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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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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之中……并不是原本那死了的无头张小左,却是个有头的,且那头……却是个狰狞的骷髅鬼头一样,可怖异常!
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那抬着棺盖的两个捕快先“嗷”地一声,其中一个白眼翻动,往后倒地,竟昏死过去。
其他众人有那原本没看见的,被如此一吓,不由自主都也看向里头,一看之下,就如炸锅似的,顿时灵堂内鬼哭狼嚎。
众捕快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棺盖,也忘记了大人,撒开手四散奔逃,能跑的便屁滚尿流地窜了出去。
云鬟因先前也走了过来,猛然间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踉跄倒退一步。
正摇摇欲坠,腰肢被人轻轻一揽。
云鬟仓皇抬头,却见白清辉双眸明灿,依旧面色淡然道:“不必怕。”复转头看向棺中那人,轻声道:“这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且他早已经死了多时,死尸是不会害人的。”
第186章
白清辉说罢,手徐徐松开,回头看外头惊魂未定的捕快们,淡淡道:“不必自乱阵脚,若我所料不差,凶手还在这宅子内,徐捕头生死一线,就看你们能不能及时找到他了。”
众捕快正哭天叫地,忽地见县官如斯超然镇定,不觉都愕然。
然而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又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有如斯冷静自若的县官在前,众捕快渐渐回过神来,又听说徐沉舟生死一线,不由都上了心。
可是看外头凄风苦雨,眼前横着棺木,里头又躺着一个似人似鬼之物,因此人人胆寒。
有捕快便颤声道:“大人,这宅子十分诡异,何况这样晚了,要找起来也是不便,不如我们明日天亮了在找?”
白清辉淡淡道:“等天明,只怕就只能给徐捕头收尸了。”
说着便对云鬟道:“到白日事发的房间……”犹豫片刻,又问:“你可……使得?”
云鬟一笑,身形站的越发端直了些,探手道:“事不宜迟,大人请。”
两人目光相对,纵然灵堂内阴气森然,然而在她一笑之际,在他双眸之中,却似有光芒耀落。
众捕快眼睁睁地看着白清辉同云鬟两人竟往内堂而去,这新来的县官也就罢了,看似俊秀少年,其实冷若冰雪,又是个官儿……
可是谢小史……却是跟他们相处了这半年的人物,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很需要人呵护似的,却竟这般硬气无惧。
捕快们虽有退缩之心,然而见云鬟尚且如此,彼此面面相觑,不由都暗暗地提了一口气起来。
其中一位便道:“还是罢了,徐爷平日里待我们也不薄,哪里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何况,咱们兄弟许多人,难道还真的被鬼吓倒了不成?”
也有人说:“不错,小谢都陪着大人去了,咱们难道比他还不如么?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
当下,便叫醒了那昏迷过去的,好歹互相三人一组儿,挨个房间便寻了过去。
且说云鬟跟清辉两人,自灵堂上取了一支蜡烛,来至白日案发的房间外头,见房门虚掩,随风透出一阵阵血腥气。
云鬟不由担心地看了清辉一眼,清辉道:“不碍事,我曾跟严先生说起过,先生说……这症状其实是能好的,还教了我两个法子。咱们只管进去。”
云鬟道:“大人,你掩着口鼻,跟着我进去,别看地上的血。”
清辉道:“好。”竟果然伸手,轻轻地握着云鬟的袖口。
云鬟把门推开,那血腥气更浓重了,烛光摇曳,映出地上有些凝固的血泊,黑影里暗色越重,也更触目惊心。云鬟领着清辉进内,一直走到那血泊前方才停下,叮嘱道:“大人别往地上看,也别回头看。”
清辉轻轻答应了声,才慢慢地松开她的袖。
此刻云鬟将房内的蜡烛也点燃了,清辉举目四顾,见除了外屋,里头还有个卧室——虽然白日没来得及搜查,可是徐沉舟将尸体运出去之前必然已经查过。
清辉入内看了一番,见不过一张床,一张桌而已,陈设十分简单,并无异样,也无任何血迹。
云鬟在外间端详,也并没发现什么,只因清辉不能往地上看,她便格外留意,回头之时,却见地上除了血泊之外,还有几处暗色,她忙秉烛细看,俯身看时,又哑然失笑,原来是方才她跟清辉进来之时,两人脚下在门外沾了雨水,踩了几个印记。
此刻清辉出来,见她如此,便问:“怎么了?”
云鬟才要摇头,谁知目光盯着地上脚印,眼前竟又掠过白天来至这房间时候所见——
当时徐沉舟一马当先,将房门踹开,显出地上的尸首,云鬟一眼扫过去……除了那尸首身上穿戴之外,却也见到青砖地上似有几处浅浅水渍,只是再往内就是毛地毯,脚印自看不出。
但是令她在意的是,那尸首脚上所穿的绣鞋。
大红的绣鞋,鞋底仿佛也有些踩过的痕迹,但是……却并没有湿。
云鬟转身抬眸看向清辉,却见清辉正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目光相对,便垂了眼皮,似有些不大自在。
云鬟忙把自己方才想起来的同清辉说了,因道:“那尸首的双脚并没有沾水,可见死者先前一直都在这房间内并未出门,而地上的脚印……像是并无往外的痕迹。”
白清辉眼神一动,便将云鬟手中所持的蜡烛取了过来。
云鬟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清辉举着蜡烛,慢慢回身,竟照向那身后的一处书架。
死者的血因飞溅的极厉害,书架底下也被沾到,云鬟正要提醒清辉留意,清辉却偏将蜡烛往下照过去,而随着清辉如此动作,云鬟也终于明白他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尸首是从上往下倒下的,所以血从书架下方到地上,本形成了一个伞状的痕迹,然而云鬟所见,那伞痕往下,地面的血,却错乱了。
烛火摇动,是白清辉站不住脚,云鬟早有防备,及时搀扶住,将蜡烛接了过去。
清辉转开头去,低声道:“这书架……之后或许有密室,你拿着火……照一照。”
云鬟依计行事,将烛光抬高,清辉掩着口鼻,眯起眼睛看了会儿,便伸出手来,竟在上头一个不起眼的瓷白花瓶上一握,略试探片刻,便听书架发出“戛戛”声响,竟自动向内倾斜过去,眼前洞开,仿佛入口门扇,请君光临。
与此同时,里头一声狂叫响起!
清辉跟云鬟对视一眼,清辉在前,云鬟奉烛在后,忙闪身而入。
果然是一间密室,而在这密室中,两个人终于看见了本该“死了”的张小左,以及失踪了的徐沉舟。
徐沉舟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张沉重的檀木椅子上,口中勒着布条,双眸圆睁,正看着眼前一人。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尖削匕首,虽听见有人闯入,却并不惊慌,只笑道:“哥哥,知县大人果然是个极能耐的人,这也能找来。”说着,便往前一步,走到徐沉舟身边儿,才转过身来。
烛光下,这人脸儿略瘦,双眸大大地,自然正是张小左。
徐沉舟目光转动,看着进门的云鬟跟白清辉,眼底却苍凉悲感,无法出声。
云鬟目光转动,却见他大腿上濡湿一片,显然是被刺伤了,方才那一声,只怕就因此而起。
清辉脸色肃然:“张小左,你装神弄鬼,行凶杀人,已经被本县识破,还不束手就擒?”
张小左笑了笑:“白大人,你来得迟了一步。”
白清辉竭力不去看受伤的徐沉舟、以及张小左手中滴着血的匕首,淡淡问道:“何意?”
张小左道:“倘若你五年前来此地,或许……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倘若本地有个精明强干、肯为民请命的县官,或许罗家,卢家等便不至于气焰嚣张到以为能一手遮天,官风不同,治下民风亦不同,至少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会收敛,至少那些违法乱纪的行为会减少。
白清辉淡淡道:“不一定。”
张小左挑眉,白清辉道:“人性善恶,有时候并不是一名好官能解决的。”
张小左忽地大笑起来:“不错,说的对!有人天生便极恶歹毒,只怕就算是包公在世也无法震慑,比如罗添,比如……”张小左停口,垂眸看向徐沉舟。
白清辉见他手中始终紧握刀子,且言谈举止大有狂态,生怕他对徐沉舟不利,便道:“你若是有些内情冤屈之类,如何不去县衙报官,却要用这种无法收拾的法子。”
张小左眼睫轻眨:“所以我说大人来迟了……早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计划好了所有行事,呵呵,谁叫那冯朗……回来的那样凑巧呢?”
白清辉道:“我不明白,你明明跟他们是一起的,如何竟帮着那人……谋划杀了他们?”
张小左嘴角牵动:“我跟他们是一起的?不,我从来都不是。”他说着,便猛地掐住了徐沉舟的脖子,一边抬起匕首,仿佛要刺下。
白清辉喝道:“住手!”无意中瞥了那滴血刀锋一眼,眼前陡然晕眩。
云鬟不动声色走近他一步,暗中扶着他的手臂撑住。
因白清辉无法出言,云鬟道:“你素来敬重徐捕头,如何竟跟他反目,难道素日你那些敬重,都是假装的?”
张小左似笑非笑:“你如何不问问他,在他眼中,我是什么?”
云鬟道:“你如何不解开他,让他自己回答?”
张小左看了徐沉舟一会儿:“不,这会儿他逃无可逃,他自然是最会骗人的,我答应过小童……一定要替他完成心愿。”
云鬟道:“小童,就是那死去之人么?他……是被你杀了的?你为何要这样?”
张小左面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忽地抓着头道:“我并不想杀他……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我不想的。”
云鬟趁着这空挡转头看白清辉:“大人……”
清辉向着她微一点头,示意无事。
这会儿张小左喃喃道:“不是我要杀的,小童本就活不长,先前又受了伤,他知道他将要死了,可是仍还有一个人没有杀……他也知道徐沉舟怀疑我了,所以设下这计策,让我杀了他,然后出其不意,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也……也是我最后的心愿!”
白清辉跟云鬟都觉诧异,张小左眼神闪烁,终于将徐沉舟口中的布条扯开,道:“哥哥,你恨我吗?”
徐沉舟口舌都给勒的麻了,然而这却并不是紧要的,他盯着张小左:“你为何要这样做?”先前他被麻药药翻了,张小左在他大腿上刺了一刀,他方疼得醒来,狂嚎一声,虽不能言,心底早就猜到八九分。
张小左道:“你不知道么?”
徐沉舟眼中透出怒意,原本以为张小左被凶手所杀,还要为他守灵,不想他反而借此来设计自己,徐沉舟从来不曾真心对人,没想到,一念恻隐,反而落得如此。
徐沉舟厉声道:“我曾问过,你不肯告诉我!”
张小左一掌掴向徐沉舟脸上:“我告诉你,莫非就能改变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吗?”似乎不能解气,他抬手,将刀刃逼近徐沉舟面上,刀尖儿竟直直地指着徐沉舟的眼睛。
徐沉舟纵然怒火冲天,一时竟不敢动,只说道:“你若受了冤屈,我自可以替你出气。”
张小左道:“小童说的没错,你总是会哄人,不过是想骗我放过你罢了,其实在你心里,何曾当我是个人?”
徐沉舟道:“小左!”
白清辉跟云鬟对视一眼:“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果然对本县有所隐瞒?”
张小左道:“这五年来,若不是小童,只怕我也早就死了,我以为是我救回了他,可是却想不到,他才是对我最好的人。而不是你。”
最后四个字,却是冲着徐沉舟说的。
徐沉舟冷笑,沉默片刻,道:“小童就是当初没有被杀死的那少年?他指使你杀了罗添他们五个人,你竟然还说他对你好?你这蠢材,你不过是被他利用了罢了。”
“你懂什么!”张小左盛怒似的,身子发抖,刀尖乱晃。
徐沉舟见势不妙,竭力仰头闭眼,却觉得眼睛上一阵剧痛,几乎就以为自己已经瞎了!
一股暖暖的血涌了出来,徐沉舟无法睁眼,心底绞痛,忽地叫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啊!既然这样恨我,那就干脆杀了我吧!我是对你不好,所以当初才帮你讨回田产,所以才叮嘱罗添他们不许欺负你,所以以为你死了……就自己也不想活也要替你讨公道,还这么蠢的为你守灵!我从来没有对你好过!你杀了我啊!你这蠢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血流如注,将半边脸都糊住了,徐沉舟厉声大喝,豁出一切似的。
白清辉无法再看,早转开头去。
张小左也像是吓到了一般,忙松开徐沉舟后退。云鬟见他离得跟自己很近,若此刻上前,或许……侥幸的话可以将刀子夺过来,心思一动瞬间,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云鬟转头,却见白清辉望着她,轻轻摇头。
张小左看看刀,又看看满脸血的徐沉舟,似要哭,又忍住,道:“你既然……既然这样,那当初为什么竟撇下我走了?”
徐沉舟吼了几声,气喘不定:“什么?”
张小左道:“当初你明明可以阻止他们,你为什么就那样离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我们三个!”
第187章
徐沉舟抬头,满面诧异,因半边脸全是血,倒也看不大出来。
张小左泪如雨下。
当初徐沉舟离开之后,罗添,卢逾轮番上阵,冯朗趁着酒兴未退,也冲上前,正发泄之时,却见那女孩儿早已经断气。
冯朗吓得跳起来,提着裤子,浑身冰凉,只受惊地叫:“她死了!”
此刻那少年因被众人一顿围殴,身受重伤,也奄奄一息,听了这一句,便发出垂死的急促喘气声。
罗添上前一探,果然发现已死,他便道:“呸,真他娘扫兴。”
张小左从方才就吓得一直尖叫,听说女孩子死了,更是放声哭叫,语无伦次。
罗添目光阴沉扫过在场众人,杜远士捅了那少年一刀,卢逾冯朗都沾了那女孩子,在场众人里,只张小左一个,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强奸。
忽然又想起徐沉舟……罗添目光阴森,便把张小左拉过来。
张小左有些失去理智,越发大叫,罗添左右开弓打了个几个耳光,把沾血的石头塞到他手中:“你去打死他。”
那少年满头满身鲜血,只剩一口气,张小左哪里能够?手一抖,石头早落了地。
罗添骂了声,揪着他退到那死了的女孩儿跟前:“不然就弄她。”
张小左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越发惊怔,摇头道:“不……我不……”便叫道:“哥哥!哥哥救我!”转身要往外跑。
罗添将他拦住,揪着衣襟往地上狠狠一摔。
旁边杜远士看不过去,意图阻止,便道:“行了,别为难他。”
罗添厉声道:“这里只有他没沾手,他又是这样的脓包,迟早受不住会说出去……若透了口风,我们都得死,必须要他也下水。”
杜远士本还要说,闻言便皱眉不语。
张小左听了这句,乱滚带爬哭叫道:“不,我不会说的……放过我!徐哥哥救我!”
罗添俯身捡起石头,往那少年头上狠砸下去,状若疯魔,又道:“看见了么?你若是不干,就别怪我。”
不由分说揪着张小左,扔在那女孩子身边,又笑道:“看你整天贴着老徐,莫不是个兔儿爷吧,今儿给你个机会,让你也尝尝……”
密室之中,张小左轻声说到此,胸口一阵翻涌,仿佛又想到当日那不堪之境。
而在密室之外,有一道影子本要入内,听到这里,便静静地仍站着未动。
云鬟正也有些发抖,忽地略觉微暖。
却是白清辉将她的手腕隔着衣袖握住,云鬟抬头看看他,复又竭力镇定心神。
张小左直起身来,看向徐沉舟,道:“他们虽然无法无天,却还是怕你的,所以不许我说出此事去,可不用他们叮嘱,我也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我只是……觉着真不如当时被他们一块儿杀了的好。”
当时一行人做下此事后,便回到城中,各自归家。
然而张小左因受了这等刺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竟又乘车返回林中,他来至众人埋尸的地方,跪在地上,用双手疯狂地刨开上头的枯叶跟泥土。
或许,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是真的,但是手指很快就碰到了尚未僵硬的“尸首”。
张小左望着浮在眼前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想嚎哭,却又无法出声,天将黑了,冷雨落了下来,乱纷纷打在头脸身上。
张小左满心绝望,正欲起身离开,却见雨水冲刷过那“鬼脸”,血迹被冲去之后,那完好的一只眼睛,眼睫毛忽然动了动。
张小左将那少年小童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布抱着,唤了个心腹小厮带上马车。
怎奈那少年因受伤过重,张小左又不敢明目张胆给他请大夫,于是偷偷地治疗了四个月,人才渐渐醒来。
其实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好几次,鼻息都没有了,却又偏偏吊着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在撑着他,让他要活下去!
只不过因身上头上各处伤的十分严重,小童又在榻上躺了半年,才慢慢地能下地。
而他能下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树林中,将女孩的尸骨小心掘出,重新选了一处桃花盛开的好地方安葬。
本来两个人的相处……可谓十分艰难。
但自从张小左帮助他安葬了女孩子之后,小童的态度才略微有所缓和。
第二年,小童的四肢才能动作如初,只是那张脸却毁的太过彻底,眼珠都已经摘除了,因为腐烂,腐肉都给削去,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可是面对这样怪兽恶鬼般的小童,张小左并不觉得惧怕,他反而怀着一种赎罪的心思,越发仔细地照顾他。
张小左原本交际就少,先前只一味跟随徐沉舟,但自从此事之后,他便不再主动去接近徐沉舟,自然跟其他人也都疏远了。
那几年里,跟他朝夕相处的,竟只是那少年小童。
或许是因为被罗添等强迫的原因,张小左对小童的痛苦感同深受。
第三年的时候,小童便开始锻炼身子,练习武艺,他虽然不肯说话,但是张小左从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里可以看出难掩的痛苦跟怒意。
或许,正是因为这股无法熄灭的怒痛,才支撑他一天一天活下去。
第四年的时候,小童开始跟张小左交谈,他会说起跟那少女小桃昔日相处的点滴,又说她从小最喜欢戏,更喜欢戏里的小花旦,那粉色镶花边的戏服等等,只是家里穷,并买不起。
张小左为讨他高兴,便特意买了那粉红褂子白绫子裙,并红色绣花鞋回来。
果然,当他穿起来的时候,小童那只只透出怒意痛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温柔之意,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恋人。
他教张小左唱那女孩子最喜欢唱的一首曲子:“粉腮似羞,白米红馅,春雨桃花,带笑看……”
两个人唱着曲子,静默而听的时候,就仿佛所有隔阂跟愁苦都不见了,只有那桃花盛开,少女欢快活泼地笑着。
可是他们知道,小桃再不可得。
第五年,小童说要报仇,张小左并没觉着诧异,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起初他们并没动手,原因是冯朗在外地,可是仿佛是上天的安排,不几个月,冯朗回来……人都到齐了。
张小左道:“罗添跟卢逾,都怕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所以我只要派人去跟他们说一声,说我害怕是那两个人死而复活,来报复我们,我想要把实情说出来,他们两个就坐不住了。”
徐沉舟一声不吭。
张小左笑道:“你瞧,他们这样忌惮你,可是你做了什么?”
血把眼睛糊住了,又痛又沉,无法睁开。
徐沉舟道:“所以你恨极了我,这么多年来都恨着我?甚至想为了那个……杀了我?”
张小左盯着他,忽然说:“不,我改变主意了,徐哥哥,既然你看见了装作没看见,也不理会,那么,我就刺瞎你的双眼就成了,你说好不好?”
徐沉舟沉沉道:“小左,你还是干脆杀了我吧。”
张小左看着他,又看着手中匕首:“我把刀子刺进卢逾身体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我才发现,杀个人比我想象中更容易,怪不得当初罗添那样狠手对小童,原来我也可以跟他一样狠。可是……我原本不用这样儿的。”
徐沉舟轻笑了声,并不答话。
忽然白清辉道:“还记得我方才说人性善恶么?”
张小左蹙眉,回头看白清辉。
白清辉道:“先前我跟凤哥儿说,你很像是我的一位友人。”
张小左问道:“我?像是大人的什么人?”
白清辉道:“他也是个可怜之人,就如你一般,父母双亡,在家里被亲戚虐待,在学堂里,又被下作学生欺辱。”
张小左怔怔道:“你、你是不是哄我的?”
云鬟静静道:“今日在县衙说起你时候,大人便提起了那位公子,并非虚言。”
白清辉道:“我倒是宁肯这一切都是谎话,那他也可以少受些折磨了。然而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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