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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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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
    便听“倏”一声风响,那把正在空中盘旋不已的古剑,猛然便朝行进中的赵无尘疾砍而去!
    “轰——”
    一阵金石相击声,东岩壁上石粉四溅——再去看时,却是那剑飞偏了两寸,只击中千鸟崖冷泉岩壁。
    “可惜!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还有些手生!”
    这边醒言惋惜,那边赵无尘却是惊得一身冷汗:
    “哎呀!看来这厮飞剑法术,也不是一味唬弄人!”
    吃得这一惊,赵无尘再也顾不得继续走那台步,赶紧发出蓄势多时的拿手绝技:
    “蚀骨风”!
    他这法术厉害之处在于,施展时并不似其他风系法术那样,吹尘扬叶,有迹可循。虽然声势没那些飞砂走石的法术惊人,但威力却不遑多让;还未等敌手察觉,已在无声无息间将一股风邪暗劲,悄悄送入敌人体内,暗中侵蚀其筋骨神元,让中术之人痛不欲生。
    这蚀骨风之术,正是上清宫为数不多的几种风毒法术。赵无尘这番选用此术,正是要在不动声色间,让醒言在床上躺上两三月,不能理事,然后……
    赵无尘这算盘虽然打得阴险,但委实筹划得不错。只可惜,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冥冥中自有报应,他今日实在是太小看眼前这个市井小民了。与往日所有争斗不同,这一次,心思缜密的赵无尘,对敌手实力的判断产生了致命偏差。特别是,他不知道,他眼前这位面容清朗的少年对手,竟是刚刚从血溅火燎的生死杀场中归来。
    再说赵无尘激发出这道极少落空的“蚀骨风”之后,千鸟崖上的空明之中,便有一道看不见的暗流,直朝醒言汹涌波动而去——
    就在这道暗流准确涌上毫不之情的少年躯体时,却忽被那层不住流转的光华给生生挡住。刹那间,波焰交接处,光焰大盛;原本平滑流动的光华,立时在那处激起细密的光波浪簇。
    一种动荡后,赵无尘近年来已很少失手的拿手法术,已被消弭得无影无踪。而此时,还是一无所知的少年,正奇怪那厮为何只管挤眉弄眼,就是不出手——他却不知,刚刚自己这层“大光明盾”,已替他挡下赵无尘无比凶狠的一击!
    这一切,也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正在赵无尘奇怪、张醒言懵懂时,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喝叱:
    “休伤我哥哥!”
    说话人正是琼肜。虽然她一直不理解堂主哥哥和这人在说什么,但现在双方动起手来,她便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这人是坏人!
    还没等她来得及动手帮忙,却见一道暗青色的风气,已如利箭般射向哥哥。当下,小琼肜又惊又怒,立即便让头上两只雀簪显现原形,驱动着射向那位正在等待敌人倒下的赵无尘。
    “哎呀!”
    利刃及身之际,这赵无尘也是好生了得;恍惚间他只觉一股火气扑面而来,心知不妙,赶紧将头一低,避过神刃锋芒——
    头颅暂留颈上,只是那头上所挽道髻却未曾逃过;只听“嘶啦”一声,连巾带发,已被削去半边。顿时,满头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他整个颜面。
    空气中,正传来一阵头毛烧烫的焦臭味!
    “?!”
    透过盖住脸面的头发,赵无尘依稀看见空中那对飞舞的朱雀神刃。猛然间,这位一心寻衅的上清门徒,却一时如遭雷殛,怔立在那儿,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醒言却不管这许多内情;见赵无尘吃了亏,又怎肯放过这机会,赶紧欺身向前,飞起一脚,便将这似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无耻之徒,给一脚重重踹落山去!
    几乎是同一刹那,只听轰隆一声,醒言那把古剑,已是猛然斩下,正击在离赵无尘原先站立处约三四寸处。
    这次倒不是醒言失了准头,而只是他临时起念,生生将剑偏在一旁。百忙中少年忽然记起,这厮虽然可恶,但还够不上伤他性命;现在若真杀了他,恐怕也是麻烦无穷。
    经得这次揭阳剿匪之行,醒言已明白,这世上确实有不少该杀之人。只是方才这人,眼下还不是。
    现在,这千鸟崖上又只剩下清一色的四海堂门人。寇雪宜仍是怔怔呆呆,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连串事情中清醒过来。醒言则和琼肜一道,趴在袖云亭的栏杆上朝下看:
    只见刚被踢落的赵无尘,现在正像只滚地葫芦,在灌木丛生碎石遍布的千鸟崖南坡,一路滚下山去。
    赵无尘一路翻滚,醒言琼肜二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由近及远的转动,直到这厮撞上一棵木性坚硬的灌木,才堪堪将下滚之势阻住。这时再从从这高崖上望去,赵无尘差不多已成了一颗铜钱般大的黑点。
    两人就这样一直朝下望着,醒言不动,琼肜也不动。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那个黑点终于有了响动,似乎正在挣扎着爬起,然后在原地略停了一阵,便开始慢慢朝旁边移去。
    “呼~算他命大!”
    醒言松了一口气;瞧山下黑点蜗牛般的移动速度,估计赵无尘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呼~”
    却是小琼肜也学样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脸问道:
    “哥哥,那坏蛋做了什么坏事呀?”
    “那坏蛋轻薄你雪宜姊。”
    “这样啊!”
    小丫头恍然大悟。不过马上又有些迟疑:
    “那、哥哥不也是轻薄过吗?”
    “这……轻薄也分好的轻薄、坏的轻薄。那家伙是坏的轻薄。”
    少年只想早些结束这话题。
    “哦,原来这样。真坏!”
    沉默了一会儿,只见这小丫头又带着几分担心的说道:
    “那等琼肜长大,哥哥可一定要记得好的轻薄我哦!”
    “……”
    “琼肜!我们不要只顾聊天,还是先扶你雪宜姐姐进屋歇息。”
    “噢~”
    小丫头应了一声,却偷偷朝山下赵无尘挪去的方向瞅了几眼。瞧她那眼眸乱转的模样,不知这鬼灵精怪的小女娃儿,又在打什么古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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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泪凝幽梦,与谁托付花盟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俚语
    “快哉快哉!这等无耻之徒,正当一脚踹落。看他以后还敢来我堂中聒噪!”
    “只不知,这杀才也算是道门弟子,却为何如此龌龊?”
    大呼痛快之余,醒言不免有些疑惑。这赵无尘,好歹也算华飘尘好友,又得黄苒赏识,若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说法,这厮又怎能说出刚才那般不堪的秽语。
    其实少年有所不知。这世上有一等人,徒有一副锦绣皮囊,本质却是腐坏。这种人,若遇他敬赏之辈,不自觉就收起猥琐心思,摆出一副风流模样,与诸人一起谈风弄月,往来唱和,颇似人模人样。但一待遇上他藐视之人,则又自动换上另一副嘴脸。
    赵无尘正是这样的势利小人。这厮原是揭阳地界的世家大族,据说祖上还是湮灭已久的南越国王亲贵胄,倚仗这样身世,原本对醒言就已是万般不屑,不太当人看,又何况是现在身为妖精异类的寇雪宜?难免就愈加放肆,只把她看成一件低贱货物。
    只可惜,这次赵无尘却想差了念头。也合该这小子倒霉,他这次招惹的这位顶着虚职的张堂主,别看年纪小,却是知书达理,又经得饶州城市井烟尘中多年磨练,本就不是什么纯良善主;再加上刚刚从一场血火厮杀中归来,生死战阵都见过,还惧他这点小场面?现在触他霉头,焉能不败!
    当然,醒言却一时想不到这许多情由,心下恨恨之余,也只当那厮是鬼迷心窍吃错了药。既然眼见龌龊之徒已被踹落崖下,便不再管他,只笑吟吟跟琼肜说道:
    “妹妹啊,坏人已经打跑,咱还是先扶你雪宜姊进屋歇息。”
    “嗯。”
    还在栏杆上恋恋不舍朝下张望的小丫头,听哥哥招呼,便干脆利落的一声应答,跳起来跟在他身后,去扶那位如遭霜凌的雪宜姐姐。
    刚一左一右扶着寇雪宜走出几步,醒言却似又想到什么,便说道:
    “琼肜啊,现在坏人多,你还是先留在屋外,看看有没有坏人再来。有人来就叫我。”
    “嗯,好!”
    这个吩咐正中琼肜下怀,立即松开小手,一蹦一跳奔到袖云亭边,继续观看山下那个黑点,像蜗牛般缓慢移挪。
    略扶着雪宜香肩,醒言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进四海堂正屋之中。这时,寇姑娘脸上犹带泪痕,浑身微微颤抖,显见内心颇不平静。
    将她扶入屋中,醒言便顺手带上门扉。不过,稍一迟疑之后,又反手将木门拉开。现在,这四海石屋门户洞开,从外向内固然一览无余,从里朝外,也很容易能看到屋外动静。
    就在少年将门扉打开之后,这屋内情势,已是风云突变:
    刚刚还一脸嘻笑的少年,突然间就变了神色,“仓啷”一声,那把原本应在鞘中的铁剑,已然紧倚在女子雪白的颈头。
    “说!你倒底是何人,来我四海堂又有何居心!”
    神色凝重的少年,低沉而果决的喝道。
    这一番风云变幻,那寇雪宜却如同早已料到一般;要害处冰冷的剑锋,正咬合着雪嫩的肌肤,但却丝毫没能让她害怕。只听寇雪宜语气平淡的说道:
    “恩主莫着忙。雪宜这几日,正是等着此时。”
    “不错,那赵无尘虽然无耻,但他说得没错,我寇雪宜确实不是人,而只是山野中一个卑微的草木妖灵。”
    说到此处,秀眸微举,却见眼前之人,神色并未有任何异样,仍是沉默如水。于是又继续说道:
    “在眼前这方圆五百里的洞天中,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冰峰,其上冰雪亘古不化。冰峰最顶处的冰岩雪崖,便是雪宜的家。”
    “我来到世间第一眼,便是看到一片雪色明透的冰壁,然后,发现自己正飞舞在一株美丽的花树间。”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样的花树,你们叫她‘梅花’。”
    此时,寇雪宜面前唯一的听众,已是双目瞑闭,似乎已经睡着。只有那把古剑,仍然一丝不苟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发现自己慢慢长大,也飞得更远。但我始终都不敢离开那棵终年开着淡黄花朵的梅树。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道霹雳,从比冰峰还要高的天上朝我打来。还没等我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看到身边那棵一直陪着自己的花树,已经变成了一阵纷纷扬扬的粉末。”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心痛。便飞得更远。然后就遇上一条也会说话的大蛇,很凶狠的说我要认他做大哥,否则就要吃掉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吃掉,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
    “大哥知道很多我从没听说过的事,包括那道毁了我树家的雷霆。他说,那是我们妖怪修行第一个五百年,注定要遇上的雷劫。”
    “他说,你很幸运,有人替你挡了天劫。”
    说到这儿,女孩儿原本冷漠宁静的脸上,悄悄滚落一滴晶莹的水珠。闭目听讲的少年,虽然没看到这抹泪光,但听到“大蛇”两字时,眉角忽的跳了跳。
    稍微停了停,雪宜继续往下叙说,语气仍是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大哥对我很好,可是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有一天,我听说这山里有同样修行的人类,出过不少飞升的仙人,可能知道能躲过天劫的办法。又听说,他们会一种神奇的图画,能够把前面修行人积累的有用东西,记下来传给后辈——于是我就去跟大哥说,想学他们的‘道’;却被大哥骂了一顿。”
    “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对妖很凶,见了就要杀掉。但我有个坏脾气,想过一件事,就总是忘不掉。于是又过了好多年,想了很久后,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学道的好办法。于是又去找大哥。这次,大哥没骂我,却一连好多天没理我。然后有一天,他跟我说,好吧,不过我们要等。”
    “等了很多年,我们等到了,等到一位在山中‘人’里身份很高,但年纪很小,本事也应该不大的张堂主。”
    “后来,后来……”
    说到此处,一直语调平静的女子,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双眼眸中蓄积已久的泪水,霎时间如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浸湿了整个清冷娇柔的面容。
    “哦——”
    一直不动声色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眸。此时他手中的长剑,已从鹅羽般的粉颈间悄悄滑落。
    看着眼前泪水肆溢却又无声无息的悲恸女子,醒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寇姑娘,你不必往下说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泄露了身份,却为何不逃?还要忍受这许多天秽语污言?”
    听得问询,寇雪宜又抽泣一阵,才渐渐止住悲声,语带哽咽的回道:
    “我……我虽是妖怪,却也不是全无心肝。”
    “在千鸟崖上这么多天,我一直以异心对堂主,堂主却以真心对我。那次对群兽讲经,又知道堂主对我们这些……我又如何能连累堂主,一逃了之?”
    “在上清宫这些时日,也知道窝藏妖物是何等大罪。这次身份败露,又不能答应那人无耻要求,雪宜只好守在堂中,等堂主回来发落。无论是一剑将我杀却,还是绑到掌门那块儿说明情由,想必他们都不会为难堂主……”
    说到这儿,这原本一脸凄然的女子,突地决然说道:
    “既然堂主已知内情,那就请快快动手吧!”
    “……也好。”
    答过一句,这张堂主却未急着举剑,只是又接着淡淡问道:
    “对了雪宜,你记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说你愿为奴为婢、什么事都听我?”
    “不错,自然说过。”
    “那你忍受这几日苦楚,是不是就为等我回来,不让我难堪?”
    “是……”
    一心赴死的女子,见眼前之人不来动手,只管问话,不知他倒底是何用意,答话间便有些迟疑起来。只听这少年堂主继续说道:
    “嗯,那寇姑娘你便听好,”
    “方才你也听得明白,我已跟那无耻之徒说过,你那什么藤萝缚人的法术,正是跟我学得。”
    “希望寇姑娘能继续帮我圆谎,不让我难堪!”
    “……”
    这时节,少女展眼望去,却看见眼前这原本一脸凝重之人,现在却换上往日熟悉的笑容——这抹略带了些促狭的笑意,看在寇雪宜眼中,却如同三月春阳般灿烂温暖。
    “呜呜……”
    目睹这片明亮的笑容,纵使心中再有千言万语,却也一时都说不出口;落寞花靥上原已云收雨霁的珠泪,现在又滂沱而出,直哭得如同雨打花枝一般。这一场雪雨花泪,后人曾咏“泣梅词”以纪之,曰:
    “淡梦如烟,淡烟如梦,将散欲消还聚。恐他惆怅,夜夜丁宁,费尽冷言温语。
    辛苦玉骨冰肌,雪后霜前,有心无绪。叹幽香自惜,东风来聘,未曾轻许。
    原不爱,桂子秋凉,牡丹春暖,辜负张郎佳语。苔情自绕,竹意相遮,暂躲骄云浪雨。
    一片芳魂可怜,化作殷勤,断肠神女。正徘徊好处,斜月又来催去……”
    眼见这位梅花仙子哭得香肩颤动、花雨凌乱,少年禁不住伸出手去,替她拭去面上恣溢的泪华……
    “哎呀~”
    正在这情景交融之时,一声脆嫩的叫声蓦然在两人耳旁响起。转脸看去,却原来是那位一直在外面看山景的小女娃儿。这个循哭声而来的小丫头,正嘟着嘴儿,仰着小脸埋怨道:
    “哥哥啊,你又要轻薄雪宜姊么?却不记得叫琼肜一起来看!”
    正是:
    但吟新月当今事,愿与梅花结后缘。
第六章 云房启户,坐看烟月氤氲
    醉花宜昼,袭其光也;醉雪宜夜,清其思也。
    ——佚名
    “琼肜,我在替你雪宜姊擦眼泪呢。”
    刚抹到一半儿的少年讪讪收回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那寇雪宜也慌忙止住哭泣,自袖中扯出一条绢帕抹拭泪痕。
    “你看,你雪宜姊这些天很想念我们,又受了坏人欺负,所以很伤心。我们先出去吧,让她好好静静。”
    “噢~这样啊!雪宜姊你放心,我替你好好报仇!”
    被醒言拉往门外时,小丫头还不忘回头安慰一声。
    “咦?这么会儿功夫就不见了?那厮倒腿快!”
    原是醒言蹭到袖云亭栏杆边往下看,却发现先前还在山下辛苦挪动的赵无尘,现在已完全不见踪迹。
    “唔,如此甚好。若是真断送了那厮性命,倒实在是后患无穷啊。嗯,幸好他没事……”
    感叹一句,转脸问旁边小女娃:
    “琼肜,你刚才一直在这儿,可曾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
    听了哥哥刚才的感慨,琼肜却似乎有些迟疑,略顿了顿,才眨眨眼睛回答道:
    “我、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是吗?”
    醒言也是随便问问,便没再说话。略吹了会儿山风,静了静心绪,便跟旁边女孩儿说道:
    “我去看看你雪宜姊好些了没。你一起去吗?”
    “……哥哥你先去吧,琼肜今天觉得山景特别好看,就想再看一会儿!”
    “哦?那就好好看吧。我先过去了。”
    说着,醒言便撇下小女娃儿,径自回屋去了。
    过不得半个多时辰,黄昏便降临在夏日的罗浮山。西边的云天上,鲜色的红霞灿若锦缎,绚烂斑斓的火烧云铺遍大半个天宇,映得这抱霞峰上的千鸟崖,也如同施展开少年的旭耀煊华诀。
    这时候,寇雪宜已经恢复了往日情态,开始炊煮起晚食来。琼肜今天也特别乖,没再缠着她哥哥玩耍,而是自告奋勇的去帮雪宜姊伺弄锅灶。插不上手的张堂主,便只好在石坪上林木边来回溜达,消磨饭前的时光。
    别看他现在沐浴一身霞光,悠哉游哉的来回闲逛,浑似没事人一般,但他内心里,现在却着实不能平静。尤其是一想到刚才雪宜跟他说的话,少年便觉得头皮一阵发凉:
    “原没想到,自个儿身边,竟一直待着位时刻想要自己性命之人!”
    原来,雪宜方才告诉他,自从当初救她那一刻起,她便暗自决定,要忍辱负重,等学到上清宫真正的道法,再亲手将仇人杀掉——
    “只是,”
    听到这词儿,当时正转身欲逃的少年才暂安下心来,听她继续叙说:
    “只是那晚听到你召引群兽听经,说出那一番肺腑话儿,我就……我就心如刀绞。”
    “那一刻我已知道,这大哥的仇,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报不了……”
    “我是不是个很怀的妖怪?”
    说到这处,一直俛首似呓语般说话的女子,便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醒言。
    “当然不是!”
    看着寇雪宜迷蒙的泪眼中,竟隐隐闪现出几分绝望的神色,醒言在暗暗心惊之余,回答自然如斩钉截铁般干脆。虽然死者已矣,再多议论未免有些不敬;但现下却不能让生者再去重蹈死路。为解开雪宜心结,醒言又不得不略略回述了一下当时无奈情状,并小心着措辞,委婉的告诉眼前这位梅花仙灵:
    这人间的门派,最重颜面,尤其是上清宫这样的名门大派。虽然自己不才,但好歹也是上清宫中一位正职堂主;若是那次死于非命,则无论是她还是她大哥,都绝逃不过上清宫雷霆般的反击报复。
    为了说明这一点,醒言告诉她,若不是发生今天这事,便连赵无尘这等龌龊之徒,若知自己门中堂主被杀,也一定会铁了心为之报仇。
    而这一点,她那位蛇大哥不可能不知道。
    听到这里,清柔的女子,神情复杂的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为了混入人间教派,她也曾花好多年仔细观察过这些世况俗情。这道理,连她都懂。
    而对醒言来说,在闲逛中回想起刚才这番交谈,便不免又想起那次遇险情景。与雪宜之前的话一相印证,他却有些疑惑:
    “为何她大哥会中途变卦?却要真的对我下口。莫非他不知杀我之后的后果?这不可能。”
    “对了,当时恍惚间,似乎他盯着我瞧了一阵,然后才凶性大发。呃?!”
    “难得我这脸长得如此凄惨,便连那妖灵都忍不住要除之而后快?”
    清俊的少年苦笑一声,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脸。
    正踱步间,忽觉脚下踢到一物。低头看去,发现原来是一块沾着些枯花败叶的泥土。再细细一打量,却发现这块泥巴,正是自己先前用来演示法术的花土。只是,记忆中那样美丽绚烂的生气蓬勃,现在已荡然无存;黄花碧草,现已是黯然蔫枯。
    “唉,还真是花开‘顷刻’。”
    瞧着花草那破败模样,醒言不禁生出些感叹。
    蓦的,他似是心中一动,原本准备迈向前去的步伐,忽又停了下来:
    “不对,按理说这花草的生机,不应该如此短暂。”
    在少年眼中,似乎地上这蓬平淡无奇的枯花败草,正想跟他说些什么。
    看来,在他悟得的那“负之混沌”为万物生机之源的义理外,天地间还应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冥冥中左右着一切生灵的孕育生化。
    “是什么呢?”
    一朵凋零的野花,竟让少年陷入许久不曾有过的苦思。
    “罢了!今日已发生这么多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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