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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清华-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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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洋炮,之前和洋人定好的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配额,多用些也是无妨!之前南北两地开战,国力有限,左右为难,如今举全国之力,全力支持东南,曾国藩更是西到湖广,东到江浙,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权责一统,协同作战,若是如此,都还平不了洪逆。”慈禧太后声音转冷,“那就请他退位让贤!”

“喳!”

如此恩威并施的谕旨下达,纵使曾国藩再桀骜不驯,也不得不放下旧年观望的小心思,开始全力以赴剿灭发逆来,彼时中原的捻军已经扫荡一空,些许的捻军被撵到了河南陕西,山东河南自黄河水患之后逐渐已经恢复生机,广州和宁波等通商口岸已经恢复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的销售额,宁波府的军火贸易,和广州出口的茶叶丝绸贸易恢复了战前的繁荣,甚至有过之,难怪京中的执政者会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端坐在天王府里头的洪秀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世界,怎么能容许宵小如此猖狂。

雨花台清军大营。

“恭喜中堂,贺喜中堂!”淮军麾下众将无人不眉开眼笑,自家大帅得了体仁阁大学士的加官,意味着曾国藩已经从封疆大吏一跃成为中枢一员,虽然他们也听到了宣旨的天使说道要严令进攻的语气,但是在他们这些纯粹的武将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只需要知道东南七省,全然由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哪位五十出头的湖南老乡说了算了。

曾国藩苦笑连连,挥手让跪拜的人起来,“都起来。”对着湖北巡抚胡林翼笑道:“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那么好拿的。”

“大帅何须谦虚,这形势极好,明眼人已经瞧出来,洪逆覆灭就在不远处了。”胡林翼这话原不是阿谀奉承,自咸丰年间江南江北大营再度覆灭,石达开再次西征,标志着太平天国从天京事变之中缓过气来,重新达到了军事上的高峰,可随着石达开的出走,太平天国也随即陷入朝中无人的地步,就算有着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位军中新秀的勉力维持,也总是避免不了江河日下的凄惨场景,李秀成在苏州和淮军展开拉锯战,可惜曾国藩再度围困金陵,洪秀全三日之间连下十道天王旨,让李秀成回援金陵,李秀成无奈之下,疲军远征夜行,却就在天京城下被曾国荃打败亏输,洪秀全大怒,即刻下旨要斩了李秀成,所幸众将苦苦求情,这才将李秀成的忠王爵位贬为护国侯,依旧守卫金陵,不肯再让李秀成离开金陵,就此苏州一地白白让杨树声部得了个大便宜,原本在湖州和左宗棠征伐不休陈玉成失了屏障,也不得不退回到溧水对着雨花台的湘军大营虎视眈眈。

咸丰十一年八月中,李秀成率军从金陵出发,到东坝集合,分军两路,一由秣陵关,一由板桥、善桥直向雨花台而来,陈玉成从溧水北上。九月初三日,下总攻击令,大军包围战线长达五、六十里。是役,虽然使曾国藩“心已用烂,胆已惊碎”,使得湘军“将士皮肉都尽”,称“自发逆猖乱来未有如此围之久者”。但湘军有水师运输弹药物资,得以持久战,而太平军却须陆运,各军从八月出发,未带寒衣,十月天已冷了,天京又无粮,猛攻了四十多天,十月十五日,各路军不得不撤退。

“如此龟缩一地,全然失了以前在广西、湖广横行霸道的锐气,再者,大帅坚壁清野之外,更是仿照太后诏令,在金陵左近颁布出‘杀逆令’,动员各地团练狙击零散发逆,如今恐怕那几座大城之外,再也无发逆踪影了。”

“润芝说的极是,如今洪秀全还是如日中天,威风赫赫,二成左右庇佑,死守金陵老夫自然不惧,圈围起来,熬也熬死了他们!若是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四处流窜,流毒各地,却又要费些功夫了。”

想想前些日子太平军围困雨花台大营的奋不顾身惨烈无比的战场景象,胡林翼如今还是不寒而栗,“可惜啊,洪秀全也算是一代枭雄,却如此看不穿名和利二字,若是他让城别走,抛下这荣华富贵,如今咱们就是奈何不了他了,可惜啊可惜。”

“说的极是,他被登极金陵,握有东南富庶之地眯了眼,惑了心,说他是楚霸王锦衣夜行,倒是也高估了他,不过若是他狠心抛下金陵,便又是汉高祖一样的人才了。”曾国藩对着自己的敌人不乏溢美之词,“当年高祖入咸阳,却一文不取,一女不纳,之后更是甘心退居巴蜀,这才成就汉家四百年霸业,洪秀全小儿,若是有这样的眼光才堪堪算是咱们的大敌。”

“传令下去!”曾国藩眉毛一挑,威风赫赫地发布命令,“任他千路来,我只一路去!各部只围攻金陵,其余流窜者一概不管,胜保已经从山东南下,这剿灭洪逆的大功,可不能让别人给夺了!”

第250章 玉座珠帘(二)

穿着全副朝挂的李鸿章疾步跟着一个太监身后跨过了养心门,过了两头铜狮子,就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就看到了安德海,安德海后脑勺上的蓝翎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见到了闭气凝神的李鸿章,假模假样的上前打千行礼,“奴才小安子给巡抚大人请安哪!”李鸿章连忙一把扶住,不让安德海甩袖子行礼,“哎哟,我的小老弟,这是做什么?可是要折煞哥哥了!你们兄弟原是老相识,在南边就打过交道,就是亲如一家的,你又是跟在母后皇太后身边伺候,地位尊贵,怎么能和我这个外臣这样的大礼,快快起来。”李鸿章又绕着安德海说了一会子亲热的话,哄得安德海眉开眼笑的,李鸿章瞧着左近没什么外人,从袖子里头拿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安德海,安德海连忙摇手,“拿着,哥哥知道你家里头不宽裕,你成日见的在太后跟前伺候,家里照顾不到,这是给你开销用的,家里那头我也送过去给伯父伯母了,也是做哥哥的一点心。”于是把那银票硬塞进了安德海的怀里,安德海笑嘻嘻地谢了赏,又把李鸿章引到一间小小的偏殿,请李鸿章喝茶,这时候屋里头没旁人,李鸿章喝了茶,就问:“哥哥也就冒昧了,老弟,不知太后他老人家今个心情如何?”

“自然是心情极好的。”安德海摸了摸额头,笑道,“皇上登基,太后她老人家又是垂帘听政,比往日是操劳了些,可没了肃顺在外头捣乱,心情是极苏畅的,这不,现在六爷和军机在里头,商议着皇上请师傅的事儿呢。”

之前慈禧太后远在京中,皇上在行在,顾不得教育自己的儿子,回到了京中,又是忙着推翻顾命之事,又是忙着登基大典,但凡种种,忙得不可开交,皇帝本性就是极为贪玩的,巴不得慈禧太后不管着自己,如此便是很热闹地玩了些日子。

“钟粹宫那位呢?”

安德海喝了口茶,不在意地说道,“母后皇太后仁慈,不欲后宫生事,反正皇上也喜欢那位,也就认下了这位太后,还让她管着后宫的太妃太嫔们,内务府的事儿也都交给了她,皇上日常的琐事也让她瞧着,就是性子绵软了些,皇上戏耍的时候劝不住。”安德海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头的事儿,李鸿章侧耳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话,如此过了一会,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安公公,六爷他们跪安了,杨总管催着这位大人去呢!”

“知道了。”安德海连忙站起来,戴起帽子,“大人请吧。”如此就正了脸色,带着李鸿章到了养心殿的前头,奏事处的太监叫“李鸿章!”安德海就连忙将李鸿章引入殿内。

李鸿章跨步进了殿内,跪下磕头,“臣,署理江苏巡抚李鸿章恭请皇太后圣安!”,随即站了起来,趋步上前,跪到原本预备好的厚毡上,听皇太后发话。

明黄色纱帘之后的皇太后身姿若隐若现,“李鸿章,说起来本宫与你是旧相识,却又是第一次见面。”

“是,微臣寒鸦之姿,承蒙皇太后不弃,在版牍之中,亲自简拔,于微末起青云,如今侥幸得此官位,全赖太后娘娘青眼有加,微臣感激涕零,非粉身碎骨不能报答皇太后圣德。”李鸿章连忙说道。

奉承话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无论是否真心,就是在珠帘之后看不见脸色的皇太后也是毫不例外,虽然未笑出声,语气里总是一股喜悦的意思儿,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不是本宫青眼有加,而是你李鸿章人才难得,岂不闻‘脱颖而出’吗?若是庸人,那就算给他三分助力,也飞不到天上去,而你李鸿章确是抓住了机会,这不是人才又是什么?”

“太后谬赞,微臣实不敢当。”太后看着丹陛之下的李鸿章恭敬地垂着头,于是也就不再说这些话,“如今你的兵在哪里?”

“在德州。”

“离着运河不远。”

“是,大概有三十多里路。”

“你有着多少兵?”

“大约在九千人之数。”

“好,你招兵去,军饷除地方供给之外,兵部会全额给你。”慈禧太后点点头,“南边的战事如火如荼,本宫却叫你北上抗击洋人,可惜肃顺作梗,这样的功劳至今未赏,倒是让你白白耽误了日子,更是损了不少好兵。”

“为国效忠,不敢自称辛苦。”

“你说的极是,为国尽忠,自然责无旁贷,但是国朝也不能亏待了功臣,你收拾行囊,准备北下,太平军未除,本宫总是寝食难安。”

“微臣不敢问太后,招兵多少为额?”

太后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李鸿章自然也是韩信一般,许你多多益善,国朝不怕忠臣孝子,你跪安吧,晚些时候有旨意下来。”

李鸿章谢恩退出,皇太后眯着眼睛养了回神,杨庆喜又来禀告:“六爷递牌子求见。”

“宣。”皇太后睁开了眼,“去东暖阁吧,那里热乎点,正殿真是空旷的紧,一点都不暖和。”

“母后皇太后,军机处和兵部拟好了咸丰十年水僧格林沁、胜保、李鸿章等人的功劳犒赏,请太后定夺。”

“请坐下,小安子,给六爷奉茶,六爷慢慢说。”

恭亲王谢恩坐下,这才慢慢奏道:“军机处商议了一番,僧王的亲王爵位自然是恢复,臣的意思是给伯彦讷谟祜一个郡王的头衔。如今他在御前当差,也是激励他衷心为主的意思。”这是惠而不费的一个奖赏,慈禧太后心领神会,僧格林沁的科尔沁亲王是世袭罔替的,伯彦讷谟祜迟早要承袭亲王爵位,如今的这郡王头衔不过是变相给个荣耀,每年多些俸禄银子罢了。

“郡王头衔太简薄了些,不足以犒劳僧王打败洋人的辛劳,伯彦讷谟祜可有子嗣了?”

“有一个儿子了。”

“就封多罗贝勒吧,这个许他择一子世袭。”多罗贝勒,原为满族贵族称号,即金代“勃极烈”的异译。清建国后,成为宗室封爵名,全称为多罗贝勒。皇太后说道,“僧王加理藩院尚书,内务府再赐些金银,这也就够了。”

“是,胜保加兵部侍郎衔,封爵二等轻车都尉,仍然领原军务,钦差大臣依然给他。”

“武云迪原是署理健锐营都统,去掉署理就是,再加散秩大臣,再请太后给他一个好的将军封号就是。”

太后微微思索,“就封奋威将军吧,他的夫人也封诰命。”

“太后圣明。”恭亲王说道,然后在袖子里头拿出来一本册子,交给杨庆喜,“这是全庆拟好的名单,军机拟了处置的意思,请太后过目。”

“恩。”慈禧接过了那个册子,摊开一看,不由得愠怒,“都是罚俸?太轻了!”

“是,是轻了些,可奴才以为皇上新登大宝,根基未稳,人言可畏,这些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瓜葛,估摸着都能归到那个大学士的门下,奴才也不瞒着太后,实在是有些人,也和奴才有些关联。”

“罚俸实在是轻了些。”慈禧太后摇头,“当日,本宫都在,他们反而,哎,实在可恶!就先摆着,等妥当的时候再和军机议处吧。”

“是。”

“六爷。”慈禧太后突然出了会神,然后叫恭亲王,恭亲王连忙称是,“六爷,你以为,当前最紧要的是咱们该做什么?你也只管说实话,本宫虽然是妇人,但也很是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慈禧虽然有着后世的灵魂,但是自己当了家,成了一把手,才知道治国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也不同往日帮着咸丰皇帝批改奏折,以前自己只要提出建议,是否采纳在于皇帝,可如今大小事都要自己一意裁决,这才发现,千头万绪,似乎件件都是极重要的,似乎件件都是头等大事,如何让自己后世得到的那些经验来指导现在这个步履蹒跚的古老帝国?皇太后急切地需要一个指导性的意见。

“奴才以为,自然是要先料理好洪逆,正如太后所言,太平逆匪在江南锦绣之地肆虐,致使江南的税收不上来,漕运也是损失极大,固内政之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平定发逆!”

“这是自然,如今倾全国之力,务必要平定太平军,这确实是首要之事,可洪逆已然困坐金陵城中,覆灭已成定局。”慈禧信心满满,这个时空里的太平军已经被自己限制得死死了,只能为患苏浙一带,如今更是金陵城百里外都不敢出没了,这样要是还平定不了,谈什么逆转乾坤,谈什么再世为人。“那之后呢?”

恭亲王思索了一番,今个君臣诏对,不同往日,要细细斟酌,“奴才以为,先要整顿吏治,孟子说苛政猛于虎,而朝廷从上到下,从军机到地方督抚,再到各府各乡均是由官员去执行法令,世宗皇帝曾言‘治国即治吏’,奴才以为,如今颟顸无用者居多,是应该整顿吏治了,吏治清明,民心自然有所偏向,也不会出现发逆举旗高呼,从者甚多的局面了。”

“这是自然,军机处的几位我自然是熟悉的,老练为国,办事勤勉,六爷回去想地妥当些,再上条陈吧。吏治之外,该是什么?”母后皇太后虚心纳谏,继续垂问道。

“江南被洪杨肆虐之后,官员减少,更有许多乃是湘军将领担任地方官员,这有利有弊,权责一统,凝聚人心抗击发逆,这是利,弊也是来自此地,将领不顾地方生计,一味压榨,只求军饷支援大军,这乃是竭泽而渔,不可再三的,此外京中冗官甚多。”恭亲王苦笑了起来,“奴才实在是支撑不过来了,国库空的连老鼠都要饿死,江南的税收和厘金都被曾国藩就地征用,不再解入京中户部,江南发逆,中原捻贼,山东水患,广东、直隶又被洋人肆虐,天下几个富庶的地方都是这番光景,石达开又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入桂,八旗丁饷、军饷、百官俸禄这几块都是少不了的,沈兆霖和宝鉴在户部已经愁白了头发,奴才也技穷了。”

这么说说又转到了财计之事上,慈禧若有所思,“这些钱都是省不了的,哪里要是扣一点,就是要出大事儿的。”

“是,所幸抄了郑怡两位的府邸,这才把百官年节的赏赐糊弄过去了。”恭亲王愁眉不展,直到了自己秉政的时候,才知道这议政王,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慈禧感叹一声,“那只能先省着些了,宫中自我以下,全部减膳吧,用度也先减一半,能省一点是一点,就皇帝那里不许减了,皇帝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穿用度都不能省。”这话对着恭亲王说不算找错了人,恭亲王如今正是领着内务府大臣的差事,恭亲王说道,“这如何使得?太后的用度决不能节省!”

“无妨的,宫中就这么些人,横竖皇帝还小,没有嫔妃,先帝留下来的太嫔太妃也不算多,大家用不了多少,况且这也是暂时的,本宫自然会向她们说清楚,日后国用宽松些了,自然也会恢复起来,还有检索一下宫中和各处行宫园子的太监宫女,太监年纪大的,出宫有人照顾的,开恩出宫,宫女年纪到了的,也一并遣出,让他们嫁人。”慈禧有些唏嘘,“如今不同咸丰朝了,那时候她们或许能飞上枝头呢。”

恭亲王微微有些尴尬,却也不多说什么,“太后仁慈。”慈禧回过神,“如此也能省些嚼用,出宫之前,叫人用字典一个个教练过来,必定要识的几个字,出宫不至于是个睁眼瞎,以后嫁人也能当家。”

“端华载垣家抄了多少家产?”

“共计千万有余,些许字画古玩尚未估算。”

“这么多?”太后惊讶极了,随即喃喃自语,“若是何事再这样发几千万的财就好了。”抬起头,瞧见恭亲王脸都僵硬了,随即醒悟,“本宫只是玩笑话,如今尘埃落定,自然不会做抄家的事儿了。”

第251章 天京天京(一)

一个穿着黄色布衣,带着红色帽子的,肩上披着长发的年轻男子静静得站在江南纵横交错的官道上,江南自从归属天国之后,原本清妖的两江总督每年会拨下位数不菲的修路款没了着落,所以,官道也日渐破旧,原本可以供马车疾驰的砂石路面变得坑坑洼洼,江南潮湿阴雨的冬季天气让路面变得更加泥泞,索性这年轻男子,以及身后的那些侍从们,都是骑着在江宁一代极为少见的马匹,那些马匹在泥泞之中站着,除了有些微微焦躁之外,也没有别的大问题。

一群人静静的站立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身后的那些侍从有些不耐烦起来,有的打哈欠,似乎烟瘾犯了,瞅着左右人不注意,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烟泡出来,有的自行下马找吃食,有的神色呆滞,面黄肌瘦,似乎有些时日没吃饱饭了,那个年轻人身后闹成不像样子,可这个原本神色极为严峻的年轻人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出言呵斥。

这是大清咸丰十一年的十月二十三日,在句容县左近的官道上,一行人冒着湿冷的天气在破旧的官道边等待着什么,自从天王洪秀全定都天京,江左一带战火连绵,原本是“三宵风雨淹容驿,百里烟云拥帝关”的锦绣江南繁华景象早已不复存在,金陵门户的句容,也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些狐狸野鼠之类的小兽在官道上探头探脑,丝毫不惧生人。

江南冬日多雨,阴了半日的天,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小雨,那年轻人身后的亲兵撑起了一把伞,又转过头看着身后骂骂咧咧的部属们,担忧地开口:“王爷,让兄弟们找个地方躲会雨吧?”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于是身后的众人如释重负,纷纷作鸟兽散,只有他依然屹立不动,神色时而肃穆,时而苦恼,时而忧郁,右手还紧紧握住腰际的刀柄,可见,心里却不是如同外表那样的镇定。

如此小雨下了半盏茶时分,从东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支队伍,打头的撑着一个硕大的“李”字的旗帜,那年轻人瞧见那旗帜,神色宛如寒冰初崩,喜色浮上面庞,转过头连忙喝道:“列阵!”

“列阵列阵!”原本四处躲雨的士卒们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很是不情愿,但是在那为首年轻人的瞪视之下,还是歪歪地站了起来,准备迎接。

那年轻人来不及等到队伍近前,就挥鞭上前,“大哥!”

人群之中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双眸之中精光四射,见到那个策马奔来的年轻人,又惊又喜,“胞弟!”

那个年轻人飞驰下马,单膝跪地,大礼参见,“李世贤参见忠王千岁!”

李秀成鬓边满是风尘愁苦之色,见到自己的弟弟,却是哈哈大笑,连忙翻身下马,扶起了李世贤,“你这个家伙,也是侍王了,还和我来这套!”

李世贤见到李秀成,原本极为开心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也顾不上和许久不见的哥哥寒暄,直截了当地问:“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李秀成微微一愣,“你都到这里等我了,还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自然是去天京!”

“大哥!”李世贤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怒气,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秀成,“你不该去!”

“这是什么混账话。”李秀成拉着李世贤到了官道边上的一个凉亭里头歇息,原本候着的火头军拿上了火盆,两个人就在这风雨路边开始了小憩,“天王下了天王旨召我进京,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大哥!”李世贤叫了一声,说起了别的话,“去年十一月,苏州失守,十二月,湖州失守,今年三月,雨花台失守,无锡、溧水、溧阳接连失守,溧阳的八个侯一起投降,这天京早就是四面楚歌了,你觉得如今的天国,还是以前的天国吗!”

李秀成默不作声,黯然盯着那个燃烧的火盆出神,“情况是危急了些,也不至于到你说的那样,天国的大业,还不会到那样的地步!”

“大哥!”李世贤悲愤地叫道,“不是我对自家人自吹自擂,如今翼王千岁不在,这朝中就该是大哥你主事,当那个内阁丞相主持朝政,这天国的大业才能代代传承下去,可你瞧见了没,那天王用的是什么货色,之前是蒙承恩,这倒是罢了,虽然是宠臣,毕竟也是兢兢业业地当差,可那洪仁发、洪仁达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和天王一母同胞罢了!酒囊饭袋两个,居然也像模像样地当起了福王勇王!他们两是天王的兄弟,封王是应该的,可不该来干涉朝政!”李世贤厉声喝道,眼角通红,“坐拥雄城,就怕了曾剃头的骚扰,不敢分兵去救溧阳的云王,可怜云王满门覆灭为天国捐躯,可怜他的那一千老营兄弟!”

“兄弟们在外头血战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李世贤的声音如同杜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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