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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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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感到饿吗?”塔砂说。
维克多停了下来,目光在这提醒下闪了闪。那张脸上再次一片空白,好似被噪音困扰了一辈子的人,发现耳边一片安静。
“不再饿了。”他惊叹道,“那种……没完没了的渴望,它停下了。”
深渊的馈赠与枷锁永远钳制着深渊造物,从炮灰魔物到恶魔领主,脖子上永远连着项圈。空虚与饥饿的诅咒永无至今,至死方休,除非深渊自己剪断了傀儡线。
“当地下城之书的时候也不饿吧?”塔砂说。
“的确如此,但那时候也没有任何其他感觉。”维克多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使用器具当容器时总是这样,所见所闻好像隔着雾气,没有欲求也不会满足,感知到的触碰好似隔着厚厚的布料,反而是疼痛削减最少。可要是使用这种有血有肉的身体,它们很快就会被深渊侵蚀,变得和本体的感觉相差无几,还是会饿。”
他顿了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有一些很喜欢的灵魂,但我并不经常去看他们。”维克多说,“这群裸露在外的灵魂看上去那么好吃,我没法真正全神贯注地欣赏他们,总有一部分精力得用来控制自己,因为恶魔永远没有吃饱的时候。一群敲开壳的果仁,一群剥开壳的螃蟹,在你的餐桌上跳舞,而你饥肠辘辘,只需要伸手就可以取用,没有任何后果——最累人的部分是,你并不想这么干。”
“你能想象吗?”他抬头看向塔砂,带着那种孩子向玩伴分享经历的喜悦,“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好意落荒而逃,他们只是靠得太近了……想象一下,一块你强忍着不吃的肉,非要跳起来亲你的嘴唇?”
维克多在说话间舔掉了唇边的液滴,像此前舔掉飞溅到脸上的鲜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也被舔得亮晶晶的,塔砂突然想,要是这家伙依然穿着礼服就好了,礼服有个领口,很方便抓着往下拉。
现在的恶魔赤身裸体,于是塔砂只好把手伸到他脑后,往下摁。
谢天谢地,重生后那对弯角变小了不少,并不会与塔砂的犄角打架。
琥珀色的眼睛在错愕中睁大,维克多只愣了一下,很快不问缘由地低下头来,揽上塔砂的腰。他的舌头真的顶端分叉,他的牙齿是小小的三角形,让塔砂觉得自己在亲一条温顺的鲨鱼,或者其他掠食者——最精彩的部分在于,你知道他不会咬你。
这是地下城的心脏地带,他们就站在魔池旁边。作为身为地下城的福利之一,即使闭上眼睛,塔砂依然什么都看得到。
她能看见维克多低头时绷直的背肌,她的手一只落在对方后颈上,一只半环着他宽阔的后背,他们的肤色对比相当明显,像牛奶倒入热可可。那身巧克力色的皮肤摸上去柔软、温暖而结实,并没有爬行动物的特征。塔砂的手向下滑,越过收束的腰线,转战轮廓分明的腹肌。它们在被摸到时缩了一下,怕痒似的绷紧。
她能看见维克多依然睁着眼睛,那双竖瞳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与过去的谎言之蛇相似却不相同。谎言之蛇的眼睛有着冰冷的无机质感,像冰冷彩玻璃,即便面上带笑,那双眼中一样毫无笑意,冷眼旁观;这一双却让塔砂想到蜂蜜或顶好的枫糖浆,舔一舔能尝出甜味似的。
“以貌取人的家伙。”这个吻结束后维克多说,又像抱怨又像撒娇,“你过去对我冷若冰霜,现在如此热情似火,一定是垂涎我的美色。”
“很高兴看到你的脸皮厚度依然如故。”塔砂说,“真抱歉,我对一本书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太狭隘了,你是一座城池,我依然爱你呀!”维克多说。
“……是你的性癖太自由奔放了吧。”塔砂叹了口气。
“我这叫‘被你的灵魂所吸引’!”维克多说,舔了舔嘴唇。
“这话对一个恶魔来说真是充满了说服力啊。”塔砂拆台道,“我打赌你对男女老少各个种族的契约对象都说过这种话。”
“你这是种族歧视。”维克多嘟哝道,又伸手在塔砂面前挥了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你听我说话时视线总往下跑?”
“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之间有着一部分身高差。”塔砂正气凛然地说,“为了脊柱健康考虑,我的视线在你的面部以下是很正常的。这绝不是出于什么其他理由,否则我大可以用地下城的视角看个饱,无论你的正面背面,上面下面,是不是?”
“你应该看着我的眼睛,而不是我的胸——我还以为这话只有姑娘们才需要说呢。”维克多诉苦道。
“地下城之书上就有你的眼睛,我已经盯它看很久了。”塔砂说,“而你的其他部分,我觉得很有必要在它们被衣服裹上之前多看几眼。”
“等等,你这不是承认在看了吗?!”
“你对被深渊放逐的结果有何感想?”
“我觉得心情复杂……喂,你不能老这样急刹车!”维克多哀叹道,“亲爱的主人,我对您的目光与视线没有半点意见,并且很乐意向您展示些别的没见过的东西。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死去活来这么多次、被困在书里池里这么多年嘛。”
这倒不完全是调情与装可怜,他伸展着脚趾踩在石砖上,后背靠着魔池,双手依然放在塔砂腰间,指尾勾着塔砂衣服的接缝处,贴着那一小块露出来的皮肤。新生的恶魔舒展着身躯,像结束了漫长冬眠的蛇在阳光下伸懒腰。时隔数百年,再度拿回记忆、重新开始感知的感觉如何?塔砂并不需要猜测,从链接另一边,传来快要哼起歌来的惬意。
“您知道,我其实不急着找东西把自己裹上。”维克多吃吃发笑,把脑袋搁上塔砂的颈窝,显然吃准了塔砂暂时也无心公事,“只要您想要,我不介意今后都这样跟您说话,过去地下城之书也不见得包裹了书皮嘛,我早在您面前赤身裸体很多年了。”
他的尾音打着轻柔的卷,分叉的信子在空气中颤了颤,舔了一口塔砂耳廓。他的双手依然规规矩矩,只是声音低沉,眉眼撩人,那等级比起地下城之书来高了不知多少,总算像个勾人的恶魔。
“照这么说,还有好多人看过你的裸体。”塔砂正儿八经地说,“比如阿黄,玛丽昂,怒魔赛门,撒罗圣子塞缪尔。”
刚才邪魅一笑的家伙瞬间被打回原形,每说一个名字维克多的脸就黑一点,听到撒罗圣子时不由得挤出一声被恶心到的呻吟。“你怎么能这样!太破坏气氛了!”他指控道,肩膀垮塌,继而整个人向下滑去,以此表现出他悲怆的心情。那高大的身躯不要脸地挂在塔砂的胳膊上,那颗热乎乎的脑袋贴着塔砂的胸口,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塔砂终于大笑起来,把他揪起来扔到魔池边上。
未来还有山一样多的事情需要解决,解开的谜题不容乐观,未知的部分还没有头绪。有一个世界的麻烦等着塔砂解决,有一个位面的敌人在虎视眈眈,但至少此时此刻,塔砂感到轻松愉快,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你不再属于深渊,你属于我。
第127章
这一次的白塔遗迹共同开发项目中,人员损失过半。
那天塔砂从星界归来,一行人通过先行者利安德尔留下的传送阵成功传送出了法师塔外,出现在距离白塔遗迹只有不到百米的地方。他们在法师塔中度过了将近一天,下面的利安德尔灯笼藤法术已经失效,通往法师塔的道路也已经合拢。现在的法师们还没有重新打开雷歇尔法师塔的能力,那些没能通过不恒定传送阵到达塔基的人们,被永远留在了那里。
只能庆幸所有法师与大部分法师学徒都被法师塔的奥秘吸引,在做选择时当机立断走进了传送阵吧。
这些伤亡让人遗憾,他们被登记进战争伤亡中,享有烈士的抚恤金。不过总体来说,此行得到的东西远远大于损失。在把星界法师赠送的恶魔残骸喂给维克多的时候,那些从宝库里得到的法师珍藏,也被带回了大法师塔。
所有活着出来的人都满载而归,一行人突然出现在白塔遗迹外的时候,附近的农夫们可不仅仅为了大变活人而瞠目结舌。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拿上了自己承重限度内最多的东西,活像一群搬家的蚂蚁,而塔砂简直捧着一座小山——她相信要不是再叠得高一点这座小山就会山崩,法师们绝对会要求她再多拿一点。护卫兵与塔砂忙于充当载具,法师与法师学徒亦然,人人都像超重货车。
人尽皆知,法系职业者大部分都对出门和运动不感兴趣,他们的细胳膊细腿只能负载最轻巧的布甲,只能挥动小巧的法杖,法师的法杖比德鲁伊法杖还轻上许多呢。但从那座古代法师塔里走出来的时候,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法系人士外观上都与蜗牛十分相似,每一个能放东西的位置都塞得鼓鼓囊囊。他们气喘如牛,双腿发颤,同时红光满面,仿佛半点都不为背了这么多东西疲惫。
旁观的农夫中有人说了句公道话:“要是让俺背着这么几口袋金币,俺也能走,还能跑咧!”
就是这个道理。
法师们抱着珍贵的古代法师遗产健步如飞,大法师塔迎来了一次大丰收。塔砂充当塔灵的幽灵分身旁观了一大堆倒抽冷气、捶胸顿足和捂在掌心里的尖叫,要是把此时此刻的场景用留影法术拍下来公放,一定会有不少人对法师的憧憬破灭,脑中“法师=优雅端庄冷艳高贵”的等式死得不能更死。
当然,搞不好也能动摇施法者威胁论,法师们那副恨不得抱着书亲几口的模样,跟逛商场抢完限量版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在过了将近一周之后,还会有法师在走廊上、食堂里莫名其妙地一个人笑起来。
古代魔文写成的法术书被快速地翻译,一大批研究者得忙着干这个。塔砂也能翻译,但她的翻译就和机器翻译一样,魔法书里有许多地方只有内行人才能明白细微的意思差别,而不少古代法术并不能直白地翻译成现代用语,阅读者得啃原版。最优先处理的文献是最高深与最浅显的那些:记载了强大法术的法术书,古代法师批阅的学徒作业。前者有利于即将到来的深渊战争,后者有利于法师传承。
“如果能早一点找到它们就好了。”白袍法师海登叹息道,“有许多过去的常识都遗失了,我们这些法师已经失去了改变的黄金时间,但学徒还有机会,早几年便利于一整代人。”
海登是法师学院的老师,他本人的力量不强大,相对而言不太博学也不够有研究精神。这个在法师当中堪称平庸人,作为老师却非常优秀。从海登那里获得入门教育的法师学徒基础都很扎实,今后无论深入学习哪个领域的速度都很快,颇受各界人士的欢迎。
古代法师塔的宝藏来得有些晚了,第一批新法师已经毕业,不能享受到这些新知识。他没说出另一件不太好听的事情来,塔砂倒能理解:距离深渊入侵还有几年时间,那位负责任的好老师,还是担心法师传承的断绝。
不过,来得晚总比不来好。
相对于被和谐地传阅的各类图书,施法材料的争夺就要剑拔弩张得多。
妖精的粉尘、娜迦的骨骼、制作方法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龙血墨水……这些在过去不算特别珍贵的施法材料,放到现在,一些成了用一点少一点的奢侈品,另一些甚至是有着巨大考古价值的古董。各大学院派系的法师们争得口干舌燥,在会议桌上摆事实讲道理,耍诈诡辩撸袖子,各种方法无所不用,只为了能让自己这边多分一点材料。
无论是黑魔法、白魔法还是没有属性的实用魔法,都有一大堆法术因为缺乏材料而成为绝响。法师们在研究中还原了不少失落法术,却苦于没有施法材料,许多实验都卡在半道,这简直是每一个研究者心中的痛。带回来那堆施法材料堆积成山,然而要分配一下,那便僧多肉少,完全不够用。前来申请的除了法师,还有女巫、德鲁伊、魔导技师、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每一个的申请书都很有道理。
到最后,大部分施法材料被先归类给了“古代魔法施法材料的替代性研究”课题组,该课题组致力于研究出这些珍贵材料的现代替代品。
这点其实大有可为,古代法师很喜欢将魔法神秘化,热衷于各种神秘仪式,深爱大场面。比方说,如果一只普通乌龟壳与一只濒危的、强大凶暴的霹雳闪电乌龟的壳有着相同的效果,他们会选择后者,并且只记录后者;如果烛光和“满月时投下的第一束光”一样起效,他们会觉得后者才是正道,前者即便起效,威力定然也不如后者。
决议定下的时候,不少人频频去看黑袍法师米兰达,担心她跳出来大加反对。米兰达一直是古代法师与古代魔法的铁杆支持者,她认为古代魔法比现代魔法强大许多(这点倒是真的),因此如今式微的法师们应该恢复千年前古代魔法的生活方式,而非学习埃瑞安时期的近现代魔法(这点一直争议巨大)。这会儿听着将古代法术“去神秘化”的决定,米兰达居然一言不发。
会议之后,炼金法师格洛瑞亚找到了米兰达,替“古代魔法施法材料的替代性研究”的课题组打探一下口风——那个课题组的成员准备了一堆跟米兰达辩论的材料,却没等到应来的刁难,心中很不踏实,担心黑袍法师玩阴的。
“他们怎么不自己来问?”米兰达没好气地说。
“怕呀。”格洛瑞亚直白地说,“那个小组全都是理论派,实战很不能看,不敢亲自找你对质,只好让我来试试水。咱们好歹同生共死过一场,你就跟我透个底吧。”
“让他们放心。”米兰达依然阴着一张脸,“我也同意他们的观点。”
穿着彩虹色袍子的炼金术师把嘴巴张成了“o”形,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黑袍法师翻了个白眼,说:“最早的不见得是最好的。”
她停顿了一下,难得松口解释道:“我依然认为古代魔法更强,但它们不见得‘最好’,不见得适应现在。”
古代法师的法师塔中走了一遭,米兰达的观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从雷歇尔的法师塔离开后,她撤销了不少让法师制度复古的申请,对学徒的态度也变得没那么严苛。理由如她所说,因为“最强的”并非“最合适的”。
远古时代生存着这么多巨大可怕的生灵,最后活到现在的生物远远不如它们强大,只是更适应环境罢了。那些强大的古代法师在丛林法则中生存,每个个体都像远古怪物一样可怕,但他们的传承终究断绝,被现代法师顶替。神秘、闭塞、残酷、与世人为敌的生活方式终究招致了恶果,让他们强大无匹的法则,也是他们最终淘汰的原因。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并非所有东西都是越老越好。就像最初的施法魔像吧,塔砂在听到米兰达介绍时就能猜测出它们失传的原因。“比秘银符文强大百倍的魔力源泉中枢,比普通钢铁坚固百倍的月光铁打造而成的外壳,大法师雷歇尔直接用法术激活”,制作如此困难,材料如此珍贵,它们怎么可能推广开来?结果便是现在这样,施法魔像失传已久,钢铁魔像度过了数百年的战乱与魔力低谷,至今活跃在埃瑞安的流水线上。
除此之外,此行还有另一个重大收获。
星界法师们生活安定,并不打算再掺和埃瑞安世界的生死存亡,但在塔砂回来之前,他们还是赠予了最后的帮助。曾经的白塔法师利安德尔给了她恶魔领主的残骸,还有一张设计图。
“我知道我的老同事们做了什么。”老法师叹了口气,“白塔为古代魔法的改革努力了这么多年,破灭前最大的作品却是古代法师的风格,真让人遗憾。我无权给你星界法师塔的能源图纸,但至少在这些年里,我改进了老同事们的作品。”
那一张是魔力源头的图纸。
比起埃瑞安帝国都城下的那个魔力源头,这一个的成品制造起来更快,转化功率更高,耗费的代价更少。不需要法师与龙的遗蜕,不需要被诅咒的合成怪物,史莱姆与现有魔导工厂的努力就能塑造出新的魔法核心,简直像蛮荒时期的人牲献祭变成了核电厂。在新的魔力源头建成之后,埃瑞安的魔导武器,将不再完全仰仗塔砂的地下城。
“你不反对?”塔砂说。
“我干嘛要反对?”维克多这样回答,“深渊就快来了,这几年人类帝国不会蠢到拿着个魔力源头就跟你开战。至于打完之后,你能摧毁源头一次,就能摧毁第二次。——亲爱的,我可不再是一本蠢兮兮的书了。”
总唱反调的维克多捡回了一些智商,显得乖巧了许多。这位前…恶魔领主固然已经被深渊放逐,塔砂可不相信他会改邪归正,现在恐怕只是变得比较能装了而已。
“的确如此。”塔砂赞同道,敲了敲维克多桌上的书,“请加油。”
维克多不再是一本不能动弹的地下城之书,过去模糊的记忆又恢复了不少,不抓紧利用起来那叫暴殄天物。所有官方出版的深渊科普丛书都拿来给维克多过目,这位深渊本地居民负责查漏补缺,全部校对出一个修正版。对于即将面对深渊入侵的埃瑞安来说,他脑袋里的许多知识都很有必要记录下来,像生活常识一样到处分发。
“我觉得自己从一个血汗工厂跳槽到了另一个血汗工厂里。”维克多哀嚎道,“就算新老板美艳动人,也不能抚慰我的心灵创伤。”
“乖,写完这个给你放假。”好老板塔砂安慰道,“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说到做到。
数百年没能走到地上的恶魔也借用了梅薇斯的擀面杖,隐藏了头顶上的角之后,他看上去与普通公民没什么两样。塔砂为他提供了充足的经济支持,执政官娜塔莎有一份明面上的工资,完全养得起一个文艺恶魔。
维克多只隐藏了角。
他没继续鼓捣出一张平庸的面孔来,就顶着那张引人注目的脸,走进了艺术家聚集的地方。维克多走过一间间画廊,穿过一间间剧院,在各种艺术沙龙里穿行。他与当代艺术家们谈天说地,黄眼睛饶有兴趣地在杰出者身上转来转去,叫塔砂看来,他简直像大盗走入一间珠宝店,每样首饰都拿出来看一看吹一吹,挑得喜不自禁。
那些艺术家们可不这么看。
当维克多想装得讨人喜欢,他能讨几乎所有人喜欢。他们看见一个谈吐高雅、风趣幽默、学识广博又英俊多金的年轻人,他能对各种领域的艺术侃侃而谈,对现代艺术充满好奇、毫无偏见,又能对古老的艺术如数家珍。他谈起历史上的大家像谈论老朋友,他讲起过去的隐秘故事好似亲眼所见,他对穷困潦倒的人慷慨解囊,亲切又友善。
这位维克多先生很快在圈里里混得风生水起,“艺术无止境,而生命短暂,多么让人悲伤!”他这样说,面容悲伤,语气真挚,那双眼睛简直要把人吸进去,“要是有永远从事这一伟大事业的机会……”
说到此处,沙龙里突然只剩下了音乐声。人群像两边分开,一个大美人走在中间,好似摩西分海。那位高挑的女性有一张见过就没法忘掉的脸,她一路走到那位话题中心人物边上,食指勾着他的领带,把他从沙发上提溜起来。“你们继续。”她和善地说。维克多先生配合地被她勾着走,还转身对大家挥手告别。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人们开始疯狂地跟彼此确认,刚刚走进来的是不是执政官大人。
塔砂对维克多不伤天害理的一切行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战当前,可没空让他破坏社会稳定。执政官娜塔莎在塔斯马林州的知名度高得一塌糊涂,她出来领一次,维克多今后就别想暗搓搓交易灵魂或建立邪教。
只不过,稍微有点副作用。
塔斯马林州的艺术家们有自由的灵魂,瓦尔克艺术家协会的中心思想是为了自由意志,换而言之,头可断血可流,没人可以阻止他们谈论首脑的八卦。维克多的知名度刷刷刷向上窜,在几天之内变成了火爆的话题人物。
比起八卦的趣味性,塔斯马林州的人们似乎首先感到了震惊,关于他们伟大的执政官大人居然有出现八卦这件事。没错,每个公众人物都难免有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但塔砂比较特殊,她太不像人了——她是座地下城啊!
最开始塔砂没有能见人的身体,为了减少恐惧感,只让别人以为幽灵与狼首之躯是真正话事人的传话者,运筹帷幄的城主基本是个可靠的符号。等到抽取要素后有了比较像人的身躯,梅薇斯的障眼法又日益升级,这才有了“执政官娜塔莎”的形象。但这个身体字面意思上的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只要有魔力就可以生存,并不需要进食或睡眠。塔砂在她的领土上无处不在,她可能对别人无所不知,别人对她却一无所知。
大部分工作以外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塔砂能让躯体永远表现恰当,于是执政官娜塔莎是浮在空中的一个形象,人们相信她能完成不可能之事,乃至迷信她永远正确,即使有些粉红色的小道消息也没多少人当真。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捞着个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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