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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清华-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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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军机诸王大臣有何别的意见?柏俊是否可有从轻发落之可能?”
彭蕴章无言,文祥也在闭目养神,只有肃顺傲然自得,顾盼生雄,一时间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咸丰皇帝秉性软弱,虽是觉得柏俊素日里当差勤勉,又是两朝重臣,本不欲杀之,可皇帝却又是耳根子极软,听得肃顺一番义正言辞,又觉得柏俊非杀不可,如此纠结之间,肃顺又喊了一声皇上,以示催促,咸丰长叹,“罢了罢了。”朱笔一勾,“斩立决,柏葰情虽可原,法难宽宥,言念及此,不禁垂泣。你们跪安吧。”
……
肃顺跟在端华载垣的后头出了洞明堂,军机大学士们都对于皇帝的旨意震惊无比,一个堂堂的大学士,居然只是收了门包钱十六两银子就要被处以斩刑,在大家看来,这点子门包钱只不过是循例而已,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自危?
肃顺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番鹌鹑般的大臣,哼一声,转过头,对着端华说道:“如今吏治如此败坏,只能是乱世用重典了!”
“好了,老六,别说这些废话了,皇上的意思是三日之后行刑,子鹤。”端华叫着陈孚恩的号,“你是大司寇,受些累,亲自去监着吧,这样的一品大员,难得的紧!”端华还开起了陈孚恩的玩笑,毕竟,处决一品大学士,近些年实在少见。
陈孚恩面带苦色点头,“是,王爷。”顺天乡试舞弊案之中,内涉其子陈景彦,陈孚恩刚刚议降一级以示惩戒,如此还要自己去监刑,如此一来,世人如何看待自己?但是自己已经上了肃顺一伙的船,也只能硬着头皮呆下去了。
第158章 科场弊案(八)
文源阁位于水木明瑟北面,原称四达亭,乾隆南巡浙江后,仿照宁波的明代藏书楼天一阁改建,专门贮藏《四库全书》。阁南向而立,前方凿挖曲池,并放养金鱼于其中,大可盈尺。池南为怪石嶙峋的假山。池中还竖有一巨大太湖石,名“石玲峰”,高逾六米,玲珑剔透,环孔众多。正视之,则石如乌云翻卷;手叩之,音色如铜。石宽盈丈,四周俱镌有名臣诗赋,是圆明园中最大、也是最著名的一块太湖石,与颐和园乐寿堂前的“青芝岫”齐名。
文妃潜心学问,受了皇后的委托,立志编撰好《字典》之事,加之没什么圣眷,最近几年进圆明园都是择了文源阁边上的一个小小偏殿住着,除了日常给皇后请安,还有合宫夜宴之外,几乎就是杜门不出,今年过了年,文妃的身子越发坏了,怕自己的病气过给别人,特别是怕过病给皇帝如今唯一的一个子嗣,寻常妃子来探望,文妃也是不肯见了。
杏贞静静地站在文源阁前头,打量了会文源阁,只见乾隆皇帝为了存放四库全书儿特意建造的阁楼,外观上为水磨丝缝砖墙,墙色为较沉静无华的灰色,深绿廊柱,歇山式屋顶,上覆绿剪边琉璃瓦。为显示建筑功能,楹柱间特地绘以河马负书和翰墨卷帙画面,色调清雅。全阁外观古朴典雅,蕴含深意,内中遍藏宏富卷帙,宁静肃穆,是圆明园里面为数不多的书香之地。
服侍文妃的贴身宫女听到皇后驾临,连忙从文源阁边上的偏殿出来,朝着杏贞行礼,“皇后娘娘。”
“文妃怎么样了?听说不太好。”杏贞开口问道。
“是。”那个文妃的贴身宫女含了一丝哭腔,“园子中到处是水,冬日里原本就是极为寒冷的,这就不宜将养身子了,住的地方又是隔着这文源阁,原本冬天能用的火炭,我们娘娘怕走了水,一概不许用,只用汤婆子来取暖,冬天里身子虚弱的很,开了春,天气寒烈,又染了风寒,如今的身子已经很是不好了。”那宫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太医说,就是这些日子的事儿了……”
安茜有些不忍,轻轻地拉住那宫女的袖子扯了一下,示意让她收声,“快别哭了,让文妃娘娘听见更要难受了,皇后娘娘在这里,凡事自然有皇后娘娘做主。”安茜向着杏贞示意,“娘娘,这时候了,是不是要让文妃的母家进园子照看着了?”
“恩。”杏贞心下有些伤感,到底是自己出的鬼主意,编撰什么字典,让文妃熬尽了心思,不顾自己身子废寝忘食查阅资料。安茜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让文妃家里人进来看文妃的最后一眼了,“你叫内务府派人去传本宫的旨意,让彦昌学士和夫人进园子探望文妃。”
“是。”小夏子躬身领命而去,杏贞问那个宫女,“你们娘娘醒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都是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这会子吃了药刚刚睡下了,奴婢去叫醒娘娘。”
“不必了,她既然难得睡着,就等着她醒吧。”杏贞说道,“本宫在这里等一会子也是无事。”
“是,奴婢给娘娘奉茶。”
安茜拿了一个软垫子出来,放在文源阁前头平台临水的游栏上,杏贞坐下,对着石玲峰呆呆出神。
柏俊居然被判了斩刑,一个从一品的文渊阁大学士,世人皆认为是丞相的柏俊,居然只是收了十六两的贿赂,不不不,这十六两只是时人拜见高官时候必须给的门包钱,就要被处以极刑,这像什么话!
若是自己没有应下乌雅氏的祈求,那自然就和自己无关,可自己毕竟应下了此事,昨日稍微和皇帝提了提,皇帝虽然满脸不忍,到底还是觉得肃顺说的对,如今吏治败坏,只能用重典了。看来此事是办不成了,刚开始以为只不过是能帮柏俊免掉些去职贬官之类责罚,没想到如今连他的命都保不住了,这叫什么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本以为能依托在自己羽翼之下的那些人,对着自己的能力岂能不产生质疑?难得收罗的人恐怕又要散掉了。
想到这些事,杏贞心里越发烦躁起来,只不过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安茜看到杏贞木着脸,知道皇后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边。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那个宫女前来禀告文妃醒了,杏贞款款站起,走进了文妃的寝殿,一进到内殿,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安德海捂住了鼻子,杏贞斯若罔闻,径直走到文妃的床前,俯身看到床上的文妃,饶是杏贞有所准备,但是还被文妃干瘦枯黄的脸庞吓了一大跳。
文妃伊尔根觉罗氏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看到皇后驾到,眼中露出了一丝神采,还想挣扎着起来请安,被杏贞按了下去,杏贞坐下,“这会子还闹什么虚礼,快好好躺着。”杏贞看着文妃的样子,又摸了摸她的手臂,微微皱眉,“怎么瘦成这样子?”
“素日里吃不下饭,岂能不瘦。”文妃倒是不以为意,笑了一声,却又咳嗽了几声,“臣妾是不中用了。”
“说的什么话,不许胡说,好好养身子,等到天气暖和了,身子自然就好了。皇上这些日子忙得紧,过几日就来瞧妹妹你,这是今个皇上和我说的话。”杏贞说道。
“臣妾也不指望皇上来看了,横竖臣妾也不得宠。”文妃明了的很,“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臣妾早就看穿了,臣妾这个妃位,阿玛的翰林院掌院院士都不是君恩来的,得娘娘照拂,又立了些许功劳,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给的妃位,呵呵,臣妾早就看穿了,所以素日里也只是呆在家里修书,不朝着皇上身边靠。”
“那是妹妹你心气大,不做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
“娘娘不也是吗?”文妃扯出一丝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臣妾冷眼瞧着,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不大侍寝了,素日里除了照拂大阿哥,料理六宫事儿,批折子,也不朝着皇上身边凑了,似乎娘娘也不太在意这些君恩。”
文妃到底是读了不少书,有些事理看的通彻,杏贞也无需对着文妃撒谎,点头承认,“妹妹你倒是看的清楚,本宫立身之道并不靠着虚无缥缈的君恩,虽是女人,能靠自己还是靠自己吧。”
文妃点点头,“这也是臣妾这些年潜心修字典,得出来的道理,只不过是迟了,不然学着娘娘,自由自在,倒也能舒坦几年。”
“你也真是。”杏贞有些心疼,“怎么劳损了这些日子,来日方长,事儿慢慢来也是应当。”
“臣妾素来是直性子,娘娘对臣妾有大恩,如何不全力帮衬娘娘。”文妃叫了一声她的宫女,宫女捧出来了厚厚几卷书,文妃示意递给皇后,“这是咸丰字典的全本了,基本上的字都在了,娘娘说词语也要注释一番,臣妾也都做到了。”
杏贞悚然而惊,站起来接过那厚厚的几本书,摊开一看,果然繁复无比却又条理清晰,杏贞叹服,“难为你这心思了!”
“臣妾和阿玛一起编撰的,他在翰林院,这些事儿更是分内之事。”文妃说了这些话觉得累了,气喘吁吁的,“臣妾已经和阿玛说过,日后让他永远跟着皇后娘娘,正如臣妾永远跟着娘娘一般。”
“不过,臣妾有一事不明,娘娘这些年做的事儿,许多都不是后宫女子该做的,娘娘到底要做些什么?臣妾是临死之人,若是皇后娘娘能给臣妾解惑一番,臣妾感激不尽。”
杏贞把手里的书卷递给安德海,俯身在文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妃原本散乱的眼神射出一道亮丽的光芒来,脸上泛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好好好,皇后娘娘果然是非常人,臣妾就等着日后看娘娘的大业了!”
“恩,妹妹你好生歇息着,本宫已经让内务府请彦昌和夫人进园子来探望与你,妹妹的心思能放开些,身子也就会好了。”
“臣妾多谢娘娘了,娘娘请吧,臣妾在病中,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就不好了,以后皇后娘娘还是少来臣妾的住所吧。”文妃闭上了眼,这几句话就已经耗干她为数不多的精神。
“妹妹好生休息,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杏贞站了起来,又吩咐服侍文妃的宫人要好好照顾文妃,要太医也尽心服侍,转过头,只见片刻之前的文妃又昏睡了过去,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文源阁。
杏贞刚刚绕过了水木明瑟,小夏子就回来禀告,“已经告诉了内务府,估摸着下午就能递牌子进园子了。”
“好,到时候就让他们直接进来便是,彦昌是男眷,不宜在园中过夜,文妃的母亲就让她留在园子里照顾文妃吧,横竖也没几天日子了。”杏贞叹了一口气,又转眼看了看安茜手里浩如烟海般的字典,心里不忍,“御膳房和御药房这些日子就听着文妃殿里吩咐,想吃什么,都快用吧。”
“是。”
……
柏俊已经不知道自己呆在刑部的大牢里多少天了,牢笼里面只在侧墙靠近房顶的地方开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气孔,柏俊带着手链脚链,只能侧脸看到那气孔里时而明亮时而漆黑来分辨白天还是黑夜,柏俊虽然还抱着对于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可是边上的那些舞弊的同犯们,浦安、李鹤龄受了重刑,眼下奄奄一息,对着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抱希望了,看着柏俊听到大牢的木门刺啦打开,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期待的眼神,李鹤龄不由得开口讥笑,“我的中堂大人,别看了,不会是别的不相干的人。”李鹤龄眯着眼看到了是送饭菜进来的狱卒,“瞧见了没,是给咱们送饭的,如今咱们到了刑部大牢,哪里能这么出去的。”
李鹤龄还在径自唠叨,那些狱卒也不理会,把几个朱漆的大食盒抬了进来。原本昏迷过去的浦安听到外面的躁动,呻吟一声醒转过来,浦安看到那些狱卒郑重其事的样子,又看到从那些食盒里面拿出来了以往从来没有的佳肴,比如醉仙楼的醉鸡,熏鱼,还有大三元的四喜丸子,浦安原本散乱的眼神瞬间变得重新凝聚了起来,浦安扑到了栏杆边上,死命地抓住木柱子,眼角变得鲜红起来,大声地对着摆碗筷的狱卒喝着说道:“这是什么饭!这是什么饭!”
径直唠叨的李鹤龄和失望的柏俊都被浦安惊的看了过来,看到了狱卒们的布置,李鹤龄嘴唇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柏俊的脸刷的变白了。
为首的狱卒也不动怒,朝着三个人依次打了个千,“好叫三位大人知道,皇上朱批下旨,旨意写的分明,在今日午时三刻让三位大人上路。这不,尚书大人体恤各位大人,给大人们在外头置办好席面,让大人们享用了好上路呢!来人,把大人们的镣铐打开,好好地伺候着!”
“是!”几个狱卒解开了三个人的镣铐,把三个人半拉半推地扶到了摆好的吃食前,浦安的身子持续地在前后颤抖,李鹤龄咬了咬下嘴唇,连血咬出来都不自知,看见了在狱中从未见过的佳肴,李鹤龄全无食欲,拎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喟叹一声,“好酒,是二十年的汾酒。”又给浦安和柏俊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杯子,“两位,是在下的不是,利欲熏心心渐黑,连累了两位要陪着在下一起去黄泉路,先干为敬,这条命只能是下辈子再报给两位了!”
浦安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酱蹄髈不说话,柏俊惨笑一声,举起杯子饮干了那不知是何滋味的二十年汾酒。
第159章 科场弊案(九)
碧桐书院最近的气氛有些压抑,太监宫女们都知道素来心情极好的皇后总是冷着脸,平时总是雷打不动的午睡也睡得不太安慰,地下服侍的人互相耳提面命,一定要当好差事,不要要皇后有发作自己的机会。
安德海从碧桐书院外头匆匆跑了进来,几个洒扫的小太监看见气急败坏的首领太监,忍不住停下了扫把,窃窃私语,“这不知道哪里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咱们兄弟注意着点,快把差事做了,找地方歇息去,娘娘只要咱们事儿办好,别的时候自在的紧。”
“极是极是。”
“文妃薨逝了?”杏贞点了点头,原本烦闷的心情变得多了些忧伤,太医回报,说文妃的身子已经全然坏了,也就是在这几日的时候,“可惜了,她父母亲还在园子里?”
“是,学士是今个入宫的,文妃母亲这几日都是日夜陪着的,如今正在那头哭着呢。”安德海递上了手里的折子,“这是文妃的遗折。”
杏贞接过了文妃的折子,翻开观看,“那你赶紧去禀告皇上吧,哎,这死后哀荣也要让内务府准备妥当。”
“是。”安德海转身正欲离去,就听到了皇后的喊声,“等等!”安德海转过身子,看到杏贞原本烦闷的脸上透出了一点欣喜的表情,杏贞猛地合上文妃的遗折,抬起头来,头上的累金丝玛瑙凤纹步摇微微颤动,杏贞直视安德海,眼中射出精光,“文妃妹妹啊文妃妹妹,你可真是时候!如此时机真是天给予之!有本宫在一日,自然会护的你家里周全!小安子,安排轿辇,马上去九州清晏,本宫要和皇上面陈此事!”
“是!”
陈孚恩在签押房里品了一口祁门红茶,闭目养神,早上去圆明园参加御前会议穿着补服一直没脱下来,就这样端坐在签押房里,等会,还要有要事。
陈孚恩的师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附在陈孚恩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东翁,大牢里的三个人已经都用了上路饭了。”
陈孚恩点点头,“内阁军机没什么变化吧?”
“有肃顺大人在那边盯着,不会有什么变化的。”那个师爷说道,“此事定然不会再有变数了,柏俊就算想皇上的赦令,肃顺大人必然也不会让诏书出圆明园一步的。”
陈孚恩睁开了眼睛,微微一叹,“老夫也不欲置柏俊于死地,打发他赋闲回家便是,这朝争若是死了人,将来若是端华载垣等人失势,也免不了有人要落井下石,置老夫于死地啊。”以北宋为例,原本政治斗争不过是贬官,把失败者赶出朝堂便不再下死手,到了王安石变法之后,哲宗当朝,一连让几个保守党的重要人物死在了岭南贬谪之地,这才如同火药索一般引燃了整个政治局势,朝政由此败坏。
“虽说是凡事留一线,可肃顺要置人于死地,皇上都批了,东翁也不必多虑,几个铁帽子王,轻易到不了的,东翁何必杞人忧天。”那师爷深知陈孚恩等人之事,开口劝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既然让老夫去监刑,凡事不能出半点差错,那些虎视眈眈进士出身的御史们,咬不了肃顺,咬的了我这个大司寇,关防你去安排好。”师爷躬身应下,陈孚恩抖擞起精神,此时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只能是一往直前了,“午时三刻验明正身,即刻处斩!”
“是,东翁。”那个师爷应下,却又有点担心起来,“若是皇上突然转了心思,要赦免柏俊一干人等,与其那时候难为,不如提早些时候行刑?”
“不可。”陈孚恩摇摇头,断然拒绝,“本官这里依律行刑,若是肃顺那头挡不住皇上的意思,那这就不干老夫的事儿了。”
“东翁以为肃顺挡不住皇上的诏令?”
陈孚恩眯着眼睛,捻须沉思,“若是平时,肃顺自然是皇上驾前最宠信的臣子,可是在这园子里,还有肃老六难以匹敌的人物在。”陈孚恩看到师爷一脸了然的表情,微微点头,“就是储秀宫那位,肃顺确实是才华横溢,但是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向来小瞧这六宫之主,这献计剿匪,代批奏折,又给皇上诞下龙子,先生你想到了谁?”
“那自然是那则天大圣皇后了。”
则天大圣皇后就是武则天,“你也瞧出来了,皇上的身子一向不太好,又是整日里眠花宿柳,这将来不忍言之事就怕来的快,到时候,皇后正值壮年,有手段,有谋略,还名正言顺地生养新帝,肃顺吃亏的时候就到了。老夫冷眼瞧着这形势,将来若是肃顺要败,必然是败在他如今瞧不入眼的人手上!”
“那东翁是否要未雨绸缪?”
“也不需如此。”陈孚恩摇头否决,“老夫自诩问心无愧,勤勉当差,想必朝中也要有人办事儿的,何况肃顺最忌讳脚踏两只船,且先看看吧。”陈孚恩饮尽了杯中茶,“如今不到那个时候,何况,先生你也知道有句俗语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人家得意的时候,老夫也算不上什么的,老夫今日且瞧着。”陈孚恩站了起来,抚了抚身上补服不存在的褶皱,“虽然记性不如年轻时候了,老夫也还记得当年皇后开始代批折子时候,柏俊可是上了折子说是妇人干政的,若是如此皇后都肯援手,那想必只要老夫不是故意刁难皇后以及承恩公一家,将来若是老夫有难,自然也能向着她求救。”
陈孚恩的绍兴师爷不愧是消息灵通之辈,随着陈孚恩走出签押房,又说了一件秘事,“听圆明园里头当差的苏拉说,肃顺上折子要对顺天府乡试试卷磨勘的那天,柏俊的夫人可是先进了园子见皇后的,之后皇上才下了旨意彻查此事。”
“哦?”陈孚恩准备好了退路,也没有必然要办死这件事的决心,所以师爷说的这事就当是秘辛来听了,陈孚恩听着还蛮有兴趣,“这柏俊也不算是睁眼瞎,倒是知道拜佛要拜真佛,烧香要烧头香,咱们就看着吧,如今这朝堂之中,风云变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叫人看不过来,不过,先生,你说,这是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东翁稳坐钓鱼台便是。”
咸丰皇帝这时候正在芳草从传了一班南戏班子来消遣,虽然是听从了肃顺勾了柏俊斩立决,可这咸丰皇帝的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挥之不去,最近身子发虚,又加上心情沉重,夜间盗汗频频,晚上睡不好,日间就是更加犯懒,一应宫内外事物都不去理会,今日稍微身子好了些,就传了升平署的一干戏子来御前献艺,也不用锣鼓,头面妆容一概不用,只用琴箫清唱,咸丰皇帝懒懒倚在罗汉床上,翻着手里的册子,看着那一出想听着,就用手轻轻一点,那个升平署的管事太监便连忙点头哈腰,让肃然站在地上的伶人们开唱起来。
才唱了《紫钗记》的第二出:春日言怀,扮作书生装扮的小孩子八字步踱着,唱了一段【珍珠帘】:十年映雪图南运。天池浚。兀自守泥涂湥ЮАO赘秤肼畚摹?翱韧俜缭啤n柯孟旰Y。悄门庭报春相问。才情到几分。这心期占。今春似稳。
意境中虽是壮志不改,却也难免消沉,正合了皇帝如今的心意,正在嗟叹时候,边上的如意就凑到皇帝的耳边,“万岁爷,皇后娘娘到了。”
皇帝点了点头,依旧听着那个小孩子清唱,见到皇后从一大片的太湖石后头转了出来,微微朝着自己福了一福,皇帝一抬手,让那个升平署的小孩子停了唱,“皇后无需多礼。”皇帝如今是知道,反正只要是皇后亲自来见自己,总是有要事和自己商议,“怎么了,哪里又出什么乱子了?”
杏贞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股恰当的哀色,“皇上,文妃妹妹她薨逝了。”
皇帝原本还在闲闲翻看的手停了下来,眉心皱了起来,随即长叹一声,“是今个的事儿?”
“是,文妃妹妹最近些年为了帮着皇上完成《咸丰字典》的编撰,呕心沥血,日夜通宵达旦,住在文源阁边上,怕走了水,连冬日里的炭火都不敢生,前些日子刚刚给了臣妾成品,想必是心愿已了,这才含笑登仙了。”杏贞用绢子拭泪,“臣妾也曾苦劝,奈何文妃妹妹一心为了皇上的文治,丝毫不听臣妾的。”
“罢了,她也是可怜人,虽然当年冲撞了丽妃,朕后来也不怪她,她倒似怪上朕了,成日里不朝朕身边热乎,如今看来,她还是极好的人,只是文静内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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