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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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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重瞳
  作者:风靡
  男主角:原朗
  女主角:暗娘
  内容简介:
  无心的一句话,
  造成永世的错,
  他要如何偿还又要如何赎罪?
  他们之间存在的鸿沟是那样深远,
  也明知她要的情他给不起,
  却还是要忍不住地一再接近她,
  如果陪她生生世世的代价,
  是放弃所有的一切——
  那么这一次他会毫不犹豫!
  可,为何上苍要如此捉弄于她?
  所有的惩罚不应该让她一个人担,
  毕竟,始作俑者是他啊!
  正文
  楔子
  大红灯笼高挂,大厅,酒过三巡,宾客笑闹,喧哗不已。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乃是你大喜之日,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一片起哄声中,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装扮的男子被大家推到中门,赶将出去。
  “良辰美景?”男子笑嘻嘻的,已然被灌得不知天南地北,不太清醒,“我告诉你们,只要本少爷愿意,哪天都是春宵逍遥……”
  众人皆笑,当他在说胡话。
  “少爷——”小厮见男子站不稳,忙扶住东倒西歪的他,“我扶你回房。”
  “回房?”男子迷迷糊糊,眼眯成一条缝,转向小厮,“也对,我该去看看我的新娘子。”
  言罢,他挣脱小厮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又有人在笑,小厮无奈,连忙跟上,提着灯笼引路。
  前厅的喧闹声逐渐远去,夜深了,四周微有凉意。
  “少爷,这边——”到了一个台阶,小厮伸手搀扶男子,低下头,拿灯笼照亮地势,“小心。”
  “我知道。”男子不耐烦地嘀咕,伸手给他,抬脚踏上台阶,忽然感觉谁在身后重重拍了一下,使他身不由己向前一个趔趄。
  “谁?”他恼怒地回头,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有片刻的错愕,他问身边的小厮,“你方才看见有人推我吗?”
  “没有。”小厮摇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少爷,你没事吧?”
  后脖颈处有凉意,没来由地,男子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酒醒了一大半,匆匆加快了脚步,不敢再作停留。一直走到了贴着“喜喜”字的房门前,再无其他异样,他松了一口气,留下小厮在门外,自己走进去,又掩上门。
  红烛快要燃尽,新娘端坐床前,喜帕覆面,规规矩矩,乖巧得如同一只猫儿。
  男子笑起来,走近,拿起桌上的如意挑头,掀开新娘的喜帕,“娘子,久等了——”
  喜帕翩然落下,小小的脸庞,苍白的容颜,并无惊艳之处。
  男子皱了皱眉,但只片刻,他便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拿起酒壶,斟满了两只合欢杯,递了一只给新娘,“娘子,今日是我俩大喜之日,待喝了这杯合欢酒——”
  “你背上,有人。”
  没等他说完,新娘忽然开口。她没有接过男子递给她的酒,只是仰高了脸庞,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直勾勾地望着后面。
  “你说什么?”对她没头没脑的话,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的背上,有个女人。”新娘顿了顿,游移的目光慢慢与男子对视,“她脖颈处有一道红痕,是被勒死的。”
  “哐当!”
  合欢杯落地,酒洒了一地,男子神志全然清醒。他踉跄地后退,只觉周身不寒而栗。他死命地盯着稳坐的新娘,终于发现她的一只眼瞳中,居然出现了两个自己。
  “重瞳……”他用发颤的手指着她,声音不可遏制地在发抖,“妖人,你是妖人!”
  他失声尖叫,惊惶失措地拉开房门,撞到在一旁等候的小厮,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新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喜帕,抬眼望了一眼桌上的红烛。
  蜡烛成泪,已到尽头;烛火燃尽,房内顿时陷入黑暗。
  外面传来连哭带喊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尤为突兀——
  “来人!来人啊!少爷落水了……”
  第1章(1)
  常南县,一辆马车穿过热闹的城东市集,停在城西一间茶肆旁。赶车的少年勒住马匹,跳下车来,左右看了看,才回头道:“公子,这里清净,歇息一下可好?”
  “也好。”车厢内有和煦的声音传来,随后,车帘被掀起,一名身着蓝色布衫的男子走下车,俊秀的面容,狭长的双目,眼神明净。他下车来,见周围一片冷清,和先前在城东看见的繁华之景大相径庭,不禁有些意外。片刻后,他才对少年吩咐:“小应,你先去饮马,我进茶肆去坐坐,我们稍作休息后再赶路。”
  小应点点头,牵马走到一边的水井处,解下挽具和马辔,汲水喂马。
  原朗走进小小的茶肆,但见内中空荡荡的,桌椅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无人光顾。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原朗屈指轻轻敲了敲柜台,掌柜才突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抬眼望他,有些迷茫。
  “掌柜的——”
  原朗开口,掌柜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冲里面大叫:“有客到!”
  从后门外,慢腾腾地跑进了同样睡意朦胧的小二。只见他打着呵欠过来,取下肩头的长毛巾,一边有气无力地抹净灰尘,一边心不在焉地发问:“客官要些什么?”
  “两碗清茶,一碟小菜。”原朗回答,小二应声,正要离去,又被唤住,“这茶肆里为何如此冷清?”
  “岂止这茶肆,挨着聂府的城西这一溜,都是一潭死水。丢个石子下去,都没个动静。”小二望了望那边又开始打瞌睡的掌柜,身子向原朗倾过来,压低了声音,“据说,是聂府的妖气太盛。”
  “妖气?”原朗反问,眼中有光芒闪现了一下。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自然没听说本城的怪事。”小二将毛巾重新搭回肩上,表情神秘,“聂府的小姐是个妖怪,还冲撞了知府何大人的儿子。几年前,聂府荒废,周遭就有人陆续迁移。我们这间茶肆,过两日也要搬到城东头去。到时候,生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劲了……”
  聂府,荒宅,杂草丛生,门楣牌匾,横七竖八,尘灰集聚,蛛网遍布,早已不复当初的原貌。
  原朗静静地站在破旧的大门前,不发一语。
  “公子,这里怪怪的,我们还是走好了。”小应跟在原朗身后,打量周围凋蔽的景象,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知公子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往这阴气这么重的地方跑。
  妖气哪,那茶肆的小二哥都说了,这聂府的小姐,是个妖怪。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找家客栈住下,明日还要赶路呢。”他揉搓自己的臂膀,即使隔着衣裳布料,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上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
  原朗没有理会小应的话,他沉思了一会儿,跨进大门,走入正厅,步出中门,拐到一角,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小应无奈地跟在原朗身后,见他继续走向深处,踌躇了一会,才匆忙踏上楼梯,躲在原朗身后,左瞥右瞄。
  陈旧的楼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在一片死寂中,尤为刺耳。
  上了楼,是一间紧闭的房门。原朗伸手一推,千疮百孔的房门不堪一击,向里倒下,地上的尘灰顿起,纷扬一片,迷蒙了视线。
  “咳咳——”小应转身,蹲在地上,不住咳嗽。
  原朗挥袖,拂去眼前一片瘴迷,走进房间,绣榻铜镜,虽已荒弃了很久,仍处处可见女子闺房的痕迹。
  目光流转,定在铜镜前的一把木梳上,眼神微有变化。拾起,手指拭过木梳,积尘扑簌而下,露出隐藏其下的字迹。原朗凝视木梳上依稀可辨的二字,轻轻念出声——
  “聂双……”
  极淡的语气,飘散开去,在空寮的荒宅中,像极了一声叹息。
  “重瞳!妖人!杀!”
  无端端的叫声忽然传来,由远及近,听得出呼喊之人有莫大的恐惧。原朗放下木梳,将头探出窗外,见对面空旷的街上,有一披头散发的男子,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边哭边喊,数十家丁紧追其后,围追堵截,齐齐将他扑倒在地。男子挣扎,仍止不住地哭闹,对周遭众人又踢又打,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原朗手扶窗棂,纵身轻巧一跃,足尖轻踩近旁树枝,借力一弹,眨眼之间,已稳稳落到男子和家丁的面前。
  面对从天而降的原朗,家丁错愕,一时忘记反应。原朗俯身,由上而下注视家丁费力制伏的男子,只见他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嘴角微张,还在痴痴傻笑。
  “妖人,重瞳妖人……”
  他反复重复这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原朗伸手,握住男子手腕。冰冷的凉意沿着男子手腕蔓延至他全身,独自癫狂的男子浑身一颤,停止打闹,慢慢抬头看原朗,望进他波澜不惊的眼中,男子混沌的眸子忽然有了光彩。他用力挣脱家丁的手,整个人骤然向前一扑,跪倒在地,拼命向原朗磕头——
  “菩萨,菩萨,求求你,救救我吧……”
  幽幽庭院,碧草青青;依水亭台,茗茶香果。官宦之家,大气十足。唯独坐在原朗对面的中年贵妇人,眉宇间,始终有淡淡愁绪挥之不去,实在与此环境格格不入。
  “原公子,其生的病,还有救吗?”她已经听说了,其生犯病,遇到这位原公子,居然不再似以往疯癫,还恳求他能出手相救。其生已经发疯数年,请了无数名医也不见好转,尽管丈夫屡次劝她死心,但见往日朗朗的儿子变为如今痴傻模样,做母亲的,又于心何忍?
  她要往日承欢膝下的健全儿子,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绝不会放弃。
  爱子心切,慈母情怀。她脸上的急切,原朗尽收眼底,“何夫人,令郎身体无疾,只是心魔难除,导致疯癫而已。”
  “心魔?”何夫人喃喃自语,表情忽然愤恨起来,“要不是聂家那丫头,其生又怎会变成这等模样?”
  “是聂双吗?”精致的妆容由于面孔的扭曲而显得怪异,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表露无疑。原朗不动声色,低头望自己面前的上等花茶,浓郁的香气,窜入口鼻,令他颇为不适应。
  “公子知道?”何夫人问,语气稍有诧异。
  “我入城后,偶然知晓内中曲折。”原朗不愿多说,只是一言带过。
  “既然公子已经知晓,我但说无妨。”何夫人叹了一口气,“三年前,我儿其生迎娶城西聂府小姐聂双为妻。这本是一桩好事,据传聂小姐知书达理,品貌双全,娶这样的媳妇,我和他爹都乐见其成。孰料新婚之夜,其生狂叫着从新房奔出,恍惚之下落水,救起后大病三日,变成了痴傻模样。随侍小厮禀明那日其生喜宴之后便回了新房,并未去别处。我与他爹寻思此事必定与新妇有关,于是招来聂双,结果发现此女样貌平常,比不上外间传言,而且——”何夫人说到这里,眼中有惊惧闪过,连嘴角,也微微颤抖起来。费了好大劲,她才勉强一笑,“这聂双,居然是重瞳。人影在她眼眸中,一变为四,好不鬼魅。”
  “其生因她而疯,他爹震怒之下,当即休书一封,将聂双遣返。来龙去脉很快在街坊传开,几日后便有聂家老爷暴毙的消息。聂家有妖越传越盛,大概也觉得颜面无存,在常南已无立足之地,聂家剩下的几房,便举家离开了常南。”
  “那聂双呢?”原朗的手指,将茶碗微微推离了一些,举止细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何夫人摇头,“不清楚,大家都对她避之不及,又有谁关心她的死活?总之,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原朗才抬起头来,盯着何夫人,“你真的以为,令郎的心病,仅仅和聂双的重瞳有关?”
  闻言,何夫人脸色大变,不自觉地想要回避原朗瞬间犀利的眼神。
  “夫人?”
  “你是什么意思?”眼神可以逃避,话却不得不答。她不明白,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之人,为何他的眼神,会如此深沉,像是看尽了所有的秘密,早已洞悉先机。
  “肉眼凡胎,重瞳魅影。令郎的身上,若不是背负命债,又怎会有厉鬼加身?”从第一眼见到何其生,他便能感觉他身上负荷的强烈的怨鬼之气。因果报应,如果何其生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万不会被鬼魅附体。
  “你!”何夫人突然站起,面色苍白,死命地盯着原朗。
  “何夫人,前因后果,你若不据实相告,我又如何救令郎?”原朗动也没动,口吻一如既往地淡然。
  何夫人咬唇,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扭在一起,似挣扎了半天才下定了决心一般,摒退众人,独留她与原朗。望着原朗,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原公子,看得出来,你是不凡之人,我就告诉你真相。虽然其生他爹再三叮嘱我不可将此事泄露半分,但为了其生,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其生年少风流,花坊之间,多有逗留。我与他爹膝下就此独子,对他风流韵事,至多一言半语,睁只眼闭只眼姑且作罢。不想他招惹的烟花女子有了身孕,并以此为要挟,逼其生娶他为妻。其生惶恐,又知门户之别,他爹爹万不会答应。恐他爹责罚,加上女子步步紧逼,他一时迷了心窍,失手将那名女子勒死。他爹是知府,就将此事压下,另寻了替身斩首。待事端平息之后,一为除去晦气,二为使其生定性,才决定了他的婚事。谁知又遇上了这等事情,真是家门不幸。原公子——”她满是希冀地看向原朗,“真是厉鬼作怪,你定有法子解决的,对不对?”
  “我可以驱逐令郎身上的厉鬼。”毫不意外,看见何夫人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他的失心疯,是由聂双引起。所谓心病仍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夫人,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何夫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我会尽快派人查找聂家人的行踪,打探聂双的下落。到时候,就要有劳原公子了。”言罢,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原朗一眼,只觉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为保万无一失,她心思一转,“原公子,若无要事,不如逗留府中几日——”
  “不了。”原朗微微一笑,看在何夫人眼中,竟有超尘脱俗之感,“待夫人寻到聂双,我自当赶来,绝不食言。”
  小心思被戳破,何夫人难免有些尴尬。局促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何夫人,我该走了。”原朗抬眼望了望天色,诚如小应所说,已然不早,他起身,向何夫人告辞。
  “这么急?”何夫人总算找到了话题,“原公子有要事?”
  “是,要事,很紧要的事。”原朗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步出凉亭,走出水榭,沿着池边碧波,一直走到庭院的后门。
  门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公子!”小应见他出来,拉过缰绳,“要上路了吗?”
  原朗点头,步上马车。颠簸之间,他透过小窗,贪看逐渐远去的景色。
  上路,这段路的尽头,究竟在何方呵……
  第1章(2)
  暗夜,倾盆大雨,黑暗笼罩天地,风呼号,电闪雷鸣,树影鬼魅。
  “驾!”小应努力辨别方向,用力挥鞭,驱马前行。他眯缝着眼睛,雨水顺着斗笠边上滑落,掉在蓑衣上。
  不是办法呀,这样的暴雨天气,道路泥泞不堪,马匹越跑越慢,不堪负荷,偏偏到洛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
  天空一声炸雷,雪亮的电光闪过,马受惊,忽然停下,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不已。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将小应甩出去。他拉紧了缰绳,凌空一鞭,惊慌的马儿横冲直撞,带着车偏离大道,直直冲向一旁,四蹄在原地打滑,骤然跪倒在地。
  小应摸索着下车,发现后车轮已陷入泥泞,好巧不巧地卡在石缝中,动弹不得。回头,马跪在前方,不住舔舐前蹄膝部的伤口,露出红嫩的鲜肉,颤抖不已。
  “该死!”小应解下蓑衣,盖在马背上,望着前方一片雨雾迷茫的漆黑,不禁有些愁眉苦脸。他爬上车,掀开车帘,见里面的人似乎对他们眼下的窘境浑然未觉,只是攀着窗口,出神地望着外面,不知在打量什么。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应打了个哆嗦,环住发冷的身子。少了蓑衣的遮蔽,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冷冰冰的,还有些疼。
  “小应——”原朗终于开口,手指向窗外,定在不远处的某一点,“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家?”
  这种荒山野岭,离城十几里地,哪会有什么人家?小应半信半疑地转头张望。出乎意料之外,时不时的电光之下,树木掩映当中,他居然真的看到若隐若现的藩篱。
  天无绝人之路啊——小应暗自庆幸,忙不迭地跳下车,不忘催促原朗:“公子,我们去借宿一宿,待避过这场暴雨,就好走了。”
  “借宿也要先征得主人的允许。”原朗下车,站在小应身后,见他欢呼雀跃的样子,轻轻提醒。
  “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举手之劳,也是善行,应该不会被拒绝的。”小应大咧咧地回答,牵过受伤的马,就向前走去。
  雨太大,不多时,原朗的衣衫就已湿透,他凝视前方,看小应一脚深一脚浅地替他开道。
  终究是个孩子啊,才会如此乐观……
  好不容易穿越重重障碍,终于站在那道篱笆前。举目望去,院落里,是一座小屋,风雨中,显得岌岌可危,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小应发现一边有草棚搭成的牛圈,他忙过去,将马栓上,然后小跑步跑去屋前叩门。
  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公子,是座废屋呢。”小应转头对原朗说道,外面太冷,他有些承受不住,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径直走进屋里,他擦亮随身带着的火折,就着微弱火光四下一看——
  “哇——呀呀呀!”
  他尖叫,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正巧撞在原朗的身上,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他爬起来,面无血色地拉住原朗,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公子,里面有鬼!”
  电光又起,短短一瞬,原朗看清了背对他们而坐的人——雪白的衣,乌黑的发。
  鬼吗——不是,虽是诡异,他却感觉不到丝毫鬼气。
  原朗向前跨出一步,又被小应紧紧拉住。他拾起地上小应在慌乱之间遗落的火折,照过去,那人竟端坐不动,毫无反应。
  “是谁?”雷声轰隆作响,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再走近些,赫然发现,那人的前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好笑了。”那人终有反应,慢慢转过头来,苍白的容颜,紧闭的双目,眉头深锁,细看之下,竟是一名女子,“你们不请自来,擅自闯进我家,反责问起主人来了,是何道理?”
  “是我们唐突,姑娘莫要见怪。”自知冒昧,原朗歉然。
  反倒是身后的小应,颇有些不服气。他擦去脸上的冷汗,说道:“半夜三更,你不掌灯,我叫门半天又不应,自然以为这里无人居住,你——”
  “小应——”原朗唤他,截住他毫无分寸又冒失的话。
  对小应言辞的冒犯,女子并未动怒,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个瞎子,昼夜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分别。既然看不见,又何需要点灯费蜡?况且,我做事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
  小应愣住,盯着她紧闭的双目,万万没有料到她双眼皆盲。
  “我这里,一向没有外客逗留。若是没有什么事,你们可以走了。”女子冷淡地扔下这句话,随即转身,不知专注于手下何事。
  “喂,外面在下瓢泼大雨哪。”女子毫无“人性”的推拒,使小应好不容易才滋长起来的愧疚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个箭步冲到女子身后,“我和我家公子不过想借宿一宿——你、你在做什么!”
  立在后方的原朗,发现小应瞪着女子不断游走的手,声音都变了调。心知有异,他走到女子旁边,终于看见,女子身前石板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个死人。依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应是过世了一段时日。而女子的手,正在死者的脸上穿针引线灵活翻飞,修补着那张血肉模糊的面皮。
  “姑娘——”原朗愕然。纤白的手,血红的针线,强烈对比令人眩目。这么多年,他见过红颜无数,英姿飒爽、娇柔温婉、柔情万种……没有一个人能如这女子一般,对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无动于衷。
  即使坚强如时转运,也不可能做到。
  “我在补尸。”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虽是看不见,慢慢仰起的脸庞却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原朗的眼睛,“残缺的身体,我将它们拼凑完整,入土为安,九泉之下,还一个完整的容颜。”顿了顿,她忽然古怪地一笑,“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唯恐沾染晦气。偏是你们,硬闯进来,要留宿于此。好,我可以容留你们,但你们先想清楚,到底还要不要留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恍惚得如同根本不存在。火折映衬下的苍白容颜,全无血色,若不是她唇角讥诮的笑意,乍眼望去,真的与死人相差无几。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小应已在轻轻拽原朗的衣袖,不愿再待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即使待在风雨中,也好过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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