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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之路 (第四卷)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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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跨度只有通过大量的陈述、讲解,并对主人公作大量的研究之后才能表现出来。
有位书评家怀疑这种内容的文章能否称之为小说。但沃森却说,泽布劳斯基“深深迷恋着未来社会学”,“从以内容为主导这种意义上说”,科幻小说“事实上是种说教文学……”,泽布劳斯基和常与他作比较的斯特普尔顿都是哲学研究者。
《言语清扫工》于1979年8月首次在《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上发表。小说具有典型的哲学味,却并不是长篇宏论;相反,作者在小说中精确地思考了语言号智慧、真实与虚幻、现实与人类超越现实的渴望等各种关系。小说的观念源于卡夫卡式的荒诞:言语具有物质形态,它们不断堆积,以致人们须限额分配言语量以免自己为言语所埋。小说从写实入手,致力于人们对事件离奇发展过程的现实反应,但以人们的升华结尾。
《言语清扫工》'美' 乔治·泽布劳斯基 著
菲力克斯走进聚会的人群中时,地上的言语堆积得树叶一样厚。都已经十一点零五分了,房问里本该很安静的。
“别吵了!”他禁不住大声吼道。
这句话在空中成形,然后飘落到他脚边。角落里有一对耳聋的夫妇用手势继续着他们的谈话。所有的人都看着菲力克斯,他觉得胃部阵阵紧缩。他本该用手势而不是用言语来示意安静的。
一个长着褐色大眼睛的小个子女人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饮料。他啜了口饮料。是伏特加。这是她的表达方式:是的,我们知道你的工作很糟糕——天天要管理人们言语的份额。靠巡视各类聚会谋生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可怜的家伙。我们能理解你。
在场的人点头表示赞同。
菲力克斯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难为情。他勉强笑了一下,便转身出去,再次走入十月冰凉的夜晚。
在街区尽头,压缩机正等着清扫工去打扫角落上的垃圾。菲力克斯庆幸自己不必在市中心工作。那儿的管理很松。人们的唠叨有四五英尺厚,几乎把整个居民区都淹没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监管五个市郊的街区还不算太坏,特别是当他每月换一次巡逻路线的时候。所以,他不会与特定一个居民区的人太熟悉。
他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至少这个聚会没怎么给他惹事。看得出,这些来客都努力保持安静,尽量在晚上少说话,而且他们为自己能控制言语和饮酒量而自豪。在这儿,没有人唠叨不休。这是个好居民区,比他上个月巡逻的那个居民区要好得多了。
街上空荡荡的,一条狗从他身边跑过。菲力克斯看到狗嘴上戴着口套,他想这样该不会有事了。
他慢慢地朝家走去。他经过压缩机边时,那上面的灯亮了。随后,压缩机朝下一个街区开去。他穿过两条街,然后转身绕开了街区广场——那儿刚刚开过一个政治集会,人们还在清扫言语垃圾。
回到家后,他发现电话屏幕上有个留言:
你回家后我们分配一下言语份额,我会省下我那一份的。
爱你的,
朱恩
这些话把他惹火了,又唤起了他胃部紧张的感觉。
他清理了屏幕。这个留言破坏了他走长路的镇静效果。他感到忿忿的。
他走进卧室,一头栽到床上。他几乎还能回忆起言语物质化开始的情形。那时,他只有四五岁。他记得许多薄饼状的字母结合在一起,有多少人讲话就会形成多少风格各异的东西。
起初,这事还挺新鲜的。但不久这现象就成了一场持久的风暴。人们在经历了每天一次的灾难后,不得不清扫垃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要把言语运到焚化场和垃圾山去。而言语只在高温下才能被烧化,那时还会散发出一种必须收集起来的毒气。人们也曾想过要利用这种气体。但是引燃言语要耗大量的能源,这样做得不偿失。后来,人们发现烧化言语产生的毒气并没有什么用处。
人们用了精神治疗法,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又改用计算机输出法以及书面语法。以往那种无声电影和配字电影重又出现了。只有富人们才能支付每次有声电影结束后搬运垃圾的费用。人们还用哑剧和音乐剧形式来表演戏剧……
菲力克斯睁开眼睛,摸黑坐了起来。有个“怪人”在尖叫着奔跑,虽然那声音很远很轻,但它足以使菲力克斯想起往事——那时,他自己也是个“怪人”。有一天晚上,在镇郊的大榆树下,他忍不住讲了很多话,差点把自己给埋起来了。那些话从他体内涌出,多如天上的星星。他捧着肚子讲着脏话。
布鲁诺·布莱克在言语物质化之前已经长大成人了。后来,他向菲力克斯解释了这种现象:他长期在沉默中进行思维,这使他失去了自控能力。这样的沉默也使许多人不能自控。终于有一天,他感到再也无法沉默,非讲话不可了。这渴望像风一样吹拂过他的每个神经细胞,给他以讲话的自由,却也剥夺了他的智慧和克制力。这种渴望,使他言语喷涌而出。而这些战争般喧嚣嘈杂的言语最后又奇迹般地清理了他的大脑。
现在,当他倾听着深夜里远处那个“怪人”的嚎叫时,菲力克斯又感到了要精练地表达思想的痛苦;在他周围,荆棘不断生长,威胁他在入睡时失去自制力;这威胁力以其强于沉默的快感引诱着他……
他环顾了一下漆黑的房间。墙角的卧室门紧闭着。这房间的结构颇为诡谲,似乎向他示意门那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远处的嚎叫声消失了。人们抓住了那个“怪人”。撒姆森、温克、布莱克——街区所有的监察员聚在那儿把他治住了。言语清扫工们已开始进行清扫、压缩言语,把它运到垃圾山去。
有好一阵,菲力克斯怀疑那“怪人”就是布鲁诺。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布鲁诺的嗓门要比他低得多。这可能是个女人。
菲力克斯感到放松了,于是又躺了下去。
半夜里他醒了过来,便起床来到书桌边。他看到电话屏幕在闪动,这才注意到朱恩的留言。新的留言写道:
。 你这该死的,看在上帝的份上给我一个答复,你是不是
又和布鲁诺混在一起?你们俩又搞什么鬼?
他清理了屏幕,关掉电灯又坐了下来。然后拿出了布鲁诺的日记。他在灯下看着日记时,仍能记得它曾给他带来的解脱感。他的手指发抖。日记每二页上的字都是布鲁诺要说的话。
他随手翻开日记。那上面的笔迹工整清晰。布鲁诺讨厌废话连篇——即使是把废话写在纸上毫无害处也一样。日记里的语言组织得很好,每句话都清楚明了,富有思想。要是把这些话讲出来,它的数量也不会超过其他任何人一天所讲的话。
他看了日记的前面部分:
1941年7月23日
言语一开始物质化,它和其他物质间的区别就模糊了。表达能力不同的人会造出形状和大小各异的言语。人们用强制、手段来实施“沉默法律”。法律表明要不惜任何代价降低言语物质化的程度,以免世界陷入经济萧条的困境。在世界上某些地方,甚至有人悄悄地用死刑来惩治那些违反这个法律的人。
经济状况时好时坏。世界上却出现了一种新的行为体系——出现了一群言语清扫工、压缩机、以及街区监察员——和一个天大的奥秘,这个奥秘正如人的存在一样令人费解。布鲁诺相信人们必须解开这个谜团。他的日记正反映了他二十年来对此事的探索。
菲力克斯想:正因为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我才不致崩溃。要是布鲁诺不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菲力克斯听到有人在敲前门,忙起身去开门。
他打开门,朱恩冲了进来。她从他身边掠过,径直向起居室走去,随后拧亮了电灯。
菲力克斯关上门看着她。
“你竞当我不存在似的!”她大声说道。
“You”字很纤弱,撞到地毯时破裂成了几个字母,“treat”碰到咖啡桌,字母间扭结得像条链条”产生了几个无意义的块状物,然后一动不动了,“me”像只麻雀,被他抽打了一下,扑到墙上跌得粉碎,产生了更多无意义的块状物,“like”慢慢落到地毯上。“I”切入“like”边上的垃圾堆里,“don‘t”和“txist”在空中相撞,字母撒了一地。
菲力克斯摊开双手,不敢说话,唯恐体内的异己力量溜出来控制他。难道她不知道他活得多么辛苦?他已经把自己的感受向她讲了上百次了。她长满雀斑的脸上开始流露出一丝同情之色。这表情使他想起了那位给他饮料喝的褐色眼睛的小女人。但这神情突然消失了。朱恩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们之间完了!”她出门时大声说。
她把身后的门甩上时,这些话留在门内,掉在外衣衣架上。他看着她制造的无意义的块状物时,还庆幸门上装了很好的保护垫。
他暗暗叹了口气,在灯边的扶手椅上坐下。不管他多留恋她。她走了以后,毕竟自己不会有更多的压力。他意识到自己得马上去找布鲁诺了。
壁炉上方的挂钟指向4点(凌晨)。
他打开收音机,倾听仁慈的音乐。音符变成物质,挨个结束。收音机里传来了大键琴乐。音符存在较长一段时间后才消失。他久久凝视着这些反复产生、消失的音符,像布鲁诺一样感到了困惑:音乐居然仍合理地存在,这是种什么样的公正呀?当斯佳拉第奏鸣曲进入最后乐章时,水晶般的声音震荡回旋,一阵紧似一阵地传来,乐声弥漫了整个房间……
朱恩一向不喜欢布鲁诺,虽然她对他并无敌意。像所有失去了语言所创造的自我意识的人~样,她不必开口讲话。
他关掉了收音机。他不知道隔壁的沙利格曼先生是否又在讲梦话了。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学会自控前,得戴着口套睡觉?
他的手又开始发抖了。讲话的欲望在不断加强,这种渴望绝不比他成为“怪人”那时弱。朱恩的到来触动了这个欲望。失去她对他的影响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巨大。
“朱恩,”他轻声呼唤着,心里充满了怀念和深情。
这句话的形状是圆的。字母弧线形地流动着飘向地毯。他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放进镶着毛绒边的垃圾篓里。
他的手仍在发抖。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几分钟后他发现卧室里的电话屏幕仍亮着。他穿过敞开的门,来到桌边坐下,发现屏幕上写着:
据报,垃圾山那边出事了
你今早值班时去查看一下。
——卫伯
他想:大概是有人发疯了,他们要我送他回家。
菲力克斯换上了衬衣和鞋子,来到外面。他从柱子上解下自行车,跨上自行车的皮座垫,向空旷的大街骑去。
郊外平房周围弥漫着清冷潮湿的雾,只有五分之一的街灯亮着。天光见亮时,这些灯也都灭了。他估计要骑半个小时才能到垃圾山边。
他记得那儿曾是块干燥的平地。后来风把片片垃圾吹来,使这儿的言语堆积如山。除了零星的几个洞穴外,其余的地方都已被挤塞满了。人们得另找个地方来堆放垃圾了。
菲力克斯走近了垃圾山,注意到路旁两边的草有些奇怪。晴朗的蓝天上,太阳已爬上了地平线,突然,那些草看上去像是从动物的红皮中长出的杂毛。他开始立着蹬车爬坡。空气中有种刺鼻的柠檬酸的怪味。
他骑到山顶后,停了下来。
垃圾山上堆满了树枝,像是新长的苔藓。刚才那种刺鼻的怪味更强烈了。
他骑车下山去了。
他骑到山谷底部时,被无边的沉寂笼罩了。他仿佛是来到了世界的沉寂中心。他朝着树林骑去,心想,在这儿是否可以大规模地植林。但他很清楚,在短时内这是不可能的。
他穿过了第一片树林。这树林很清新。树枝像少女的玉臂般斜倾着,做出邀请的姿势。枝丫问长着黄绿色的柔软的苔藓。
他踩着踏脚板继续前行,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但这儿的宁静也令他有点心旷神怡。树上散发出来的柠檬味驱散了他的疲倦感。
他骑到了一片空地中,在一个大洞穴边上猝然刹车。布鲁诺·布莱克坐在洞底,自言自语,他的言语在他身边不断堆叠着。
“你好,布鲁诺。”这些话变成了有形物质,顺着沙坡往下滑去。
那位金发男子抬起头,“下来,”他的话从口中蹦出,落在原先那堆言语上。
菲力克斯往下走去。
“这儿很安全,”布鲁诺大声说,“我们可以在此畅所欲言。”
菲力克斯走到布鲁诺身边,发现这个大个子的衣服又脏又破。
“你得让我帮你脱离这种状态。”菲力克斯说。只有三个字变成了物质,掉在他脚边。
“看到这儿的情形吧?”
“布鲁诺,这儿正在发生什么?”
这次言语没有成物质,仿佛物质化的灾难正开始消褪。
“只有这儿有这种现象,”布鲁诺说,“其他地方都不会这样。”
菲力克斯坐在这位脸色红润的男人身边,双眼紧盯着他。
“布鲁诺——你认识我吗?”
“当然,菲力克斯。别傻了,你是我的朋友嘛!”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想我已明白了——明白了所有这一切:为什么言语会物质化,还有为什么言语在这儿不会物质化。”最后三个字变成了物质。那些可怜的灰色的小字母烟雾般在空中飘荡。
布鲁诺用熊掌般的手把它们拨掉了。
“菲力克斯,也许我真的明白了。我并没有胡言乱语。”
菲力克斯感到洞穴顶上刮过一阵狂风,仿佛什么东西在发怒。他回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校园里,孩子们默默地打着排球的情形。
“你有铲子吗?”
“没有,”菲力克斯说,“不过我可以去找一把来。”
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这些话没有变成物质。布鲁诺怔怔地看着他。
“这很神奇,对吧?”
“布鲁诺——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约一个月吧。”
“一个月内就发生了这些变化?”
“言语堆里长出了树木,菲力克斯,这些言语怀孕了。”
两人没再说话。只有沉默。
“这现象时有时无,”布鲁诺说,他的话又变成了物质。所有的字母都变了形,像是粗糙扭曲的树枝。它们落在布鲁诺的大腿上。
“有种力量在操纵这一切。”他边掸掸言语边说,等我们把它找到后,这一切就会结束了。关键是得弄一把铲子。”
这句话有种奇特的含义。
“路叉口有个公共事业棚,”菲力克斯说,“只是,你没事吧?”
“我只是看上去不大对劲。”
这些话没有变成物质。菲力克斯惊奇万分,他爬出洞去,心想,布鲁诺肯定知道些什么。
菲力克斯带着两把铲子回来时,布鲁诺正用双手在挖着什么。菲力克斯把铲扔进洞穴里,随后攀援而下。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不可能是自然现象。”布鲁诺捡起铲子说。菲力克斯捡起另一把铲子。他们背对背开始挖掘。
“为什么不是自然发生的?”菲力克斯问。
“可能是——宇宙发生了几何上的变形,产生了一种言语与我们的声音相对应。我想这不是自然现象。所以我想去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在那儿非自然现象不会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也许与政治有关,”布鲁诺说:“有人设计着一种思想控制的方式,但他的这项计划后来变得无法收拾。我们的政客与遥远的太空中的某个文明进行了联络——可能是思想上的联络,并学会了制造……某种仪器。也许男5个外来文明认为这样可以提高我们思维的精密度。”他大笑起来,“你看,这比诗歌这玩意还可笑。语言与制造工具一样,直接影响着我们的智力和自我意识的发展。从我们运用语言的能力中可以看出我们智力发展的程度。正是习惯这一机械化的程序麻木了我们迷宫般复杂的头脑……”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这个洞穴,我们得去别的地方试试。”
菲力克斯想:没别的,可能只是布鲁诺疯了。
“如果你想影响一种文明,”布鲁诺继续说道,“就限制它使用语言,从而观察其原有天赋的发展。这就像观察视觉受限制的盲人如何提高听觉一样……”
菲力克斯爬出洞穴,然后伸手把布鲁诺拉了上来。
一阵风刮过垃圾山,又轻轻拂过这片奇特的小树林,好像它意识到了外来侵略。地上撒满了树叶,有些叶子像是变了形的古钱币,被腐蚀得斑斑驳驳的,有些则卷曲成管状。一阵狂风吹来,树叶漫天飞舞。风的动力把树叶吹到空中。菲力克斯又感到自己站在了世界边缘。他不知道朱恩看到他和布鲁诺在一起会怎么想。
后来,他发现这些树很像字母,也是歪歪扭扭的,与地上成千上万的言语相呼应着。
“我们就在这树林边上挖吧。”布鲁诺说。这几个字从他口中飞出,被风卷起,又像山鸟般停在树枝间。
菲力克斯走到离他最近的树边,开始挖掘。布鲁诺也挤了过去。太阳升高了,已近中午。
“试试看,”布鲁诺说,他的话没有物质化。“也许我们说话时,头脑中一种变形的东西造出这些言语。”
“你是说也许并不存在什么仪器?”
“那是什么?”布鲁诺指着某个方向问道。
垃圾堆里插着一截铁棍。菲力克斯走进洞穴,继续挖掘着,布鲁话则停下来歇息了。慢慢地,一架复杂的机器露出了地面。这东西亮晶晶的,呈立方体形,由闪闪发光的管子和金属片构结而成。它的表面光洁,明亮如镜,躯壳坚固如磐。
“这……这像一块大珠宝,”菲力克斯说。
“我就怕这个,”布鲁诺说,“我本以为是一种转播仪,一种发动机,它能把言语物质化,这种仪器的影响力自然能遍及世界各地。我一直希望能找到这个辐射网络的中心所在……”
“哦,那么这机器是什么?”
布鲁诺紧紧捂着胸脯,向前倒了下去,他忙用铲子支撑住了身体。
“你病了么,”菲力克斯说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我的心……但是你听!我可能要死了,但是你得听着……”
布鲁诺目光散乱,好像他知道他对真相的理解远远超过了他周围的那些诱惑物。他仰面倒在地上,最后他靠着树坐起来,一个脚陷在坑洼里。
“千万别动,我来帮你。”菲力克斯说。
“听,”他拿手擦了擦眼睛。后来他盯着那架奇异的机器,用低沉柔和的男音说:“人类堕入了一种梦境。这也许是某种巨大的失败所造成的。这种失败是由于心灵长期受到明喻、暗喻、词形变化、反复等修辞方式的束缚而舷、紧张过度的结果。然而人类又渴望直接了解世界,他们厌倦了闪烁其词,厌倦了虚幻的影子——原本真实的物体经过俗尘蒙蔽的眼耳而不再真实。”… 他的声音显得忧郁而悲哀,“触觉的盲目性,味觉和嗅觉的欺骗性,这一切隹我们沮丧。而孩子们普遍的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状态使我们泄气。我们所知的常常介于极度充足和极度匮乏之间,介于伟太和渺小之间。但我们迫切渴望脱离无知,进入有知状态。这一切使我们很悲哀。我们永远不可能全知全能,但又不可能一无所知。这种无奈让人无法忍受。它把我们驱入了常见的幻觉中。”他闭上眼睛。菲力克斯看见他朋友脸上淌着泪珠。
“但也许这是外来的束缚。”菲力克斯说。
“我宁愿那样,但这愚蠢的机器……”
他咳嗽了一下,又紧紧揪住了胸脯。
“布鲁诺!”
菲力克斯拾起铲子,用力朝那架精美华丽的机器砸去。这是为客观现实打开一条通向真实世界的路。也为了结束幻觉,结束言语对他的折磨。他又狠命敲了一下,也许这一击能改变人类头脑中的某种东西。
“就算我们把它毁灭了;”布鲁诺喘着气大声说,“我仍不知道我们清醒后会是什么样子。”
菲力克斯又打了一下。
“找到答案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菲力克斯。”
世界昏暗下来了,风把树枝吹到他们身上,吹到机器上。那架机器发了一下光,便消失了。菲力克斯从像蛇一样缠着他的树枝间奋力挣脱出来。布鲁诺发出了可怕的声音。菲力克斯朝他爬去,紧紧盯着他的脸。布鲁诺的眼睛像机器上的水晶一样,晶莹闪亮,凝视着某个无底深渊。
“我看到了,”布鲁诺清了清嗓子说,他的声音颤抖。
菲力克斯环顾四周,一个黑包被扯了下来,笼罩了整个世界。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切!”这些字振动着,却没有变成物质。
“我什么也没看到。”四周是无法穿透的无边的黑暗。
“毫无意义……盲目,我们什么也不是,”布鲁诺喃喃低语。菲力克斯抬眼张望。黑幕动了一下。他听到身边的嚎叫声,透过五彩缤纷的彩幕,他拼命往前看。他觉得自己随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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