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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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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呢?”
    一朵凋零的野花,竟让少年陷入许久不曾有过的苦思。
    “罢了!今日已发生这么多事,我还是先歇着,等以后有了闲情再琢磨!”
    思摸了一阵没甚头绪,也就不再多想。
    “不知晚饭还要多久才好……”
    这时,醒言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四海堂石居侧屋中,“咳咳”之声大作。转眼望去,却看到充作厨房的石屋中,正有一股浓烟从门窗中一阵猛冒,然后,便见两个女孩儿一路咳嗽着跳了出来。
    “呀!是不是走水了?”
    醒言见状大骇,赶紧截住那个正嗒着舌头不住喘气儿的小丫头,问她是不是屋中失火。
    “咳咳!是走水了——咳咳,我只想帮雪宜姊烧火,又嫌火不够旺,就、就放了把火。又太旺了,就泼了些水。咳咳、待不住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
    听琼肜一番描摹,石屋主人顿时放下心来。
    “呼呼~又活过来了!哥哥你不要担心,我再去刮一阵风,保管这些烟马上跑掉!”
    自觉闯了祸的小丫头,决心将功补过。
    “别别!”
    醒言赶紧将冲动的小丫头从后一把拉住。
    “琼肜啊,刮风能刮跑的,可不止是烟!咱还是等烟自己散了吧,不着急。”
    “那哥哥不饿吗?”
    “……不饿。你看——”
    少年将脸略朝晚霞方向侧了侧,映照出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来。
    “嗯!那好吧。嘻嘻~”
    张堂主剿匪凯旋归来的第一天,就在这场混乱不堪的烟火中临近结束。
    “唉,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少年满足的叹息一声,躺倒床上准备安歇。
    今日正是七月十二。如果说头几天弯月如弓,那今晚的月亮,便已是拉满了弓弦。皎洁的月辉,正透过木格窗棱,洒在少年身上。
    月夜,如此静谧,但少年却一时睡不着。蓦的,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醒言突地翻身下床。“吱呀”一声推开门扉,轻手轻脚的走过铺满月色的石坪,便来到一间小屋的门前。
    “哒、哒”
    在门扉上轻轻敲了两下,少年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寇姑娘,你睡了么?”
    屋内沉默片刻,便听得一个女声也是低低的回道:
    “堂主,我睡了。”
    “……”
    少年默然,在屋外徘徊了两圈儿,又忍不住折返回来,隔着门说道:
    “雪宜,我有件很急的事儿,只想今晚就跟你说。”
    “……”
    这次轮到屋里沉默。在经过一阵止水般静谧之后,才听得一个声音梦呓样低低说道:
    “好吧,你……进来吧。”
    “太好了!”
    已等得万分焦急的少年如闻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只听他说道:
    “寇姑娘,还是麻烦你先起来,我们到亭子里说——也好省些灯油钱!”
    “……”
    只听屋内一阵唏唏嗦嗦之声,想是那寇姑娘正在穿衣。不多久,便听门扉“吱呀”一声响,寇雪宜已站在醒言面前。
    于是,这二人便踏着月色,来到袖云亭中,由寇雪宜讲解那藤萝缚人之术给醒言听。
    原来,刚才他躺在床上正准备睡着,却突然想起一句话儿,顿时就把他给惊出一身冷汗——
    一天忙乱,直到此时才记起,今日那灵虚掌门曾吩咐过,要自己明日上午巳时到飞云顶找他一叙。
    这时候,醒言心乱如麻,浑记不起当时灵虚的脸色。心怀鬼胎的少年,便不免联想起今日这事:
    “莫非这几日赵无尘聒噪之事,已传到掌门耳中?明日这趟,便是要我与赵无尘对质?”
    一想到这儿,他便再也睡不着,赶紧起来寻雪宜,让她跟自己说说那藤萝缚人法儿。
    这一番月夜交谈,直说到更深露重之时。其时也,皓月皎皎当空,花阴徐徐满地。
    袖云亭斜月清辉中,这两人俱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搅醒了琼肜的美梦。
    虽然,到最后醒言还是没能习得此术,但雪宜与那辩说不清的小女娃儿又不同,一番问答下来,倒让醒言大致明晓其理。若是再加上那一手“花开顷刻”的法门,估计明日一番辩驳下来,也不是全无致胜之机。
    月色西斜时,这二人便返回屋中各自安歇。
    闲话少叙。第二天上午,醒言揣着满腹心思,径来到飞云顶澄心堂中。
    刚心怀鬼胎的蹩进澄心堂,眼光略往里一扫,却把醒言给吓了一跳:
    原来,在厅堂之中,除了掌门师尊灵虚子之外,崇德殿首座灵庭子、紫云殿殿长灵真子、弘法殿副殿长清溟子,这四位上清宫高位之人,竟一齐在堂中候着他。
    看到这阵势,张堂主心里只觉一阵发虚,更来不及细看这堂中是否还有他人。
    只不过,虽然他心下惶恐,但既然来了,也就没道理临阵退缩;否则,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想到这儿,醒言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团团一礼,敬道:
    “四海堂张醒言,见过各位尊长!”
    “醒言咱就等你了!”
    灵虚子劈面便是这么一句。还没等少年惊悟过来,便听他续道:
    “今日正有一事,要着落到你身上!”
    “啊?!”
    “是这样的,你四海堂是我上清宫中俗家弟子堂,往常偶有俗家弟子入山修习,便需你四海堂主多加管饬。”
    “!”
    “嗯?张堂主你怎么神色古怪?是不是染了什么病恙?”
    “呃,不是不是,其实是刚才一路急赶——咳咳,嗯,现在好多了,请掌门继续说,醒言洗耳恭听!”
    “好,那便简短截说。就是今日有一俗家女弟子,要来罗浮山中修行一段时日,需住到你那处去。”
    “哦!原来是这事。”
    这位俗家弟子堂张堂主,原本担着天大心思,直到此时才完全放下心来。
    略一品味掌门方才的话,却觉得有几分疑惑,便道:
    “禀过掌门,原来似曾听清柏师叔说过,说是若有俗家女弟子上山学道,都须暂住到郁秀峰紫云殿灵真师尊处,不知这次怎么……”
    “不错,本来确是这样。只不过这次、”
    灵虚子正说到这儿,却听得一个声音说道:
    “原来,张堂主真个不记得小女子了~”
    仙籁般的声音响过,便见灵真子身后转出一人来,正笑吟吟望着醒言。
    “是你?!”
    一睹此人面目,少年顿时一阵眩晕,一时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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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打平湖,涤去几年尘梦
    菱透浮萍绿锦波,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佚名
    忽闻这句笑语盈盈,醒言心中诧异,赶紧朝这位转出之人望去:
    这人有琪花琼蕊之貌、飘烟抱月之腰,不正是那位曾与他同蹈鄱阳烟波的少女居盈?
    这一次,少女正以本貌炫装而出,濯濯如春日柳,滟滟如水芙蕖,真可谓神光离合,顿时就让她站立之地,成为一处众人不敢逼视的所在。
    正在这四海堂主一阵头晕眼花之时,忽听那盛装少女启唇说道:
    “正知堂主多忘事,幸亏居盈带得信物来。”
    说罢,便见她从覆着一圈珍珠缨珞的纤腰间,解下一只锦绳系着的小竹杯来,递与眼前呆怔之人,笑吟吟道:
    “请堂主勘验好,盅上字画可是真迹?”
    这只略泛青黄的小竹盅上,正刻有扁舟一叶,水波几痕,远山数抹;那几个朴拙的“饶州留念”,不正是自己去年那个夜晚,在马蹄山上就着熹微的月光刻成?
    目睹这只已略带斑驳的小竹杯,霎时间那往日鄱阳湖上的涛声水声、船声浆声,似乎一齐都又在耳边回响。
    没想到,此生竟还能再见到她!
    过得这一阵,这位乍睹故人的四海堂主,已从初时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重又恢复了常态。
    摩挲着手中的竹杯,醒言这才想起少女刚才的问话,便略作端详一番,温言答道:
    “查勘无误;原来你真是居盈!”
    将手中竹盅递还,少年却也撩起颈中挂着的那枚玉佩,含笑问道:
    “你这枚信物,我却也时刻带着。”
    见少年回复了正常,眉目楚楚如仙的居盈,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望着他手上那块晶润的玉佩,少女只轻轻吟道:
    “谅君子之不佩,怅永望兮江南……”
    见两人如此,那灵虚灵庭二人,在旁相对一笑。便听灵虚轻咳一声,说道:
    “既然居盈姑娘与张堂主旧曾相识,那正好便可住到千鸟崖上,也好叙叙离情。”
    听掌门说话,醒言便完全清醒过来。让居盈住到自己那处,自然是求之不得,又怎还会有啥疑虑。只是,这居盈小丫头,怎么又成了上清宫俗家弟子?
    听得少年相疑,那灵虚便略略解释了一下:
    “居盈幼时身体孱弱,生得一场大疾;幸得师弟灵成相救,于是便拜在我上清门下,修习炼气清神之法。”
    “原来如此。”
    “好,那居盈姑娘入住四海堂中,你便再无疑议了吧?”
    “当然,醒言求之不得,呵~不知掌教师尊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见着澄心堂中这几位道尊都在,想必绝不会只为这点小事而来。说不定接踵而至的,便是自己与赵无尘对质之事——却听灵虚子说道:
    “嗯,今日召你来,便是交待这件事。居盈姑娘身娇体贵,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她安全!”
    吩咐这话时,这位掌教道尊竟是一脸凝重,决不似普通的场面话。
    “那是自然!居盈是我旧友,我自会全力保她周全。”
    “那便好。来,你收下这个。”
    说着,便见灵虚返身从身后石案上取来一只黄铜铸就的蟾蜍盒儿,递到醒言手上,嘱道:
    “若崖上遇得危难,你便按下蟾目,我飞云顶便可知道。”
    “好!”
    “不过……这只铜盒又如何示警?”
    醒言不解问道。旁边居盈看着也甚好奇,不知这小小蟾盒,又如何能隔山示警。只听灵虚耐心解释道:
    “醒言,你可曾听闻这世上有比肩之兽?古经有云:‘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岠虚相比,为邛邛岠虚啮甘草;若有难,则邛邛岠虚背之而走。其名谓之蹷’。这盒中,正是用我上清秘法豢养的蹷,平素不虞饮食;邛邛岠虚,便在我飞云顶上了。”
    “原来如此!”
    一席话听来,醒言觉着颇长见识;只不过,见灵虚真人如此郑重,竟似是如临大敌,醒言倒觉得有些过虑了,便跟掌门说道:
    “其实掌门有所不知,我千鸟崖地处幽僻,一般也没谁会来搅扰。”
    说此话时,他心道赵无尘吃了昨日这亏,以后应是不敢再来崖上聒噪。却听灵庭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插话道:
    “张堂主也不可掉以轻心,近来罗浮山也不太安稳。昨日我崇德殿中便出得一件怪事:座下弟子赵无尘,不知何故竟失踪整夜。初时与他相近弟子也不在意,谁知一大早竟发现无尘倒在一处泉涧边,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已是奄奄一息。看他手足上那几个尖锐牙印。想必应是无尘出去寻幽访胜之时,不防遇到山中猛兽——瞧牙印形状,似乎还不止一只!”
    “唉,瞧他情形,看来不歇上两三月,神志是不得清醒了……”
    “啊?竟有此事!不知是在何处寻得——是不是在我千鸟崖附近?”
    问这话时,少年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
    “不是,醒言请安心,那处泉涧离千鸟崖甚远。不过,咱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说到这儿,那灵庭子又有些奇怪的自语道:
    “怪哉!罗浮洞天中的山禽走兽,大都受了这洞天灵气的陶化,应不会这般凶暴——莫非真与那有关……”
    刚说到这儿,便听灵虚子截住话头,道:
    “师弟,今日居盈姑娘旅途疲惫,咱就早些让她回千鸟崖上安歇吧。那些冗事,咱还是以后再作商议。你们二人便先去吧。不过记得不要去太过偏僻的地方,以防被野兽伤着。”
    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若有凶兽恶徒来你崖上喧扰,你便权宜行事吧。如有必要,格毙勿论!”
    “……谨遵掌门之言。”
    醒言便不再多言,领着居盈退出澄心堂外,径返千鸟崖而去。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几句话语;听那声音,正是为人方正的清溟在争辩:
    “掌门师尊,既然山中甚不平静,不如还让居盈姑娘住入灵真师姑紫云殿中……”
    “不行!”
    斩钉截铁般的回答,正从灵虚灵庭口中不约而同说出!
    醒言与居盈两人,现在正一前一后走在盘曲的石径上。分别这么久,现在终于又再次相逢,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往日未曾相见时存下的千言万语,此刻却都似堵在了心头。
    过得一阵,醒言觉得这样的静默好生尴尬,思摸了一下,便略略放慢脚步,跟身旁的女孩儿说道:
    “居盈,怎么不见你带衣服包裹来?”
    “醒言你终于肯开口了么?”
    一直不好意思先开口的少女,喜滋滋的说道,
    “居盈现在是你堂中弟子,这一应开销,当然要由你负责!听掌门伯伯说,你最近从官府那儿得了不少金银——你可不许跟我省钱哦~”
    “呵呵!那是当然。只不过,”
    看着身旁少女身上那套华光隐现的雪色裙裳,醒言却变得有些迟疑:
    “即使俺再不吝惜钱财,可咱这山脚下传罗县城中,无论如何也没你这等华贵裙服卖……”
    “堂主你放心,只要你堂中其他女子穿得,我便穿得。”
    “呵~原来你都打听清楚啦……”
    这话题一开,两人便都抛去了原先的拘谨,似乎重又回复去年那几日相聚的光景。往日那一幕幕,似乎又从心底泛起,重又鲜活在自己眼前。轻言笑语之间,彷佛又闻到一丝熟悉的水气微腥……
    “居盈,现在还早,堂中应该还没备下饭来;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保管你喜欢。”
    “好啊!”
    “只是,那地方有些远。”
    “放心吧,我能行得。不过……刚才师尊们不是说,不要去太过幽僻的地方么?”
    “哈哈!”
    此时醒言大致已想通内情,便哈哈一笑,道:
    “居盈你放心吧,有我张大堂主在,自然是百无禁忌!”
    “那便好!”
    居盈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少年。
    于是,大约半晌之后,这两人便身处在那处莲荡之中。
    一叶竹筏,载着两人,悠悠荡荡在满湖碧荷之间。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铺满大半个湖面的清碧荷叶间,朵朵娇艳的荷花高擎水上,多与人面相齐。少女侧蜷在筏后,少年跪坐在筏头,攀着两旁的荷茎菱叶,让竹筏在满湖青碧中画出一条曲曲折折的水路。
    此时天光大好,四围里晴峦染翠,正是一派出尘景象。望着一湖花色,闻着满鼻荷香,居盈忍不住赞道:
    “真美啊~”
    这一声普通的赞叹,现在却有些异样——也不知怎的,有这少年在前,居盈这句赞叹,竟带了些不常有的娇声。少女忽觉出这点,生怕醒言发觉,便不觉面上有些羞红;两朵红粉,正可与旁边盛开的菡萏媲美。
    不过娇羞的少女却是多虑了。筏头的少年,一时又怎听得出这其中的区别。在他耳中,一样都是天籁清音。
    听得赞美,他便回头看了一眼少女娇娜的面容,笑道:
    “其实,我也觉着眼前的山水,真比平时多了些韵致。”
    “为什么呀?”
    “因为它们今日也借得些美人丰韵吧。”
    少女闻言,轻啐一口——不禁又回想起当日鄱阳湖畔这少年的轻薄话儿;看来,相隔几近一年,却还似当年那般惫懒。
    醒言却不知少女心中这许多想法;刚才一转眼,恰又瞥到少女腰间系着的那只小竹盅,便咂咂嘴,叹道:
    “可惜现在没酒,否则正可浮觞曲水,岂不更是快活!”
    说到这儿,忽又想起什么,便跟身后的少女夸耀道:
    “居盈你可知道,去年秋天你曾在我家喝过的松果儿酒,后来都惊动了皇上!现在,我们饶州城郊的松果子酒,都成了州府贡品了!”
    说话间,正是一脸的得色。
    少女见状,只微微一笑,道:
    “是么?”
    “当然,不骗你!对了居盈,你觉不觉着现在日头有些烈了?”
    日近正中,阳光便愈觉炽烈,醒言生怕晒伤了身后这位娇柔的少女。
    在醒言面前,居盈也不甚拘束,听他相问,便答道:
    “是有些晒人。”
    “哈,如此正好!”
    “咦?”
    少女不明他为何突然兴高采烈。
    “这样天气,正好可以给你看看我学过的一样法术!”
    不知怎的,在居盈面前,醒言不自觉便有些夸强好胜之心。于是,便见他取下不离身畔的神雪玉笛,开始吹奏起那首充满着云情雨意的仙曲来。一时间,清润悠扬的笛声,在一湖青碧中悠悠的响起。
    只不过,虽然笛曲好听,这法术展示,却有些偏了本意。原本,醒言只想引来些乌云,遮蔽这头顶的日头,却不知是未能随心所欲控制火候,又或是心情紧张发挥失常,过不多时,自这莲荡上方聚起的淡墨云阵中,竟纷纷纭纭下起一场烟雨来。
    这阵雨丝,如烟如雾,染湿了满池的浅翠娇青;大些的雨珠,跳荡在荷叶湖面上,一时间满湖都是雨打莲荷之声。这对重新邂逅的小儿女,正是那:
    依然水枕风船,重向烟波寻旧梦;
    何必淡妆浓抹,一空色相见天真。
    见自己法术失常,淋湿了少女,醒言大为尴尬。正想道歉,却见居盈见着满湖烟雨,竟似是更加高兴。见雨雾齐来,忙折下两朵阔大的荷叶,一朵递与少年,一朵顶在自己头上。婆娑顶着荷笠,还对他盈盈一笑,似是颇有些惊讶赞许。
    移时,这湖上飘飞的烟雨,正将二人身上衣裳染透,于是少女便显现出少年从未见过的娇曲玲珑。一时间,这位素来胆大包天的少年,却只敢怔怔盯着少女的俏靥,眼光再不敢往别处流动……
    就在这二人神思缥缈之时,却已是云收雨霁,四围里山色如黛,翠树欲流。东天外,正挂着一道淡彩的霓虹。正是:
    飘然凤雀出樊笼,醉受遥香淡淡风;且作蝉栖深柳外,愿为鱼跃翠茎东。
    浮天竹盏三千碧,映水宫衣十万红。涤尽几年尘上梦,君心应似藕玲珑。
第八章 凭栏看剑,窥见身外之身
    待得云销雨霁,醒言居盈二人便穿过层层叠叠的莲叶,将竹筏划回岸边。上得岸来,又坐在湖边青石上晒得一阵衣物,少年便取过石上那只铜蟾盒儿,和少女一起回转千鸟崖。
    经得这场烟雨的洗沐,现在这眼前的山景正显得格外的清明通透。瓦蓝瓦蓝的天空,看在眼中都觉得有些晃眼。
    归途中,醒言在石径旁边斜坡上,又见到那位醉心寻宝的同门弟子田仁宝。
    见得熟人,醒言便侧身朝坡下打了一身招呼。听得上面有人喊自己名字,田仁宝也在百忙中抬起头来,仰脸答道:
    “好啊!哦,原来是张……”
    话才听他说到一半,却冷不丁瞧见这位同门突变得目瞪口呆,那张圆胖脸上正呈现出忘乎所以的神色。一瞧这模样,醒言暗叫不好,赶紧出言提醒道:
    “田兄,小心脚下!”
    ——却已是迟了;话音未落,那位攀在半山坡的上清弟子,早已滚成一只圆团葫芦,眨眼间便落到山脚之下!
    不过幸运的是,这处山坡并不陡峭,田仁宝所攀之处离山脚也不远,因此这番意外才没酿成两天内第二桩落山惨剧。只见那位落山道友只在山坡底只稍略停了一下,便爬起来舒展开手脚,朝山上这边遥遥致意——
    看起来,这位仁宝道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意外。
    回到千鸟崖上,居盈很快便与四海堂其他两位成员打成一片。
    刚开始见到这位陌生的姐姐,琼肜居然还有些怯怯的不怎么敢与她说话,只在居盈不注意她时,才偷偷的扑闪着眼睛,打量这位仙女般的新姐姐。
    只不过,小女娃这样的认生,只持续到午饭后。吃过午饭,这小小少女便已经“居盈姐姐”、“居盈姐姐”的叫开。四海堂堂主才来得及略略介绍过一遍,这三位女子小女子,便已经凑到一块,开始无比融洽的聊起天来。
    见她们这么快就变得如此熟稔,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醒言倒颇有些吃惊。等在旁边悄悄逡巡两圈儿,才渐渐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虽然居盈与雪宜、琼肜之前并不相识,但她们都有个共同话题,那便是闲聊她们都相识的张大堂主,其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听着四海堂清凉石屋中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这位正在袖云亭中阅读经籍的少年,心底都有些动摇起来。他忖道:
    “难道、我以前那些事儿,真有这么多可笑?”
    或娇柔、或明媚的轻言巧笑,不时顺风传来,便让这位张堂主午后清修的效率,大为降低。
    也许,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得一阵才能习惯吧。
    待日头微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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