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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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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举监,以及赶考举子聚会,也算是石汀先生一番功德。毕竟,外城新安会馆虽好,也有人不喜欢那环境。”
殷正茂再次打量着汪孚林,刚刚的愠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后悔。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位后起之秀,他就忘了,张居正都对人另眼看待,如陈炌王篆这样的张党中坚,尚且都很赏识汪孚林,他既是同乡前辈,又有旧交,怎么也该在汪道昆走后,和汪孚林走得更近一些的!
“你们有心了。”
程乃轩看似没心没肺,但听到殷正茂这话,他还是听出了那几分疲惫倦怠,少不得也撑伞上前,笑嘻嘻地顺着汪孚林的口气说了一番话,其中大意不外乎是夸殷家后辈子弟的。当然,除却来买下殷家这座府邸,他和汪孚林还一人送了一百两程仪。
别看殷正茂是一路驰驿回乡,但如今张居正整顿驿站,各种开销都是要严格列出,他是致仕回家,更加容易被人抓把柄。而这么一大堆人一块回乡,二百两开销虽不能说绰绰有余,可只要俭省一点,那是完全足够了。毕竟,殷家虽曾豪富,如今却是远不及汪程许三家。
前头宅邸的事都已经承了汪程二人好意,程仪这种小钱,殷正茂也就没有往外推。临别之际,这位前户部尚书迟疑片刻,突然令随从离远一些,连车夫都屏退了去,只把汪孚林和程乃轩叫到了近前。在这哗哗雨声中,他沉声说道:“近日京城多有流传前次辽东大捷有猫腻,元辅是想捂下去,但只怕最终难以善了。然则辽东离不开李成梁,你二人若万一被点中去辽东,千万记着,至少要把李成梁摘出来。”
汪孚林倒还好,程乃轩却忍不住扭头去看汪孚林,紧跟着方才赶紧冲着殷正茂点了点头,随即谢了又谢。等到殷家那些人开始起行,两辆马车之后又是蒙着油布的三辆架子车,八个精壮的随从,他目送这一行人,忍不住摸着鼻子嘀咕道:“好歹也曾经是户部尚书,不至于就这么一点人回徽州吧?”
“低调你懂不懂?”汪孚林几个字把程乃轩说得哑口无言,等到看见宅子门口那徐管事一溜小跑迎了上来,他就当即笑吟吟地说道,“徐管事,宅子的价钱就照你们买来时的原价,我一分都不压你的。至于银子,当然也不用你千里迢迢送过去,让贵主在徽州直接提领就行了。这宅子我打算继续交给你看着,你看如何?”
千里送钱回去,哪怕是银票,徐管事也知道并不安全,更何况徽州不像京师,殷正茂乡居,他肯定不会有什么油水,而留在京师,架起和汪孚林程乃轩这两个徽州后起之秀的桥梁,指不定还能让主人另眼看待。再想想殷正茂刚刚对两人的态度,他立刻满脸堆笑地应道:“汪公子和程公子好意提挈,小的怎敢不领?这屋宅您二位是要现在就看,还是……”
“不看了,堂堂殷府还会差吗?”汪孚林笑着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改日我叫人来和你签了契书,到顺天府衙户房办了交割就行。”
超过一万两的大交易,汪孚林和程乃轩竟然就这么一口敲定了,连房子都不看,徐管事不由得暗叹这份气魄。等到两人在雨中上了马车一同离开,几个身穿蓑衣头戴苇笠的随从簇拥跟了上去,哪怕在雨中也一个个腰背挺得笔直,他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到底是在东南开了那么多家镖局的人,相比打过仗的老爷收的那些亲随,汪孚林这些人竟是一点不差!
第八七零章 内举不避亲,宅中内鬼现
从汪孚林和程乃轩听几个秀才发牢骚闲言碎语,到殷正茂临走时的提醒,再到辽东杀降冒功之事完全爆发,不过是十来日的事情。
但在这十来日之中,程乃轩果然就如同汪孚林听到的风声那样,转迁兵科左给事中,竟然小小前进了一步。
别看这一小步,言官三年一考,如果真的能够捱满九年,那么一举扶摇入九重,登上正五品甚至正四品,都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在任上得罪了权贵甚至于得罪了皇帝被黜落下去,若非有特别赏识你的高官,否则再起复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可人人都当成殊遇的大好事,程乃轩却欲哭无泪。尤其是辽东之事恰恰在他升任兵科左给事中之后爆发,他更是有一种坑爹的感觉。
虽说如今的科道不少是张居正提拔安置进去的人,但门生都可能对座师反戈一击,更何况是区区提挈之恩。而且,横竖揭开辽东冒捷,这又不是直接冲着张居正,好些科道言官跃跃欲试,这其中,兵科都给事中光懋便是最积极的一个,痛陈利害的同时,更主动请缨前去辽东勘察此事。
光懋祖籍山西,一直都自居是战国豪侠田光之后,明初洪武皇帝朱元璋以山西百姓填山东,他的先祖便是大槐树移民中的一员。俗话说不为良医,便为良相,光氏始迁祖便是以行医为生,几代之后,滨州阳信光氏渐渐成了书香门第,好几位先人因为读书有成,踏入了仕途。
虽说一直并没有非常显赫的高官,但光懋的祖父也曾以举人当过三任知县,到了他时更是时来运转,考中进士后观政户部,转任真定府推官,而后便进为给事中,在六科廊资历不下陈三谟。他前后数次上书,虽说有的准有的不准,但依旧直声满天下。
所以,即便上书提及此事的不止光懋一个言官,可他领头,其他人都知道揭盖子的事恐怕轮不到自己了。既然轮不到,难免便有人想要给光懋找麻烦,其中,都察院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就当仁不让上书举荐汪孚林,甚至拿出了汪孚林当初在辽东的那番作为来当凭据,声情并茂,不明就里的人若是看到那番溢美之词,恐怕还会以为他真的和汪孚林有多好的交情。有他打头,发现可以推汪孚林出来制衡,又或者说恶心光懋的言官便全都来了劲。
谁不知道,这几年扛上汪孚林的往往都没有好下场,没看连次辅张四维和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这等张居正的亲信也没讨得了好去?
刚直之声满天下如光懋这种人,敬佩他又或者引为同类的清流君子很多,但讨厌这家伙做派的也一样不少,后者中也包括陈三谟。因此,本着自己反正去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陈三谟也跟着附和,推荐汪孚林去辽东。只不过在看笑话的用意之外,他也存着赤裸裸的恶意。
想当初汪孚林在辽东就算计过李家父子一把,这次要是再去揭盖子,两边闹翻,一边是劳苦功高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一边是汪孚林,他就不信张居正还会一心一意护着后者!
在这纷纷乱乱的舆论中,程乃轩发现压根没自己什么事,这天晚上溜到汪家喝酒的时候,就免不了对汪孚林抱怨道:“你还说肯定不会让你去辽东,可现在看看,你的呼声比主动请缨的光懋还高,害得这家伙在兵科成天对我冷嘲热讽,你这回可算错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汪孚林随手一指书房案桌上的一份奏本,似笑非笑地说道,“当事者本人的意愿最重要,你说呢?”
程乃轩和汪孚林那是什么关系,知道这家伙既然说了,就肯定是能让自己看的,站起身就到书桌上,一把拿起奏本翻看了起来。略过几句套话,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关键的内容,登时惨叫了一声:“双木,你可不能这么害我啊!要是我被别人点中了跑这一趟也就算了,干嘛你要举荐我?而且竟然还是跟着光懋一块去辽东!”
“元辅今天让陈总宪问我是否想去辽东勘验此事,我一口回绝了。然后呢,陈总宪就问我,你认为六科廊给事中谁适合跟着光懋去辽东?听到这里,你还没品出滋味来?”汪孚林见程乃轩登时脸色僵硬,他就笑吟吟地说道,“都察院百来个监察御史,我打过交道之后,素日有来往的,不超过十个,至于六科廊,呵呵,除了朝会时站班,我平时基本上就是敬而远之。除了你,你说我能推荐谁?而我一提你的名字,陈总宪显然很满意。”
程乃轩脸都绿了,好一会儿方才丢下奏本,悻悻说道:“本来还想打破你这乌鸦嘴的,没想到还是被你说中。好嘛,我先是县令的位子被王崇古的儿子给接了,反过来就酬谢了我一个给事中,之前还被冯保瞧上了,现在居然还轮到了去辽东的美差,真是一个个都太看得起我了。”
“你可别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要是你一点能耐都没有,你在六科廊呆得了一年多?这次别人会属意你去制衡光懋?”
虽说汪孚林这话说得仿佛是在开玩笑,但程乃轩什么人,顿时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说好话也不知道挑让我顺耳的,都是我误交损友!不过算了,不就是跟着光懋装聋作哑吗?我之前转到兵科,就一直挺老实的。不过光懋也别想作威作福,大不了一拍两散,他要前程,我这人可豁得出去!”
次日,汪孚林直接把奏本递到了会极门的管门太监处。既然不是经过通政司的题本,外人就难以获知这奏疏到底写了什么。虽说也有贿赂管门太监这种最最方便的做法,但能够被拨到这个职司的,全都是冯保考察了再考察的自己人,要真会因为一两个钱而泄露奏本内容,那绝对只有一个下场。也正因为如此,直到内廷把奏本发六科廊誊抄,内容方才一下子散布了开来。
汪孚林竟是委婉表示自己不适合去辽东,兵科都给事中光懋确实是最佳人选。但因为兹事体大,内举不避亲,举荐兵科左给事中程乃轩同去辽东,勘验长定堡大捷。而内阁票拟照准,而批红却不是司礼监,而是天子亲自批示,令光懋和程乃轩此去辽东明白查明上奏,不许文过饰非。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六科廊,而被举荐的两个当事者又全都在六科廊,而且还全都属于兵科,这自然在六科廊引发了轩然大波。陈三谟没想到汪孚林自己不去,却在推了光懋的同时,把程乃轩给推了上去。而范世美黄时雨这两个汪孚林的同年,之前就羡慕程乃轩进来一年就小小前进了一步,此次又轻轻巧巧摘下了一个很可能建立名声的好差事,差点就酸得冒水了。至于最五味杂陈的,却非光懋莫属。
汪孚林自陈不如他,这一点足以让他自傲,可汪孚林却添上了一个程乃轩做添头,天子还准了,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只不过,内阁票拟,天子亲自批答的奏本,外臣根本没有多大置喙的余地——六科廊给事中封驳旨意这种权益,也没有谁会没脑子地用在这种地方。于是,这么一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只是人们关注的重心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光懋这个主事者反而还不如程乃轩这个辅佐者受到的关注多。
程乃轩在进六科廊之后,虽说上书弹劾过几个人,也曾经言说过几桩赋役之事,甚至激得范世美上书弹劾汪孚林,间接促使陈三谟为张四维说话,可这种事终究不好宣扬,他在大多数人看来,终究还是比较低调的人。
因为不是去打仗,许瑶又早就听程乃轩打过招呼,所以给丈夫预备行囊的时候,她倒没有太担心。反而在程乃轩在那咬牙切齿地说汪孚林耍滑躲懒时,她有些嗔怒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肩膀:“去都准备去了,还在这怪别人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岳父一直都让我低调吗?这下跟着光懋,就算最初低调,回来之后,那也低调不起来了。”程乃轩正说着,冷不防脸上被一双手捧住,却只见妻子正认认真真盯着他。
“你之前也说过,爹只是觉得你不用学汪大哥而已。可是,你总不希望日后走出去别人介绍你时,说你是汪孚林的同年同乡好友,然后才是兵科左给事中吧?汪大哥有汪大哥的做法,你有你的做法,他去辽东也许会直接把事情闹个天翻地覆,但轮到你时,你未必不能低调地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程乃轩只不过是习惯性地耍宝而已,没想到妻子会有这样认真的反应,他不禁又惊又喜,握着妻子的手就连声问道:“你真认为我能办得到?哪怕是光懋名气比我大得多,资历比我深得多,我也能比他做得好?”
“光懋就算有再大的名气,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许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抿嘴笑了笑,随即便挣脱了手,柔声说道,“快收拾好睡吧,明天出发!”
“有夫人这话,刀山火海我都敢上,更何况区区一个辽东?”
当次日送了程乃轩出发之后,汪孚林自然就去了都察院。而去了程家的小北从许瑶那儿问出这么一句豪言壮语之后,险些笑岔了气。许瑶一时失口露出了口风,此时不免后悔,当即脸色通红地说:“不许笑话他!”
“知道知道,我谁都不说,哪怕相公也好,姐姐也好,爹娘也好,都一个字不说。”小北知道许瑶脸嫩,赶紧举手投降。等到程乃轩一双儿女一个由乳娘牵着,一个由乳娘抱着进屋来,她登时喜上眉梢,抱了那个裹着一块丝绢襁褓,乳名唤作丫丫的孩子在手中,端详了好一阵子。可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严妈妈的说话声。察觉到严妈妈虽说和人低声说着闲话,可声音中仿佛有些焦急,她遂依依不舍地把孩子还给了许瑶。
“小芸才刚来京师没多久,之前相公他们两个忙着正事,也没时间陪着他们夫妻,小芸倒还帮着我管家,我得回去看看。”
许瑶知道汪孚林兄妹情深,小北和汪二娘汪小妹又是早就熟稔的朋友,不止姑嫂之情,当下就笑着把小北送到了屋子门口。而叫上严妈妈往外走的小北一出联通程家那侧门,便立刻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严妈妈见是自家内院,立时便打手势让芳容和芳树先回房,随即便靠近小北身后,低声说道:“二姑奶奶抓到了一个给外界递消息的仆妇,就是新挑上来的。”
小北登时一下子站住了,随即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汪二娘有多泼辣多能干,汪孚林说过,她也亲眼见识过,现在这么个太能干的小姑子直接抓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这就让她着实犯了难。身为管家主妇,她不可能姑息此事,否则家里其他人可不知道这是故意在篱笆上扎窟窿放狐狸进来,反而一个个都学着,那就麻烦了。可要是重重惩处,天知道那家伙是单纯的厂卫眼线,还是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立时便冷笑了起来:“好啊,若不是小芸眼厉,我这一疏漏,立马就要出大事了!走,去看看!”
严妈妈本来还想劝谏小北,既然被汪二娘抓住,那么就不论之前是什么初衷,如今都不可放过,可听到小北这么一说,她就立时放下心来。等到陪着小北来到小花厅前,见院子里跪着个面如土色的仆妇,她脚下一停顿,便没有跟着小北进花厅,只招手叫了之前归自己教导的那几个新进丫头以及另一个仆妇,仔仔细细问了事情缘由。
而进了花厅的小北也从汪二娘那里问清了来由。那个被抓的仆妇没事就到门上逛,被汪二娘撞见两次后,汪二娘起了疑心。等到第三次发现人和货郎兜搭,她就直接把货郎并那仆妇都叫到了前院,让王思明出面去问,结果那仆妇在搜身之前就慌忙吞了一个纸团进肚子里。汪二娘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一面让前院继续押着货郎,一面把那仆妇带到了后院,又请了人去通知严妈妈和小北。
“嫂子,我知道我是越俎代庖,可别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种人若是不杀一儆百,我怕会出问题……”
不等汪二娘把话说完,小北就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也做得对,这事情当然不能姑息!来人,将那私通外人的刁仆拉出去打二十,然后把牙婆叫来,让她把身价银给我赔出来,把人领回去。要是没个交待,她以后在京师这生意就别做了!至于那个和她勾勾搭搭的货郎,用相公的帖子送顺天府去!”
她已经故意放松了篱笆,如果真是厂卫送来的人,却这么容易被识破,那主事者自己去反省,自己去想怎么对上头交待好了!
第八七一章 打锦衣卫的闷棍
打从一开始,汪二娘就对家里进新人的做法有些狐疑,只是小北找了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她这才接受了。可是,那四个年岁尚幼的小丫头跟着严妈妈学规矩,学做事,她间或去瞧上一两眼,对她们的感觉倒还好。但那一个放在外院做粗活,一个在后园伺候花木的仆妇,她却总觉得瞧不大顺眼。
也许是因为她们自称丧夫无子,别无依靠,故而自卖自身,又或许是她们太过自来熟,老是四处兜搭套人的话。一来二去,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时刻关注她们的行踪,结果竟然这么快就被她揪出了一个来。
她原本还打算若是小北只打算略施薄惩,拼着让嫂子不高兴,也要把人给赶出去,可小北一回来便肯定了她的越俎代庖,而且更是一面叫牙婆领人给交待,一面让人将那货郎送顺天府,她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听到外间那仆妇连声求饶后被拖了下去,严妈妈和其他人也都在外头,汪二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北说道:“我原本该早些对嫂子说的,不该就这么突然把人拿下再报知嫂子,是我想差了,万一让别人觉得,我这个小姑子越权插手家里的事,我就太对不起哥哥和嫂子了。要不,我还是搬出去……”
“搬出去的话不许再说!”事情虽说来得突然,但小北刚刚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会儿便笑吟吟地说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得周全。再说了,家里那么大的房子,空屋子多得是,亲妹妹和妹夫从徽州过来,却不住自己家,还要住别家,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软言安慰过了汪二娘,小北又换了一脸正色,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只不过小芸,你前头的话说得没错,下次再发现端倪,你得和我商量,得和你哥商量。京师和徽州不一样,除却私相授受之类的私情,还有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往别家安插眼线,但最重要的是,厂卫的耳目无处不在,你明白吗?”
虽说小北之前觉得,对从小在徽州长大,嫁到一水之隔的西溪南之后,日子也过得安闲富足的汪二娘说那些诡谲阴谋,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但如今事情出了,她反省自己之前的态度,就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果然,汪二娘从小就听说过各种民间传说,对厂卫的印象更是停留在妖魔鬼怪的状态,这会儿小脸登时变得煞白,甚至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嫂子是说……是说那个仆妇可能出自厂卫吗?”
“我不确定。”小北苦笑着吐出四个字,见汪二娘显然吓得有点狠,她便站起身过去,轻轻揽着小姑子那僵硬的肩膀,低声说道,“也可能是别家派来刺探的眼线,也有可能只是纯粹和人私通。我知道你必定要说,既然知道如此,为什么不把好家门,不要招收这些不明根底的新人,但我告诉你,就算是跟着相公很多年的旧人,也不是一定就不会出问题。酒色财气,京师有的是各式各样的诱惑,与其让人往府中旧人伸手,不如放开篱笆放点老鼠进来。”
汪二娘从前只知道管家一定要恩威并济,尤其是对于下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北这样的说法。意识到兄长在京城做官,看似名声很响,风风光光,却还要面对厂卫的窥伺,她就只觉得担心极了。她张口想说如此做官,还不如辞了回乡当富家翁,可知道这话极其不妥,因此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时候,她只觉得小北伸手摸了摸自己光软的头发,耳畔传来的声音竟是变得更加轻柔了:“小芸,这些事我只是对你说一声,你听了记在心里就好,不用心心念念惦记着。有些时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得不为,没有退路,所以,你大哥就得犹如一根钉子一般,死也要钉在京城。你和妹夫到京城来,相公和我都很高兴,相公是高兴妹夫是个求上进的人,我高兴的是有个伴了。以后,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知道吗?”
汪二娘这时候唯有点头。等到看着嫂子展颜一笑,就这么直接走出了花厅,仿佛对外头的丫头仆妇们训示什么,她忍不住用指甲掐了掐掌心。
怪不得爹娘宁可留下孙子,也要把嫂子送到京师来照顾汪孚林,以至于徽州有些人家都在暗地里说自家暴发户没规矩,应该留着儿媳妇在家伺候公婆,教导儿子,再选个良家女当做妾室,送到京城去伺候。虽说她向着嫂子,可只是觉得如此有利于哥哥夫妻团聚,却没想到这光鲜亮丽的京城竟是如此凶险!
当被汪家人叫了过来的牙婆看到那披头散发,下裳上血迹斑斑的仆妇时,立刻勃然色变,上前之后便劈手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了过去,紧跟着便快步来到小北面前,一个深深的万福之后便是连声赔礼,到最后不但退赔了双倍的身价银,更是承诺回头领几个更好的来供主家挑选。
至于交待,她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小妇人对不起少夫人,实在是这妇人和小妇人有些沾亲带故,被她苦苦一恳求,这才把人送上了门,谁知道她运气好被少夫人挑中了。可谁知道她还是忘不了旧情,竟然和人私相授受,闹出了天大的丑事!小妇人这就把她送回老家去,决不让她踏进京师一步!还请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别把这事情往外传,小妇人这就给您磕头了。”
见这牙婆竟是二话不说就要俯身下跪,那态度简直是谦卑到了极点,小北眼中厉芒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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