监总管,咬牙切齿的道:“军机大臣的任免算不算大事?”

隆裕的突然失控让这嘴上圆滑的大太监也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隆裕太后用商量的口吻向载沣表达了希望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出任军机大臣的想法,然而却遭到了后者的当面驳斥,理直气壮的载沣搬出了慈禧太后的遗诏,讽刺的是他引用的同样是那句话,只不过是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

“我知道老佛爷一直不喜欢我,骂我没用,得不到皇帝的欢心,我也没求着她喜欢。”

隆裕太后叹了一口气,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随后接着说道:“可你猜老佛爷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以后勿再使妇人预闻国政,此与本朝家法有违,须严加限制,尤须严防,不得令太监擅权,明末之事可为殷鉴。”

隆裕太后学着慈禧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话里的意思顺带着狠狠地打了一下小德张的脸,这让后者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小德张咽了一口唾沫,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谨慎的安抚着正在气头上的隆裕太后:“太后,当年老佛爷是靠着恭亲王才拿稳了权力,所以咱们在朝中也得都有自己的人,载沣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可总有人跟怎么一条心。”

听着小德张的话似乎有所转机,隆裕接着问:“你说谁?”

“老庆王奕劻”小德张毫不避讳的指出,“老庆王在皇族里威望最高,又是领班军机大臣,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载沣这么欺负咱们。”

“对对对,还有老庆王,你说的有些道理。”回过神来的隆裕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老庆王有威望,又有权,又是皇族里的老人。。。可是奕劻会帮着咱们?”

“帮不帮咱们奴才不知道,但老庆王肯定不会帮着载沣,归根结底还是帮着咱们。”小德张接着说道。

听到这话,隆裕总算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宫女,示意她们为自己洗漱。

“这良弼是什么人呐?”正在梳着头隆裕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奴才也不清楚,听说是个陆军部的司官。”

“司官?一个司官能让载沣这么看重?”隆裕瞅了瞅小德张,吩咐道:“你下去派人看看,是不是载沣的人咱们都要多接触接触。”

“扎!”

隆裕闭上眼睛,脑中彻底的放空,安心的享受着宫女们贴心的侍奉,哪怕只是这么短暂的片刻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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