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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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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王虽不知如何,却也答应了。
    更加上晏王妃挑选“世子妃”不力,且赵黼又被张振打的“受伤呕血”,故而京城对于晏王妃而言,留着也是没有意趣,何况她最是担心赵黼,再加上晏王“病了”,这种种之下,晏王妃自要陪着儿子回云州探望晏王。
    在赵黼看来,晏王妃只要不留在京内,不跟他们分开,自然也不至于无故而亡。
    至于花启宗,他当然不会让晏王来应付。
    赵黼的用意有两个,第一是保全晏王。第二则是打败花启宗。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且……世间往往并无双全法。
    赵黼因知道前世晏王是如何进了花启宗圈套的,便想出一条险计,他想要将计就计。
    他亲率兵当诱饵,另一方面,却联络云州之后的齐州守军,要合齐州军之力,对花启宗的精锐大部进行合围,如此里应外合,必然给其致命一击。
    ——倘若此计可成,辽国只怕三年内不敢再犯边境。
    谁知赵黼算来算去,算错了一件事……或者说,是算漏了一个人。
    齐州军的监军褚天文,其实是太子的心腹。
    太子本就安排了棋子眼线在云州,褚天文当然不会坐看晏王立大功。
    就在赵黼同花启宗对峙,准备生死交战之时,本该负责从外包抄、里应外合的齐州军,却极诡异的按兵不动了。
    赵黼想不到的是,原本天衣无缝的计策,因为朝廷之中的势力倾轧,轻而易举地不攻自破,从而也让他陷入了前世晏王所身处的绝境之中。
    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一个“自己”再去“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地救援了。
    当除夕夜,云鬟站在窗口看着外头青瓦上的霜冻之时,在北边儿冷到极致的寒雪地里,赵黼将手拢在唇边——尚不知他将面临人生之中最凶险的一次决战。
    但是他的心跳的很急……北方的野地里极冷,但是他的心跟身上的血都却炙热,仿佛按捺不住什么似的在奔腾跳跃。
    等待第一声喊杀响起、准备第一发利箭射出之时,赵黼看了一眼天上。
    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地上雪色反射着冷冷地莹光。
    但是就在这一刻,他却仿佛又能看到……
    多年之前,也曾是这样一个除夕夜,他快马加鞭从云州一路赶回鄜州,那时候……那时候的少年,也是似现在这样心急火燎,身体内的血液在咆哮沸腾,但是那时候他心里所有的,是一个很“坏”的想法。
    此刻,他甚至都依旧能看清那马上少年,嘴角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在慢慢地将腰间刀抽出鞘之时,赵黼忽然想: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绝不能给那个人知道,不然的话,那可真真是雪上加霜了。
    可是转念间,却又苦笑:就算他不说,难道她会不知道?
    只怕……在看穿他的时候,她早就对所有都一清二楚了。
    刀光划破黎明之色的时候,他心底的所有念想总算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个字:杀!杀!杀!
    赵黼不欲父母担心,起初尚隐瞒着自己的伤情,只是私底下命军医官疗治罢了。
    仗着他年少体健,精神强悍,所以自打回城后,陆陆续续又撑了三天。
    晏王妃见他脸色苍白,也不爱动,还只当时这一场战打的吃力,所以耗损了元气,故而只命人每日多多炖熬些人参、鹿茸等补品罢了。
    一直到了正月十一日,赵黼雪着脸喝下半碗参汤后,精神力终于撑到了极限,手一抖,那汤碗落地,而他一声不响倒下。
    晏王妃还以为他是哪里不适当,忙叫太医来看,谁知太医将脉一诊,吓得倒退数步,几乎倒地。
    原来此刻赵黼,竟已经没有气息了。
    因王妃在跟前儿,太医不敢叫嚷,生恐是自己诊错了,忙又爬起来再探,终于战栗着收手。
    但凡是病症,总有个起因,但是这数日赵黼并未让府中太医近身儿,因此苏太医打量了会儿,忽然道:“王妃,冒犯了,要请世子宽衣看看。”
    晏王妃兀自不知怎地,道:“到底如何?好端端地怎么晕了?”又皱眉叹息:“早先在京内的时候,因为张家那个浑小子不知轻重,跟他打了一架,又从马上跌下来伤了元气,也晕过了一次,从那以后,我就觉着世子有些不对劲儿了。”
    苏太医见她自顾自念叨,苦笑着上前,便将赵黼的腰带解开,又轻轻地将那玄色袍子系带解了。
    才将这头一层衣裳解开,晏王妃就哑声无语地惊呆了。
    苏太医是个经验老到的,方才诊脉的时候就看出端倪,如今瞧着,更加明白。
    原来赵黼这外裳底下,是一层白色中衣,但是不知为何,这中衣之上,竟然血迹斑斑。
    晏王妃咽了口唾沫:“这个孩子……是、是自打回城来就没换过中衣么?”
    然而这般话不过是短暂的自欺欺人罢了,因此刻,那中衣上的血渍还是新鲜的。
    晏王妃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衣裳上一探,指尖立刻便也殷红了,似乎还带一点温热。
    晏王妃尖叫起来,因太过惊恐,那厉声尖叫却更似呜咽一般,她跳起来后退:“这是怎么了?”
    此刻苏太医的手也有些发抖,好不容易将赵黼的中衣解开,却见底下,整个儿腰间缠着数层白色纱布,但血仍是从里头殷了出来,通红的一团,看着触目惊心,就仿佛这纱布底下的身子,被人剖腹剜心了一样。
    晏王妃双手死死地捂着脸:“黼儿!黼儿!”想上前,却又因为极度的恐惧不敢,乱嚷了几声,又叫道:“去叫王爷,快去!王爷!”双腿都软麻了,直往地上委顿,身后的使女忙上前来死死搀扶着。
    节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但是对晏王府来说,却不仅是一个“愁云惨雾”能形容的。
    赵黼命悬一线,每天换纱布擦身子,经常都是半盆血水。
    跟这相比,先前在京内吐的那一口血,简直都瞧不进眼里。
    圆月无声,皎洁柔和的月光普照世间,似有慈悯之意。
    晏王出神,默默祷祝之中,忽听晏王妃连声叫道:“黼儿,黼儿!”带着哭腔。
    赵庄心头一紧,忙抽身回到室内,却见王妃俯身床边儿,周围侍女跟太医都呆呆怔怔,战战兢兢。
    晏王妃见他来到,忙抓住手儿:“王爷!黼儿醒了,方才我听他说了句什么!”
    赵庄将她的手握了把,暗中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黼儿?”
    刹那间,万籁俱寂,偌大的卧室中,只听见赵黼急促的喘息声。
    半晌,方低低道:“崔……云鬟!”一个名字,念得咬牙切齿。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骂出什么来之时,赵黼又呜噜了声儿:“阿……鬟……”
    这两个字,却仿佛幽咽叹息,竟是百转千折,有万种滋味,令人闻之禁不住鼻酸。
    赵庄竟不知何意,回头看晏王妃,却见王妃满脸惊疑,顷刻,却又红着眼睛落下泪来。
    
    第165章
    
    话说可园之中,晓晴送了茶之后,便同露珠儿跟旺儿一块儿退下。
    三个人来至观荷堂内,林嬷嬷正在廊下喂那两只狸花猫,见他们都出来了,便问:“怎么也不在留个人儿里头伺候着,就都跑出来偷懒了?”
    晓晴便把云鬟吩咐的话说了,因道:“我看主子好似有什么正经大事要跟周先生说呢。”
    露珠儿道:“先在外头游逛了一上午,难道话还没说完?还要特意回来商量呢?”
    说着怼了旺儿一下,问道:“你是在外面跟着的,你说说看,倒是有什么事儿?”
    旺儿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忽然心头一动,就把那红衫男子丢了银子,他们帮找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林嬷嬷三人听闻又有事故儿,忙留神听,又不禁都赞叹。
    晓晴拍掌笑道:“痛快痛快,得亏是你们跟主子在场,才讨回这个公道来。”
    露珠儿也道:“我的乖乖,是那许多银子呢,若换做我,丢了的话我也要去寻死了。”
    林嬷嬷啐了口:“才出正月多久?就张口就死呀活了的,大吉大利。”
    那两只猫儿吃饱了,就在她脚跟上蹭来蹭去,喵喵地叫着撒娇。林嬷嬷笑道:“又蹭我一裙子毛。”
    旺儿琢磨了会子,却道:“说起来,咱们主子可真真儿是能耐人,若不是跟着他,我也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顶顶聪明、简直像是神仙似的人呢。“晓晴跟露珠儿对视一眼,便笑问:“又怎么说?”
    旺儿掰着手指头,说道:“从起初主子来到这儿,先是几句话就点破了王娘子跟张三郎偷情的事儿,那乌篷船上杨老大之死,你们大概不知道内情,我却是跟着跑来跑去,最知道的,然后就是徐爷家里金器行的事儿,紧接着就是戏班子小海棠被杀,再加上今日,你们瞧瞧,哪一件儿不是主子的能耐?照我看,若不是主子,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跟案子,只怕如今还破不了、世人也还不知道内情呢!”
    旺儿因是跟着云鬟出入的,对这些案件自最是清楚,心里已经对云鬟敬若神明,偏偏云鬟又是这个相貌、性情,更是视若天人,一旦说起来,便眉飞色舞,打心底里透出敬服。
    晓晴便得意起来:“这话说的在理儿。可不就是的呢?除了我们主子,别人也是不能够的。”
    露珠儿笑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竟把主子吹到了天上去似的。”
    旺儿道:“那也是真的有能耐,咱们才能吹得起呢。晴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晓晴点头笑说:“对极了。嘴儿真甜,怪不得主子去哪里都带着你。”
    旺儿便挠着脑袋笑了起来。
    林嬷嬷见他们说的兴起,便也不管,又去看那天井里的荷叶长的如何。
    这几个人正在闲话,忽地门上老仆李叔跑进来,见林嬷嬷在,便忙道:“林大娘,外头有个女人拖着两个孩子找上门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我问她,只是哭个不停,也不肯走。”
    林嬷嬷道:“哪里来的什么女人?”林嬷嬷因是有心病,听有人寻来,不由有些心跳不安。
    李叔摇头道:“哭的怪可怜儿见的,说是要找咱们哥儿呢。”
    林嬷嬷心内诧异,便对旺儿道:“你去瞧瞧是怎么了,仔细些。”
    旺儿是个腿快心活的,忙便跑出去,身后露珠儿瞅了一眼,捂着嘴笑说:“你们瞧瞧这旺儿小子,跑的颠颠儿的,像不像是那小哈巴狗儿?”
    晓晴笑啐道:“好端端地,就你埋汰人!”
    露珠儿道:“我这是夸他机灵呢,哪里是埋汰,你就这么护着?”
    林嬷嬷却扬首往屋里头看,眼中透出几分忧虑来。
    晓晴看了出来,便走到跟前儿问道:“奶娘是不是在担心主子呢?”
    林嬷嬷点了点头,道:“这周先生,说来是不是有些跟咱们主子太亲近了些?原先盘下了王家的铺子,就在咱们隔壁,倒也罢了,谁知后来租住的屋子也在咱们家旁边儿……虽然看着是个极稳妥的,可我这心里……”
    晓晴见左右无人,便道:“您老人家别担心,管他是什么来头,咱们主子却是个世间最有心的,若有什么企图,自逃不出她的眼去。”
    林嬷嬷方笑道:“说的也是,我不过人老了,爱多操心罢了。”又对晓晴道:“我不放心,你偷偷去门上看看,外头来的是什么人?”
    晓晴去了半晌,便同旺儿从外进来,说道:“打听明白了!”
    林嬷嬷跟露珠儿忙围上来,便问究竟。
    与此同时,就在可园的书房之中,云鬟举手抚来,竟把周天水惊得微微色变,忙站起身来。
    手中尚且端着一盏雀舌,却再也喝不下。
    周天水看看云鬟,又看看那茶水,急忙将茶杯放下,才勉强笑笑说道:“小谢……你这是?”
    云鬟静静看他,双眸之中也隐隐透出几分极淡的笑意。
    周天水狐疑莫名,便又道:“罢了,我瞧着你仿佛也没什么正经事儿,不然,我就走了。”
    他咳嗽了声,顿顿足,便要往外而去。
    谁知云鬟目视他的背影,轻声唤道:“周兄。”
    周天水脚步一停,回头看她。
    云鬟忽地说道:“周兄,你的胡须歪了。”
    周天水一惊,忙举手摸了摸下颌,才笑说:“你、你又玩笑了。”
    云鬟啜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歪了,比上回相见,又高了一毫。”
    周天水神色微变,并不做声,只是凝眸打量她。
    可园里人手本少,如今又把丫头小厮们打发了,这书房内外越发寂静,外头庭院内,竹筒中水滴跌落的声音都十分清晰。
    云鬟将杯子团在掌心,又慢慢道:“其实周兄的易容之术十分高明,就连陈叔久经世故的人,也没看出异样,周兄不必忐忑。”
    周天水深吸一口气,扭头要走,却又止步回身,脚下一跺,反而走回桌子旁边。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云鬟看了半晌,才拧眉低声道:“那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云鬟道:“我跟别人不同。”垂了眼皮,唇边似是一丝苦笑:“周兄既然知道我,又同我相处这许久,应该猜得出,我跟别人不同吧。”
    过目不忘,对她而言,是一种天赋之能,却也似是一种沉重的束缚。
    她永远无法摆脱,不管是她喜欢的,不喜欢的,有时候纵然无意,也会看出其中的……破绽。
    周天水握了握拳,面上透出几分微愠之色,一按桌子,复又坐下,沉声道:“你且说来我听。”
    云鬟笑了笑,薄胎白瓷杯子中,那雀舌浮浮沉沉,仿佛无声诉说。
    云鬟道:“最初,是在徐府见面。”
    周天水一脸匪夷所思,哭笑不得道:“你说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看破了?”
    云鬟道:“并不是,是在外头叫‘杀人了’之时,我看出些不对。”
    周天水疑惑端详着她。
    云鬟含笑垂眸,目光所见,却正是那日在徐府水阁厅内,当外头下人叫嚷“死人了”之时,她惊而回头,目光无意掠过厅内众人。
    也正是在那一刻,这花厅内数十客人,甚至连同戏台上花解语跟其他小戏们,形态各异,种种情形,都在她眼底一览无余。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看见人群中葛二自顾自吃酒,面色不改。
    也看见戏台上花解语神色如常,举止如常,只双眸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怆之意——当时她回想到此事之时,还有些怀疑花解语,直到明白他身着戏装,无法进山洞杀人才释怀。
    但就在那同时,她自也看见了周天水。
    当时周天水正举着杯子要喝,听见这一声之时,面上并无寻常客人所有的惊疑不定之色,他只是眉头微扬,唇角斜挑,反而是一种类似“饶有兴趣”般的玩味表情。
    而当县丞主簿等回到厅内,宣称外头真的有人被杀了之时,云鬟正全神留意找寻葛二,但当她迈步往葛二方向而行之时,却自也看见了坐在旁侧的周天水。
    他也并没有似其他客人一样或跳或叫,却是正盯着她看,双眸之中,微微有光,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他似乎早就知道云鬟会有所行动,而且正期盼地等待着。
    从那时开始,云鬟就知道周天水必然不止是一个成衣店掌柜而已。
    那他会是什么身份?
    周天水有些气虚:“可……可你是怎么看破我、我的装束的?”
    云鬟点了点自己下颌,道:“胡子歪了,几乎我每一次相见,周兄的胡子都跟上次不同。”
    对别人而言稀松寻常绝无破绽,但对云鬟而言却简直惊悚——哪有人的胡子一天一个样儿,胡须长的地方都跟上回不同。
    周天水大窘,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谁会留意到这样的细微之处?何况我已经很仔细粘在原处了。”
    他竟然认了,只是神色有些悻悻地,仿佛觉着自己败露的十分可惜。
    云鬟忍不住笑了:“另外还有。”
    周天水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杯子喝了口清茶:“请说?”
    云鬟目光移动,看向他的手,慢慢说道:“周兄的手,细白的很呢。”
    周天水一惊,将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又怎么样?本老爷擅长保养。”
    云鬟忍俊不禁,悄声又道:“那……周兄的保养之术可甚是惊人,如何连男子的喉结也都保养的不翼而飞?”
    这话一出,周天水面上泛出薄红来,忙举手在颈下按了一按,把那衣领又往上扯了扯。
    这一回,却咬了咬牙,并没做声,只是蹙眉盯着云鬟,目光里透出又是恼恨又是不信之色:“你果然……果然都知道了?”
    云鬟摇头道:“其实我并不习惯盯着一个男人细看,只不过有时候……会记住一些。原本我也不敢往别处去乱猜测,可是……周兄可还记得元宵那夜放莲花灯?”
    周天水闻听,如坐针毡:“放灯又怎么了?”
    云鬟张了张口,看着他有些焦虑不安的神情,忽地心头一动,便垂眸道:“并没什么,只是……周兄在那夜十分高兴。”
    周天水略松了口气:“高兴又有什么不对?”
    云鬟道:“你当时就是太高兴了,所以曾高高地笑了两声。”
    周天水一怔,继而色变:“你、你的意思是……”
    云鬟微笑道:“我当时不禁疑惑,为什么一个看似稳重的中年男子,竟会有那样奇异的笑声?就类似是……”
    周天水面上的红越发重了几分,忍不住又拿了茶杯来,低头看了眼,猛地又灌了一口,口中喃喃嘀咕道:“可恨可恨……竟给个小丫头把什么都看穿了,真真儿是没脸再回去见人了。”
    云鬟却不笑了,只淡淡抬眸:“现在……周兄可以跟我说实话了么?”
    ——周天水出现的时机十分的玄妙。
    云鬟本来心无旁骛,更如她自己所说,毕竟对方是个“陌生男子”,就算相处有些亲近,也从来是守礼守矩,哪里好死命盯着人家打量、搜寻什么破绽?
    只可惜她不是寻常人。
    那些破绽,浮浮沉沉,就如此刻杯中的雀舌,随着水流踊踊跃跃而动。
    然后,是那日……从徐府回来,猛然触动的关于巽风的记忆。
    她当然没有跟周天水说,年前她带着林嬷嬷等逛街的那天,正是周天水成衣铺子初开那日,她经过店门,从那半掩的门扇里看进去,曾看见过一道挺直的身影。
    彼时铺子里光线极暗,那身影就似一道朦胧的剪影。
    云鬟也未在意。
    但就在想起了雨中那人是巽风之后,一切都迎刃而解。
    再然后,却是……在兰亭,望见那红衫男子之后的路口,那惊鸿一瞥白驹过隙的身影。
    万千蕴秀,品貌端庄。
    那个人是……白樘。
    原本她还可以假装对于巽风的记忆错乱不实,但当看见白樘的那一刻,她心底已经透凉。
    她自以为死遁离开京城,隐居这偏僻之地,此事做的不露痕迹,无人能知,却怎知道,竟仍是逃不脱有心人的天罗地网,明察秋毫。
    周天水犹豫不答。
    手中的茶几乎都凉了,云鬟捧起来,又喝了口:“是四爷命你来此的么?周兄……不,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周姐姐’。”
    
    第166章
    
    白樘身边儿的八卫,是按照五行八卦来排列的,最先成名且资历极深的两位,分别是乾天跟坤地,此刻虽仍在八卫之列,却已经极少露面儿。
    后面便是震雷,巽风,坎水,离火,也是如今最常调遣派用的几位,最后入门的,便是似阿泽这般的少年。
    当云鬟想通所有之后,周天水这名字,便有了另一层意味。
    云鬟并未对周天水提起的是,她得以识破周天水身份的另一个关键之处,是先前在京内,于刑部中无意中听见阿泽所说的一句话。
    当时云鬟负伤在刑部调养,巽风时常来照顾,便引发任浮生的调笑。
    阿泽偶尔来的时候,听见任浮生“抱怨”,便常常跟他斗口,有一回无意中说起来,因道:“你只管在这里挤兑咱们巽风哥哥,这会子幸亏阿水不在京内,若是她在,看饶不饶得了你。”
    任浮生吐吐舌头:“‘风生水起’嘛,谁人不知,当着她的面儿招惹巽风哥哥,我是找死不成?”
    两个人正说着,被巽风一记眼刀,双双封口。
    云鬟不是个爱多嘴的人,自然并没有问他们说的是什么,只不过早已经默默地记在心里罢了。
    那夜放莲花灯,云鬟捧着灯发愣之时,周天水已经迫不及待写好了字,又忙着将那纸上的墨迹吹干,当时河上的风儿吹拂……灯影下那小小地纸片掀动,云鬟无意中瞥了一眼,早已经将上面所写印入眼中。
    巽风之所以并没有亲在云鬟身边护卫,一来是因为白樘所命——此中自有原因;二来,巽风却也知道自己留不得。
    当初云鬟欲偷偷南下,他一路暗中护佑,也从未现身过,仅仅因为在危急之时低低出了一声,便给她认了出来。
    巽风深知以云鬟之能,倘若他硬是留在会稽,只怕不管他如何小心,都是很快就会被她看破。
    却想不到的是,纵然有周天水这样一个机智狡黠的人物在,也照样是瞒不过她双眼的。
    周天水悚然惊动,早在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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