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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宠婢-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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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纤弱的背影纯洁无暇,却看似怅然若失、心事重重。
赵政心中微紧,走到她的身后轻揽她入怀,柔声问:
“还在想那些人吗?”
梁儿喟叹,微垂了双眸,声音幽弱:
“再给我些时日,我会适应的。”
见她如此,赵政又将她收得更紧了些,亦将下颚轻轻抵在了她的发顶。
梁儿为那些宫人难过,他又何尝不曾惋惜?
可是,他当真是别无他法。
他自小便受吕不韦和楚系控制制衡十几年之久,李斯的隐患,他不能不尽早除去,就算是要以一百多条生命为代价,他也不会迟疑分毫……
“这段日子,奏章已经恢复正常,李斯在百官之前的气焰有所收敛,众臣也不再一味的对他溜须拍马。他们……没有白死……”
他低声劝着,希望能让梁儿的心里好受一些。
梁儿也知道他是忧心自己,便又是无奈一叹,幽幽道:
“那是自然……你以悖逆了求仙之言为由惩治将你的话泄露出去的人,又号称无人认罪而怒杀所有随侍。此举并未直指李斯,却在无形中将身边被李斯收买的宫人一清而净。更是在未动摇李斯左相根基的基础上,让早知你求仙真相的他意识到你已将他看透,却没有动他,只是以那一百三十八条人命向他暗示,若他再有非分之想,他下场会如何。他机智又识时务,自当明了该如何选择。而无论你求仙是真是假,单就梁山宫一事,聪明些的都大致猜得出你的真实意图,便再无人敢与李斯结党。再者,你是因言行被暴露而震怒杀光了所有身边之人,往后,就无人敢透露你的消息,也无人能知晓你的行踪了。如此,也便再不会发生如前几次那般的刺客行刺之事。”
言毕,她转过身来,仰面望向赵政,眼神之中虽然仍有哀伤,但更多的,却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政,你的这一计,虽说牺牲掉很多无辜的人,但不可否认,确实是个一举多得的良策……至于那些人,我知道,你也不是毫不在意的,是不是?”
梁儿的眼中波光盈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
亲口下令诛杀掉自己身边所有的人,这样的决定,谁又能轻易就做得出呢?
闻言,赵政微怔,复而将手轻抚上她的小脸安慰一笑,再次将她抱入怀中。
不愧是他的梁儿,竟早已看得这般清楚了。
只要她不怪他心狠残酷,便怎样都好……
“说到一举多得……李斯的事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该轮到那些方士了吧?”
怀抱之中,那小女子优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政应声,稍低了头问向她:
“嗯,你知道了?”
梁儿觉得有些累,便不想自赵政怀里出来,只稍稍动了动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不急不缓道:
“我之前就隐约觉得,你让方士出面,看似是要借求仙之言摆平李斯之事,可实则你真正的想法应是想要一石二鸟的。”
“哦?怎么讲?”
赵政的唇边微微露出了些许笑意。
梁儿轻婉回道:
“那日卢生代表众方士依你之意前来觐见,说之前寻不到仙人仙药,都是因为仙人避鬼又避人,所以皇帝要经常出行,行踪也不能让人知道。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能见到仙人求得仙药。可秦律规定,方士如果术法不能应验,就要被处死。他们知道你假求仙、真攻伐的秘密,故而你令他们那般夸下海口,定是存了借此除掉他们的打算。不过……”
她又垂下双眼,继续道:
“若仅有拿不出仙药、术法不灵这一个借口,想要杀他们,还是没有十全的把握。因为只要他们编出其他关于寻不到仙药的托辞,便又可暂时保命了。于是你以又要出行、又要隐匿为由,命他们大肆修造连接各宫的天桥甬道。给爱财的卢生和侯生等人一个大捞钱财的机会。如此,违背秦律是枉法;苛扣公款是贪赃,二者兼具,再加上欺君之罪,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赵政唇角微勾,抬手轻捋着梁儿的墨发,低缓的语气之中尽显反掌之易:
“卢生虽然贪财,但却不笨。事关他的生死,你看出的这些,他定是也看得明白,所以甬道完工之后,他和侯生便一直寻着机会想要溜走。我前几日忙于李斯之事无暇顾及他们,方才已密令将极庙的守卫撤掉一些,给他们个空当让他们能带着钱财逃出去。这样就可令人觉得他们是因心虚而走,坐实了那种种罪证。我会派人暗中跟着他们,待时机成熟,再将他们捉回来杀了便可。”
话至此处,梁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形微凛,抬起头来道:
“那他们的那些弟子……”
卢生和侯生的弟子本就很多,这几年来二人倍受赵政宠信,使得他们又在咸阳之内收揽了不少弟子,而这些人之中也有很多都曾参与过赵政交待之事……
赵政眸中一寒。
“自是不可留下活口。”
梁儿敛头,蹙眉道:
“可宫里刚死了百余人,若是在民间又行杀戮……虽说都有充分的理由,但……”
作为皇帝,无论有何缘由,杀戮过多,在民间的影响总是不好的。
一想到后世会将赵政编写成一位视人命为草芥的暴君,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赵政却并不打算罢手,低头看向她,正色道:
“梁儿,百姓早就认为我无情弑杀,这总比让他们觉得我假借求仙之言大兴征伐、欺世惑民的好。其实,大秦天下合并六国、种族众多,而我秦国又初吞百川不足十年,治国之法狠绝一些才可威震海内、令万民俯首。就当世而言,这并非坏事。而此番就是除掉卢生等人最好的机会。将他们留得久了,我着实放心不下。”
闻言,梁儿不觉咬住了嘴唇,心中隐隐发起寒来。
那些人触及了国政隐秘,便定是难逃一死的。
只是他们的死法……
通缉卢生、诛杀方士……这是历史上的“坑儒”……
那么多人,全部活埋,太过残忍了……
她小嘴被咬得有些发白,颤声问:
“你……打算以何种方式将他们赐死?”
赵政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又心软了。
他轻托起她的脸颊,叹息着柔声道: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还为他们着想作何?”
“我……”
梁儿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政拂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于耳后,抚慰道:
“有一种毒酒,名唤断梦,可使人睡一个好觉,不知不觉便在梦中死去。既然是梁儿为他们求情,我就将这普天之下最舒服的一种死法赐予他们吧。”
“当真?……”
梁儿杏眸微瞠,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当真。”
赵政浅笑,宠溺的吻上她的额头。
可她心中却越发担忧。
赵政自是不会骗她的。
但若他真的用了这种酒,那史书中所记的“秦始皇坑杀方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方士之祸
卢生和侯生相继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逃出了极庙,却又在林中被人突然击中了后颈,双双失去意识。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幽暗的石室之中,而眼前正立着一个五十来岁,身着暗赭袍子的男子。
二人皆面露惊色,瞬间跳了起来。
侯生壮着胆子警惕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二人劫来此处?”
暗影中,那男子阴沉一笑,露出了一口精致的白牙。
“在下之名不足为道,你们只要知道,我是同你们一路之人便可。至于那个'劫'字……先生怕是用错了词。”
“何意?”
卢生双眉紧蹙,问道。
男子向前踱了两步,双手负于身后,满面傲然。
“若非我方才用计将跟踪你们的人引开,又将你们救来,恐怕现在你们已被暴君以贪赃枉法和欺君之罪设计捉回,极刑处死了。”
侯生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皇帝派了人跟踪我们?”
“我说怎么平日极庙都守卫森严,唯独今日有所疏漏……我们中了皇帝的圈套!”
卢生牙根紧咬,一拳锤在墙上,眯起眼来愤恨道:
“哼!我们一心跟随了他几年,如今,既然他想毁掉我们声誉、名正言顺的杀人灭口,那我等便要先下手为强!将他假借求仙、兴兵天下之事公之于众,让海内之人全都唾弃于他!”
谁知男子竟轻轻摇头,淡声劝道:
“先生莫要激动,在下倒是认为仅是这样太便宜那暴君了,更何况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他又能如何?他为政严苛,手段毒辣,且到目前为止,政绩也算可圈可点,故而纵使人们心中再是不满,只要不到逼不得已,都无人敢言,亦无人敢反。况且一旦说出实情,就难免让人觉得你们当初的仙言也是假的,此后便无人再会相信方士之言了。倒不如好好利用方士之术对民心的影响,扰得皇帝不得安宁,令他自乱其心。试想……他乱,百姓则乱;百姓一乱,他……还会好得几时?”
闻言,卢生身形微顿,心知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便转眸与侯生相视一眼,沉下心气正色道:
“看来恩公是早有计划了。”
侯生亦是清浅的勾了勾唇角。
“也罢,无论恩公是何身份,左右我等已无退路,就一切都听从恩公安排吧。”
男子淡淡点头,倾身坐于案前,为自己斟了小小一碗浆汁。
沧桑的指尖在碗缘摩挲间,他的眼中已然露出了鬼魅的神色。
只见他唇齿又启,饶有意味的道:
“听闻你们在极庙的时候,时常以飞鸟传书指点于弟子,故而方才你二人昏睡之时,我已借你们之名递了些话给他们。想来眼下,那些话也快传到暴君的耳边了。”
——————————————
“陛下,我等有辱皇命,将卢生和侯生……跟丢了……”
黄昏已过,暮色降临,昭阳殿中却烛火通明,更胜白日。
赵政倏的起身,龙颜色变。
“什么!在何处跟丢的!”
前来禀报之人正是赵政早先派去跟踪卢生和侯生的禁军。
此刻,梁儿也是心中一沉。
那人单膝着地,敛头回道:
“远离极庙不久,在一处林中。我们忽然见到不远之处有群鸟齐飞,唯恐前方会有埋伏,便跟得松了些,谁知……竟就这样给跟丢了……”
赵政怒上心头,却仍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敛了眸子,顺着气道:
“若当真有高手潜伏,又怎会惊扰那般多的鸟兽惹人疑心?定是有人提前捉了那些鸟,又在你们靠近之时将其全部放掉,用计救走了卢生和侯生。”
广袖之下,赵政双拳紧握。
他原本打算待那二人跑的远些了,就将他们的罪行广召于天下,再在二人欲将他的秘密泄露之时及时将他们拿下,连带着也能将他们的弟子一一揪出。
可没成想,那两人竟然刚刚远离极庙就被人给救了!
这下还如何阻止他们说出真相?
“臣愚钝!请陛下恕罪!”
那人得知自己中计,坏了陛下的计划,满面惊恐,躬身请罪。
赵政抬袖,还未来得及开口,内侍就轻轻入殿,通报道:
“陛下,廷尉蒙毅有急事上奏。”
梁儿眉间微拧。
急事……
“让他进来。”
赵政吩咐于内侍,又转而对那俯首认错的人道:
“你今日之过,朕暂且不追究,你退下吧。”
那人悻悻应“诺”,速速退去。
赵政则挥袖坐回坐榻,双手覆于膝上。
“臣蒙毅拜见陛下。”
蒙毅入内施礼。
“何事?”
赵政的面色不甚好看。
蒙毅俊眉微紧,恭敬道:
“臣刚刚听闻,咸阳的方士正在口口相传:卢生和侯生已逃出极庙,说是那二人跟随陛下多年,见陛下始终刚戾自用,专任狱吏,凶残暴虐,天下之事无论大小都由陛下一人抉择,甚至还用称来称量各类书简的重量,日夜都有定量,如若批阅达不到定量,便不能入寝休息。他们奔走相告,皆言陛下已贪于权势到如此地步,定然无法成仙,往后天下方士宁可丢了性命,也断不可再为您去寻找仙药了。”
话音刚落,只听“哐”的一声,赵政的拳已砸在了桌案之上。
他气闷非常,宽阔的胸膛极速起伏着。
“那二人竟让他们的弟子抢先一步传出传言,将他们出逃的缘由全部推到了朕的身上!……”
他双眸似火,睚眦俱裂,厉声令道:
“蒙毅,昭告天下,卢生等人求财行骗,方术不验,已犯律法,今又枉自诽谤朕于民间。朕孰难再忍,即刻通缉卢生、侯生二人。所有在咸阳城内的方士都要一一点查拷问,但凡是卢生和侯生的弟子,一概收押入狱,等候发落!”
“诺!”
蒙毅领命。
“你们都下去吧。”
赵政一声令下,包括尚书卒吏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殿中瞬时肃静了下来,甚至连赵政因气愤而愈发加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梁儿沉思许久,无论是方才禁军所报“卢生、侯生逃走”一事,还是后来蒙毅来报的那些诽谤之言,这一切在史书上都是有些记载的,只是……
“政,我想不通……”
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卢生他们若是想要报复,为何不直接将你假求仙之事传出,而是继续以那莫须有的求仙一事掩盖事实呢?”
赵政听到梁儿相问,便暗自平了平心绪,凝眉道:
“许是因为……方士分自儒家,由来已有几百年之久。方士之言,天下皆信。他们没有揭露我假意求仙一事,可能也是想要保全方士的百年声誉吧。毕竟,若我求仙是假,那他们曾经说的那些求仙之言,也同样不足为信了。届时,我失信于天下,他们又何尝不是?”
梁儿看了看他,又淡淡敛眸,游移道:
“他们真的就只是为了方士的声誉?……你可曾怀疑这其中……还有他人另有图谋?”
她不是很理解“声誉”于这时候的古人而言究竟能重要到何等境地,她只是隐约觉得,此事除了赵政和卢生两方,好似还存在着第三方的插足……
赵政微微一滞。
他原本是怕梁儿过于忧心,才出言安抚她的,谁知她也已经想到了那处。
如此,他也没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想法了。
他喟然一叹,说出了心中所想:
“卢生和侯生刚刚逃脱不久,应是没有机会那么快就放出流言的。而现在咸阳城内的方士口中已经传遍了他们的话,可见这是有人假借他们之言先行了一步。还有那林中百鸟齐飞……就算他二人真的是靠自己的能力逃脱的,那也总要有个放鸟之人吧?”
梁儿轻咬唇边,仔细思量:
“计划这般滴水不漏,所有时机都赶得恰到好处……不似是那平庸的二人能想得出的。”
赵政颔首:
“嗯,应该是有人有计划的在幕后帮他们。至于这幕后之人是谁、有什么目的,现在我也没有头绪……”
言至此处,他眸光忽然一动,想到了之前扶苏遭人蒙蔽性情大变,伤了梁儿,又与他在朝中日渐对立一事。
不知不觉中,他已将牙关紧咬。
这两件事之间,会有联系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复仇
“郑平,你好似心情不错,这是从哪回来的?”
郑平刚一回到家中,就被出自黑暗中的一语惊到。
她猛然一怵,循声看去,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借着月光坐立于窗边。
“啊……你来了……怎么不点灯?”
她牵强一笑,熟练的走过去将桌案上的油灯点亮。
男子的眼皮半搭着,就那般冷冷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口中淡淡道:
“我从黄昏等你到日落,便也没那心思明灯了……倒是我方才所问,你还没答。”
郑平也敛身坐下,故作镇定、看似随意的答着:
“今日是秋社,市集下的晚,我就逛得久了些。”
男子眼底微沉,冰冷的视线扫在她身上,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心思。
“你该不会是……背着我让卫思那丫头带什么东西进宫了吧?”
他问得这般直接,郑平微滞,笑得也越发不自然,却矢口否认:
“呵……怎么可能?宫禁森严,卫思怎会这么晚才回宫?何况,我能让她带什么进去啊?”
男子也勾唇笑了笑,敛了头道:
“你可以早早见过了卫思,再多逛一两个时辰来掩我耳目啊。而且……你房里这毒是要用来做什么的啊?”
当见到男子广袖之下露出的那个小小的陶瓶,郑平终于大惊失色,铁青着脸支吾道:
“你……怎会发现……?”
那个小瓶她分明是仔细藏好了的,怎么还是被他找到了?
只见男子眼神骤凛,阴沉道:
“郑平……当年我奉吕相之命将你救下隐于咸阳。初见你时,你青涩莽撞,好几次都险些连我一起暴露。但我不怪你,毕竟那时你年纪还轻,易冲动没分寸,我教导你便是了。可如今二十几年已过,你怎得还是这般不长进,又做这等无脑之事!”
至此,郑平已然再也绷不住心中不忿,顶撞道:
“之前长公子殿下不过就是因生母之事冲撞了那妖女,便被暴君下了禁令无召连宫门都不可再入。整整几个月,长公子殿下受了他多少欺辱?多少打压?那个暴君为那妖女竟连长子都不顾了,这口气我实难咽下!”
男子见她如此,气愤敛眸,复又睁眼瞪去,训道:
“你以为就凭你的那点毒就可成事?若这么容易便能杀得了那暴君,我又何苦要等那么多年?”
郑平不顾男子面上的不屑,语气依旧坚定:
“他吃个饭喝口水都要用银针试毒,我自是杀不了他的。不过,那梁儿,我却能杀。”
男子不禁白眼相向:
“听闻她每日都与暴君同食同寝,你的毒,她应当也是触不到的。”
郑平轻笑,眸中已有幽光闪过。
“呵呵,妙就妙在她与我一样都是贴身的婢子。她的手每日能碰到什么?如何碰?我全都一清二楚。”
“看来你已有十足的把握。”
男子眼中寒意更甚,定定看向眼前这再熟识不过的妇人,沉声问道:
“那不知你可否想过,此事一毕,无论成功与否,你当如何脱身?”
闻此,郑平微怔。
男子不再看她,垂下眼眸又道:
“自今日起,为查方士一事,咸阳城内只许进不许出。一旦卫思出事,你定是也跑不了的……”
“你……要杀我灭口?”
瞬间,郑平身心剧震,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跟着这男子二十几年,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他身份和所有藏身之地之人。
他名为俞增,是当年罪臣吕不韦一党的余孽,更是几个月前致使长公子扶苏与皇帝反目的幕后主使。
今日,他又联合了那些方士。
而往后,他还会做更多损害皇帝之事。
直至皇帝死,或他死……
如此,若她被抓,他定是怕她将他供出的。
“灭口?我在你眼里就这般无情?”
忽然,男子失笑,起身凑到郑平身前,声音幽沉:
“当年,你我虽是草草合欢,却怎么也算春风几度。这点鱼水之情的薄面,我还是能给得你一些的。”
提及那些过往,郑平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原本惊恐的瞳中也开始显出复杂的神色。
当年得知吕不韦在蜀地惨死,留守于咸阳的俞增便日夜思念旧主,饮酒买醉。
当时二十多岁的她本就曾被他所救,时常受他照应,见他如此,也想到了自己那逝去的主子,便流着泪上前去劝,不料却反被醉酒又血气方刚的他压下,强行占去了身子。
从那次起,俞增每每喝醉,便总会过来找她。
无欢,无爱,只有毫无怜惜的发泄……
终于熬到有一日俞增想通了,不再大醉了,开始筹划起复仇的大计,她便又成了他的一颗棋子,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刻,俞增已将笑意尽敛,眯起眼来又道:
“郑平,若我现在杀你,你便没有机会看到那梁儿的死,也没有机会能再见到暴君,让他为害死你的主子而后悔。你我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自是知道你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两点罢了。”
闻言,郑平垂下眼眸,泪水盈眶。
没错,这便是她想要的,亦是令她渴求了半生的两件事。
俞增不想看她哭,扭过头去沉声道:
“不过我虽有意成全于你,但你自己也要仔细想想清楚。你怎样都是一死,如果死在我的手上,我虽保不了你毫无痛楚,但至少能尽力做到干净利落,就算疼,也只是眨眼之间罢了。可你若落到暴君手上,你杀了他视若珍宝、甚至重过皇嗣的女子,你要遭受的刑罚则非大秦酷刑之中最重的那几项莫属……”
郑平眸中含泪,却是凄苦一笑,面上满是坚毅之色。
“只要能看到那妖女的死,只要能亲眼见到那暴君后悔的神情,要我如何我都愿意!”
俞增转回头来。
“好,不过我有言在先,你报你的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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