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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清华-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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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强调孝静“皇后”和其它皇后嫡庶有别,不能享受后代的香火,也不能得到宗室的承认。
皇后不系帝谥,始于明代,有很多明朝皇帝是庶出,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母不是先朝皇后,即位后照例要追尊自己的母亲为皇太后,但规定她们的谥号中不加皇帝的谥号,以区别嫡庶,所以明朝的皇后中只有原配皇后的谥号中才有皇帝的谥号。但此制度在清朝未曾实行,例如顺治帝生母孝庄文皇后也没当过皇太极的皇后,但照样加上皇太极的谥号——“文皇帝”中的“文”字。咸丰帝不以家法而沿用前朝故事,一来认为自己已经尊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太后,实在是加倍报了抚育之恩,二来觉得毕竟嫡庶有别,博尔济吉特氏既不是先朝皇后也不是自己的生母,出身也远逊于道光三后,能被尊谥为皇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帝谥是不能系的。然而恭亲王却仍然不满,对此,咸丰帝毫不让步,认为自己做法无可厚非,对恭亲王的防范也愈发明显,这也是咸丰朝后期两兄弟闹翻的一个重要导火索。
改“辅佐”之“辅”字为“抚育”之“抚”字,美化孝静皇后不是“辅佐”而是“抚育”了咸丰帝,从而大大抬高孝静的身份。在皇太后的坚持之下,到底把这通谕旨,降了下去。恭王感激之余,心里有数,这不是什么先帝的“恩旨”,只是慈禧太后,希望他赶快把垂帘章程议了出来的表示。
商议好这件事,军机和内阁大臣们跪安,杨庆喜又来禀告,钟粹宫钮祜禄氏前来请安,这时候大事已定,叶赫那拉氏也不好意思再避而不见,点点头,“请太后进来。”
这话说着有些别扭,“太后请太后进去呢。”但是杨庆喜知道,这新朝,将会有两位皇太后了。
钮祜禄氏进来,抬头见到杏贞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连忙大礼跪下参拜,“臣妾钮祜禄氏参见皇太后娘娘,皇太后福寿康安。”
杏贞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着地上恭顺的钮祜禄氏,凝视片刻,随即站了起来,弯下身子亲自扶起钮祜禄氏起来,笑着拍拍钮祜禄氏的手,“何须如此大礼,从今往后,你和我是一样的了。”
钮祜禄氏虽然早就从礼部哪里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定位,但是亲眼听到皇太后所说,浑身还是震了一震,连忙又作势要跪,“臣妾不敢,这个劳什子太后原本是肃顺来诳皇上的,是不算数的,臣妾不敢和皇太后比肩,臣妾何德何能,怎么能忝居太后的尊位!”钮祜禄氏哭了起来,杏贞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有娘娘在这里,臣妾怎么敢。”
叶赫那拉氏伤后未痊愈,拉不动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就示意冯婉贞和安茜一齐把钮祜禄氏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心里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坐下洗把脸,咱们姐妹好好说话。”钮祜禄氏便和叶赫那拉氏左昭右穆地对坐了起来,“这原是肃顺的诡计,为了从皇帝那里把御赏之章抢过来,但不得不说,这也是皇帝的意思。”杏贞的心里微微有些苦涩,皇帝和贞贵妃也实在是亲热,这个局面其实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造成的,自从有了朱笔之权,自己就甚少和皇帝在一起了,“皇帝喜欢你,往日也尽了庶母的本份,这个皇太后你当得起!”
“何况,天子一言,重如泰山,既然已经明发天下,这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杏贞对着钮祜禄氏说道,“你原本就是先帝爷潜邸的老人,德性贵重,帮着本宫料理六宫之事也有多年,从今往后,这个太后也不是好当的,妹妹你听着。”钮祜禄氏止了哭泣,连忙站了起来,“快坐下,本宫要垂帘听政,这日子怕是也要和先帝爷一样,日日见军机,都不得空了,六宫的事物,就交代给你了,还有最最紧要的,是皇帝的事儿,咱们先帝爷就这么一根独苗,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想着使坏心思,将来皇帝的事儿,外朝我来打理,内廷,你一定要给我看好了!”
“是,臣妾一定尽心尽力,必定照顾好皇上,让太后娘娘无后顾之忧!”钮祜禄氏连忙表态。
三言两语之间,如此就定下了同治一朝后宫之中的格局分划,钮祜禄氏管着后宫嫔妃、内务府的事物,叶赫那拉氏料理朝政,消息一出,朝野无人不钦佩叶赫那拉氏宽仁大度,就是有些人心里存着些别样心肠的,也在大势之下悄然噤声,这一日内阁拟了两位太后的徽号和加封太妃太嫔的旨意来呈给叶赫那拉氏看,叶赫那拉氏打开一看,为首的加封太后徽号的旨意里头写了两个徽号,一个是“慈安”,一个写着“慈禧”,恭亲王在下头禀告道:“请太后的旨意,两个徽号,前头那个是给太后的,后头那个是给钟粹宫太后的。”
叶赫那拉氏朝着那个“慈禧”二字圈了起来,“不必了,本宫喜欢这个禧字,这个就给本宫便是,慈安两字给钟粹宫妹妹吧。”
这本是小事儿,《说文》里头说:“禧,礼吉也。”原本就是极为喜气的名字,皇太后喜欢吉祥名儿,也是正常,恭亲王应了下来,从此,这叶赫那拉氏就可以称为慈禧太后、或者母后皇太后,又因慈禧太后居于紫禁城西边,又可以称之为“西太后”,钟粹宫的钮祜禄氏就可以被称为“慈安太后”或者“东太后”,同治年间,京城有童谣云:“东是西,西是东,太阳西边出,西风压东风。”
母后皇太后定下了自己的徽号,又摊开看尊奉文宗皇帝后宫的条陈,见到为首的丽妃尊奉为皇考丽贵妃、婉嫔为婉妃、玫嫔为玫妃、祺嫔为祺妃、云嫔为云妃……看到云嫔的名字,太后微微不悦,想了一会,开口对着恭亲王说道,“六爷,云嫔的位份还可以斟酌一下。”
“还请太后明示。”
“肃顺在密云对皇帝无礼的时候,云嫔挺身而出,怒斥肃顺等顾命大臣,本宫心里感激的很,皇帝也是这个意思,有功之人,自然要加以封赏,况且武云迪如颇多助力,不如再加一等,尊奉为皇考云贵妃如何?”
“遵旨。”
“那就等着皇帝登基大典了。”
十月初一,皇帝下旨,敬上母后皇太后徽号为慈禧皇太后,皇太后徽号为慈安皇太后。
谁都不知道,“慈禧”这个横贯于十九世纪下半夜到二十世纪初令国内之人恨之入骨,西洋列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称号,始于今日,始于叶赫那拉氏她自己所钦定,从今天开始,“慈禧”这个称号,一直伴随着她直到永远,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活在当下的人现在还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如今,只有一件大事,比南边的叛乱还重要的事儿摆在人们眼前,那就是皇帝的登基大典。
十月初九甲子日,八岁的皇帝在御前大臣的扶持夹辅之下,在太和殿行了登极大典,紧接着是慈禧太后的万寿,重重喜事刚过,被肃顺一派所抑制排挤的官僚,又复弹冠相庆,各衙门送旧迎新,热闹非凡。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绝大部分出于恭王的安排。为了此一番大调动,他和文祥等人,煞费苦心,党同伐异,隐隐中的派系,要一一安抚妥帖,而清议又不能不顾,人才更不能不讲,除了这些以外,恭王还有一层只有他自己和极少数心腹才知道的私心,在垂帘之议定局以前,先要把自己的势力建立起来。
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为了拟议“垂帘章程”,已在内阁开过好几次会了。无疑地,这是件天字第一号的大事,没有一个人敢于轻率发言,所以会议的进度极慢,甚至因为过分持重,座间的气氛,显得相当沉闷。但在私底下,三数友好,书斋清谈,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引经据典,相互辩驳,许多深刻的见解,都在各抒所见,比较异同之间呈露。
恭王和他的心腹们,所重视的正是这些比较坦率的议论。
议论中最坦率的一种看法,认为贾桢、周祖培等人的奏折上,已有“权不可下移,移则日替”的话,胜保一疏说得更明白:“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既然如此,则太后的垂帘听政,实在是代行皇帝的全部权力。而且慈禧太后的为人如何,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天之中,已显示得相当明白,她是非象宋朝的章献刘皇后那样大权独揽不可的。
第248章 慈禧慈安(二)
果然,几次“酌古准今,折衷定议”的章程,送了上去,都为慈禧太后随意找个小毛病发了下来,面谕重新拟议。
这样一再挑剔,逼得军机处和内阁的重臣,非照宋朝垂帘的故事来办不可。宋哲宗的祖母,宣仁高太后有“女中尧舜”之称,不足为虑。宋仁宗的嫡母章献刘皇后,虽亦被颂扬为“今世任姒”,其实是个极厉害的脚色,慈禧太后的性格,与她颇为相象,因此,恭王不得不有所顾虑。
那一阵子,科甲出身的官员,把酒闲叙,常谈宋史,宋史中又常谈章献和宣仁的事迹,于是传说中“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也常被人提到了。
有人谈到这个故事,说“狸猫换太子”是对章献刘皇后的厚诬,但宋仁宗在章献生前,始终不知道他的生母是李宸妃,以及章献亏待了李宸妃,都是事实。当李宸妃守陵病殁,宰相吕夷简向章献进言,主张加以厚葬,章献大怒,责问吕夷简,何出此言?吕夷简的答复是:“臣待罪相位,事无内外,皆当预闻。”
由此可以推想而得一结论,宋仁宗以冲人即位,章献垂帘听政,如果不是李迪、王曾、张知白、杜衍,以及吕夷简、范仲淹这些大臣,正色立朝,遇事裁抑,那么,以车驾卤簿,同于皇帝,乘玉辂,谒太庙的章献刘皇后,可能会成为武则天第二。
这些议论。对恭王是一大刺激,也是一大启发。他要求诛杀肃顺,不过是他复起当国所必先排除的一个障碍,促成垂帘,才是他重掌政柄所必须履行的一个交换条件,但说到头来,这是违反祖制的,所以他早就内疚神明。而自肃顺伏法流放,几乎一夕之间,舆论大变,以前说肃顺跋扈专擅的,这时都在往他好的地方去想了,认为他的反对垂帘,并不算错,相形之下,显得错的倒是赞成垂帘的那些人。这一来,恭王内疚之余,而且也得要外惭清议,力图补救。
补救的办法,就是鉴于章献刘皇后的往事,设法在慈禧太后尚未独揽大权之前,先谋裁抑之道。今古异制,依清朝的传统,那怕贵为议政王,也不能握有如唐宋那样与君权对等的相权,这样就只有多方面安插为自己所信得过的人,一方面是为了合力对付慈禧太后,另一方面也是培植自己的势力所必须采取的手段。
经过大臣们一议再议、一改再改,经过半个月的反复磋商,一份史无前例的垂帘章程终于出笼,对两宫太后垂帘一事作出规定:
太后召见、引见臣下时,都需要隔着帘子进行。
召见、引见是很有讲究的。
除了定期的朝会大典以外,清朝皇帝与大臣的交流有两种比较常见的形式:折奏与面奏。而臣下面奏皇帝时,又分为召见、引见。召见,俗称“叫起”,皇帝要商议军国大事时,就召见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六部九卿等官员,召见时必须由重要的官员带着面见,这些重要的官员主要是亲王、御前大臣轮流带领;引见,俗称“递牌子”,是被任命的有一定品级的文武官员上任之前,面见皇帝,引见需先进名单、履历折、绿头签,一人或数人觐见。召见或引见的官员须由奏事处的太监传旨,直呼被召见人的姓名然后领进屋,大臣进来必须先跪安养心殿明间,口称“臣某某某恭请皇上圣安”,满人则称“奴才”,起立后趋走到皇帝所坐近前,在预设的白毡垫上再次跪下,皇帝问即答。无论召见、引见的时间有多长,官员必须一直跪奏,待皇帝说“跪安”,方表示谈话结束,才可起立后退至门口,然后转身退出。清代只有极少数人因身份特殊,可坐或站与皇帝谈话。如顺治时摄政王多尔衮免礼仪,康熙时顾命大臣鳌拜赐座谈话,同治初期议政王奕䜣“王爵世袭,食亲王双俸”,并“免召对叩拜”,即可站立与皇帝谈话。跪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此大臣们都练就了言简意赅的本领,常常在三句话内就将问题说清楚,以免皇帝继续追问,以减少跪奏的时间。而且多半用厚棉絮做成护膝,以免跪奏时间过长引起疼痛,并且经常练习以免“失仪”——清制君前“失仪”要受处分的。皇帝召见大臣在养心殿的东暖阁,引见大臣则在养心殿的明间。
“太后垂帘听政,那必然是和皇上听政是一样的。”贾帧侃侃而谈,“那依旧在养心殿召见大臣,只需拿一个纱布帘子隔着便是。”大局落定,大学士们也是一派从容的模样,其实也就是两个空桶子的大学士,桂良早就去忙军机处的烦心事了,内阁只留下贾帧和周祖培两人,于是说起宫里的闲话,贾帧朝着周祖培笑道,“芝翁,这垂帘的事儿是一定的了,倒是宫里的事儿颇为有意思,西边的实在是大度的紧,居然和东边的同一日加封徽号。”
“套我的话不是?筠翁。”两个人也不叫苏拉伺候,自己摆了一个红泥暖炉,火炭烧的正旺,室内茶香四溢,周祖培眯着眼睛咂了一口毛尖,“我是瞧出来了,太后根本就不在这里头计较,别人瞧着这太后的宝座花了眼,西边的不在乎这些虚荣,这些都是给别人看的东西,比如孝静成皇后。”贾帧微微一笑,“不过是给你那个学生些甜头,好早些把垂帘的章程摆了出来,所以我说,这西边的,不重礼,倒是极重利的。”
“这是自然。”贾帧拈须微笑,点头表示同意,“所以西边的才一个人垂帘,不分半个位置给东边的,这才是眼光毒辣,直指核心啊。”
“极是,筠翁,你没瞧出东边太后徽号里头的用意?”
“安?《尔雅》有云:‘安,定也。’这是极好的字,前朝熹宗皇帝的皇后叫懿安皇后,也用了这个安字。”
“哈哈,你这个山东人,没见有孔圣人的仁厚,倒是生了一肚子花花肠子。”周祖培花白的胡子抖动了起来,“就是不肯说实话,还和我在这里闹虚的,这安字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周祖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您难道不觉得这也是‘安分守己’的意思在里头吗?”
第249章 玉座珠帘(一)
日思夜想,慈禧太后的希望,终于一步一步接近实现了。垂帘章程虽还未定局,但内阁集议一次,让步一次,大致已可接受,于是她可以私下计议举行垂帘大典的日子了。
日子一直配合得很好,十月初九甲子日,嗣皇帝登极,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于今垂帘章程到议定之时,恰好是先帝宾天百日刚过。国丧服孝,百日缟素,白布褂子穿得久了,灰不灰、黄不黄,好不难看,加以百日之内,不得剃发,一个个毛发蓬乱,再穿上那件灰暗破旧的白布褂子,不象个囚犯,也象个乞儿,看着好不丧气,等到百日一过,依旧朝珠补褂,容颜焕发,那时在垂帘大典中受群臣朝贺,才是件风光体面的喜事。
因此,慈禧太后自己翻过时宪书,选了十一月初一这个日子,也暗示了桂良,他奉旨管理钦天监,只要暗示了他,钦天监自然会遵从意旨,选奏这个日期。
为了除服,宫里自然有一番忙碌,除了各人要预备自己的冬衣以外,门帘窗帘、椅被座垫,都得换成国丧以前的原样,还有许多摆设,或者颜色不对,或者质料不同,因为服孝而收贮起来的,这时也得重新换过。
那些都是太监、宫女的差使,自有例规,不须嘱咐,要两宫太后亲自检点的,是把先帝的遗物清理出来,分赐群臣。
照入关之初的规矩,大行皇帝的一切遗物,依关外的风俗,在大殓和出殡的日子,在乾清宫外,举火焚化,称为“大丢纸”“小丢纸”,当初世祖章皇宗出天花驾崩,就是这么办的。据说“丢纸”时的火焰,呈现异彩,不知焚毁了多少奇珍异宝?以后大概是想想可惜,到圣祖宾天,就不这么办了,把大行皇帝的衣冠鞋帽,日常服御的器物,分赐大臣和近臣,称为“颁赏遗念”,照例在除服之前举行。
受颁“遗念”的名单,事先早由军机处开呈,内则亲贵大臣,外则督抚将军,另加已经告老致仕的先帝旧臣,一共五十几个人。每人照例要有四样,也照例有一两样是贵重的,两三样是凑数的。当然,特殊的人物,不在此限。
象恭王的那一份,就是两宫太后亲手挑选的,一顶紫貂暖帽,一件玄狐石青褂,都是先帝在滴水成冰的天气所服御的。另外两样也是常在先帝身边的珍玩,一件多宝串和一方通体碧绿的翡翠印,印文是“皇四子”三字,还是世宗在潜邸的旧物,传到道光年间,因为先帝也行四,宣宗就以这方翠玉相赐,现在拿来颁赏给行六的恭王,虽不切实用,但对受赐者来说,却真正是一种遗念。恭王与先帝一起在上书房读书时,无一日不见这方翠印,想到先帝窗课,遇到下笔得意之时,便取出这方翠印,押脚钤盖的那份欣悦的神情,恍然如在眼前。
到了十一月初一,是个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人逢喜事精神爽,个个精神抖擞,浴着朝阳,由东华门进宫。一班年龄较长的大臣,预先都受赐了“紫禁城骑马”的恩典,一直可以到隆宗门附近下轿、下车,王公亲贵、六部九卿,各在本衙门的朝房休息。走来走去,只见头上不是宝石顶子,便是珊瑚顶子,前胸后背,不是仙鹤补子,便是麒麟补子。最得意的是在南书房和上书房当差的那班名翰林,品级虽低,照样也可以挂朝珠,穿貂褂,昂然直入内廷。
听政的地点,依然是在养心殿,日常召见军机及京内官员,在东暖阁,遇有典礼则临御养心殿明殿。此时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摆设得整整齐齐,正中设一张丈余长的红木御案,系上明黄缎子,“六同合春”暗花的桌围。御案后面,摆着一个御座,御案前面悬一幅方眼黄纱,作为垂帘的意思。帘前正中是小皇帝的御榻,铺着簇新的黄缎皮褥子。
等钟打九点,文武百官,纷纷进殿,礼部和鸿胪寺的执事官员,照料着排好了班。已初三刻——十点之前的一刻钟,太监递相传报,说皇帝已奉慈禧太后銮舆,自储秀宫内起驾,于是净鞭一响,肃静无声,只听远远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由隐而显,终于看到了醇王的影子,他兼领着“前引大臣”的差使,所以走在前头,接着是景寿、伯讷那谟诂,以及由王公充任的那班御前大臣,分成两列,引着小皇帝的明黄软轿,进了养心殿。
站好班的官员,一齐跪倒接驾。皇帝之后,是储秀宫太后的软轿,再以后是“后扈大臣”和随侍的太监,等储秀宫太后和皇帝升上宝座,鸿胪寺的赞礼官,朗声唱礼,自殿内到丹墀,大小官员,三跪九叩,起身分班退出。准备了多日的大典,就这一下,便算完成。但也就是这一刻,慈禧太后正式取得了政权。
灰尘落地,浮言尽息,热衷的固然攀龙附凤,早有打算,就是那些心持正论,不以垂帘为然的,此时眼见大局已定,政柄有归,顾念着自己的功名富贵,不但不敢再在背后有所私议,而且都一改观望保留的态度,纷纷去打点黄面红里的上慈禧太后的贺表了。
慈禧太后接受了朝贺,照样处理政务,改在东暖阁召见议政王及军机大臣。布置已有更改,御案坐东朝西摆设,案前置八扇可以折叠的明黄纱屏,小皇帝仍旧坐在前面。
恭王和军机大臣行过了礼,再一次趋跄跪拜,为慈禧太后申贺。
“诸位请起,今个是咱们第一次正式相见。”穿着朝服的慈禧太后坐在明黄纱屏后头端然出声,“有些话自然要说在前头,皇帝年纪小了些,本宫作为文宗皇帝正宫,又是皇帝的母亲,免不了为他操劳些日子。”军机们依然是跪着聆听,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皇太后一人的声音响起。
“如今洋人虽议和,但洪逆未除,海内未靖,显皇帝宫车晏驾,天下板荡,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局面,所幸列位臣工,同心协力,才有今天这么个平静的局面。如今只巴望皇帝好好念书,过个七八年,能够担当得起大事,本宫才算是对列祖列宗、天下臣民有了个交代。那时我可要过几天清闲日子了。你们就照这番意思,写旨来看!”
这说明垂帘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不得为的苦衷,恭亲王应下,这也是他原先的主意,袖子里都已经先准备好了一个折子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如今皇太后自己个提出来,这就不便现场拿出来了,慈禧太后却还没说完话,“眼前最紧要的,就是南边,太平天国依旧还在金陵,诏令曾国藩,毋令太平军四窜,全力剿灭,再加曾国藩体仁阁大学士,节制闽浙两省军务!”
兵部尚书衔,两江总督,节制湖广、浙闽军务,又加体仁阁大学士,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南王了,连当年的吴三桂都不过如此而已。“先帝英年早逝,一半罪过要怪在长毛逆贼头上,实实在在是切肤之痛,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平定海内,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国朝绝不吝啬王侯之赏!再命穆杨阿全力收购洋枪洋炮,之前和洋人定好的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配额,多用些也是无妨!之前南北两地开战,国力有限,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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