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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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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上房,这两个人简直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大晚上的,汪孚林实在没办法大喊大叫,只能东看西看,希望找个梯子上去和他们好好沟通沟通。大约是看到了他的行动,他就听到上头的柯先生开口说道:“梯子就在靠那边的墙上,大概是工匠们留下的。”

好吧,上去再和你们说理!

汪孚林一面庆幸自己是睡不着穿戴整齐了出来的,否则大晚上非着凉不可,一面朝那边梯子走去。因为是工匠专用,梯子结实而又稳当,只不过就算他是练过下盘的,此时此刻沿着墙头走到靠近屋檐处,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好容易等顺着柯先生的指引爬上了屋檐,他就开口叫道:“大晚上的,柯先生有闲心就算了,那位二小姐,你这么随随便便出来,你娘和你姐知道吗?”

此时夜色寂静,因此汪孚林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足够屋顶上的两个人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小北扭过头来,那张脸上红扑扑的,竟是打了个酒嗝。她眼神迷离地盯着汪孚林看了一会儿,这才嗤笑一声道:“娘当然知道,我出门的时候,明月姐姐还让我小心点,她们才不像你这么胆小。”

“好好,是我胆小。”汪孚林没好气地摇摇头,“我就不信,她们知道你敢大晚上爬到屋顶上喝酒!柯先生你也不管一管,自己喝酒就算了,还让她喝!”

“夜半遇到酒友,也算是有缘嘛。”柯先生就在靠近汪孚林的这边,干脆伸出手拉了他一把,等他手忙脚乱爬到了自己身边,却是满脸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低声说道,“其实是我看到这丫头跑到厨房,还拿了一罐今天没喝完的酒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又带着酒意翻墙上房,生怕她出什么事,这才跟着上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汪孚林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可却怎么都不明白这丫头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因此,见柯先生站起身来脚步轻巧地越过了他,却是径直往墙头借力,又从梯子上下去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阻止,而是没好气地挪过去,对身边那个抱着膝盖的小丫头问道:“喂,到底怎么回事,睡不着散心跑厨房喝酒干什么?跑房顶干什么?就算你身手再好,不怕喝醉了掉下来?”

“要你管!”小北斜睨了汪孚林一眼,又打了个酒嗝,“你是我什么人啊!”

见汪孚林闻言一愣,她就更加气苦了:“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婚约,再说都是废了的东西,不要重提就好了,干嘛说出来让人烦心?你爱娶谁就娶谁,关我什么事!”

听到这不着边际的话,汪孚林好一会儿才品出了滋味,顿时意识到,这丫头竟然是知道了。也就是说,汪道蕴竟然真的对叶县尊又或者苏夫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苏夫人那时候不是在诈他,而是货真价实什么都知道了!可问题在于,苏夫人知道就知道了,对这小丫头提什么提?他很想解释一下,可又发现这种事情完全就是一团乱,到最后不得不放软和了口气说:“本来就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之前的意思是……”

“我又没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小北突然打断了汪孚林的话,脸上比刚刚看上去更红了,“你直说不愿意不就行了!”

“喂喂,你说你这丫头,别空口说瞎话行不行?”汪孚林实在有些头疼了,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实在不放心我家老爹那性子,他着三不着两,固执迂腐,我这不是担心他把事情办砸了吗?再说你年纪还小……”

“你过了年也才十六岁,大到哪里去了?”小北伏在膝盖上,悻悻反讽了一句,声音须臾便低沉了下来,“我一直都以为,你知道父亲的事,也知道胡家的事,不是那种人,可没想到你也……”

“够了,给我停!”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汪孚林本来就烦躁,此时被这么一个醉丫头一次又一次自以为是的话给堵得心头窝火,他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一口喝住了小北后就吼道,“你个傻丫头给我听清楚,第一,你爹还在歙县当官,把你许给本地顶尖乡宦子侄,不是给蔡应阳那种挑刺的巡按送把柄?第二,我爹纠结的是重结婚约,如果你不是胡宗宪的女儿,而是换成哪个阿猫阿狗,他一样会上赶着让我娶她;第三……”

他这第三之后,却突然卡壳了。然而,小北却被那一声傻丫头以及剩下来的话给说得怒了,竟不管这里是房顶,一个转身挪了过来瞪着汪孚林。

“我不是傻丫头,我也不是阿猫阿狗!汪孚林,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第三九一章 应该是喜欢的

叶明月曾经问过小北类似的这么一句话,她曾经感到震惊,羞涩,甚至有些彷徨,可最终在叶明月的循循善诱下,她偷偷决定,自己可以喜欢他。然而,苏夫人刚刚在她面前捅破的那一道昔日婚约,让她先是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喜悦中,却又立刻跌入了难以接受的失落之中。

因为苏夫人对她说,汪孚林在得知她的父亲胡宗宪和汪道蕴曾经订立,而后又解除的婚约之后,虽说告知了汪道蕴以及汪道昆家中三兄弟她的身世,却又旗帜鲜明地表示,事业未立,何以家为,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意思不外乎是说,汪孚林不打算重新履行那个婚约。

可也只有在灌下去半罐子酒之后,她方才得以问出此时此刻这个问题。见汪孚林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她终于笑了起来,声音涩涩地说道:“我就知道……我从前也只不过是胡家的庶女,如今父亲更是身死名消,什么都没有了,两个兄长全都是凉薄的人,如果没有爹娘收留我,没有姐姐照拂我,我说不定早就死了!四书五经我只读过一个皮毛,那些外头的大事我不懂,人情往来我也只跟着娘学过很少一点……总之我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她一下子扭过了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样没用,怎么配得上赫赫有名的汪小官人?”

汪孚林没想到自己只是这微微一迟疑,竟是又让这傻丫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伸出双手,强硬地扳着她的脸正对着自己,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才说你是冲动的傻丫头!只不过娶个媳妇而已,我是想那么多东西的人吗?”

只不过娶个媳妇而已……这算什么话?

小北被汪孚林双手托着两颊,一张脸本来就被酒意冲得火热,此时此刻更是感觉到脸颊在那双手之下一阵阵发烫。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汪孚林的最后两句话。尽管酒意早已冲得她的神智有些迷迷糊糊,可这种话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可接下来,汪孚林又说了更离谱的话。

“我知道,这年头但凡有点名头的家族,哪家不是对联姻之事看重得犹如天大,想要通过两姓之好获取更多的资源和支持。只不过,我这个人不一样。我没什么出将入相的大志向,没想过治国平天下,能修身齐家就不错了。所以,我的妻子不用精通这个精通那个,只要我喜欢,那就够了!”

小北呆呆地看着汪孚林,仿佛听懂了这话,又仿佛没听懂。良久,她有些痴痴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还真是个不依不饶的小丫头啊!

汪孚林放开了左手,右手从小北的左脸颊向下移动,捏住了她的下颌,突然就这么凑了过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等他挪开脸,见对面的小丫头已经完全呆在了那儿,他才微微笑道:“应该是喜欢的。”

尽管从前并不是没有两人独处过,不论是在西干山的下山路上,不论是在练水之畔的西园,不论是去绩溪龙川村,又或者是其他那些地方,甚至也有过自己背他那样的肌肤之亲,可小北一直以为,自己只把他当成家人又或者说朋友,直到叶明月先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而苏夫人又捅破了第二层窗户纸。此时此刻,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汪孚林的举动乃是轻薄,而是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碰触过的嘴唇,突然歪着头问了一句。

“什么叫应该是喜欢的?”

“应该是喜欢的就是……你再不从房顶下去就不喜欢了!”

汪孚林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句话,继而自己也笑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大晚上的,再在屋顶这种地方吹风,不说会不会被人笑话,明天也得冻病了!来,跟着我一块,立刻下去!”

小北挑了挑眉,见汪孚林坐在那小心翼翼往边上挪,她一改往日的跳脱,也没有展露身手的意思,就这么跟着他。等到有惊无险地落在围墙上,她看着自己那只一直被他握着的手,眼神竟是有些移不开去。到最后眼看他先自己一歩下了木梯,继而放开了自己的手,她竟是生出了一分莫名的失落,直到稳稳落地的汪孚林再次向自己伸出了手。

“好了,看准了,一步步下来,我在下头接着你!”

往日不过是一跃而下的短暂距离,当站在木梯上一步一步下来时,小北却觉得异常漫长。当最终抓住那双手,终于站到了地面上时,她不知怎的,竟是同样主动凑上去,在汪孚林的唇边亲了一口,等移开脸后就笑了。

“嗯,有来有去,我们扯平了!”

好吧,果然是醉了,否则往日就算这小丫头再肆无忌惮,也绝对没这贼心更没这贼胆!

汪孚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下一刻便立刻扭头往四面瞧了瞧。刚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希望没人瞧见这一幕,因此,见柯先生早就消失了,院子里并没有别的闲杂人等,他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连忙拽着小北从角门进了叶家人今天借住的客院。把人送到了门口后,见里头赫然黑灯瞎火没有一点动静,他也吃不准叶明月这会儿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干脆压低了声音。

“总之一句话,不要再胡思乱想,快回去睡觉!”

“嗯。”小北点了点头,可等走到门边两手按在门上时,她又回过头来,朝汪孚林招了招手,“下次再喝酒。”

汪孚林实在是懒得回答了。眼看她进了门,而且还能够记得放下门闩,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脑门子上刚刚熬出来那薄汗,这才反身回房。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今晚自己没有因为睡不着而出来溜达,这小丫头难道会在房顶上和柯先生喝一晚上的酒吗?

带着这种疑惑,他使劲摇了摇头,直到踏着这冰冷的夜色回到房中,一股暖意扑面而来,他方才感觉到脚下冰冷,可一双手却竟是半点都不凉,甚至可以说是滚热的。

想想刚刚在屋顶上对那个大醉的丫头说的话,做的举动,汪孚林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叶家姊妹俩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缜密细致,一个冒失冲动,可是,从相见相识相交开始,那位兰心蕙质,聪颖剔透的大小姐无疑具有更耀眼的光芒,可就是在这样的人身边,从前作为丫头也好,现在作为妹妹也好,小北的存在感始终是那样足,让人无法忽略,甚至一度让他觉得,他们相性不合。

如今看来,不是相性不合,只是另一种冤家对头而已。

“我说你太小,真不是哄你的……要是放在我那个年代,在老古板眼里,这年纪其实算得上早恋啊!”汪孚林轻轻嘟囔了一句,三两下脱了衣服踢了鞋子,重新钻进了被窝。幸好还有个汤婆子,已经冰凉透了的脚渐渐温暖了起来,就如同他此刻那双热乎乎的手一样。

另一间屋子里,小北懵懵懂懂关门上门闩,继而摸黑到了床边,却是直接一头栽倒了下去。喝了那么多酒爬上屋顶吹风,先是对柯先生叽里呱啦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对汪孚林透露心扉,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她都已经到了负荷的边缘。朦胧之间,她只感觉到有人帮自己脱了外头的衣裳,又盖好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冰凉的额头和脸颊上更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着,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

“娘……”

听到这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苏夫人不禁温和地笑了笑,随即用手轻轻将刚刚为她解散的头发捋开了些,这才站起身来。见叶明月正亲自掌灯站在一边,满脸的担心和关切,她就低声说道:“没事,她身体底子好,再说这被褥事先都是用汤婆子焐热的,就是怕她回来受冻。虽说额头和脸冻得冰凉,但身上好歹还是热的,幸好我早早和柯先生打过招呼,否则要是剩在厨房的是半罐子烈酒,麻烦就大了。”

“娘,您也太直接了,刚刚小北跑出去那样子,我都快给她吓死了!”叶明月一想起当时那情景,以及小北大晚上在屋顶的样子,她就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而且,这是在汪家,万一被别人传出去怎么办?”

“孚林的父亲只会乐见其成,他那位娘子是只要儿子点头就绝不会反对,如果不是如此,汪孚林那小滑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心意说出来。”苏夫人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却是直接来到了女儿那张床上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早有准备的她让严妈妈把伺候叶明月和小北的丫头给叫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这会儿人都应该睡了,自己和叶明月在这边等着。尽管屋顶上到底什么情形,母女俩没办法看清楚,可凝神细听,那番对答却她们却都听见了。

“小北被娘一逼,这才酒醉吐真言,汪孚林被小北一逼,终究也说出了心里话。可是,娘,你就没想过,万一没这么巧合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苏夫人见女儿放下灯台在身边坐下,挑了挑眉,眼神中满是笑意,“晚上我特意建议孚林的母亲,给她自己和其他人那儿送了一碗宁神汤助眠,又吩咐厨房给孚林准备热性大的炖品,让阿衡给他灌了个滚热的汤婆子,屋子里早早用火盆加热,一热自然就睡不着,他这随性的性子当然会出来走走。有柯先生陪着小北,小北当然不会去爬其他地方的屋顶,而会是他这屋子的屋顶。所谓巧合,只是必然而已。”

叶明月已经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脱口而出道:“若将来为了我,娘也会这么费心?”

“那当然。”苏夫人想也不想就迸出了三个字,随即歉然地说道,“如果没有孚林的父亲说破那件事,也许我只会顺其自然,他喜欢你也好,喜欢小北也好,又或者是喜欢许家那位九小姐,都可以顺其自然,叶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可孚林的父亲既然认准了,孚林又曾经在他们汪家人面前说过那样的话,我若再不探明白他和小北真正的心意,继续这样下去,那就不妥当了。明月,娘知道其实这是偏心……”

叶明月登时伸出一只手盖住了母亲的嘴,随即脑袋靠在了苏夫人的右胸,轻声说道:“娘,不要说了。如果换成是我,哪怕灌下一千杯酒,我也不会去问出那句话。我还没有去想究竟要不要喜欢他的时候,就已经不用抉择了。”

第三九二章 禀告县尊,小北逼着我表白了

一夜高卧,当次日一大清早,从一夜好睡中苏醒过来,开门面对一个晴朗好天气时,汪孚林忍不住多走了两步,回头望着屋顶,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

话说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吧?他竟然也会陪着人做如此离谱的事?

“孚林,这么早就起了?看来精神不错啊!”

听到这一声招呼,汪孚林赶紧朝声音来处望去,见是笑容可掬的柯先生,他立刻就有些不自然。昨天晚上的事情,别人也许真的会不知情,可柯先生作为当事者之一,尽管闪人早,后来他也没瞧见人在哪,可要说这位素来率性又或者说恣意的柯先生没有偷窥,他绝对绝对不信!

“柯先生也瞧着精神不错。”他打足精神回了一句,又故作轻松地说,“话说这松明山的空气也比歙县城里清新。”

“那是当然,晚上的空气更好,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汪孚林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了哎哟一声。发现那分明是小北的声音,他顿时心里一突,紧跟着就传来了叶明月埋怨的声音:“一大早就毛手毛脚的,在屋子里洗脸打翻了脸盆,穿衣服险些穿反了,出门差点被门槛绊着,现在倒好,走在院子里都能莫名其妙绊着自己。你呀,别这么迷糊行不行?否则回去之后真的得带你去庙里拜一拜,让菩萨治一治你。”

汪孚林见柯先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脸皮却厚得很,没事人似的耸了耸肩,当下就径直去向父母问安了。金宝秋枫和叶小胖都在这儿,闲话片刻,他就发现昨天晚上大家都睡得特别香甜,尤其是叶小胖还在汪道蕴特别慈祥的追问下,说是自己平时有点挑床的人,昨晚却几乎挨着枕头就睡。而秋枫也点头附和道:“平时小胖哥一打呼噜,我和宝哥都睡不着,昨晚我们却睡得特别好。”

听到汪二娘和汪小妹也全都在说睡了个大好觉,汪孚林终于有些怀疑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是不是中了别人的设计。可是,等到苏夫人她们也都来了,小北跟在最后,一撞见他的目光,便慌忙侧过了头去,分明今早醒来之后,还记得一些昨天晚上醉了的情景。见此情景,他便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都已经发生了的事,就算查出个水落石出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断案子!

依照汪道蕴的意思,自然是在这松明山多住几天,可苏夫人歉意地说不放心留着县衙中只留有丈夫一人,他自然无话可说。而恰在此时,吴氏却开口说道:“这老宅布置还得花一番功夫,不如这样,相公和我留下,一来翻修老宅的时候,乡里乡亲帮忙不少,二来之前那位三奇师傅也还有些收尾的事情,正好我们商量着做。夫人你们回去,就让孚林他们送,我们就先不回去了。”

汪道蕴正要提出自己的意见,却不防袖子被妻子使劲拉了拉,犹豫片刻,也只能顺着妻子的意思如此答应。汪孚林如今对于父母双亲的态度是,人既然回来了,那么非原则性的事情,能顺着他们就顺着他们,省得被人说不孝,这会儿当然不会反对。汪二娘和汪小妹倒有些不情愿立刻就走,眼下兄长立足稳当家业兴旺也不用她们操心,姊妹俩就商量着一块留了下来照应。只有金宝和秋枫因为课业耽误不得,所以还是跟着一块回城。

回去的路上,主人加上仆从丫头一下子少了七八人,相较于来时浩浩荡荡一大帮子人,却是轻省了很多,然而这气氛仿佛也因为人少了而有些诡异。途中休息的时候,叶小胖就敏锐地察觉到,母亲和姐姐们中间仿佛有些不对劲,而汪孚林也特意策马落在最后,这怎么看怎么不像话。因此,再次上了马车起行后,他就对同车的金宝和秋枫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有问题。”

“什么问题?”金宝有些不明所以,“这一路很稳当啊。”

“你年纪小,不懂。”叶小胖故作大人似的拍了拍金宝的脑袋,却又换了个位子坐到秋枫的旁边,“我觉得,自从我爹说要让汪大哥当女婿之后,有些事情就特别不对劲。”

叶小胖是完全藏不住话的人,别人他也许还会竭尽全力藏着掖着,可对金宝和秋枫,他几乎无话不说,因此两个小家伙全都早就知道了叶县尊的酒醉吐真言。他们对于叶明月和小北也是最熟悉的,再其次就是许薇了,在金宝看来,不论是这三位中间谁嫁进汪家,成为自己要称呼一声母亲的人,那都是很可以接受的,倒无所谓谁更好的问题。可秋枫却不一样,因为他说穿了在汪家就是吃白食的!

哪家少爷的陪读能够享受和少爷等同的待遇?而且,汪孚林是说过,他自食其力,除却陪读之外还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可现在汪家仆从也不少了,他顶多就是整理一下汪孚林的书房,又或者偶尔洒扫一下院子,就这样的活有时候还干不上,因为等他和金宝秋枫从知县官廨那儿回来的时候,人家早就干完了。他这样吃白食的陪读,一般的厉害主母怎么容得下?

所以,哪怕是叶明月、小北、许薇,这样三位都太熟悉的小姐,在小小的他心里也是分档次的。叶明月精明厉害,小北冲动无惧,许薇娇憨天真。当主母的话前者最适合,但他也许会压力最大;中间那位最不适合管家,估计对他还是该咋样就咋样;许薇则是父亲许二老爷不同意,嫁进来的可能性最小,可许薇却是对金宝和他却是最好的,和她说话也是最不累的。而歙县两大家族联姻,意义很重大。

可这只是他个人心里的小想头,总不成对叶小胖说,我觉得你汪大哥做许家女婿更有好处,到时候他非得被叶小胖捶死不可!

所以,他想了想,就如同小大人似的说道:“这种事外人担心了也没用,顺其自然就行了。”

“可我不就是看着那样子,不像是顺其自然吗?”叶小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唉声叹气地说,“我就怕汪大哥脸皮薄,我家两个姐姐平日大胆,这种事上也抹不开面子,回头好事成不了啊!唉,要不是这样我干嘛一听到你们到松明山来,立刻就回去叫上她们,幸好娘也答应了,可看今天这样子,别是我好心办了坏事,把好好的事情办砸了,那可就糟糕了。”

这下秋枫也被叶小胖的使劲撮合给“感动”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皇帝不急太监急,谁会脸皮薄,小官人都不会脸皮薄,他胆子大着呢!”

而一直没吭声的金宝,这时候也低声嘟囔道:“我觉得叶家两位小姐也都不会抹不开面子,否则平时也不会常来家里了。”

汪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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