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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峰-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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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寒玉暗思:“想我江家,原也是名门大族,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无涯也有些责任。爹、娘和大哥若是在天有灵,想来也不愿看到家族衰亡。”她用犀利的目光游走在苦海和江永清脸上,又寻思道:“这臭小子不但命硬,而且有些本事,给我家续弦到也不算辱没门楣。”但嘴上却不饶人道:“你们俩父子真会打如意算盘,见我江家家大业大,就想来盘剥。”
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简 第三节
苦海和江永清对望了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江寒玉又一转话锋道:“想我江家当年威震荆湘,若没人继承衣钵,却也丢人现眼。可惜我已隐退江湖,不再理会那些俗事,江家的基业到也需要有人去打理。这臭小子本事虽然不大,但也还算利索,就便宜他吧!”苦海暗自苦笑道:“你还是那么好面子。”
一阵沉默过后,江永清说起了熊天霸的事情,却掩盖了公孙婷的下落,只说是有事留在了别处,免得让师父担忧。苦海深以为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叹息道:“为师已是废人,无法亲往除魔,这等大事只好着落在尔等年轻人身上了。”
江寒玉忽道:“熊天霸若果真练成了神功,你这不等于是让孩子去送死吗?那我江家岂不又断了后?”苦海摇头道:“可惜我尚未悟出《大乘真经》中的武功,无法将它传授于你。但天下大事不能等待,该当承受时还得承受。觉元,你以为如何?”
江永清道:“弟子省得,单靠一己之力肯定不够。弟子明日便启程去找义兄和罗什大哥,合三人之力,也许能与熊天霸一较高下。”苦海颔首道:“你懂得联众抗敌,足见成熟,为师也就放心了。”
“把你妹妹也叫上,咱家的仇人,必定要咱家的人来解决。”江寒玉忽然插嘴道。江永清闻言一愣,但很快便明白了江寒玉说的是江心月,于是道:“请师娘放心,小月定不会错过这么大的热闹的。”三人又说了些话,这才分头歇去。
次日拂晓,苦海与江寒玉带着江永清前往祭奠江搏浪,同时正式把江永清过续给江家。礼成后,苦海要江永清骑神风赶路,江永清摇了摇头,忙唤来黄鹤道:“此鹤可日行千里,神风马还是留给师父师娘用吧!”他说完,对苦海与江寒玉拜了四拜,这才依依不舍地乘鹤远去。
江寒玉感叹道:“想不到这臭小子居然有神鸟为伴,福泽匪浅啊!”苦海欣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而他年纪轻轻,便能修来此等缘法,连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是自叹不如。”
苦海看着儿子乘鹤远去,那份飘逸潇洒,从容内敛,着实令他无比欣慰。
江永清去后,苦海陪着江寒玉祭奠了父亲与奶奶,这才离开陵园,返回岳麓山及难洞。苦海走在前面,率先进了山洞。熟料洞中一片漆黑,苦海正感诧异,两缕劲风突然袭来,正好点中其幽门、气舍两穴。苦海只觉有人将自己一把拽去,咽喉处旋即抵了个冰凉坚硬的事物。
江寒玉觉出不妙,合身来抢苦海,却被一股阴寒之气抵了回来,不由吃惊道:“熊天霸?”黑暗中只听有人埋怨道:“你难道只记得他,却不记得我了?”江寒玉闻言一怔,旋即漠然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放了无涯,老娘任你离去。”
来者正是何志宇,他隐在黑暗中,双眸闪烁着精光,紧紧地盯着江寒玉美艳的容颜,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她吞噬,须臾方感慨道:“唉!你还是如此美丽,如此高不可攀。”旋即又森然笑道:“可惜你眼里只有这个秃驴,几时想过别人 ?http://fsktxt。com”
江寒玉只觉一阵恶心,就连清丽的面容也随之抽搐了几下,随即腻烦道:“你这孩子心态怎会如此扭曲,放着好好的黄花闺女不喜欢,却偏偏喜欢可以做你娘的人。原本你爱谁谁去,与老娘无关,可你偏偏要招惹老娘,这可就别怪姑奶奶心狠手辣了。”
苦海受制于人,心里虽然坦坦荡荡,并不惊慌,但毕竟非自己所愿,想开口说话又是不能,只好用眼神对江寒玉示意,请她不要随意杀人。
何志宇苦笑道:“你一口一个老娘,就是为了提醒我你老了不成?其实我只是想静静地躺在你怀里,享受那股温馨……”他说着突然一把将苦海提离地面,恨恨道:“可这老和尚废物一个,你却当他如珠如宝,我就闹不明白了,你把大好年华糟蹋在这废物身上,所为何来?”
江寒玉面色阴沉,冷冷道:“千金难买一个愿意。老娘喜欢怎样与你何干?挑明了说吧!你待如何?”
何志宇哈哈大笑道:“既然横竖得不到,老子也不会让别人称心如意。”江寒玉见他眼中闪过寒光,便知其要下杀手,忙一招“分花拂柳”迎面打去。只见周围空气如旋风般凝聚,裹住其手往前推去。江寒玉手挽气流,看似绵软无力,却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气。何志宇一阵杰杰怪笑,突然捉住苦海双臂,将其挡在了身前。江寒玉眼看着就要击中何志宇,却发现苦海出现在眼前,惊骇之下,急忙收招后撤,改用脚横扫向对方下盘。何志宇又是哈哈一笑,随即抓起苦海往下砸去,直接撞向江寒玉来脚。江寒玉唯恐踢伤苦海,只得飘身而退。这两下交手,何志宇仗着以苦海做武器,全然占了上风。
江寒玉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要是男人,就堂堂正正跟我打,别拿无涯当盾牌。”何志宇奸笑道:“是不是男人要上床分辨,打来打去只是白费力气。”江寒玉闻言怒不可揭,当即扑上去一通强攻。
俗话说,怒则性躁,躁则智昏。此乃武学大忌。何志宇深知自己非江寒玉敌手,故而有意激怒她,然后再以苦海做盾牌,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江寒玉已将“九天玄女神功”练到了绝颠,寒气凝而不发,频频攻击之下,虽被何志宇不断以苦海的身体化解,却也足以令对方手忙脚乱,不敢有丝毫大意。如此斗了十来招,何志宇心有不耐,突然后撤道:“我既得不到你的心,索性来个玉石俱焚,一拍两散。”说着便立掌拍向苦海天灵盖。
“你敢……”江寒玉当即一声厉喝,跟着一步抢入中庭,拼命来夺苦海。何志宇狡黠地一笑,一手提着苦海倒退,一手继续按向其天灵盖。眼看着他的手掌就要拍实,江寒玉不及细想,竟是奋起一头撞向何志宇下颌。岂知如此一来,却是正中何志宇的下怀。
只见何志宇突然松开苦海,腾出双手连续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江寒玉刚刚一头撞出,便觉轻率。但她自信就算将头送过去,凭何志宇的能耐,也难以伤及自己。可是当何志宇做出古怪动作时,江寒玉却心生惊悸,待要将头缩回,却忽觉对方的手已捏住了自己的后颈。
何志宇这招非常之奇怪,看似明明来抓江寒玉双臂,却拿的是其后颈。以江寒玉如今的武功,无论是“幽冥鬼爪”还是“莲花无相手”,均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其拿住。然而何志宇却办到了,而且是如此地干净利落。江寒玉有些发懵,奈何大椎、天柱二穴受制,也由不得她不懵。
苦海虽然不能动弹,但却看在眼里。当他见何志宇使出如此古怪的招式时,第一个反应便是:“三华心经果然非同凡响。”苦海非常清楚,这等诡异奇特的招式,天上地下未曾见过,怕是只有“三华心经”所载武功,才会有此成就。
何志宇自己也有些意外,喉结上下蠕动了几下,方才得意地笑道:“这心经所载武功果然厉害,哪怕只是半招,也能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制住。嘿嘿……”他笑罢,竟是出指如风,连续点了江寒玉头上多处要穴,最后以两根大拇指分别按在江寒玉的两边太阳穴上,略显遗憾地道:“我本不想将‘幻阴指’用在你身上,奈何你不肯从我,这就怨不得咱了。”
“臭小子,你究竟想对老娘怎样?”事到如今,江寒玉真的害怕了,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她既恨自己大意轻敌,又懊悔当初让苦海自废武功,否则绝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苦海一听此言便知不妙,再看何志宇两根大拇指渐渐变得紫红,心下不由暗暗叫苦,竟是浑身一颤,跟着栽倒在地。何志宇见状哈哈大笑道:“瞧你这秃驴,二十年不能人伦,居然还如此紧张心上人。得嘞!何某便好人做到底,替你尽尽丈夫的责任,让寒玉过上正常生活。”
江寒玉头部多处穴道被封,只觉血气不断上冲,大脑昏沉沉地一阵胀痛,耳鼓更是“嗡嗡”作响,就连视线也逐渐模糊了下去,到后来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幻魔无影指”乃何志宇由“掠魂摄魄大法”演变过来的控心术,比之大法本身更加歹毒,对人脑伤害也是极大。凡是被“幻魔无影指”勾起怨念,并为施法者掌控记忆的人,即便能回复过来,也极有可能变得痴呆,甚至永远地丧失记忆。
何志宇以两根大拇指紧紧摁在江寒玉太阳穴上,江寒玉只觉大脑好似被一道闪电划过,又似被千万根金针扎中般,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阵痉挛。渐渐地,她只觉心中充满了恨意。这股没来由的恨意不断地吞噬着其他的感观,使得她只剩下单一的感知力。江寒玉原本清澈的眸子逐渐变得呆滞,瞳孔中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整个人仿佛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苦海抬眼看着呆若木鸡的江寒玉,不由心如刀绞。奈何自己武功尽废,兼之穴道受制,想要救人也是无从下手,只能干瞪着眼睛。
何志宇施法完毕,却又暗自嘀咕道:“江寒玉武功卓绝,功力深厚,万一失控我小命难保。倒不如趁机废了她的武功,以绝后患。”有了这个念头,何志宇当即将毕生功力凝聚于右手,然后一掌拍在江寒玉百会穴上,硬是将其勤苦修来的玄女神功尽数散去。
江寒玉武功被废,浑身当即一阵哆嗦,就宛如大梦初醒般,先看了看四周,随后呆呆地瞧着何志宇,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们认识吗?”
何志宇用双手捧着江寒玉的脸,微笑道:“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你刚生了场大病,现在好了,我这就带你回家。”江寒玉不解地喃喃自语道:“我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何志宇接着道:“不错,我们是夫妻。我叫何志宇,是你的丈夫,你叫江寒玉,是我的妻子。”他说道这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暗自得意道:“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上。”
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简 第四节
江寒玉念叨道:“你叫何志宇,我叫江寒玉,我们是夫妻……”说着伸手一指苦海问道:“那他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何志宇揽着江寒玉的纤腰,用脚踩在苦海心口上,哈哈大笑道:“他啊!他叫废物,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哦!不对,他根本就不是男人,只能算是个会喘气的废物。”江寒玉用漠然的眼神望着苦海,不知是怜悯还是嘲笑,连续念着“废物”二字。
心爱的人不再认识自己,这是何等令人痛心疾首之事,苦海亦不能超然。何志宇看着苦海痛苦的神情,更加得意忘形,随即一把扭过江寒玉的粉腮,在其唇上狠狠吻了几下,然后奸笑道:“你这秃驴奔波了半辈子,到头来非但一无所有,就连这唯一心爱的女人,也眼睁睁地成了别人的妻妾,这等滋味怕是不好受吧?”他言罢,又桀桀怪笑起来。
苦海满心苦涩,真不知是该怨天还是怨自己。他觉得仿佛被人剥得精光,然后随意地抛在大街上,那种愤恨和羞辱,比之千刀万剐还要来得痛苦。他甚至感觉心脏都已被撕成碎片,而灵魂也正在油锅里煎熬。巨大的痛苦使他二十年来勤苦修炼的成果付之一炬,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怯弱,被无情地挖出来鞭笞着,梦想和欲望构筑起来的世界亦被无情地摧毁,就连最后仅剩的那一点点尊严也荡然无存。
“我为何这般悲伤?为何这般痛苦?难道我参悟了二十年的道法,还有什么看不透,想不明白的吗……”苦海痛到极至,不禁扪心自问道。
何志宇的笑声宛如厉鬼在嚎啕,他忘乎所以地搂着江寒玉挑逗道:“宝贝,咱们来乐乐如何?”江寒玉腮如晚霞,羞涩而腼腆地推诿道:“相公,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这里有外人,我害怕。”说到后面,声音小得犹如蚊吟。
“呵呵!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志宇又搂着江寒玉吻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朝苦海讪笑道:“嗳呀!我娘子见你这外人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啧啧啧!此时此刻,你我若易地而处,真不知我会是怎样的心情。今日大爷开心,就留你这条贱命慢慢痛苦去吧!”
何志宇牵着江寒玉走到洞口,忽又回身说道:“老和尚,你大概到现在还不明白,天下最厉害最可怕的是何物吧!其实那些神功秘笈和宝刀宝剑,都只是面子功夫。世上真正最厉害的就是人心,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的人心。再高明的技艺,也不过是人心的一个照面,而远非全部。”
苦海闻言,身体如遭雷击,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项上那一根根隐藏于皮肤下的血管也随之凸现。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疼痛欲裂,仿佛刚被重锤击打过,又仿佛是雏鸟即将破壳。原本混沌黑暗的精神世界,突然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莲花,跟着便有佛光从天而降,将莲花沐浴其间,不断洗净铅华。莲花在圣洁的佛光中轻轻摇曳着,竟是越来越无暇。如此过得片刻,苦海终于平静了下来,不但恢复了面色,就连原有的痛苦神情都一扫而空,嘴角甚至还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何志宇见苦海的神色在顷刻间发生巨变,不觉诧异道:“难到他悲极生乐,反在绝望中得到了释怀?”旋即又想道:“哼!什么大悲生大乐,众生皆有相,那都是佛门拿来愚弄人的鬼把戏。待我再刺激他一下,看他又能如何。”于是阴笑道:“咿!我说老秃驴啊!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大彻大悟了嘛?真不知道我若是再娶了你女儿,让她娘俩都替我生儿育女,将来再请你到我府上做客,我这大小两个老婆生的孩儿们要怎生称呼阁下才是?”
谁知苦海却是充耳未闻,径自合上双眼,默念起经咒,表情再无任何变化。何志宇不由恼羞成怒,上前一脚将苦海踢翻,跟着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我呸!似你这等没卵蛋的男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个耻辱,转不如一头撞死算了,难道还想脏别人的手不成?”
江寒玉淡淡道:“相公,他怪可怜的,你就别再折磨他了,咱们走吧!”何志宇朝苦海啐了口唾沫,这才笑嘻嘻地揽着江寒玉,柔声道:“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咱们不跟废物一般见识。”
两人出了山洞,何志宇见神风正在坡上吃草,便想过去牵它。岂料神风乃极有灵性之物,一见何志宇靠近,突然撩起后腿踹来。何志宇哪想得到这马会猝起发难,若非反应敏捷,险些被踢个正着。神风一击不中,也不恋战,当即撒腿便跑,还发出一阵得意的嘶鸣声。
何志宇恼羞成怒,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便要砸过去,却被江寒玉拉住道:“相公,咱们何必跟头畜生呕气,它跑它的,我们走我们的。”何志宇想想也是,跟头畜生过不去,不是显得自己太小气了吗?于是抛下石头,拍拍手道:“娘子说得不错,我今个心情好,且不与这畜生计较。到山下我给你雇辆马车,一览沿途风光,自不会累着你。”
江寒玉温婉地一笑,幽幽道:“相公真好。”何志宇好不惬意,当下拥着美人而去。
昏暗的山洞中,除了叮咚响的滴水声,便再无其他声息。苦海面色平和,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静候着穴道自通,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轻灵的滴水声宛如暮鼓晨钟,不断敲打着他那颗宁静祥和的心。
苦海之所以平静如水,一是因为他连最后所能拥有的,也被无情地掠夺了,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二来也是因为何志宇的话,在某种层面上点醒了他,使之终于大彻大悟。想这苦海在痛苦自责中徘徊了二十年,原以为出家后早已看开,却不想这个心结始终牢不可破。直到江寒玉被洗脑,成为了别人的傀儡,苦海才真正觉悟,使之心境圆满牢固,不再为外物所动。
其实何志宇说的这些道理,苦海都知道,但知道与领悟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就好比一个人想吃鱼,那跟吃了鱼在感受上是完全不同的。当苦海处于极度悲伤中,所能承受的压力达到顶点时,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反思自己修道以来不得释然的地方。正好在这关键时刻,何志宇的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般惊醒了苦海,使他的心智豁然开朗,达到了空前的澄明。
俗话说一法通万法通。苦海在静思中自语道:“阿弥陀佛!原来这二十年里,我之所以悟不出《大乘真经》中的武功,盖因走了师父的老路,总认为真经中一定有武功心法,反而陷入了困顿。其实真经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功心法,有的只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八个字罢了。唉!我怎就这般糊涂,其实天下从来就没有不败的武功,只有不死的人心罢了。”
数个时辰过去了,苦海被封的穴道终于不解自开。他慢慢活动着酸疼的四肢,直到能行动自如了,这才往山洞外摸去。谁知没走两步,脚下却踩到一物。苦海俯身拾起那物件,却发现原来是装有“雪蛛”的盒子,估计是江寒玉与何志宇打斗时不慎掉落的。
“你的主人走了,你也该有个好的归宿了。”苦海说着叹了口气,便将锦盒揣在怀中,然后大步来到洞外。
此时已近黄昏,一抹金色的余晖染红了岳麓山。神风好似知道苦海要走,早已守候在洞口,一见其出来便兴奋地扬起前蹄,并发出一阵欢快的长鸣,跟着又拿头来蹭苦海的脸。苦海自归隐后,神风也过上了“隐居”的日子,一直未能驰骋于天地间,去笑傲同济。如今有了机会,也难怪它如此兴奋了。
苦海抚摸着神风的脸颊,欣然道:“马儿啊马儿,若非贫僧淡出尘世,你本该飞驰于天地间。如今贫僧余愿未了,始终难以修成正果,尚需辛苦你一趟,去了却这最后的心愿。”神风闻言,竟跪了下来。苦海筋脉尽废,自是不能像常人一样上马,见状颔首一笑道:“还是你这老朋友懂我的心。”说着抄起缰绳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背。神风不待苦海发令,已迫不及待地起身长嘶,接着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斜阳西下,百鸟归巢。原野上细草如毛,微风轻捋,全顺向一旁。苦海骑着神风驰上一座山岗,来到两座坟茔前。只见坟上杂草茂盛,尤过别处。苦海不觉心酸,遂即翻身下马,上前一边除草一边喃喃道:“爹,娘。孩儿不孝,这许久没来看望二老,连草都长高了。”他说着叹了口气,又苦笑道:“不过用不了多久,孩儿便能与二老相见了。只是孩儿未能完成爹娘遗愿,有负二老对孩儿的期望,心中甚感惭愧。”
苦海顿了顿,又接着道:“孩儿本不敢忘怀爹娘的谆谆教诲,做事先做人,做人先立身。奈何孩儿太不争气,以至于令爹娘含恨,祖宗蒙羞。孩儿一直不能原谅自己,为此一度消沉……”
他拂袖拭去墓碑上的尘土,幽幽道:“朗朗乾坤,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自甘堕落的呢?正所谓菩萨脚下好念经,黄金面前难自爱。为官如若不正,必然流毒无穷,贻害苍生。奈何孩儿生性孱弱,一但入仕,只怕会经不住威逼利诱,从而腐朽。为了不成为千古罪人,孩儿这才放弃抱负,遁入空门,从而寂寞一生。”
苦海沉寂了半晌,忽然抬眼望着湛湛青天,感慨道:“也许你们会说孩儿是在逃避,又或是自卑自责。但每当我面对这浩瀚宇宙,大千世界时,那些富贵功名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世间一切的繁华利禄,只不过是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念想罢了,在孩儿看来,皆为虚妄。其实人一生真正能够拥有的,仅仅是一颗心而已,又有什么可以永恒的呢?”
苦海整理好坟案,抚摸着墓碑露出无限思念,跟着淡淡道:“天上地下的诸佛中,孩儿最敬佩的就是地藏王菩萨。因为他有舍我取谁的勇气,并为此发下宏愿。生为男人,孩儿可谓不忠;生为儿子,孩儿可谓不孝;生为父亲,孩儿可谓不仁;生为兄弟,孩儿可谓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我不下地狱,又叫谁下地狱呢?甚至孩儿死后,都将化做劫灰,永消万世。”
“人生原本就充满遗憾,孩儿惟有作为一名行者,才觉得无愧于心。”苦海说着叹息了口气,又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该还世间一个清平了。待孩儿到阴曹地府,再向二老当面请罪吧!阿弥陀佛!”他默默地坐了许久,这才向父母的墓碑纳头拜别。
便在这时,平地忽然卷起一阵大风,扯得苦海宽大的袖口猎猎作响。蒲公英满天飞舞,好似晶莹的雪花,为小山岗平添了一抹凄凉。苦海仰望苍穹,只见红日西沉,孤鸿悲鸣。然而他却义无反顾地跨上神风,向着北方的地平线飞驰而去。
夕阳正浓,晚风如歌。余晖沐浴着苦海清瘦的身躯,竟泛起一层蒙蒙金光,直到消失于天地之间。
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简 第五节
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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