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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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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困顿,又去见了那些和花魁大会相关的人士。毕竟,吕光午和牛四的帖子是他出面弄来的,席位也是他安排的,他还得对人解释缘何藏着掖着汪孚林的真实身份,反正善后事宜很不少。
尽管他因为助高拱复相而黑白两道通吃,但大喇喇坐在家中凡事差人去做,则很容易造成别人不快,所以他宁可亲自出面。
然而,当邵芳疲惫地回到家中时,面对的却是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什么?汪孚林竟然邀了姑爷,两人一同出门去了?”邵芳见管家讷讷点头,他不由得怒喝道,“你这是什么脑子,他要见姑爷就让他轻易见到了?”
管家被邵芳骂得耷拉了脑袋,心里却暗自埋怨,腿长在沈姑爷身上,他又能怎样?汪孚林是家里的客人,要见姑爷难道还能拦着不让?
见人不说话,邵芳顿时也没了训斥的兴致,干脆撂下人径直回房。然而,一想到汪孚林单独和沈应奎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少不得又叫了今日跟随出门的阿旺和阿才过来,吩咐他们两人出去找人。等人一走,他便颓然坐下,揉着眉心烦恼不已。
第一次和汪孚林交手,他是无心对有心,因此计谋败露大败亏输;第二次他是隐身幕后煽动群盗,结果竟然被那小子和叶钧耀联手将人一网打尽;第三次他依托于高敏正,可最后竟然还是输了!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败北他心中约莫有数,可中间那次汪孚林是如何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下扭转乾坤的,他至今不得而知。
“沈郎啊沈郎,你明明是一条筋的性子,为什么就不知道离那小子远一些?”
邵芳长叹一口气,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因为连日奔波,心事又重,他竟是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朦胧之中,他竟是梦到了高拱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地说着如何反贪腐,如何革除无能的官吏,如何控制宫中那些内宦权力过大,如何改革不符合如今情况的法规政令……可就在他沉浸在高拱的绝大魄力中时,面前的人却陡然之间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他就只见一把长剑从高拱后背刺入,透胸而出,那剑尖上糊满了鲜血。
可即便在这种时候,极其诡异的是,高拱竟然依旧在笑容满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元辅……元翁……高阁老!”
连续变换了三个称呼,邵芳陡然之间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自家书房,面前也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擦了擦额头,却发现手上油腻腻的全都是汗。
“竟然是噩梦……我多少年没做过噩梦了?”
邵芳正喃喃自语,冷不防书房大门猛地被人一把推开,紧跟着大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派人出去找的女婿沈应奎!见其是一个人回来,显然阿才和阿旺并没有找到人,他不禁沉下脸问道:“我都和你说过了,与人交往要谨慎些,你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和汪孚林一块出去了?”
沈应奎没有答话,而是盯着邵芳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直截了当地问道:“岳父这次是带着汪孚林从歙县回丹阳的?”
此话一出,邵芳那张脸登时僵住了。他双手紧紧按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问道:“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全都说了,从汉阳府汉口镇,一直到徽州府歙县。”沈应奎一面说,一面死死盯着邵芳的眼睛。他和邵芳是多年翁婿,此刻一见其平静的表情,寒光毕露的眼神,他就知道接下来恐怕不必求证了。他垂下眼睑,沉默良久,这才深深一揖道,“岳父大人,我一直很敬重你,尤其感激你对我的栽培和关切。然则,人生在世不止是功名二字,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恕我无法苟同岳父的做法。晴娘身体弱,孩子也尚小,我先回常州了!”
尽管沈应奎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可邵芳却从里头听出了深深的不祥意味。眼见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他忍不住拍案而起。
“你站住!难道就因为外人之词,你便要与我割袍断义不成?”
“晴娘乃岳父骨血,我也是岳父的女婿,割袍断义四个字自是不敢。”沈应奎仍旧没有回头,而是侧身又微微弯了弯腰,低声说道,“我只希望日后能告诉阿仪,他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不是浸淫于诡谲阴谋之辈。岳父,您收手吧,朝中谁当权,又与我等何干?”
见沈应奎就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去,邵芳忍不住一屁股跌坐了下来,脸上又是懊恼,又是痛恨。最终,他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五个字:“汪孚林,你好!”
汪孚林是跟着沈应奎前后脚回来的。他之前就和这位邵家女婿一块出的门,别的一个人都没带,他知道沈应奎一回来必定会去找邵芳,到时候他还在外头游荡,这纯粹是给暴怒的邵芳当靶子。所以,回到客院之后,听说小北已经起来了,他立刻拖上人直接来到了吕光午房里,心里打的只有一个主意。
如果邵芳真的不管不顾杀过来,好歹还有新昌吕公子罩着他不是?
小北却不知道汪孚林的念头,听严妈妈说他中午和沈应奎一块出去吃全鱼宴了,竟然丢下她和吕光午,少不得就恼火地说道:“大吃货,你去吃好东西不带我也就算了,竟然连吕叔叔都不叫上一声,太不讲义气了,也不想想当初谁救的你!”
吕光午哪会在意这个,见汪孚林一个劲打哈哈回避话题,他不禁有些奇怪。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外间传来了一声大喝:“汪孚林,你给我出来!”
“是邵芳!”
小北听出这声音中满是怒气,立刻疑惑地去看汪孚林。果然,就只见他挠了挠头,显然承认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她当即恍然大悟,指着汪孚林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怪不得你一回来就拖着我见吕叔叔,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敢情是你闯祸了,要找吕叔叔替你兜底!”
话音刚落,就只听外头的邵芳冷冷说道:“你不出来是不是?那我就进来了!”
小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汪孚林一步跃了过来,一把拉住她就闪到了吕光午身后。面对这一幕,小北自然瞠目结舌。哭笑不得的吕光午看到邵芳气冲冲进了屋子,哪怕不明所以,却只能挡在前头:“邵大侠找孚林有事?”
“汪孚林,你到底想干什么?”邵芳此刻眼里根本就没有吕光午以及其他人,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只死死盯着汪孚林,“你竟敢在沈应奎面前出言离间我们翁婿二人,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
这下子,吕光午登时一愣,小北则大吃一惊。她对沈应奎的印象也很不错,此刻登时有些不太赞同,可看到汪孚林那招牌的笑脸,她不由得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地脱口而出道:“难不成你把之前被挟持的事情告诉沈公子了?”
“敢做就敢当,邵大侠你说是不是?”见邵芳一脸仿佛要把自己吞下去的样子,汪孚林却没事人似的继续说道,“我看得出你们翁婿感情很不错,而沈公子更是个重情义,有担待的男子汉大丈夫,听说还是府学生,怎么也是前途无量。可光是我知道邵大侠你干的伤阴鹜的事就不止一桩,你就不怕牵连到他?说实话,我和沈公子很投缘,所以才对他说了真情,原本打算让他劝一劝你。”
“住口,你这是巧言令色!”邵芳愤怒地瞪着汪孚林,恨不得把这狡诈的小子给打死算数!他使劲压抑着怒气,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你挟持了我平安回了丹阳,可就没想过徽州府和歙县都需要结案?无论真凶还是假凶,给我两个有名声的巨盗,就说是他们挑唆群盗入徽州,把案子给结了。然后,邵大侠你这些日子最好不要离开丹阳。”
汪孚林一点都不指望在眼下高拱还在位的时候,能把邵芳定罪,因此退而求其次。不等邵芳说出休想之类的话来,他便加重了语气说道:“邵大侠,你要知道,此事原则上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湖广巡按御史雷稽古已经把你的海捕文书撒遍整个湖广了,如果徽州府接下来把海捕文书也撒满整个南直隶,就算那不是你的本名,你觉得镇江府乃至于丹阳县就一个聪明人都没有?而且你应该知道,这些看的都是谁的面子!”
“你……”
想到高拱之前因为湖广的事就派人来警告过,想到孟冲的干儿子还特地跑自己这里打秋风,再想到沈应奎竟是拂袖而去,邵芳哪怕再不想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接受情势比人强的事实。这会儿他大为后悔之前竟然没有在高资镇就和汪孚林谈妥条件,而是把人引到了丹阳来。倘若不是如此,沈应奎怎会知道这些,翁婿又怎会因此生隙?
因此,他几乎想都不想地说道:“人我会立刻给你,我今年之内也不会离开丹阳!只有一条,得了人之后你给我立刻离开丹阳,我不想再看见你!”
“成交。”汪孚林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见邵芳扭头就走,他这才拉着小北从吕光午背后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狐假虎威的感觉真不错!”
“不错你个头,知不知道太冒险了,要是邵芳真被惹毛了想杀人灭口怎么办?”小北心里很明白汪孚林之所以想快刀斩乱麻,那也是为了叶钧耀的政绩,嘴上却打趣道,“这一路到现在都靠吕叔叔虎威,亏你好意思说狐假虎威!”
“小北说的是,我也平生第一次见孚林这么狡猾的小狐狸。”吕光午却是半点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不过,这虎威我借得甘心情愿,亏你还知道让沈应奎去劝邵芳。可惜,他太固执了,不知道擅泳者必溺于水!”
第四二三章 汪扒皮
既然邵芳觉得汪孚林留在丹阳城内绝对是个祸害,那么,他的行动自然是非同一般地迅疾。吕光午的两个伴当赶到会合之后没几天,他就已经动用全部力量,把汪孚林要的巨盗给安排妥当了。之前徽州那档子事,东南一带颇负盛名的盗匪一下子倒下去两大帮子,还折进去不少独行大盗,但盗匪终究很不少,要抓两个没什么牵扯的独行大盗,对于黑白两道通吃的邵芳来说,这还是很简单的。
然而,当他再次很不情愿地押人来见汪孚林,希望他带上人赶紧滚蛋的时候,却没想到汪孚林请吕光午帮忙验明了这两个家伙的来历,随即竟是提了一个让他险些再次暴跳如雷的条件。
“邵大侠,这人既然抓到了,就劳烦你派几个稳妥人,押解到徽州歙县衙门吧。”汪孚林才不管邵芳是如何暴怒的表情,笑吟吟地说,“我还欠沈公子两千银子,烦请到歙县义店账面上找叶青龙支取,你当初既然也挟持过他,应该不会弄错才是。至于欠邵大侠你那三千两,还请见谅,我家底有限,才刚还了当初欠伯父南明先生的八千两银子,又翻修了家里的老宅,现如今钱很不凑手,只能回头分批还你。”
自己派人押解自己的替身去徽州,然后还得到那讨回女婿的欠账,而自己的那笔欠账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拿回来……这汪孚林简直是汪扒皮啊!
邵芳都快气疯了,憋了老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那你呢?”
“鉴于上次被邵大侠挟持的经历,我打算跟吕公子游历几天,顺便讨教一下武艺。”
就连小北也觉得,倘若自己是邵芳,面对汪孚林这可恶的口气,也非得气成内伤不可。果然,她躲在吕光午身后都能感觉到邵芳那勃发的怒气。
“好,好!算我邵芳认栽,只希望你真能练成个绝世高手,否则你今后小心点!”
汪孚林才不在乎邵芳撂下的狠话。他这两年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徽州,压根没有费心也从不打算去搅和到朝中那趟浑水中。既然如此,隆庆皇帝肯定还会纵欲而死,张居正和冯保勾结,再加上有后宫以及太子的支持,要赢过高拱是妥妥的。邵芳也就这点日子能得意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他不在乎,小北在乎。一帮人紧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邵家,离开丹阳的时候,小北就忍不住把汪孚林拉到一边提醒道:“你这人到一个地方折腾到一个地方,这次虽说没惹出大麻烦来,可却把邵芳给得罪到死了!虽说这家伙连着算计了爹两次,是很可恶,可背后既然是那个高拱,你暂且收敛一点不行吗?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日后高拱下台,爹升官之后,再好好整治他!”
汪孚林不由得笑了。他看了一眼距离不远的严妈妈,因笑道:“你说得很对,但我要的只是邵芳这半年到一年之内安分一点,不要再把手伸到徽州去,伸到我和你爹头上来,这就够了。至于得罪死了他,我不怕,如果怕,我干嘛还去撩拨沈公子和邵芳一刀两断?放心,你什么时候看我打过无把握的仗?”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北低声嘟囔了一句,皱了皱鼻子说道,“有时候你还不是就知道冒险?北新关暴乱,你说进去就进去,西湖浮香坊上说跳水就跳水,汉口镇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踩进两个商帮械斗的事情。对了,还有个姓邵的,想当初你在徽州和壮班赵五爷对付那个邵员外也是,连张牌票都没有,你就敢杀到人家家里去抓现行,被人团团围住不说,还差点折进去一个叶青龙!”
汪孚林听小北竟然开始翻自己的黑历史,登时满头大汗,只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巴。可严妈妈在这里,他只好打躬作揖地说:“行行好吧,小姑奶奶,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这总行了吧?我之前和吕叔叔说好了去一趟扬州,你就和严妈妈带上他们四个回歙县,这样路上也就安全了……”
“谁说我这就回歙县?”小北没好气地打断了汪孚林的话,随即扬起头道,“我出来的时候,爹娘就都让我看好了你,千万别让你一个人乱折腾。既然镇江府过了江就是扬州,我当然跟你一块去,省得你又找借口不赶紧回去。别忘了年底有科考,柯先生之前对我念叨一百遍了!”
这简直是随身携带管家婆啊……不对,比管家婆更狠!
汪孚林顿时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可等到小北得意一笑,跑过去和严妈妈一块整理行李的时候,他却只听严妈妈竟然对小北的话表示了实质性支持。
“淮扬那是出了名的销金窟和风月之地,你这女扮男装在丹阳还不容易露出破绽,在扬州就难说了,回头过江之后,我给你重新装扮一下。”
既是事情办完,一行人当然说走就走,当他们离开邵家的时候,邵芳简直有一种送瘟神的庆幸。
吕光午又带着汪孚林和小北特意绕到了牛四的住处,道别的同时,又在那些恰好在场的机工面前,说出了自己和牛四的师徒名分,一时引得这些人欢声雷动,自觉有了靠山。至于汪孚林则是暂且隐下镖局的事情不提,毕竟,在丹阳邵芳的地盘开镖局,总得等到日月换新天的时候再说。至于牛四和乔翠翠的安全,他倒暂时不担心。这两位在花魁大会次日,又摆酒请了诸多机工并衙门三班六房,此刻又死活要送行,却被吕光午制止了。
“孚林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还会再来丹阳。至于我,将来自有再回此地之日,你也可以到新昌去找我。好了,就此别过吧!”
汪孚林不过抚慰了牛四几句,小北则是对乔翠翠叽叽咕咕说了不少,等到道别之后离城,一行人便走陆路赶在傍晚前到了镇江府,宿了一夜后便过江前往扬州。本来这一程也可以走运河水路,但从丹阳到扬州不过百来里路,两天功夫就到,有从前晕船的小北在,汪孚林压根不提水路这一茬。当次日傍晚,众人终于进入扬州城时,小北忍不住东张西望,最后惊叹道:“这就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我还是第一次来。只可惜现在四月了,不知道风景如何!”
前世今生,汪孚林也一样是头一回来扬州,所以他对这个地处东南,富庶程度不下于苏杭松江,甚至犹有过之的大府,也是颇为好奇。不过他总算知道自己此来扬州虽不是意想中的行程,可早已在去年就已经和汪道昆提过,因此很快就回过了神。
“扬州城我还是第一次来,两眼一抹黑,投宿旅舍客栈的话,还是听吕叔叔的吧。”
离开丹阳,汪孚林却还是一口一个吕叔叔,师兄二字犹如忘记似的不提,可吕光午看他和小北相处,却已经很明白这称呼到底什么意思。此刻,他微微一笑就开口问道:“扬州城内也一样有新安会馆,你确定不去那边?要论屋舍条件,那里比城中最好的客栈都要胜过一筹。”
“要钱吗?”
汪孚林一本正经问出的这三个字,差点让小北没笑岔过气,而吕光午也被逗乐了:“当然要钱!扬州又不是京师和南京,有赶考的举子和士子,这是专门用来接待那些在扬州没有宅院的徽商。知道这些都是大财主,里头从家具陈设全都考究了再考究,若不收钱,哪里可能在扬州城最中心的地段维持下来?”
汪孚林耸了耸肩:“哦,我就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我现在是穷光蛋一个,还欠着邵家一屁股债,哪里住得起新安会馆,还是住客栈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种粗俗却贴切的比方,听得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想乐。虽说汪小财神的名声更多的是恭维,和淮扬这些盐商大户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可汪孚林戏称自己穷,这实在怎么听怎么滑稽。闵福和王六一两个老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官人要是穷光蛋,我们这些特意把银子从放钱取息的地方拿出来,然后放到义店拿红利跟着发财的人算什么?”
“就是,就连戚百户也说,要不是为了稳妥,他一定有多少钱都投在你那儿。”
汪孚林不禁汗颜,可幸亏戚良还有点风险意识,否则要是让他拿着戚继光的私房钱去利滚利,那压力非得压死人不可!
等到跟着吕光午前往他去过的一家客栈路上,小北策马和汪孚林并排,这才低声嘟囔道:“怪不得之前邵芳差点被你气死,你这个汪扒皮!”
咱好男不和女斗!
汪孚林纯当没听见,心里却在计划着回头怎么去拜访一下程乃轩他爹程老爷。毕竟,他这次出来是被挟持的,叶钧耀和苏夫人也不会未卜先知到他能轻易脱身前去扬州,所以当然不会让小北给他捎带上汪道昆的名帖,以及斗山街许老太爷的名帖。所以,两眼一抹黑的他只认识一个程老爷,就得希望这位给他背书一下了,否则在扬州籍籍无名的他一定寸步难行。
“到了!”
听到这一声,汪孚林连忙抬头,就只见面前那座客栈挂着百年老店的招牌,门前迎客的伙计殷勤而不夸张,热络却又自然,几句带着淮扬腔调的问候上来,自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等到了一整个赁下的小院,看到屋子里那一样样简单却又实用的家具,汪孚林立刻觉得满意极了,打算接下来就去享受一下后世扬州城赫赫有名自己却从来没体验过的水包皮。
找来伙计一问,对方立刻把汪孚林当成了了解行情的熟客,立刻笑道:“小官人这就问对人了,咱们扬州城别的不说,这浴室在东南却是头一份。听说城里最奢华的新安会馆当初落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里头开辟了一大块地方当浴池。瘦西湖那边的富商建了温泉庄子,汤池更多。至于城内最有名的浴室,要数开明桥的小蓬莱,太平桥的白玉池,徐凝门的陶堂,广储门的白沙泉,北河下的清缨泉,东关的广陵涛。”
“至于距离最近的,那就是太平桥的白玉池了。宵禁之后回来也不打紧,他们那边自有伙计会提灯笼送您回来。”
第四二四章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人家小伙计滔滔不绝推荐了这么多有名的浴室池子,汪孚林当然不吝打赏了十来个钱,然后便传话下去,问众人有谁想去的。之前丹阳邵家虽说设备齐全应有尽有,但毕竟那种在对头屋檐底下过日子的感觉很不好受,再加上两日风尘仆仆,谁不乐意去好好享受一下?而吕光午从前来过扬州,就在客栈附近的白玉池当然去过,在他一番形容之下,顿时人人想去。
于是,吃过简单的晚饭过后,可怜女扮男装的叶二小姐,就不得不和严妈妈留下来看房子了。
此时此刻,泡在木桶中的小北忿忿不平地用澡豆搓身,嘴里却嘟囔道:“为什么就没有女人专用的浴室?我也想泡温泉!”
“你要泡温泉,等以后嫁了汪小官人,让他在扬州找个温泉泉眼建庄子就行了。”严妈妈却没有说什么与规矩礼法不合的话,而是轻飘飘砸了一句话过去,果然,小北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她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怎么行,他千辛万苦才赚了几个钱,还债,建房子全都给败干净了,这次到丹阳还砸下去五千银子,要不是邵芳的帐给他赖了,这笔亏空回去非得让人念死不可!有钱可不是用来败的,要拥在刀刃上!”
见小北说得振振有词,完全忘了不能跟去的懊恼,严妈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示意小北躺在浴桶边缘那特设的靠背上,把装了热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挪到其身后,将那满头秀发散开,就这么泡在温热的水中,而后将早就准备好的鸡蛋清抹在头发上,又用梳子一遍遍梳理。如此重复几遍,又先后换了几盆水,她才抹上了花露,再用宽大的软巾严严实实包好。眼见小北在回过头来,一如既往娇声说严妈妈最好了,她忍不住在那额头上点了点。
“老爷和夫人虽说都不愿意拘着你,可二小姐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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