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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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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讲,”南君缓缓地道,“你怎么想起来过来说这些的?”
    西奚梗着脖子,直白地说:“祭司们死得差不多啦,王,我都看出来的事情,您要看不明白,我是不信的。”
    太直白了,女莹被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捂着嘴巴等南君发话。阿满捶了两下胸口,顺过气来,叫了一声“爹”,便被西奚堵住了:“这事儿今天得说个明白。”
    姜先暗暗摇头,不知道是赞赏南君的气度好,还是同情他数年未见,居然隐隐被辖制了好。从内乱到重归一统,此事不易,值得钦佩,再次一统之后麻烦也不少啊!看这个样子,哪怕女莹顺利为王,蛮人自己的事情且要费些周折,几十年内,也只好在南方这块地方上自己人跟自己人闹着玩啦。
    这么一想,也是挺好的。
    不过,表面上,姜先还是要站稳自己的立场,即公正客观又偏向着女莹。又必须使南君相信,他对蛮地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是对熟人的普通相助。
    不问话,姜先是不会主动回答的。
    屠维的立场就很明显了,他憎恨着太后的家族,对新后家族也没有丝毫的好感。女儿站女莹,于公于私,他都会支持女莹。不过,现在他考虑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行事直白,做了自己憋了好几年还没做成的事情,实在是大快人心。又因为简单粗暴,不免令人侧目。想要做得更多,更痛快些,将旧账算清,就要想好退路。如此看来,北上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如果要北上,就要将孩子们的遗骨都带上,要将族人安顿好了。女儿已经为族人争得了土地城池,几十年过去了,恰好给愿意迁出来的族人一个安身之所,做成了自己最后要达到的目标,以后的路,看天意看獠人自己的努力。只要女莹还在,獠人与女莹便可结成盟友。互相都是安全的。屠维也可了结一桩天大的心愿。
    这么一想,顿时神清气爽。他并不安土重迁,从家乡到旧王城,再到新王城,期间不知道搬多少回家,有家人就好。痛痛快快地报仇,再开开心心地与家人过生活,屠维打定了主意,随女儿北上看看。
    屠维便代南君接了话:“你要说得如何明白?你问,王便要答了吗?”
    西奚是很想与屠维顶几句的,但是不敢,这几年,屠维恨他们恨得不行,却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屠维看起来,比卫希夷魁梧得多了,也能打得要命……
    将脸一撇,西奚只管问南君:“王,如何?”
    南君是个痛快人,也不再召集重臣商议,他心中其实早有了决断。妻子和女儿各自的担心,他都看在眼里。心中的天平,加上国运的筹码,便偏向了女儿一些,问话的时候还故意做出了公平的样子,先问妻子,再问女儿:“你们怎么看?”
    阿满被亲爹气得不行,想到儿子,又坚持住了:“话糙理不糙,请王定个章程下来,咱们一家各安其位。您说什么,我们便怎么做。”
    女莹说得更多些:“母族妻族,各有功过,互相攻讦,易为小人所趁,荆伯便是前鉴。各负血仇,再明白的道理,也要有信任才行,如何取信?”
    南君给了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又问卫希夷:“阿莹归国,你有大功,你怎么看?”
    卫希夷道:“我知道,您想要这国、这家,太太平平的,我也不想昔日乐土变成坟场。阿莹点头,我便在此收手,不再主动杀人。谁要恨我,就让他恨去,我要杀的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谁想来杀我,就来好了,我保证还手!活人我是不怕的,死人,我会让它再死一次的。原谅太浅薄了,浅薄的事,我不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南君的脾气出奇的好。
    “我曾发誓,让这世上再没有会吊人的旗杆,再没有逼死人的祭祀。这件事,我是会主动去做的。”
    南君沉吟了一下,问道:“若是当初,我没答应喜和羽呢?他们想被我承认,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起去死。”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谁都不能拿这个事儿逼我去死。他们已经去世了,没法问他们的想法,既然爹说我和姐姐还是有点像的,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不会在乎反对的人的意见的。”
    有本事来拆!拆不了,我将你们骨头全拆了!
    南君大笑:“那是你,是他们,还有许多无法在一起的人呢?用生命证明一件事情,是对选择的尊重。前一条,除了男女自愿赴死,我废止绞刑。后一条,我答应你。”
    卫希夷郑重一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再多言。女莹不招呼,她不会再开口、不会再有多余的行动。女莹得自己做一些事情,向整个国家证明她自己,而不是被一个上蹿下跳的朋友抢去光彩。
    南君再问姜先:“唐公有何教我?”
    姜先微笑道:“前番南下,听君一席谈,获益匪浅,本该有所回报,奈何我年幼,见识浅薄不敢妄议。若问我的看法,倒有一些。我只问一句——七年不见,诸位,互相了解吗?还将公主与希夷视作顽童吗?还以为还能再经历一次分裂吗?”他装作不偏不倚的,将双方都问到了。
    南君也很想知道双方是怎么想的,以目示意,让双方来讲,他与姜先二人心有默契,一搭一唱,将自个儿摘了出来,做了裁判。殊不知,他与姜先心中早有取舍,却都作公平的模样。西奚想与南君直接谈判,那是不行了的。
    【还有闺女好。】南君感慨不已,闺女没回来,是他与西奚谈判,分了君臣,却没显出君的高位来。女莹一回来,直面西奚,南君便超然了。
    阿满生怕好好的事情,再让西奚的嘴巴给弄坏了,西奚急切入宫的原因,她从对话里也看明白了——祭司没了,筹码少了一大块!果断地放低了姿态:“求活而已。”再次联姻之类的打算,是没有了的,说拧了,激起那个杀神再来杀一回,怎么办?
    女莹也大方地道:“王后与太后,毕竟不同。我饱受流离之苦,说话直白,您别介意。背叛过的,与一直忠心的,若是一样的待遇,会令人心寒。弃暗投明的,与一条道走到黑的,若是一样的待遇,也会令人心寒。各安其位,很好。”
    阿满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也是惊讶,又有些担忧地去看卫希夷。南君顺势问道:“你怎么说?”
    卫希夷道:“事有轻重急缓,人有亲疏远近,我亦如此,君亦如此。”
    南君明白了,要是女莹受了委屈,她还是会回来……杀人……的。
    南君道:“就依你们吧。国家,还是不能没有祭祀的,王后,还有祭司吗?”
    娘家再有祭司,也不能再派过来了,被杀掉了怎么办?阿满道:“再没有学成的啦,请王另择贤良吧。”
    南君叹道:“哎呀,这么说,好些祭祀便无人会啦。”
    女莹便推荐了卫希夷:“希夷知道呀,她的老师,是世上最好的老师,她什么都会。”
    南君感兴趣地问道:“是当年容濯说过的那几位老师吗?”
    卫希夷含笑点头,屠维也趁势说卫希夷答应了要回去给老师做事情的。南君问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派人去做,必要你亲至呢?你如今回到了家里,有自己的封地,獠人才是你的部族,你可迁他们去居住,该将母亲和弟弟接过来。招募自己的僚佐,经营自己的国家,有要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
    女莹咕哝道:“是为了我……”当时不明白,现在看懂了,风昊是怕她一个失国公主拖累了自己的学生。
    卫希夷笑道:“是当年说好了的。那样的名师,我哪能养得起呀?又不想错过,就说,拜师,现在养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儿,我都去为他做。得到的土地城池人口,皆要奉养老师。”
    听说她要走,西奚父女都松了一口气,阿满道:“你这么有能耐,反过来他养你,都不亏呀。”
    卫希夷口气也和缓极了:“我可不能让我老师显得太随便呀。”
    说起家常来了,卫希夷心道,听说我要走了,你们就高兴成这样,真是的,王可都看着呢。
    南君却与屠维想到了一起——我的闺女受苦了。
    屠维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会为养不起老师而发愁?”
    南君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反而不如臣女的老师好?”
    淡淡的心疼涌上了两个父亲的心头,直到阿满说:“晚宴?”
    南君起身道:“走,痛痛快快地喝酒唱歌跳舞!”听说卫希夷要离开,南君不知是喜是忧。一打照面儿,南君就发现了,女莹比幼年时多了些抑郁之气,比起卫希夷少了一份乐观开朗,不如卫希夷那么能够吸引人追随。让女儿驾驭她?南君也说不出这种话来。除掉隐患?也是南君做不出来的事情。天资不如,有什么办法?若是屠维还有许多孩子,南君倒想将卫希夷收养作自己女儿,现在也说不出这话来了。
    卫希夷是他看着长大的,挑不出毛病来,心地也好。南君也转过“万不得已,使了阿莹与她划土分治”的想法,如今都不用了。南君有些怅然。
    【我老了,勇气不如以往了。居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唉……她们一南一北,形同分治,也算我如愿了吧。】被遗忘了的西奚:……“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呐!”
    阿满糟心得要命,开口道:“是还忘了一样,明天我便去操办,补上王子的喜酒。”
    南君欣慰地道:“很好。”
    阿满回了他一个苦笑,女莹见状,叹了一句:“都不容易啊。”
    “是啊,都有不容易。”阿满附和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解,且将刀剑转了个方向,不再相对,却是真的。
    南君不介意对西奚和气一些,做出宽容的姿态来,好使他为自己再出些事,安抚部族。和蔼地对西奚道:“瞧,她们俩不是挺好?”
    西奚:……
    ————————————————————————————————
    晚宴上,南君开怀畅饮,命将幼子也带了出来,将他放到女莹的下手,让姐姐带着弟弟。女莹笑道:“往常看希夷带阿应,我好羡慕,如今我也有弟弟了。”
    卫希夷道:“阿应有什么好羡慕的?他都不肯说话。”
    小王子年幼天真,见她长得好看,看得目不转睛的,张口便是:“那我会说话,我多说。”
    殿上殿下,笑作一片。
    姜先是客,位置比诸臣皆高,笑着对南君说:“恭喜恭喜,家安国泰。”
    南君带着醉意问道:“只是不知唐公来意,千金之躯蹈烟瘴之地,为荆么?”
    姜先大大方方地道:“也是,也不是。要我现在吞荆,可是难为我了。”
    “那么?”
    “我就跟着有本事的人走,总不会吃亏的。”
    南君借酒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跟着两个丫头走,不怕被人嘲笑怯懦无能吗?”
    “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到哪里,知道谁比自己厉害,是大智慧,可趋吉避凶。承认自己不如人,是大勇。”姜先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南君大笑,继而正色问姜先的打算:“果真对荆国没有想法吗?”
    【我看有想法的人是你吧?你老婆女儿才停下手,不打仗了,你就想去打别人了。】不过正好,姜先也想趁机在荆国捞一笔。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南君约他明日细谈。
    两人相谈甚欢,西奚如坐针毡,他冲进宫里,提了四个问题,南君全没正面回答他!阿满好像是听懂了,他又不能在这个场和冲过去问王后:“刚才是怎么回事?”
    只好等,等到宴散,月上中天,才得了机会守在寝殿门外。等酒醉的南君睡了过去,等到阿满将儿子也哄睡了,与阿满再次商谈。
    见面先小小埋怨了一句:“你说要和解,我看他们不那么好说话,大祭司死了,祭司们都快死光了。这样的和解……”
    阿满正色问道:“不和解,您有别的办法求活吗?”
    没有!如果有,何必听你的?西奚揉着鼻子咕哝着听不清的脏话。
    阿满道:“公主说得清楚啦,以后不用担心了。”
    “什么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且没有盟誓过的话,能信吗?”
    “王会传位给公主,所以让公主回答你了,”阿满没好气地道,“不再惹事,便死不了,也不会做奴隶,只不要再以功臣自居了。真正的功臣,另有其人。”
    “哎?”
    “比功劳,咱们比不过别人一直忠心跟随的。比武力,白天你也看到了。至于盟誓,王都交给公主了。公主知道,国家不能再内乱了,所以不会赶尽杀绝。”
    “就这样?”
    “还想怎么样呢?便是赶尽杀绝了,又能如何?太后死了,大祭司也死了,我们还有什么?部族吗?没有太后、没有大祭司,还有我们统率。有朝一日,我们死了,自然另有统率之人,说不定还更听话些。是我们想错啦,一直以为屠维父女都是没脑子的莽撞人,不会讲道理,其实,他们一直在讲着这世间最硬的道理。”
    “那是什么?”
    “打得她吗?打不过,就服,不服,就死。”
    “怎么能不讲道理?”
    “他们不讲,他们将道理摆给你看。就是这样。”
    西奚沉默了,他的性情便是如此,跪得也痛快:“真的不会再有危险了?王收回了祭祀,别再插手。就像以前一样,谁沾上这个还不听话了,就得死。死了两个大祭司了。”
    西奚道:“我明白了。那?”
    “我会把孩子交给公主去养,就这样。”阿满果断地道。
    西奚道:“好吧。我们这是走了什么运呢?招来了北人,招来了许国的那个女人,自己却轮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白得了个女儿,也挺好的。公主与许国的联系已经断了,您现在是她的外祖父了,拿出点样子来。”
    西奚一咬牙:“知道了!”
    
    第103章 白了
    
    就在阿满将南君的态度向西奚作了直白的解释之后,西奚果然安份了许多。安份之中,又有许多不安,很是担心自己没有得到南君又或者是女莹一个明白的说法,他们会事后不认账。
    犹豫再三,趁着阿满准备“喜宴”,他悄悄地寻上了南君,这回没了许多碍事的人,西奚再次向南君要个说法。
    南君此时,也产生了与阿满看待卫希夷一样的观点——你说他蠢,听不懂复杂的话,他偏能咬着他最初想要的东西,绝不偏向。
    南君女儿也回来了,敌人也赶走了,心情正好,也不吝于给西奚一个明白的答复:“一、你问卫家姑娘的,她已经答你了,这个听得明白,对吧?好。二、你不犯事,永远不会有被问罪的那一天。三、阿莹居长,阿幸居幼,给了阿幸他现在也不能理事,不如给阿莹,反而安全。四、你的路,照前面的走。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回是真明白了。西奚抱怨道:“早这样明明白白说,何必再浪费那么多的功夫?”
    这是了结心事,开始抖起来了?南君不客气地道:“是谁一见面就发难的?”抢先发难,被人打个半死,转头就跪,你……让人怎么想?
    “那是大祭司想拧了,”西奚推脱责任也很有一手,“臣是说那一天晚上,绕了老大一圈儿呢。只要王说这四句话,臣也不用担心这好几天。”
    南君道:“说了,你就信了?”
    “啊。”不信也不行好吧?
    南君心道,不绕这一圈儿,谁信谁?你道只有四句话要讲吗?摆摆手,南君道:“罢了罢了,都说明白了,你也可以安心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还有一件的。”西奚杵着不走。
    “还有?”
    “什么样是犯事?什么样是不犯事?若是突然改了规矩,怎么办?”
    南君踌躇着,还未回答,便听到侍者向女莹问好的声音。微微一笑,南君道:“你不是信不过我,是担心阿莹吧?”
    西奚道:“是。”
    “那让她来与你讲好了。”
    女莹不是自己来的,她是与卫希夷一道过来的。女莹归国,卫希夷报仇,身上的担子卸了大半,卫希夷便想将其他的事情也给办了。第一件,是想敦促南君早点给女莹正位。第二件,既然南君答应了她要废止绞刑,重订祭祀制度,就想南君早些发布命令。第三件,与前两件一体,是想能否游说南君,树碑立纪,将无论是祭祀,还是命令,都镌刻下来。
    最后,她想奉屠维一同北上,希望能够征得南君的同意。同时,北上还会与荆国产生一些摩擦,想问问南君,有没有合作插手的意思,有好处大家分。
    看到西奚在,两个姑娘倒不意外,西奚现在要是聪明,就得抱紧了南君的大腿。女莹对西奚也客气,见面直当他是长辈般敬重,南君十分满意,对女莹道:“正好,有件事儿,得你来答。”将西奚的疑惑对女莹说了。
    女莹听了便笑道:“巧了!希夷来对我说了一件事情,正与此有关。”
    “哦?希夷?”
    卫希夷道:“王可曾想过,树碑,将律令与祭祀礼仪,公之于众呢?”
    “嗯?”南君还真没想过,识字的人少呀!识字是件奢侈的事情,要有老师肯教,学生要么聪明,挤出点时间都能学会,譬如偃槐,要么就得有权有势有钱有闲,可以专门学习,譬如风昊。两样都不沾边儿的,地里庄稼还等你去收呢!
    这种情况下,勒石以记?有什么用?谁去看?不如让上面两类人自个儿学去得了。
    西奚却是大加赞同!在他看来,刻在石头上,等于是有一个极好的保障!山石万年不朽,誓言永远不破。西奚又有一个主意,主张将南君的图腾刻在石碑之最顶端。这样可以保证祖先神明的注视之下,没人会诬陷他了!
    南君是个思想开明的人,略一想,便也答应了:“很好,就这样。”
    此事不用卫希夷来催,西奚先催促了起来。南君笑着唤来了侍者,命他去传令,即刻召石匠采石,文稿稍后送到。对两个姑娘说:“既然主意是你们的,文稿你们来拟!拟完交给我。”
    事情了结,满腔担忧愤怒一走,西奚看到卫希夷就想……跑。他也真的跑掉了!“臣这便放心了,王与公主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臣便不打扰了,臣告退!”一长串的话,说得顺溜极了。
    女莹目瞪口呆,瞅瞅他的背影,问南君:“爹,他这是什么毛病?”
    南君淡淡地道:“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这世上,有愚有贤,更多的人,在贤愚之间,各有各的脾性。这黑白分明的性子,都该改一改啦。”
    两人齐声答应。
    女莹凑上前,对南君道:“爹,希夷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呢。”
    “嗯?什么事?”南君又恢复了慈祥的样子。
    卫希夷道:“王,我想奉父亲北上。答应了老师要回去,可是不想再跟爹分开了。”
    南君沉默了一下,道:“如今天冷,开春再走吧。”
    卫希夷想了想,道:“是。还有一件……”
    “还有?”
    “就是荆国。”
    南君笑道:“我与唐公也说起来,他可真是个妙人,与你想到一起去啦。我说他与荆伯有仇,为什么荆伯伏诛,他还要南下,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的。”
    女莹与卫希夷都为姜先说了些好话,譬如没有他的一路支援,两人南下会辛苦不少之类。南君道:“知道,他们北人,心眼儿忒多,希夷,北上要多加小心。”
    “是。”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力降十会,做什么事,都与校场比武是一样的道理。人生就是奋发争斗,所以人生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两人一起受教。
    南君若有所感,对卫希夷道:“这几月,阿莹要在王城,多认识些人。开春之后,春耕的典礼,她不能不在场。典礼之后,荆国之事,你们商议着办。”
    “这……阿莹能做得了主吗?”
    南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极似风昊:“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都要点房子了,不就是为了她?”一指女莹,“装,还装!你凶巴巴地跑回来,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好好好,没放火,我看也快了,威胁人总是有的吧?放心,我对西奚已经讲了,便立女莹为嗣。行了吧?”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
    “什么时候办典礼?”
    “我现在穷了,”南君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跟新年典礼一起办,喜庆。”
    “行,我开春天暖了,再跟我爹一起走。这可不是我逼的啊,您也不是被逼迫就会随便点头的人呀。”
    “噗——”女莹笑喷了。
    ————————————————————————————————
    新年很快就到来了,新王城的氛围空前的好。即便外面下着雨夹雪,也不能让人们脸上的笑容少上一丝一毫。
    七年了,终于有一年,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大声唱着欢乐的歌。不用担心第二天就要出征,不必担忧睡梦中会被敌人砍掉了脑袋。这些敌人,先前还是一国之人,征战四方之时,彼此还是互相扶持的。
    有天灾又如何?没有人祸,天灾反而容易度过。
    不用再内战,便可以安心地放牧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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