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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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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响。这时候谁也不敢肯定,当这些有灵性的凶物扑到透明光盾上时,会不会也像那些陨石爆成无害的碎片。这问题只有试过才知道,只是有可能付出无法估计的代价。
那蝗灾一样的龙群从南天的深处飞来,越飞越近,当接近到只有几百里的距离时,突然放慢了速度,那些雄硕的龙身开始在天空盘旋。
“云从龙,风从虎”,当凶恶的黑龙蓄势之时,那盘转的龙身带起无数的云朵,随着高速飞旋的龙体洄旋成诡异的漩涡。龙借云势,云助龙威,转眼那狂暴的恶龙便攒起足够的威势,张大的利爪之中闪起各色惊心动魄的光芒。须臾间天空万龙齐发,从海上看去竟如那天空突然塌下!
如果以这样的架势扑到近前,已用不着什么试验便能猜到是什么结果。不过,正当众人绝望,光怪陆离地龙空之中却突然起了些变化。在那天南的某处,突然闪耀起灿烂的白光;白色的光华之中无数根粗大的水索冲天而起。连通天地,密密匝匝有如栅柱。有许多气势汹汹的猛龙立即一头撞到这雨索之上,就像鱼儿入了网,虽然那些单个地雨线看似柔弱绵软,富有弹性,但聚集在一起却能它们羁縻在内。越是挣扎。雨网勒得越狠。转眼那南边地天空中便凭空吊起千百条恶龙,无论它们怎么在半空扑腾挣扎,却始终不得脱难!
只不过。饶是如此,这突如其来密密匝匝的雨网也只困住少数魔龙。大多数魔龙依旧从天而降,裹挟着万里的风云朝醒言这边扑来。只是这时,几乎就在雨网遍布地同时。那天边更南之处突然有无数的应龙升空,每对龙翼间的龙背上都端坐着一个武士,握斧执锤。
这些跨龙飞腾的武士,服色各异。虽然不少人穿着如血样腥红地精锐盔甲,看起来整齐划一,但更多的却只是穿着简单的皮裙。甚至有少数人赤裸全身,只顾挥舞着巨斧铁锤狂呼乱喝着朝天空恶龙杀去!
战争之事,如火如荼,紧急之时固然敌我间不可能讨敌骂阵,甚至友军之间也没时间互相联络。那些通天达海、暗藏杀机的雨丝,正是冥雨之乡中三千雨师地助力。天地如此异变,这些修炼动辄千百年的雨师云神如何不知发生何事。面对天塌海沸的异状,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当即在那雨乡主人的一声号令之下。数百年从没集体出手的三千雨师齐立冥雨乡中,遍身云遮雾绕。衣冠胜雪,口中齐声咏唱兴云布雨的神咒。只不过须臾之间,便布下刚才这锁龙魄的冥雨大阵,羁縻那些天外魔龙的攻势。
与此同时,那大海西南专门羁押囚犯的神狱群岛,岛主晦芒见着天地异变情势不妙,当机立断释放岛上所有羁押的囚犯,并给这些昔日地悍通之徒发放武器皮甲,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许下事后自由的丰厚承诺,便让岛上三万血狱军和他们半冲锋半监督着一起冲上云空。
有雨师出手相阻,再中上实力完整地神狱群岛倾巢出动,那气势汹汹的魔龙大阵竟一时被阻住。晦暗沉重的天空上光影幢幢,雨网触及不到的地方乌合之众们在奋力和巨龙搏斗。只不过片刻的工夫,那挑战者们的尸体就如土圪塔般不停落下,血雨倾盆而下,就好像撕裂的天空在流血一样!
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力量上,这样的混战远谈不上势均力敌。大部分的恶龙绕过喊杀震天的鏖战继续朝目标飞扑。这时候,虽然天空中不再只有单调黑红两色,已经充斥着恶龙爪中萦绕的魔光、抵抗者们五颜六色的法术刃华。只是,即使所有这些绚烂无比的光辉缭绕在一起,无论是亮蓝还是幽碧,仍显得十分阴郁。这样压抑的斑斓之中,似乎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那些张牙舞爪的巨龙向醒言扑近。
魔龙越来越近,那五爪之中的妖焰越来越红,众人皆见。只是这间隙之中流星火雨依旧袭来,旭耀煊华诀庇佑下的众人依然束手无策。
再说醒言。
当他的脸颊被龙爪魔光映得越来越亮时,他终于在维持法诀之余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开始作法抵御。须臾间他头顶上那浩大的天空中便有千万条雪亮的冰线纵横交错,如飞蹿的闪电划空而过。冰线顶端的冰尖犀利锋锐,无坚不摧,漫天交织时在那些飞舞的魔龙鳞甲间钻隙而过,带起一蓬蓬的血肉。而片刻后这笔直交错的雪线冰弦间又飞舞起千百朵晶莹剔透的五瓣梅朵,如能视物一般专朝魔龙要害之处击去。顷刻间便有许多魔龙眼球被击碎,身体被洞穿,一条条哀鸣着掉落云空。
一时间,飞穿而过的笔直冰弦在空中凝固,朵朵冰梅穿梭其间,如落花般漫天飞舞,似乎以天穹为背景,构筑成一幅优雅无比的天地画图。这样气势磅礴的冰冷画图,不仅魔焰熏天的云空重新冷却,还凝固住魔龙迅雷一般的攻势。
这样法术,其实醒言从没学过;但对他现在而言。随心所欲发出这样交织海天的冰弦雪朵,已是顺理成章之事。
到了此时,在冥雨师、龙狱军和张醒言的三重阻截之下,那些汹汹而来的魔龙飞到目标近前时已所剩无几。少数的漏网之鱼刚要冲下攻击,便被醒言祭起地瑶光封神漫天的肉段,鳞片血肉四下飞散。也不知是否被天边那股强烈的暴戾之气刺激。这把神机难测的古剑此时显得格外兴奋。如游龙般一闪而过,等下方众人看清时已是魔氛一扫,一龙皆无。
“哼!”
眼见这情形,天穹外层层乌云背后那人倒十分意外。迟愣了片刻他心中忖道:
“罢了,虽然下面此人跟我多有仇怨,也无暇戏弄了。唉,略去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怨。此处的大地海洋曾囚过神王,自然需要尽快毁灭地了。嗯,还是早些了事,早些追随神王游历茫茫宇宙去!”
计议已定。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地孟章立在云端,威风凛凛地大吼一声,如同在半天打下个惊雷,双手一振,便有一个紫电凝成的光团从天而降,直朝那仰面看天的少年击去。
这打下地光团,其中紫电激闪,虽然不大,只有鞠蹴大小,但自孟章手中刚一凝成。却霎时照亮整个苍穹。原本光华缤纷的海天,刹那间所有景物都被染上一层幽幽的暗紫。
“哈哈!张醒言。接好!”
现在这孟章,继承了淆紊衣钵,已贯通了宇宙混乱本源之理,此时他明白无误地知道张醒言现在的处境。虽然不知为何张醒言那个奇怪地光气,竟能抵消自己附加在陨石魔龙身上倍增威力的惑乱阴恶之气,但无论如何到这时候,他也该油枯灯尽,所谓“道消魔长”,当现在这个蕴满惑乱紫气的电球打到他面前之时,即使没有多少力量,也该能将他炸得粉碎。
孟章这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醒言现在的处境,的确和他感应到的差不多。
虽然,这几年来持之以恒的修炼,他体内那四筋八骇中蕴藏的太华流水浩阔空灵,其壮大程度已超过他身边所有人的想像,但这回却已是消耗殆尽。因为,刚才那些陨石砸在太华道力维系的光膜上,虽然看起来如雪遇热汤,渐然而灭,似乎十分轻易,但实际却消耗着大量的道力。每当一只陨星爆裂崩碎之时,便减去醒言体内一分道力,更何况为了抵挡那漫天而来的魔龙,又分出许多力量去催生那横贯天海的梅雪冰弦——可以说,为什么那朵朵击杀魔龙的冰花呈五瓣梅花之形?便是醒言知道大势已去,用这样地方式为心中那个未了的心愿做一个交待。
到了这样最后地时刻,那只紫电光团如月落九天般从云端飞落,朝醒言电射而至,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它打实之后意味着什么,也有心奉献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少年阻挡,保留最后的希望,却因那紫色电团来得实在太快,等他们来得及这般决定之前,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轰!”
一声惊天巨响,和预想的一样:眼关的紫光大盛,也和想像的差不多。只是……为什么那紫电爆裂时耀人眼目的电光中还有一丝银色的闪光?当许多人还在琢磨这事儿时,那个刚刚化作龙形又瞬即被打回人样的女子,已倒在欲保护之人的怀中……
“不要怪我……”
看着上方爱郎的神色,已是气若游丝的女孩儿挣扎着说道:“醒言……我心中一直有愧……”
“是我第一个同你订下誓言,却不是我第一个替你挡劫……”
说到此处,只听嘤然一声,往日似乎一直大大咧咧的龙女已是双目合瞑,生死不觉。
……
也许真如世间所言,当人死去之前,或是遭逢剧变之际,时间会变慢,那许多年前早已忘记的往事会如潮水般涌到眼前。醒言现在觉得就是如此。鄱阳湖边夺笛,花月楼中初戏,烟湖水底同眠,浈水河中问情,客店之内捉贼。云海之上飞槎,床榻间弄琴助眠,这一桩桩一件件或大或小的往事,瞬间涌到他眼前。
抱着怀中渐冷的女孩儿,醒言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才是天底下第一的坏人;有些事情总也想不明白。直到事情发生才无比地分明。原来……原来她一直都是生死相许。而自己却为什么所谓的出身高低始终迟疑。无论是否出自自己本意,都让自己在两人相处时固执着某种奇怪的矜持。而当往事在眼前自然呈现,醒言突然看清。原来一直都是这女孩儿在曲意逢迎,处处呵护两人间这份情意。
在这样心慌意乱、浪打心潮之时,眼角的余光又看到远处正发生的事。昏暗云空里,一个烈焰飞腾的火团正如疾兔般扑上云天上那团乱云。只是。只不过这一瞥地功夫,就听得啪“一声巨响,娇小的身形焰灭烟冷,从云天坠下。落到那火海烟波中无影无形。
“琼肜?”
而这时,那云后的魔王并不待任何喘息,凄厉的呼啸声中又是一阵光色怪异的流星冷雨如冰雹般落下。看这前后几次攻击的差别,显然孟章已找到了投敌制敌之机。
只是……
“痴哉……”
面对暴雨般须臾即至地攻击,伫立海空地少年忽然叹息一声,将怀里妖躯放下,又撇去保护众人的光膜,转瞬间褪去明光锐甲,身上只留青衫一袭。
纵欲怀情,
如梦如迷。
生来死去。
循环万劫!
在那八方袭来的海风热潮中醒言只轻轻呤了四句。似乎自言自语地,疼出的眼泪又倒飞回眼眶!如此地奇景境中的人物,只有当冥冥中有个超越时空地眼睛时才能看清,在这一瞬间,时光倒流了!
于是,那孟章手边飞落的光雹又回到云空,刚刚蔑声大笑张开的口又合上。所有事务都在回转原状,只除了一样。随着光雹幻影逆云而上,那个青衫少年却没留在原处倒着背回那句吟诵。
万丈云空下,醒言手中那把古剑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随着醒言轻轻一挥,便将似乎永远不会分离的时空割裂。于是就在这倒流时光所有人无法自控只能倒回刚才的瞬间,对于少年来说,时和空、宇和宙不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对于他,这一刻和那一刻再没有先后之分,同样此处和彼处也没了哪怕分毫的距离。转瞬即逝的片段中,对他而言只剩了因和果,或者果和因。
于是,当他眉毛一扬,想要立在那孟章面前,便立在他面前。而此刻那时光又被切割成无限个微小的片段,对他来说一刹那已成了永恒。于是他便慢条斯理地观察了一下对面定格的恶魔,有条不紊地侦测几遍,直到无数个无限小的时光片段最后几个区间,才举起手中那已变得同太阳般灿烂的封神剑,对准这万恶之源的左肩头刺下去——
“%#@ξ#!”
剑落之时,那孟章肩头覆着的明黄袍甲下突然发出一声无法辨别的尖锐嘶鸣,然后便有一团形状变幻的黑雾从身躯飘离,丧家犬般哀鸣着朝天外飞去。等这如电光般飞蹿的黑雾也不知逃过几百万亿里,黑霾中那迷蒙阴影的核心忽然闪华出一道金色的微纹,立时将它钉入一颗路过的星辰!
当然对于此刻而言,这些都是后话了。等淆紊神王大人被封神剑封落某个星辰,恐怕也是许多年之后了。
再说现在。当孟章左肩暗藏的神王大人遇着瑶光剑仓惶逃跑,这位一心追随的昔日水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推动所有强大的力量,“呼”一声掉落云空,仰面摔在海波之中!
到了这一刻。忽然那满天地阴霾全都散去,所有因孟章而起的一切全都消逝。只不过刹那之后,这海阔天空中便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当然,此事到此并未结束。运用奇法之后,等一切重又恢复正常。看到孟章从云端摔下。醒言当即仗剑追下。只是,等他落到海波之中立在孟章面前,高举剑器正要一剑刺下。却突然只觉身后的南天忽又起了些连自己也惊讶的变化。
等他转身,醒言便见那万里晴空下的碧波之间,忽然间大放光华。起初时还只是正常的白日之光,到后来却越变越亮。伴随着“哗”一声水响,忽然就如同一轮金色地骄阳从碧波中浴水而出,光芒强烈得让他只能半眯着眼睛看。
“咦?那是……”
拼着刚才那天地往生劫后还残余地一点力量,醒言凝目望去。却见那笼罩的烈光中其实有一位身姿颀秀的女子,正从碧浪烟涛中冉冉升起。等她完全立在海面,虽然离了这么远,仍看出她几乎有自己三四人高,静静立在海波之间。不过,虽然对面这忽然出水、不知来历地女神身材颀伟,若是靠近了恐怕自己还得仰着头看,但此时一看,仍觉得她无比的婀娜姣丽。看她靥上,宛若灵花丽日;身上则披着冰琚藻裙。刚出水时还有些碧水流离。粗略打量一番之后再细细看她脸上神色,只觉得她虽然正对着自己喜笑如花。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端庄。
“这位女仙是谁?”
现在运用道力凝视,惟一看出这神女有些特别之处便是,她右手中正托着一颗碗大的宝珠,袅袅飘立之时依然高举颊边。其珠白光灼灼,烈彩千条,便宛如托着一轮金日,难怪自己刚才被照得睁不开眼。再看她左手,倒是空无一物,低垂在腰下,旁边……正看到这儿时,远处那矗立地波涛忽然朝两边散去,现出那个刚被浪峰隐去之人。
“琼肜?!”
“是我!”
刚刚还拽着那浴水而出的女神衣襟不放的小丫头,一见醒言喊她,立即松手,一如往昔般乐颠颠朝这边奔来。
“是神女姐姐救了我喔!”
跑到醒言面前,琼肜便回头一指那仙姿瑰丽的神女,告诉醒言。
“是么?”
听得琼肜之言,醒言正要作揖道谢,却忽听那位容光焕发地女神笑着跟他颁下玉旨纶音:
“少年郎,未晓你何样来历,竟能借力倒转时空。不过虽然刚刚醒来,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你意欲杀生,恐怕……”
刚说到这儿,却不防这少年躬身一礼,说道:
“尊神在上,适才救护小妹之恩,暂且谢过;小子此时却还有一事未了,请容后再聆神谕!”
从容说完,张醒言一转身走到那个魔力俱失正在海波中挣扎沉浮的昔日水侯面前,肃容说道:
“嗯,既然有女神现身,我便不动刀枪。”
说罢他足践海波,行近孟章身前,俯下身去在这位往日跋扈无比的水侯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只见得,一言才毕,这跋扈水侯立时二目睁圆,大叫一声,吐血气绝!
而这时,那位心地仁慈的女神却再没管这血腥事。现在她只是望着那位乐呵呵正看着哥哥杀坏人的小女娃,表情迷惑而惊异,口中喃喃自语:
“咿……是不是我睡迷糊了?刚才听错了?”
“琼肜……小妹?!”
正是:
相聚不知好,相别始知愁。琼珮心间照,犹自恋晴虹。十年消歇梦,长剑吼青龙。
沧海几番覆,人尚醉春风。笑把南山指,相顾忆流红。人间多少事,神女一梦中。
第二十卷完。
……(本卷结束) ……
第二十一卷
第一章 明霞可爱,入瑶宫以为家
几言激死首恶,醒言并没回身去见那位女神。
试了试孟章鼻中的呼吸,确认气绝,醒言便腾身几个纵跃,来到那生死茫茫的女孩儿面前。将灵漪抱在怀间,极尽最后一丝道力灌输生气,醒言试图让她起死回生。只是,不知是否先前那孟章志在必得的一击太过威猛,即使这样无上清醇纯和的道力输入,也无济于事。重创之下,一向无往不利的太华道力竟变得罔然无效。
无能为力之时,再看看避开中的女子,那往日嫣然娇美如施朱粉的面庞已流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如雪。从前充满活力的青春娇躯,只知道无力地靠在自己怀里;随着生命一丝丝地流逝,渐渐地轻若鸿羽。此刻从她身上惟一还能看出些生命痕迹的,便是她那微微半张的檀口。变得暗紫的珠唇身躯颤动,似乎有些话儿想说,却是半个音节也发不出。见得如此,醒言更是悲恸,那满腔的悲楚犹如倾倒的大山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直欲就此随她而去。
这时节,由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说来头绪纷杂,其实只不过如电光石火;其间又暗火满天,光怪陆离,便即使是在场之人,对凶劫发生时的种种也大都惘然难测。于是直等到这时,琼肜、云中君等人才蓦然清醒过来,各个变了神色,围拢到醒言身边来。再等到见着灵漪儿人事不知,濒状若死,那老龙君自然悲痛欲绝,泫然欲泪,琼肜则是“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只是,此时此地,不惟灵漪濒死,大海之上何处不血流漂杵?承载着南海骄傲与荣光的贝阙珠宫早已坍塌成污糟的烂泥碎瓦,曾经鲜活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已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在污秽的海水间漂浮。大厦崩塌,流尸千里,即使是碧流滔天的大海波涛,一时也冲刷不尽这绵延的血腥。
面对这惨况,那些劫后余生的生灵也好不到哪儿去。且不提那悲痛欲死的哀伤,光是重见天日后看到那许多血肉模糊的尸体重重叠叠地袒露在眼前,放眼望去到处是尸山血海,则即便是心智坚定的妖神,也受不了这份强烈的刺激,一时竟疯了不少人。而那本已重新放晴的天空,被这冲天的悲氛一染,又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唉……”
目睹这样惨况,那位飘摇于碧波之间的幻丽神女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收回一直跟随那小少女的视线,女神定了定心神,只不过口中轻轻吟诵几句,周身外血涛万里的大海上便刮起一阵旋风。充斥着巍然浩然阳和之气的风飙,所到之处血浪散去,尸身沉于海底,疯狂的人们重新恢复了神智,阴风瑟瑟的海面也开始汹涌起雪浪碧涛。阳光下万顷的波涛又重新显现出午前海洋应有的清明。
如此之后,那神女目光依旧落向那位泪痕如线的小少女,看清发生何事,便扬袂举袖,素手中托举的那颗宝珠脱手而出,如一个缩小的日轮悠悠飞向那人群中。散漫着日色光华的宝珠,无目自明,径自飞到醒言怀中的那位少女近前,在这半生半死、如梦如迷的少女玉额上方滴溜溜一阵旋转,闪耀起虹霓一样的五彩光华。等霓光散尽,这宝珠便又恢复了日彩光华,悠然飞回到那位神女丽人手中去。
日珠临额,再看那位濒死的龙女,忽然间如梦初醒,口中嘤咛一声,双眸渐开,粉鼻翕动,竟就此悠悠醒转!
“我的好孙女儿!”
见宝贝孙女儿死而复生,本已是伤心欲绝的老龙君再也不顾威仪,一把将她从醒言怀中抢到自己怀里,犹如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老龙王老泪纵横,再也不步松手!
这样悲喜交加,泪飞如雨,直过得许久,他们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那边还有个救苦救难的神女。前所未有的劫难过后,举目南望,众人便见到刚刚带来无穷灾祸的南天,已变换成一幅圣洁的图景。碧波间,神女靥边宝珠灿烂的日华已渐渐隐去,人们终于真正看清这颀秀神女的神采丰姿。湛秀质兮似规,委清光兮如素,当日珠光华稍减,方知伊人如月。虽然悲天悯人的神色依旧如长者般端严肃穆,但这份肃穆的容光却掩饰不住惊世绝俗的丽质天资;微流簇拥,纤云低徊,不知百千万年前神女青春得如同瑶池仙境中刚刚出水的灵荷,在这南海午前的阳光里娉婷约秀。
而当宝珠光华消减,醒言等人这才发现,先前以为的晴空万里只是假象,那海天四周的阴云依旧连绵勾缠。万里云天上,只留得天空的一角漏下些明亮的日光。于是这几道洁白的光亮,如同圣殿中的玉柱般挺直浑圆,缭绕着圣洁的光辉从昏暗云空中笔直照下,正笼罩在破水而出的女神身上;犹如仙境天国降临般的羽白光华,让这原本已经惊世骇俗的容资更加生动,几至无法言语描摹;若强用尘世间的事物比喻,也只有夕霞抱月、阳春挺葩,才堪堪适用。
在这样让人宁静祥和的美丽面前,即使是积年的妖神海灵,也只能顶礼膜拜,祷念不停。
不过,此时对醒言来说,倒没多少心情跟别人一道礼敬。稍停一时,见灵漪确实无恙,又有老龙君照顾,他便立即起身奔到那神女面前,一倒身拜在烟涛之中,对神女连连叩头感谢。
见他这样,女神微微一笑,道:
“不必这样,你且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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