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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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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丝细逢扩展开来,逐渐变成了一个暗红的圆洞。
  阵阵鬼嚎,洞口处,阴风阵阵,不断有鬼影被摄入其中。
  地府界门开,追魂上黄泉……
  他要赌,既然他能救她一次、两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双掌平放于膝头,原朗聚气凝神,想要催元神出体,进入鬼门索魂。
  片刻后,静坐的躯体中,有白影飘离,出了一半,忽又被拉扯进体内。
  原朗的眼皮动了动,皱眉,又暗自运气。
  白影又一点点地飘出体外,向鬼门缓缓移去。原朗的额头布满了薄汗,透顶渐渐有淡淡白烟升起,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青筋毕露。
  周身热得厉害,元神每抽离一分,连着五脏六腑都被拉扯出去一般。
  燕离之前化去了他的大半功力,底力不足,要趋元神入鬼道,实在是勉力而为之。
  原朗屏息,将气息压下丹田,想利用残留无几的灵力,将元神逼出,孰料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噬而来,撕啮着他的身体,痛彻心肺。
  蓦地张眼,快要出窍的元神瞬间反弹回体内,肉身和灵体碰撞,巨大的冲力使原朗不由自主地向前俯身,张口,呕出鲜血,喷在暗娘的脸上,与她苍白的脸色,交织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画面。
  那道暗红的圆洞,迅速缩小,瞬间不见。
  “暗娘……”原朗低喃,眉宇间尽是痛楚之色。血持续不断地溢出他的嘴角,随他每念一字,一滴又一滴,落在暗娘的脸上、颈上、手上……
  他下不去,拖不回她的魂,她便死了,成了鬼,回不来,再也无法为人活在世间……
  上了黄泉路,忘却世间苦。万千恩怨去,一泯生死中……
  谁在吟唱,如泣如诉?耳边有锁链铿锵作响,脑中混沌一片,无意识地移动脚步,随那吟唱声,步步前行。
  突然,自眼底深处,传来熟悉的疼痛,似有一团火,燃烧着眼瞳,炙热异常。
  好热,好烫,仿佛整个眼珠就要爆炸开来,燎人的疼痛阵阵袭来,热力源源不绝,从眼中喷发出来。
  有什么东西,逐渐在脑海中苏醒,眼珠迟钝地转了转,视线由模糊渐渐变为清晰。
  好多光怪陆离的影子,无数铮铮锁链,贯穿了它们的身体,拉着它们缓缓前行。
  这是什么地方?
  相似的灼热开始在脸上蔓延,然后是脖颈、双手……整个身体,都如同陷入了一团烈焰之中。
  脚步渐渐迟缓下来,最终停下,踯躅不前。
  锁链骤然绷直,引路的鬼差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厉声喝道:“暗娘,你阳寿已尽,生死天命,还不速入地府听阎王发落?”
  身子猛地一颤,暗娘抬起头来,看到前方那两张回头瞪她的面无表情的脸,视线从他们手中握着的锁链移到自己的身上。
  锁魂链,深深没入了她的肩胛。
  想起来了,她失足落入河中,被四面八方的水憋得窒息,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体内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分,像极了原朗带给她的疼痛。可他此刻不在这里,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碰不到他,为何依然焚心如故?
  “我死了吗?”她的手,缓缓抬起,握住锁魂链,问前方的鬼差。
  鬼差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话,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神居然清明起来,它们用力拉了拉锁链,催她快走。
  锁链抖动,锥心的疼痛自肩胛传来,暗娘紧紧握住锁魂链,不在乎手心已被磨破,盯着鬼差,固执地不肯前行,只是发问:“我死了吗?”
  见拖不动她,鬼差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一个答话:“魂魄离体,徒留肉身,自然是死了。”顿了顿,它又忍不住开始抱怨,“要不是原朗,哪会今日才将你拘魂?”
  死了,她真的死了。
  “我会怎样?”她继续问,磨破的掌心间,血渐渐沾染了紧握不放的锁魂链。
  锁魂链几不可闻地轻响了一下,轻轻抖动起来。
  “本该托身转世,但误了时辰,结果尚不可知。”
  不可知,不可知——她的心,乱了起来,持续不断的炙热,使她觉得自己就要被熔化。
  “走吧。”鬼差拉锁链,“运气好,差你下世托个好人家,不再受今生之苦。”
  “我不去!”下意识地,这句话就出了口。连带着,她挣扎起来,狠狠抓住锁魂链,想要脱离钳制。
  “拉她走!”见她居然反抗,鬼差大叫起来,却在下一刻,被锁魂链上传来的高热所伤,青白着脸,怪叫着松了手。
  指间的、链条上的鲜血逐渐变为一团火红,最后果真变为了火焰,自暗娘紧握的手中熊熊燃烧起来,烙红了整条锁链。
  本是阴气极重之地,烈火来得猝不及防。
  鬼差连连后退,鬼魂四下逃散,避之不及的,被滚烫的锁魂链烙及,顿时化为一阵青烟散去。
  火,从手蔓延到臂膀,再到全身上下,将暗娘团团包围舔舐。
  “哐当!”
  锁魂链断裂,掉落地面,铿然作响。烈焰乍然熄灭,无半点灰烬留下,暗娘的魂魄,已消失不见。
  “疼……”
  筋疲力尽之时,隐隐的呢喃忽然传来,原朗看过去,见暗娘的嘴唇在嗫嚅,张大的双眼中,本是死寂的重瞳此刻尽是满满的红光。握她的手腕,居然已有了轻微的脉搏跳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朗连忙扶暗娘半坐于自己的身前,双手平贴于她的后背,要强渡真气给她。
  灼热不退,冰冷身躯逐渐有了温度,僵硬的手脚也活动起来。脸上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浑浑噩噩地摸上去,五指间,是血,再看去,衣裳上,也尽是斑斑血迹。
  转过头来,恍惚的焦距对准了熟悉的面容,嘶哑着喉咙,干涩的嗓音挤出了一个名字:“原朗——”
  “暗娘,暗娘……”
  突然被拉了去,狠狠地搂抱住,几乎透不过气来。熟悉的呼唤一声又一声,眼前的原朗,脸上全然是一副陌生的表情。是狂喜,近乎于疯狂的一种狂喜。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抹去他唇角的殷红血迹。指间方触到他的唇,微微的灼痛袭来,令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泪眼盈然——疼痛得如此真实,她果真,是活过来了。
  黄泉种种,历历在目。她与原朗,果然是宿世牵畔,即使成了鬼,也要魂兮归来啊……
  张开手臂,漠视与他相拥带来的灼痛,手,在他颈后交缠,臻首靠在他的肩头,合上眼,任由泪珠滚滚而落。
  心,想要与他贴近;身体,却与他排拒。
  究竟是谁欠谁,谁欠谁呢?
  第6章(1)
  小应牵了马到一旁吃草,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
  不是错觉,他觉得,公子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起那一日,听从公子吩咐,送走楚无双和严落,再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直到后半夜,才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当时,他真的是被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跟随公子多年,不曾见过他那么狼狈,还有那个暗娘,也像个死人一般,唯有那双重瞳,红通通的就像滴血一般。幸好是他,还能挺住几分,若换了他人,恐怕早就被她的模样活活吓死。
  公子嘱他在门外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他于是很忠心地看门,苦苦熬了十二个时辰,不仅要与瞌睡作斗争,还得时刻提心吊胆地注意屋内的动静。
  幸好,上天保佑,两人再踏出房门之后,除了脸色不太好,其余都还安然无恙;只是他,发现自己愁白了几缕头发。
  而后,就是很多的不对劲。
  譬如说,就像现在,一向不喜欢人近身的公子,居然和暗娘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还时不时地与她低语,间或一笑。那种笑容,不是他说,有够肉麻。
  “小应的眼珠子,大概瞪得快要掉下来了。”一缕长发垂落胸前,被原朗接住,小心地拨回耳后。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应蹲在地上猛拔草的样子,暗娘笑了笑,抬眼望原朗。
  “他很快就会习惯了。”对暗娘报之一笑,原朗搂住她的肩头,下巴枕在她的光洁的额头上,冰冷的触感,令他心一跳,却不再多说什么。
  “眼花了,我一定是眼花了……”小应瞪着眼前一幕,揉揉眼睛,喃喃自语,转头看那匹吃得正欢的马儿,“公子是不会这么当众轻薄女子的,对不对?”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甩他一尾巴,侧过身,不理他,继续细嚼慢咽。
  可是,她无法习惯哪……暗娘依偎在原朗的怀中,无声地叹息。
  他极为呵护的拥抱,对她来说,是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不想让他知道她承受怎样的痛楚,每一次,她都极力隐忍,不让他看出端倪。
  以往,她不曾想过男女之情的。因为自己的重瞳,因为自己的异能,她被人视为妖物,处处被排挤。能融入常人的生活已是不易,又岂敢奢望能得到世间男子的垂青?
  老天到底还是垂怜她了,所以赐她一个原朗。初见于风雨交加,患难于生死之中,肉体的疼痛已是微不足道,因为有一个人,肯全心全意与她携手。他说,要给她全新的生活,这就够了,至于其他,她已不想再过多追问。
  可是,为什么,心中仍有隐隐的不安,似乎冥冥中,她的劫难,还没有结束。
  “想什么?”原朗低头,见暗娘出了神,锁眉沉思,眼神凝重。
  “我想,治好了何府少爷的病,我们就能自在生活,很开心。”不想让他担心,暗娘展露欢颜,将不安隐埋在心底深处。
  举目四望,入眼的,是酷暑烈日,是密叶繁枝,是绿地青草。眼帘低垂,不知道身边是否还有鬼差跟随准备索命?
  重瞳依旧,自鬼门逃生之后,她却再也无法看见鬼怪妖魔和魑魅魍魉。
  其实应该庆幸的,虽然心知自己阳寿已尽,终究无法逃脱,说不定,入了地府,还会受更重的责罚。但至少,她看不见异相了,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能活下去,直到再次被拘魂的那一天。
  听了她的话,原朗的手,滑过她的长发,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处已出现轮廓的城门。
  “那时候,我们便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平静生活。”
  是的,谁也找不到——无论是人,抑或是鬼。
  聂家的重瞳妖女又回来了!
  常南县炸开了锅,人心惶惶,害怕之余,又止不住四处打听小道消息。
  “真的,真的,不就在咱们府中?听说是被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师所擒,捉回来,就是要择个良辰吉日,将妖女挖心破腹,炼成灵丹,让何少爷服下,治他的失心疯呢……”
  果然是小道消息——小应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又不是成亲,还挑良辰吉日呐。
  故意咳了咳,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七嘴八舌说得正欢的一帮人见他过来了,立刻团团围上来,神神秘秘地问他:“小法师,原法师什么时候处置妖女啊?”
  我哪——小应翻了一个白眼,很想一脚将这帮蠢人踢到墙角躺平。是人都看得出来他家公子对大家口中的“妖女”情有独中,呵护得紧。倘若不是之前承诺要救治何府的少爷,公子早就带着暗娘远走高飞,哪能留下话柄任他们在此评头论足?“小法师——”偏偏还有人不识相,伸长了脖子,持之以恒地继续追问,就差没把一张臭嘴凑到他的脸上来。
  “让开,让开!”小应扯直了嗓子,很少有机会仗势欺人的,不好好把握岂不可惜?手故意抖了抖,捧着的碗内溅了几滴汤药汁水出来,不偏不斜,正好飞到那张猪嘴的主人手背,“要是耽误了何少爷服药,你们谁担待得起?”
  这句话,果然有用,众人作鸟兽状散去,面前立刻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平坦大道。
  小应哼了一声,端着药碗离开,左拐右拐,上了一处阁楼,推门进去。
  “原公子,其生他——”立在床前的何夫人示意身边丫鬟上前,拿过小应手中的药碗,为昏睡中的何其生喂药,她则转头看一旁的原朗,目光中难掩急切。
  “夫人莫急。”原朗缓缓开口,“何少爷病了三年,身子犹虚。我开补药与他进食,好生调养,有健体之效,以免驱鬼之时,对他的身体有损。”
  “哦……”听了原朗一番话,何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瞧原朗平静的模样,又忍不住发问:“那个妖女——”见原朗的脸色变了变,她连忙改口,“我是说暗娘,原公子,你确定她不会趁机逃走?”
  那妖女吓疯了爱儿已着实可恶,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是个冒充的代嫁新娘!而真的聂双,居然在两家有婚约的情况下与人私奔!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何府的颜面何存?
  聂家的人,欺人太甚。这笔账,她日后会好好讨还。
  “我确定,她不会走,即便是要走,也是何少爷痊愈之后,与我一道离开。”见何夫人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原朗料到她心中所想,定是气结,想要找聂家的人出气。所幸聂双已死,聂家其他的人遭此变数,想必也隐姓埋名以避耻辱。所以,即使何夫人有心报复,也难以找到机会下手。
  “带她走?”何夫人惊讶起来,“她可是——”
  “天生重瞳,她能见异相,却不是妖人。”原朗打断何夫人的话,“女娲伏羲,人首蛇身,造人之功,泽被后世。能将他们奉之为神,顶礼膜拜;为何偏要将一名女子硬指为妖,争相诋毁?”
  被原朗一阵抢白,何夫人哑口无言。几许尴尬,颜面有些挂不住,便由丫鬟搀扶着,步出房门。孰料方走上楼道,便迎上了一双足以令她遍体生寒的眼睛。
  “啊!”失声尖叫,她向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幸赖有一旁丫鬟搀扶,才没有狼狈跌倒。拿衣袖遮了眼,她不敢看那双眼睛的主人,匆匆离去。
  妖物,妖物!
  “来了多久了?”见到门边的暗娘,原朗朝她伸出手,问她。
  “不久。”暗娘走进房间,柔顺地将手放进原朗的掌心,“你太抬举,竟将我与女娲伏羲相提并论。”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除了聂双,这些年来,没有人为她说过半句好话,原朗,是第二个例外。
  “不是抬举,是就事论事。”原朗微微一笑,将那碗尚未来得及喂完的药递给小应。
  小应苦着脸,认命地接过碗,乖乖地坐在床沿,开始喂昏迷不醒的何大少。
  “要不是你,我是断然不会回来。”暗娘凝视即使在昏睡中也一脸惊惧的何其生,如此说道。她已看不见鬼怪,不过依他的表情看来,那怨气极重的女鬼,应该还依附在他身上,“这种人,死不足惜。鬼差早就该来拖他下地府的。”
  语气冷冷的,足见她对何其生有多么厌恶。
  “你错了。”原朗摇摇头,“他的阳寿,还有四十年。而且,他会平安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此话一出,不仅是暗娘,连小应,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就凭他——为什么?”她不懂。为何她安分守己,只想与世无争地过日子,反而落得早逝的下场;而作恶之徒,却能享尽福寿,直至天年?
  生死簿,一簿定生死,定得好没有道理!
  “他前三世积福为善,因果循环,他投生锦衣玉食之家,注定要享尽了荣华富贵才会再归轮回。”
  “好个因果循环!”愤愤的,暗娘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那我呢?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所以前世的恶果,都报应到了我的身上?”话一出口,就见原朗变了脸色,不免有些后悔起来,不该去触他避讳极深的话题。
  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原朗待她如此诚心,她怕,真相一旦被揭露,她会承受不住,所以情愿不知。
  其实,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已不重要。只是,这口气,无论无何都咽不下。原朗沉默,她也无法将和解的话说出口,干脆别过头去,也不知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小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公子?”他看向原朗,原朗不语。
  “暗娘?”他瞟了一眼暗娘,暗娘也不理他。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哪。小应挫败地垮下双肩,垂下眼去,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有够恐怖。
  “哇!”小应大叫,反射性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他醒了!”
  暗娘见原朗趋步上前打探,忽然兴了恶作剧的念头。她慢慢走到原朗的身后,俯视躺在床上的何其生。
  呆滞的眼神游移到她的脸上,开始有了变化,而后,面孔也开始变形扭曲。
  “你还认得我吗?”暗娘指着自己的眼睛,“认得这重瞳吗?”
  “暗娘!”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原朗迅速转身,遮蔽她的视线。
  “啊——”已经来不及了,何其生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见着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凄厉地惨叫起来。
  不顾原朗的阻拦,暗娘硬是要看着何其生,“你背上的那个女鬼,她还缠着你呢……”
  “重瞳,妖人,妖人!”何其生厉声叫嚷,身子猛烈地抽搐。
  丫鬟闻声进来,见眼前情景,又跌跌撞撞退出去,不住地唤人。
  “我是妖人,可你现在,不也要我这妖人来救你性命?”竭尽所能在言语上对何其生攻击,暗娘的心中,有莫名的快意,胜过了被原朗拉着的灼痛。
  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按住已陷入疯狂境地的何其生。何夫人也闻讯而来,见着一炷香之前还好端端昏睡的儿子,此刻居然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不免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
  “娘——叫她走,叫她走!”何其生疯狂地叫着,拔高的嗓音几可刺穿听者的耳膜。
  疯傻了三年的儿子居然开始在叫“娘”,何夫人悲喜交加,瞥了一眼暗娘,那双眼瞳,令她打了一个激灵——收回目光,她转向拽住暗娘的原朗,几乎是在哀求:“原公子,我求求你,别让她再害我的儿子了……”
  暗娘似笑非笑,“何夫人,我害他?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哪……”说得正到酣畅淋漓之际,喉间忽然一紧,竟是原朗,点了她的哑穴。
  面前的情形失去控制,已是一片混乱。避开暗娘的目光,原朗只是吩咐小应:“先带她出去。”
  暗娘口不能言,站在原地,看到疯闹不止的何其生,一见原朗上前,便挣扎着滚落床下,抱住原朗的双腿,捣头如蒜,不住地喃喃自语,反反复复地,重复的只有一句话——
  “菩萨救我,救救我……”
  蝉噪阵阵,叫人心烦意乱。凉亭内,小应看了一眼独自静坐的暗娘,递了凉茶到她唇边,“公子也是为你好,就不要与他怄气了。”
  暗娘抿紧了唇,慢慢合上了眼。
  小应讪讪地收回手,挠挠头。阁楼那方的哭叫声越来越弱,却没有停歇,看来公子要处理妥当,还有些时候。看了看闭目不理他的暗娘,小应步出凉亭,环视周围一番,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第6章(2)
  “小哥——”
  清脆的嗓音,小应回头,面前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家,甜甜地对他笑。
  小应忍不住红了脸——真好看的姑娘,想必是何府的小姐吧。
  燕离的嘴角动了动,心中一阵冷笑。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容,眉眼一瞟,指了指凉亭内端坐的暗娘,状似好奇地发问:“那就是重瞳女吗?”
  “对,她是——”小应晕陶陶地刚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截住话头,他盯着面前的女子,“你——”
  不容他将话说完,燕离的手一挥,淡淡的香气拂过,小应的目光涣散起来,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小子,警觉性不低,就是反应迟钝了些。
  燕离拍拍手,视线微微一瞥,见凉亭中的暗娘倏地站起。她耸耸肩,步入凉亭。
  暗娘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注视眼前的女子。这段时日,波折重重,再怎么没有心机,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以求自保。早在女子和小应对话之初,她便已张开了眼,见她微微举动,小应就失去了意识,她心下便知,这名女子,来者不善。
  “别担心,他只是睡去。一个时辰后,自然会醒。”见暗娘的目光,不时飘向凉亭外像个木头人站着的小应,燕离笑了笑,探手向她,迅速在她颈窝处拍了一下,“别怕,我不会害你。”
  “你是谁?”手捂住喉头,果然又能开口说话,暗娘开口问她,注意她的举动,不敢有半点松懈。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在乎暗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燕离径直坐下,反客为主,“重要的是,我能告诉你所有的前因后果。”
  见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古旧的铜镜,暗娘心房一震,“这是什么?”
  “玄天镜,能知古今之事。”燕离望了一眼暗娘,将铜镜搁置在石桌上,抬腕,优雅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精致的银簪,“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前世与原朗的恩怨?现在机会来了,只要你的一滴血,一切的疑惑,就可迎刃而解。”
  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暗娘咬紧了唇,举棋不定。
  燕离倒也不急,只是把玩手中银簪,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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