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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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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囚犯只有在军中才安宁,极少有重大事故出现,故而朝廷才对此次越狱事件如此重视。
    幸而如今,逃走的囚犯捉回了大半,只剩下两个棘手的在逃。
    白樘来至大营辕门外,翻身下马,因前日早已来过,故而门口的士兵是认得的,便请了进去,里头杜云鹤迎了出来,入内落座。
    杜云鹤因问道:“四爷如何一去这半日?”
    白樘道:“只在周遭走了一走罢了。”
    杜云鹤笑了一笑,唇边横出几道纹来。白樘见浮生站在身旁,便使了个眼色,浮生会意,便对杜云鹤道:“杜监军,我想在营里逛一逛,可使得么?”
    杜云鹤便叫了个小军来,吩咐领着浮生而去。
    当下堂上只剩下两人,白樘因道:“那往上的文书,你可想好怎么写了?”
    杜云鹤摇了摇头,道:“严审了缉拿回来的囚犯,我越发疑心是有人里应外合。”
    白樘道:“什么人竟这样大胆?”
    杜云鹤道:“目下猜测,多半是花启宗昔日的党羽……”
    白樘听了,眉头一蹙,杜云鹤便停了口,道:“莫非不妥么?”
    白樘垂着眼皮,轻声道:“花启宗从来都是相爷的心头之患,先前听说是他逃了,已发了雷霆之怒,倘若再说是他的党羽所为,只怕无法善了。”
    杜云鹤低头想了会儿,道:“是,现在尚未查清,只怕另有人从中作乱也是有的。”
    白樘并未搭腔,只沉默了会子,才说道:“不管如何,且记得避开相爷顾忌之处,上奏的时候圆的妥当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杜云鹤点头,道:“衡之,我这里多谢了。”
    白樘看他一眼,眼底微澜乍起,却又垂眸道:“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公事公办罢了。”
    杜云鹤又一笑道:“我知道,这回相爷单派你过来查办,只怕也想看你的言行罢了,我不会让你再落嫌疑,毕竟十年前已经欠了你一条命了……”
    白樘皱了皱眉,杜云鹤便缄口不语。
    白樘吃了口茶,才道:“小六还未回来?”
    杜云鹤闻听,才也面有愠色,道:“是我教导无方,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怕又出了事,已经派了人各处去找。”
    白樘道:“他年纪虽小,人却机警敏锐,且后生可畏,多历练历练些是好的。”
    杜云鹤叹道:“上回已死过一次,毕竟是年幼,全不知畏惧为何物,真当自个儿是那有九条命的猫不成?”
    白樘一笑,两人又说了会子,见任浮生从外跳了进来,道:“这鄜州大营果然气派,我又开了眼界了。”
    此刻天色已黑,杜云鹤正命人备饭,忽地见一名随官从外急急跑了进来,报说道:“大人,有烟火信号。”
    正是葫芦河畔那守夜人发出的消息,杜云鹤见状,忙先明先锋精锐轻装简从,快马赶到,自己随后而行。
    白樘跟浮生便留在营中用饭,浮生吃了两口,抬头说道:“今晚四爷为何不答应留在素闲庄呢?人家那样苦苦挽留了,何况我还没见到凤哥儿呢。”
    白樘默默道:“食不言,寝不语。”
    浮生吐了吐舌,飞快地吃过了饭,才又说:“凤哥儿倒真真是个独特的女娃儿,不像是女孩儿般装扮也就罢了,性子更比世人都古怪,只是咱们等了那半日她竟不回去,倒是让我有些担心呢。”
    白樘正漱了口,闻言道:“担心?”
    浮生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又扒着椅背,思忖说道:“叫我看,他们庄上可不太平呢。左一左二的事儿……对了四爷,你如何不好奇我在她房内看见了什么呢?”
    不料白樘听到这里,在室内来回踱步,忽然转身往外而去,浮生早习惯他雷厉风行之举,顿时便一跃而起,笑道:“又是去哪里?若是回素闲庄我可就喜欢了。”
    只想不到,并不是回素闲庄,而是来到了葫芦河畔,正也眼见了这骇人的一幕。
    白樘见云鬟往后倒下,便及时探手将人拥住,轻轻易易抱在怀中,往外而行,他一边吩咐浮生:“让他们留人手将此处看起来,不许人乱入,再去衙门请公差仵作前来。”
    浮生答应,忙吩咐诸人行事,庄客们才纷纷地又行动起来。
    白樘出了林子,恰遇见陈管家带了几个人赶来,忽然见状,便忙跑过来:“我们大小姐怎么了?”
    白樘道:“不妨事,受了惊吓一时厥过去了。”此刻几个庄客也纷纷乱乱地都跑出来,见了陈叔,便又七嘴八舌、颠三倒四地将青玫之事说了。
    陈叔乍然听闻,如晴天霹雳,几乎放声大哭起来。
    青玫打小儿在谢家长大,后来跟随伺候谢氏,陈叔是从小看着的,也如女儿一般看待,此刻听说噩耗,自然悲痛的老泪纵横,难以自禁。
    白樘本想把云鬟交给他,见他哭的如此悲伤,只好仍自己抱着,又因此地渐人多眼杂,不宜久留,白樘翻身上马,便先往素闲庄赶回。
    而在庄子里,林嬷嬷因见入夜人都未归,正又恨得牙痒,只想等青玫带云鬟回来后就狠狠地打一顿,忽地看白樘抱了云鬟进来,她一怔之下,自然不敢说什么,只陪着小心道:“白大人,您怎么……”
    话犹未完,猛然看见云鬟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林嬷嬷便直了双眼,忙抢到跟前儿:“凤哥儿是怎么了?”
    白樘道:“她先前受了惊吓,晕了过去。”
    林嬷嬷见云鬟这样情形,手足俱乱,泪先涌了出来,哆嗦着吩咐露珠儿快些去请大夫,又欲抱云鬟过来。
    白樘见她浑身乱颤,便道:“勿惊,我抱姑娘回房罢了。”
    林嬷嬷急急地把白樘引到房中,又哽咽哭道:“这半夜不回来,我便知道有事,近来总是如此兵荒马乱……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说乡野地方,不能住的……”
    白樘见她慌得如此,显然不中用,便不言语,只把云鬟放平后,便从怀中掏了个小瓷瓶出来,倒了一颗丸药,对林嬷嬷道:“用水调开给姑娘喝下。”
    林嬷嬷见状,忙止住啼哭,双手接过去,竟如捧仙丹一般去寻水。
    白樘随她走了两步,忽听身后云鬟乱嚷了一句什么,白樘回头,却见她又安静下来,只眉心锁皱,显得十分痛苦。
    白樘便止步回来,俯身又端详了会儿,不由也轻皱眉心,叹了口气。
    ——任浮生心心念念想要知道他跟崔云鬟到底有何渊源,但对白樘而言,那一段过往,其古怪离奇,若不是亲历,他也未必肯信。
    故而先前在鄜州衙门,看到云鬟力抗知县,众人皆诧异,浮生更“惊为天人”,而他却仍是波澜不惊。因他在很久之前,就见识过这女孩子的奇异之处了。
    四年前的京城,彼时白樘尚且在大理寺当差,那日,因要缉拿一名重犯,他在画师处得了绘影图形,便拿了往回。
    正崔侯爷抱着才两岁的女孩儿下车,看见白樘,便满面春风拦住,要与他寒暄。
    白樘素知这位侯爷生性风流,最爱风花雪月,因跟他素来并无深交,便只想略说两句离开而已。
    谁知那女孩子见他手中握着一卷纸,便伸手要来拿。
    崔侯爷便顺势问乃是何物,白樘自说了是重犯的影貌图像,本是想让崔侯爷知道自己身有要务,知难而退休要纠缠的意思,谁知这位侯爷竟越发饶有兴趣,反而笑道:“这样稀罕,不知可否给我看一看?瞧着我们云鬟也是喜欢的。”
    白樘心想此人当真是没有眼色的很,然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仍是淡淡带笑,又看那女孩儿生得花蕊似的脸孔,双眸晶亮着实可爱,白樘便笑道:“自然使得,横竖将来是要贴出来的……何况侯爷可以先认一认是不是见过此人。”说着,便展开给他父女两人看了一眼。
    崔侯爷见了图上的人,啧声道:“这人好生奸诈的模样,果然一看就是个大奸大恶之徒……我却从来不曾见过的。”说着,又逗弄怀中的女孩儿:“云鬟可看见过么?这可是个大恶人……”说着又吐舌瞪眼,做出鬼脸。
    白樘见他一副乐天无忧之态,心念一动,便故意道:“侯爷大概不知,这正是近来犯下连环鸳鸯杀的凶徒。”
    果然,崔侯爷一听,脸色便有些变了,结结巴巴问道:“就、就是此人?”
    白樘点头,崔侯爷咽了口唾沫,果然兴趣全无,强笑着对白樘道:“我该带小女回去了,白大人改日得闲,还请过府详叙才好,是了,下个月是家母寿辰,若是白大人无事……”
    白樘见他如此“盛情”,只得随口答应就是了。
    不料崔侯爷记性却好,回府后不久,便送了一封请帖给白府,白樘无法,当日只得也前来拜寿而已。
    酒席之上,崔侯爷又抱了云鬟出来,因女孩儿生得极好,是以竟爱如掌珠,抱着到处走动。
    而在座各位也都赞不绝口,云鬟睁圆眼睛,挨个看了过去,最后竟只望着白樘,且口中呀呀喃喃,不知说什么。
    崔侯爷笑道:“白大人,小女对你格外亲近呢?”竟把女孩儿抱到白樘跟前儿。
    白樘心中并不喜欢如此,当着众人的面儿,只得一笑应付罢了。
    谁知女孩儿竟在崔侯爷怀中挣扎起来,很不依伏似的,侯爷见素来乖顺的女儿忽然闹起来,很是莫名,只得顺势将她放在地上。
    此刻崔云鬟已经学会走路,便颤巍巍地站在地上,竟仰头望着白樘。
    白樘不明所以,崔云鬟看了他两眼,自己扎手扎脚地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仍回头看他。
    白樘起初并不在意,看了会子,忽地觉着……仿佛这孩子是在示意他跟上似的。
    或许是因他不喜酒席之上的气氛所致,或许是因好奇,故而白樘起身,便随着崔云鬟而行,偶尔见她站立不稳要跌倒之时,便伸手一扶。
    崔云鬟走走停停,走一会儿,便左顾右盼看一看,仿佛是在认真认路一般。
    崔侯爷本以为女孩儿是在胡闹,见状不由也好奇起来,便也跟随在侧,如此一路,崔云鬟竟越过前厅,一路来至后宅的花园之中。
    崔侯爷原本是为好玩儿,耐心毕竟有限,便对白樘笑道:“小女真真儿顽劣,叨扰了大人的酒兴,不如且再回去慢饮?”
    此刻崔云鬟蹒跚过了小径,竟不由分说地往花丛里钻去,崔侯爷啼笑皆非,忙赶上去抱她。
    花枝子在眼前一阵扑腾乱摇,白樘于这两父女身后站定看着,正在暗笑自己莫名其妙,竟有闲心陪着个小女娃儿玩耍……谁知忽然之间,唇边的淡笑已经凝住。
    花丛背后,有一人正也站在那里,四目相对,彼此都极快地看清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
    
    第22章
    
    当时不管是白樘还是崔侯爷,见云鬟一路溜溜达达地转来花园中,都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儿罢了。
    谁知花摇影动之际,白樘看着花丛后那人:瞧着是一副寻常面貌,身着崔府下人的衣裳。
    当时崔侯爷抬头见了,尚且以为是哪个奴仆,便不以为意。
    可白樘年纪虽不算很大,却天生敏锐,是办案的好手,尤其在大理寺浸淫这三年,种种察言观形,委实双目如电,一个人在他面前儿,到底是正是邪,有无藏奸,几乎都瞒不过他的双眸。
    何况,尤其是那些作奸犯科之徒,本身气质便不正,遇上白樘,自然更显出几分来。
    两个人目光相对的刹那,彼此心头已经通明,白樘双眸眯起,继而扬眉,喝道:“住手!”
    原来那奸恶之徒察觉不妥,他的反应倒也算一等的了,——因见崔侯爷抱着云鬟就在近前,他便探臂过去,竟揪住云鬟,生生从崔侯爷怀中拎了过去,崔侯爷此刻尚不知发生何事,半晌才大呼起来。
    白樘心中虽惊,面上仍是无波无澜,他为人是最机变果决的,见鸳鸯杀抢走云鬟,就知道他的意图,可白樘却不等他出言要挟,右手一摆,折断花枝,扬手便甩了过去。
    “碎花打人”,并不仅仅只是出自旖旎绮丽的诗词而已。
    鸳鸯杀挟持幼童在手,本正自得,以为白樘会投鼠忌器,谁知还未开口,下一刻,便觉得红云满眼,一朵花被他信手掷来,却似千钧之重,正打在额上。
    鸳鸯杀眼前发黑,往后便倒,而白樘在花飞之时,已经闪身到了跟前儿,探臂便把云鬟轻轻巧巧地抱了过来,安稳护在怀中。
    那孩子兀自不知发生何事,还以为好玩似的,便咯咯笑了起来。
    最终闹得满府皆惊,当鸳鸯杀醒来,发觉自己被绳索绑了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白樘冷而不答,鸳鸯杀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眼神厉恶:“莫非……是那个小丫头?”
    这“鸳鸯杀”之所以有此名头,是因为他的嗜好古怪,——他最喜杀那些恩爱夫妻不说,而且动手的方式格外凶残诡异,令人发指。
    而他武功高不说,且最擅长易容之术,面目百变,最是难拿的。
    只偶然有一次显露真容,被一名受害者家人瞧见,才好不容易地绘影图形出来。
    如今虽然拿住了鸳鸯杀,乃是一大好事,可是自此之后不多久……当时的崔家少奶奶谢氏便离了京,再往后,便传出崔家休妻的新闻。
    白樘曾一度怀疑过崔家休妻,是否跟在崔家捉拿到鸳鸯杀之事有关……然而当时他委实公务繁忙,何况此乃崔家的家事,而崔侯爷也是向来的风流成性,综上种种,这件事到底如何实在难说,白樘自然不便亦不得插手。
    此刻素闲庄云鬟的卧房内,烛心跳动,光芒摇曳,灯下的白樘出神的一会子,林嬷嬷已经化了药回来,抱着云鬟,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白樘掂起那小小地手腕,略听了听脉息,才对林嬷嬷道:“一会儿便能醒来,且好生照料,我尚且有事,先行告辞了。”
    林嬷嬷惶恐,待要放开云鬟相送,却被他制止,只道:“不必多礼,看好姑娘要紧。”
    林氏愣神的功夫,白樘已出门自去了,林氏遥望那风清月白的身影消失眼前,回头又看看仍是昏睡不醒的云鬟,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且说白樘才出门,就遇见任浮生飞跑而来,两人齐齐上马往鄜州大营赶回。
    路上,任浮生愤愤不平,说道:“那县衙里的人都赶到了,查验了现场,青玫姑娘是被人掐死的……四爷你可知道?那些百姓们暗地里都议论纷纷,说是军中的人害死了青玫姑娘,他们要讨回公道呢。”
    白樘不言语,浮生打马靠近了些,又着急问说:“可当真是那小子做的么?是了,四爷从庄子里出来……凤哥儿可还好?有没有伤着呢?”
    因他问了这两句,白樘神色才有些松动,却仍是目视前方,言简意赅道:“既然鄜州县的人都去了,一切自有县官做主,不必多言了。”停了停,才回答:“凤哥儿无碍。”
    任浮生见他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叹了口气,果然并未继续追问。
    两人到了大营跟前儿,下马入内而去,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内有人说道:“你跟我赌什么气?伤的如此厉害,一只脚已经是踏进鬼门关了,却还有心记挂别人的生死?”
    任浮生听得稀罕,知道多半是杜云鹤在训斥赵六,可那小子又会担心谁的生死?
    任浮生倒是想再听一听,谁知白樘却已经随着小兵入内去了,浮生挑眉,只得跟上。
    浮生进门,正看见杜云鹤没好气儿地把一碗药搁在桌上,因见白樘来到,忙又转身拱手行礼,道:“白大人来了。”
    浮生不去理会此情,只转头看向旁侧,却见榻上果然有个人斜倚躺着,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小六爷了。
    浮生正要看看这位小爷是怎生了得,当下打起十万分精神仔细看去,谁知看到斯人之时,却不由大失所望——他虽不曾跟赵六会面,却早也听过他的名头,先前一直都在猜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人物,可此刻一眼看去,却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眼睛虽极明极亮,但两颊微鼓,眉间透着青涩,腮上带着稚嫩,加上头发散乱,身上有血迹斑斑,稍不留神,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子在草丛泥地里滚玩过所致。
    浮生在旁,大为意外,挑眉斜睨,不妨那边赵六也看见了他,因见他眼神不善,便哼道:“你看什么?”
    浮生笑道:“我看你怎么了?”
    赵六微微眯起眼睛,身子略往前倾,道:“有胆量你过来……”
    浮生本也不饶人,才要回话,忽然察觉四爷回头看自个儿,于是他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不再斗嘴。
    杜云鹤却已经气得脸绿了,望着赵六道:“差点肠穿肚烂了,还这样猖狂,仗着自个儿有些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几次三番吃亏却不思悔改,——几时果然让你真的死一回,你才知道这不是玩笑的呢!”
    赵六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眉尖才微微蹙皱了一下儿,继而淡笑了笑,转开头去。
    白樘在旁看的分明,便道:“怎么了?”
    杜云鹤叹道:“他固执不肯喝药。”
    白樘问:“为何呢?”
    杜云鹤欲言又止,赵六在后道:“你怎么不说了?当着白大人的面儿,可说清楚才好呢。”语气竟带些揶揄嘲讽之意。
    杜云鹤恨得拂袖,果然压低声音,对白樘道:“他怪我呢,因为拦着,没叫人挡住那女娃子进树林。”
    浮生听了这话,却又看向赵六,眼珠儿滴溜溜地,却识趣不去挑衅他。
    此刻白樘点了点头,起手端了药,走到床榻边儿上,亲自递了过去。
    赵六本抱着手,见状便转回头来,上下打量了白樘一会儿,竟伸出手来接了,低头喝了口,只觉苦不堪言,顿时满脸苦色。
    白樘端详着他,轻声问道:“你认得我?”
    赵六垂首不看他,紧锁眉头,涩声道:“谁不认得你?刑部的白大人嘛,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傻子,自然是全天底下的人都认得,更何况杜监军隔三岔五便对你赞不绝口称颂有加的,我自然不是瞎子聋子傻子,记得清楚的呢。”说完后,便举起药碗,竟咕嘟咕嘟连声儿,把剩下的药汁子都喝光了,一时更是呲牙咧嘴,做尽怪态。
    白樘见他斜眉楞眼地说着,禁不住笑笑。
    杜云鹤见他喝了药,心里也舒坦了些,又看他如此,便也笑道:“活该,能有药喝的时候且还是好事呢,待会儿一针一针地缝了你的伤,你才知道厉害。”
    赵六咬了咬唇,满脸不忿。
    浮生在旁听见要缝伤口,便问:“伤到哪里了?”
    杜云鹤在腰间比一比道:“差一寸就是肾器,如今留下三指宽的外伤,要不怎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呢。”
    浮生忍不住问:“是怎么伤着的?”
    杜云鹤皱眉道:“其实说起来,别的人也伤不了他……谁叫他好死不死,竟撞上了花启宗那个煞星。”
    原来先前抬了赵六回来后,杜云鹤已经先问过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赵六因负气,便总没好声气儿,不过也算说了个大概。
    赵六见杜云鹤这般说,竟仍是面带狂傲似的昂首道:“我学艺不精,我认了,然而再过个两三年,还让我遇上他,就不知鹿死谁手了。”
    杜云鹤瞧是这幅死性不改的面目,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便点头道:“你有自知之明,倒是好的。只可惜以你的性情,若还这样折腾下去,恐怕连两三年也活不过去,到时候你已经是个死人,花启宗只需要一脚踩过去就是了,什么鹿死谁手等话,都不必提起。”
    赵六听到这里,不怒反笑:“听听,总是咒我,我就这么召您的恨?”
    忽然白樘在旁道:“岂不闻:爱之深,责之切?”
    赵六摆手摇头道:“罢罢,这样的话我听不来。”谁知一动之下,又扯了伤口,顿时疼得缩成一团,杜云鹤果然关心情切,忙上前来看。
    此刻军医已经到了,行了礼,把药箱放在桌上,便拿出钩针等器具,果然是要缝伤口的模样。
    浮生虽嘴上厉害,实则看不了这些东西,便假意看天看地,往后挪着退了两步。
    屋内倒是无人留心他,杜云鹤立在床边,仔细盯着军医一举一动,白樘坐在桌旁,都盯着赵六,赵六的目光扫过银针的芒尖,一时咽了口唾沫。
    静默中,白樘忽地说道:“那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浮生正要退出门去,闻言猛地停住脚步,也看向赵六。
    赵六正拧眉看着军医靠近,听了白樘问话,便有些不耐烦似的道:“六爷为何要告诉你?你是衙门的差人么?”
    白樘倒是不以为意,然而浮生平生最敬重的就是白樘,闻言便又回来,喝道:“臭小子,你嘴上且干净些。”
    此刻杜云鹤将赵六衣裳退下,俯身之时便低声道:“白四爷是看你要缝针,怕你忍不了痛,故而用话转开你的注意力,免得你一味不好过罢了,这乃是好意,你不可对他这般无礼。”
    赵六唇角微动,最终并没出声儿。
    此刻白樘也示意浮生不要多嘴,谁知浮生嘀咕道:“这小子很招人恨,活该他吃这场大亏呢。”
    白樘闻言,回头低声亦道:“花启宗当年是京内的禁军统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且武艺超群,当年禁军比武,能压过他的不过三五人而已,小六弱冠不到的年纪,竟能自他手底逃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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