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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龛世-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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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铜钱还是先还你吧,我暂且用不上了。”薛闲站起身,松了松筋骨,状似不经意地将铜钱搁在玄悯手里。
他习惯性用手指勾着铜钱串的绳子,搁在玄悯手中时,手指还没从绳子中收回来。
玄悯握着铜钱,他勾着绳子,在黑暗中,就好像借着一段细绳勾缠在了一起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鬼迷了心窍一般,薛闲迟迟没松手,而玄悯也同样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薛闲动了动被细绳缠住的手指,却并非松开,而是不轻不重地朝自己这边勾了勾,他垂着目光,看着坐在面前的玄悯,低声道:“你……”
笃笃笃——
敲门声倏然响起,一个单薄清瘦的身影映在门外,陆廿七那干巴巴的声音传了进来:“起来了,人家宅子主人过寿诞,你们怎么能睡到这么晚。”
薛闲手指一松,彻底放开了那根细绳,“差点儿忘了日子,今个儿江世宁那姐姐请咱们吃酒席,走吧。”
他和玄悯在方家眼中是贵人。陆廿七只是来打个头阵的,薛闲这房门一开,方家老老少少便都聚了过来,连请带邀的将他和玄悯带去了客堂。
看着满满一桌堪比酒楼食肆的佳肴,薛闲这才弄明白陈嫂大清早拎着菜刀来来往往究竟在忙些什么。
说是寿诞,其实并非什么整岁的大日子。江世静和方承只是借了这么个由头,凑齐人吃一顿合合满满的家宴而已。
左右也无外人,这一顿家宴众人觥筹交错,倒是吃得颇为痛快。前半程还拘着点儿礼数,后半程双胞胎兄弟先撒了疯,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一群人以陈家俩兄弟为主力,没脸没皮地哄方承和江世静,哄完又去闹陈叔陈嫂
“不害臊!吃你俩的饭去,再不消停明儿就给你俩喂猪食!”陈嫂没好气地把那俩满场窜的兄弟轰回了位置,劈头盖脸一顿收拾。
方承倒是斟了一小杯酒,扫开闹腾的兔崽子们,一手捏着袖口,笑着冲江世静举了举杯。
江世静竖起食指,强调道:“只一杯啊。”然后抿嘴笑着也举起了一只小小的青瓷酒盏。
“无妨,一年一杯,我还能再喝上八十杯。”方承一本正经道。
“那都成精怪了!”江世静哭笑不得。
江世宁个书呆子在旁吃不了寻常人的食物,却也笑得两眼弯弯。
薛闲把玩着手里的酒盏,原本正懒洋洋地看着热闹,结果目光从方承和江世静露出的手腕上瞥过时,却略微停驻了一下——
就见方承的手腕上又一圈极淡的痕迹,好似缠了一圈绳子压出的印,倒是十分眼熟。而江世静手腕上也同样也有一抹淡痕……
“你在瞧什么呢?”江世宁无意间回头,刚巧暼到薛闲的目光落点,于是凑过来问了一句。
薛闲下巴一指。
江世宁便“哦”了一声,“手腕那个我姐夫的胎记,自打出生便有的。我姐那倒是她不小心磕的,偏巧小时候头一回见姐夫的时候磕的,留了点印一直没消,看起来倒像是天生一对了。”
“嗯。”薛闲应了一声,挑着眉啜了口酒,眯着眼道:“没准儿上辈子留下的记号呢……”
那在荒漠尸海中徘徊许久的孤魂终于还是如了愿,寻到了想寻的人,过着最平常的日子,喜乐美满。
“八十算少的,没准儿下辈子还能接着数呢。”那边方承又开了口。他认真地在江世静酒盏上轻轻一扣,“这就算答应了,百年之后莫要反悔。”
说完,他仰头喝干了那一盏酒。
这世间有些牵连总是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有时甚至连个端头都寻摸不着,却能牵肠扯肚,侵皮入骨,从少年折花至白头终老,百年而不绝,三生而无改。
薛闲咽下口中的酒,勾着嘴角笑了笑,漫不经心间忽而朝身边瞥了一眼,却见玄悯刚巧从他这处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
另外,我昨天说快完结,是指把昨天说的那些该写的都写了之后,离完结不远了,不是现在就快完结了,这就好比跑马拉松的时候,说快了快了还有十公里就到终点了→_→
允许我展望一下嘛。
第五卷 无悔
第74章 指间痣(一)
清平县城墙外西南角,绕过簸箕山一路朝前,有一条直通大江的古河,小名野鸭泊。
这河在清平一带自古传言不断,总说河里有河神,能保佑这一带农田风调雨顺,鱼虾鲜美,还传说曾经不懂门道的人想要填河修宅,结果修什么倒什么。
久而久之越传越神乎,人们便在河边修了一座河神庙,给远近百姓祭祀供奉以求心安。
但这野鸭泊终究是个荒野之地,河神庙白日里偶有人来,夜晚却杳无人烟,黑灯瞎火,是个闹鬼的好去处。
这天夜里,河神庙一反常态地在深夜亮了火烛,两豆油火在河神石像脚边微微晃动,照得一室昏黄。庙里的软垫上窝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矮胖一些的中年男人,一个是单薄瘦小的少年人。
一个穿着云雪白袍的年轻僧人正站在火烛边,借着火烛的光,将一张黄纸展平在香案上。他擎着袖摆,笔尖饱蘸了墨,在那黄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江世宁
丙寅年八月初七
庙门边的一株老树上,一个黑衣男子正坐在弯折的粗壮枝干上,背靠着树干,曲着一条腿,另一条闲闲地垂落下来,显得有些懒散。他素白的脸被庙内透出的一点儿灯火映照出了一点儿暖色,俊逸的眉眼轮廓被柔化了一些,难得显出了一丝温和之相。
不是别人,正是薛闲。
这一夜的方府难得歇得晚,老老少少继续都沾了点儿酒水,带着一点儿微醺之意沉沉睡下了。而薛闲他们,便是在众人歇下之后出的门。
“你就不怕日后你姐姐回回烧纸都数落你?”薛闲手肘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垂在手边的叶子。
江世宁站在树下,仰脸望着他,摇头道:“我姐心肠软,舍不得。”
“你倒是舍得不告而别。”薛闲手欠地揪了两片叶子,在手里折着。
“不趁着夜里走,白天更走不了,她冲着我哭我可就没辙了。”江世宁笑了笑,“长痛不如短痛,总是要走的,我给她留了信了。”
薛闲点了点头,“行吧,左右是你姐姐,也不是我的。”
他偏了偏头,盯着树下身影单薄的书呆子看了眼,上上下下一顿打量,而后道:“你真想好了?这事可没有回头路。”
“嗯。”江世宁点了点头,“爹娘上路了,姐姐也过得很好,我也无甚遗憾的了,该走了。哪有好好的魂鬼赖在阳间不投胎的道理。”
也确实如此,拖得太久,那可就连轮回都难入了,并非好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江世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脚身子,又转头仔细扫了一遍庙里一路同行而来的人,最终还是抬眼看向了薛闲。
在江家医堂废墟里浑浑噩噩飘荡的三年时间,如同浮光掠影,眨眼便过,他现在甚至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唯独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屋角高高的荒草中忽地一抬眼,便看见了这个一身黑袍的年轻人,面容苍白得近乎病态,眉眼却透着股嚣张的美感。
自那之后,他便有了纸皮身体,找到了爹娘碎魂,甚至还行了这么远的路,过了长长的江,写了满满一封信,同姐姐好好地告别……
“突然记起来——”江世宁冲薛闲道,“我似乎从未正经道过谢。”
薛闲嗤笑一声:“谢什么?
要谢的太多了,哪里是三两句话能说清的。江世宁笑笑。
玄悯从河神庙中望了过来,冲江世宁点了点头,而后点燃了手里折好的黄纸。一根长香在黄纸燃烧的火舌中静静生着烟。
黄纸缓慢地烧成了灰,长香也一节节落了下来。
江世宁的身影越来越淡……
他在薄薄氤氲的纸烟中冲玄悯的方向深深作了个揖,又转过来,冲薛闲拱手躬身。
“你突然这么酸唧唧的,是想临时拍两下马屁,好让我以后记得给你烧一份纸钱么?”薛闲看着他愈渐模糊的轮廓,眯着眼有些出神。
江世宁:“纸钱就不用了,烧了我也还不上。”只是借着这河神庙的香火,祝各位一世平安。
毕竟这一别,便真的是再会无期了。
长香最后一截香灰散落下来,江世宁的身影再也不见。
薛闲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片刻,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黑袍在夜色中翻飞又收拢,随着他的步子,无声地从草面上扫过。
他站在庙门口,却并没有抬脚跨进门。他看着站在香案边拨了一下烛芯的玄悯,心中蠢蠢欲动,翻涌出了一丝缘由不明的遗憾来。
玄悯在烛火中朝他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垂着目光,平静地将香案上接着纸灰和香灰的符纸折了几道,长袖一扫,接着烛台上的那簇火苗便落到了叠过的符纸中。宛如一盏简单的河灯。
玄悯一手托着符纸叠成的河灯,大步流星朝薛闲走来。
河神庙内的地面较之外面略高一些,玄悯在门槛边停下步子,将手里的河灯递给薛闲,沉静的目光落在薛闲眼里,又蜻蜓点水般收了回去,“这河本名为平安。”
可安生魂,可送野鬼。
薛闲接了河灯,又眯眼看了玄悯一眼,却见他忽而抬手,碰上了薛闲的脸侧。
温热的指端碰上来时,薛闲眸光一动。
只是那体温倏地又离开了。
“枯叶。”玄悯淡声说道,继而将那枚从薛闲鬓边摘下的细瘦枯叶捻成灰,散在了门前泥土中。
薛闲收了目光,“嗯”了一声,转而托着河灯大步走到了河边,将承着超度香灰的河灯放在了古河河面上。那一星灯火顺着河水静静流远,像是将故人送去黄泉彼岸。
他忽然琢磨过味来,先前不明来由的遗憾究竟是什么——
看着江世宁消失的那一瞬,他难得泛起了一些感慨,觉得忽而少了些什么,明明江世宁并非聒噪吵闹之人,却依然让他觉得周围陡然空静了一些。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他的寿命近乎无所穷尽,总要看着旁人白头老去然后再会无期的,包括玄悯……
薛闲蹙起了眉,只觉得这样的设想让他格外不痛快,已经不仅止于遗憾了。
于此同时,在这河神庙南边的一座矮山山顶,一列人马正静静地坐在夜色中修整调息。趁着山顶的一抹月色,可以看见他们白色的衣衫上处处都是破损,形容狼狈,似乎刚从某些困境中挣脱出身来。
这一列人马,便是被薛闲用云雷劈成的笼子圈在簸箕山脚下的太常寺众人。
他们在山顶借着月色和山中灵气休憩恢复,却并不曾点哪怕一个灯笼,似乎在刻意隐匿自身踪迹。
“你确信那处是他们?”太祝难得摘下了面具,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冲远处山野间的一抹灯火抬了抬下巴。
“确信无疑。”太卜点头道。
从他们这处,隐约可以看见河神庙的一星光亮,却看不见那里有什么人。一切讯息,全凭太卜一手占算。
虽然前一夜被人摆了一道,但总体而言太卜的占算还是准的,极少出错,所以她既然如此肯定,太祝便略微放了心。
“只是——”太祝束好了头发,放下手拨弄着面具边缘,忽然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些存疑……”
太卜一愣,偏头看他:“怎么?”
“先前太过紧张慌乱,以至于忽略了一点,咱们在簸箕山下撞见国师迎面而来,躬身正要出声时,接到了国师的信。”太祝皱着眉,道:“你当时瞧见国师动手送信了么?”
他们曾经见过两回国师同别人通信,据说国师将信纸烧干净的瞬间,对方便能收到信,前后相差无几,所以从不用担心耽搁时间。
但是当时太祝连头都没敢抬,更别说看见国师烧信了。
“兴许在拐过那处山道拐角前刚巧烧了,拐过来后,咱们才收到。”太卜猜测了一番,又笃定道:“不过不用疑心,那确实是国师无疑,他走时,我特地看了眼他的手指。”
太祝一愣:“手指?”
虽说太常寺众人得见国师的机会比寻常人要多一些,但即便是他们几个从小便由太常寺教养长大的,也极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国师,因为国师不喜欢旁人近身。
是以,他们甚少有人能探见国师细微末节的特征,诸如是否有痣,是否有疤。
但太卜却是知道一处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国师,只有七岁,生得面黄肌瘦,活似一根头重脚轻的豆苗。那时她家里穷困,爹爹早亡,娘又生了重病,将将撒手人寰。
她跪在家中破屋的床边,在凄风苦雨中哭得正要抽过气去,一个僧人敲开了门。
那时她第一次看见国师,一身僧衣白如云雪,个子高极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
他弯下腰冲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也好看极了,骨肉匀称,干净得似乎从未碰过一星污秽。尽管他带着银制的面具,但她却觉得,他一定比她短短一生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她几乎忘了要哭,仰着脸愣愣地问那僧人:“你是何人?”
那僧人的声音沉缓如水,听得她倏然就安了心:“贫僧法号同灯,替太常寺来接你。”
她盯着面前那只劲瘦修长的手,几乎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就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从此,她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尽管后来的十几年里,在见识了太多事情后,国师在她心中的印象早已同当年初见时候的惊鸿一瞥相差甚远,面对国师时,敬畏谨慎远远多于当初的仰慕,但她始终清晰地记得七岁那年见到国师时的每一个细节,能记一辈子。
太祝见她出神,又疑惑地追问了一句:“国师手指怎么了?”
“国师手指无名指关节侧面又一枚很小的痣。”太卜回神道,“我第一次见到国师时,看见过,一直记着。那天在簸箕山下我特地多看了一眼,确认过,绝不会弄错,他就是国师。”
谁知她这话说完,太祝非但没有消除疑惑,反而“嘶——”地抽了口气,皱着眉道:“不对吧,我前些年有一回进过天机院还记得么?去交差,国师当时在亭内下棋,我站在旁边时,因为什么缘故我给忘了,反正仔细看过国师的手,哦对,因为你那几天同我说过手相骨相之类的话,我就偷偷看了看国师的手指骨相,我敢确信,他手上一粒痣也没有。”
第75章 指间痣(二)
太卜皱着眉道:“会不会是你不曾看到无名指?毕竟那痣很小,并不算引人注意。”
“绝无可能。”太祝摇头道:“我每一根手指都仔细看了,左右手全无遗漏,若是看个半全,还怎么盘算骨相。我那时也算是胆大包天了,看完心直蹦,所以绝不可能记错。你呢?你确信?毕竟你第一次见国师那都多少年前了?稍有模糊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绝无可能记错。”太卜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面具,补充道:“再说了,若是我记错了,又怎会碰巧在簸箕山的国师手上看到同样的痣?”
确实,这样巧合的谬误着实太难发生了。
两人面面相觑,均是眉头深锁,面容沉肃。若是此时月光再亮一些,照透两人的眼底,便能发现,二人眸子深处积沉的俱是一片惊惶。
他们似乎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内情:同样是国师,同样是他们所见过的国师,却出现了相异的特征,其中一人认错的可能也已排除,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
他们所见的国师,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有那么一瞬,两人几乎连喘气都忘了,半天找不着自己声音在何处。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祝用被人掐着嗓子般的声音道:“会不会……可会有丁点可能,国师被人冒充了?”他说话的过程中还无意识咽了口唾沫,那声音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因为这可能仅是想一想,就令人惊惧。
“你觉得呢?那可是国师啊……”国师在太卜心中,始终有着恍如高山神祇般的位置,以至于她几乎立刻就开口否定了,“怎么可能呢,国师会容许旁人冒充他么?何人有这个胆子,连国师都敢冒充?”
太祝屏住呼吸想了想,又长吁了一口气:“确实,国师……应当不会被冒充,毕竟不论是太常寺亦或是天机院,都不是寻常人能蒙混进来的,若是内部人……”
“那便更无可能了,你我在太常寺算资历高的了,你敢去冒充国师么?”太卜道。
太祝连忙摆手,仿佛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似的:“不不不不,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那不就是了。”太卜皱眉道:“所以,冒充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祝琢磨过来后,面色有些愕然:“难不成,是国师默许?甚至……”
甚至根本就是国师一手安排的。
可是国师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点,他们自然无从知晓。
国师做什么事情,怎么做事情从来不会同他们解释。事实上国师本就是个极少言语的人。细细想来,就太卜、太祝来太常寺的这十多年里,听见国师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了他偶尔突袭一般来太常寺探看,以及每年一次去往泰山祭天,大多时候,国师连天机院的大门都不会出,他就像一个古怪的隐士,只不过隐居之地在朝中。
他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常是以传信的方式直接送至对方手中。
太常寺直属于他,平常时候若是民间或是朝中有事需要动用太常寺的人马,都是由国师下令指派人手。但就太卜他们所知,国师真正可以指派的人,其实并非只有太常寺的这些。
有时候他们找国师禀报事情时,会瞧见国师烧信,然而事后太常寺中却并未有人接到指令。可见国师除了明面上的人手,还有些暗处的人。
只是这些同太卜他们并无干系,毕竟除了太常寺众人,还有一些天生有灵的高人不愿意来朝中,还隐迹于民间,所以在他们看来,国师的举动实属正常,也并非是他们有资格过问的。
整个太常寺,乃至朝中大多数人,甚至龙椅上的那位,都知晓国师性情古怪,脾气阴晴不定,并非常人能琢磨透的。但是高人嘛,总有些怪癖,何况国师历经几代,论资历即便是龙椅上那位也得敬着点儿他,论能力,更是无人敢与之抗衡,谁会过问他的不是
更何况国师虽然阴晴不定,却并非跋扈之人,甚少过问同他无关的事由,是以有时即便他的吩咐让人摸不着头脑,朝中其他人能做也就帮着做了,同样不会多问缘由。
“嘶——”太祝突然想起什么般抽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先前国师吩咐各地官府散出去的海捕文书么?”
“记得,文书告示上画了张同国师有几分肖似的脸,也是个僧人,我当时瞧见文书时还有些纳闷,便多嘴问了一句。”太卜道:“少卿说他也不清楚国师用意,不过他倒是听说过,许多年前,他还不曾就任太常寺少卿一职时,各地也曾发过一次这样的海捕文书,那阵子有传言说国师要……”
太卜颇为忌讳地停顿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要圆寂了,不过民间有人瞧见告示后诸多发散,猜测了多种可能,倒是模糊了国师圆寂的传言,事实上那阵子国师状态确实不好,也不在天机院,据说有一个多月未曾露面,不过再度露面时已经恢复了常态。所以……我当时想着,这次兴许也是这个缘由,毕竟他在闭关。当时少卿让我不要多问,国师后来又明令太常寺众人不要掺和,我也就没再想了。”
太祝闻言,却沉吟片刻,悄声道:“如果,我是说可否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是咱们所见过的二位中,有一位离朝了?而这一举动,并不符合另一位的意愿,所以……”
“所以要借由海捕文书寻找对方的踪迹?”太卜接着他的话说完了猜测,“可是——”
太祝觉得似乎找对了方向,他打断了太卜的话,道:“否则,若是单纯为了模糊民间传言或是别的简单缘由,国师为何要绕过太常寺?他着地方上发了文书,却明令咱们不许掺和过问,为何?咱们从未有人敢忤逆他的指令,甚至多年来已经成了习惯,连想都不会多想,可你再琢磨一下,一份海捕文书而已,即便不在太常寺职权范围之内,代为行事又不是不行,毕竟是国师的吩咐。除非,他不希望咱们因为海捕文书接触到某些事,或者某些人……”
“你是说……”
“若是他想寻的就是另一个国师,其他人同国师毫无接触,即便面对面见到了,也只当是个寻常的海捕文书要找的人,消息自然也就平平常常地往上报。可若是咱们见到了……”
参看簸箕山下的一幕便知晓后果了。
两人同时停住话由,愣愣地朝远处河神庙的那一星灯火看去。
若是他们所猜测的大多为真,那么细想而来,他们现今所跟着的这位国师,应当就是离朝的那位,而法门寺内的那位国师绕过太常寺让各地寻找的,便是他了。
“月白,咱们该怎么办……”太祝忽然开口。
一声月白叫得太卜着实愣了许久。
当初他们被领至太常寺时,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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