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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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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兀自望着他,她的手虽然小,却用了力的,赵黼的脸上已经浮现几道粉红的印子。云鬟又听了这话,复漠漠地转开头去看向别处。
这会儿果然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赵黼回头看了一眼,见正是林禀正。
林禀正方才也听见了响动,此刻目光环顾院内,就看向这假山石这边儿。
却见他正要迈步过来似的,这会子,忽然廊下有人轻轻咳嗽了声,听着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这原本是后宅,男子无请不得擅入,林禀正听了,脸色一变喝道:“是谁?”迈步便往廊下急急走了过去。
赵黼见了,仰头看了会儿,暗暗笑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低笑了一句,就听见屋内有人哭了出来,听着竟是那方秋霞,呜呜咽咽,令人闻之心酸。
又有她的奶娘劝道:“姑娘别哭了,给老爷知道了,又要不喜欢了。”
那方小姐也不搭腔,只是九转回肠地哭个不住,听着让人心里也酸了起来。
赵黼不耐烦,便对云鬟道:“咱们走吧。”拉着手,小心出了院子,沿路往后院角门处去。
不料来到花园里,赵黼因又看见那一丛月季,不由对云鬟道:“你且等我一等。”他自己飞跑过去,把中间开的最好的那一朵用力掐下,复又鸡飞狗跳地回来。
云鬟见他竟还有闲心去掐花,啼笑皆非,谁知赵黼道:“给你。”不由分说塞在手里。
云鬟一怔,不由自主握在手中,才发现上头的刺儿也已经给他除掉了。
赵黼却打量她道:“这花儿很好,甚是配你。”
正说了这句,远远地听见有人惊呼道:“这金瓯泛绿如何少了一朵?是谁动了这花儿?不知是老爷最心爱的么?”听声音竟是从廊下来,因隔着一重,暂时并不曾看见他们。
云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儿,又看赵黼,此刻竟不知该是何表情。
赵黼吐了吐舌:“不过一朵花罢了,有什么金贵的。”知道这一下必然会惊动人,忙又拉住云鬟飞跑。
两人越过花园,来到角门处,忽然一怔,却见角门上竟换了一个人站着。
见两人跑来,那方府的小厮因疑惑问道:“你们……”自然知道府内并没这两号人物,可看他们两人,一个身段纤挺,气质高贵,一个年纪尚小却偏清丽绝伦,且打扮都非一般,他便猜测是不是哪家的公子来做客的。
赵黼何其机变,便不耐烦道:“老爷会客不得闲,叫我们自出去耍耍。”
小厮恍然大悟,才要让路,猛地看见云鬟手上握着的那朵花,便疑惑道:“这个不是……老爷最爱的那……”
赵黼不等他说完,早同云鬟跑了出去。
身后那小厮醒悟过来,叫嚷了两声,将追未追的功夫儿,他两人早跑的远了。
为担心有人追来,赵黼便拉着云鬟来到那丰汇楼的一条街上,此处依旧车水马龙,自然无人留意他们两个,要来捉拿也是难的。
云鬟毕竟身弱,早跑的气喘吁吁,手中兀自紧紧握着那花儿。
赵黼见她跑的小脸白里泛红,就果然如这所谓“金瓯泛绿”的色泽,才要笑,忽然又想起方才在里头挨了一巴掌,因拧眉讨账:“你方才做什么打我?”
云鬟道:“世子不知道么?”
赵黼道:“我若知道,还会自己找打不成?”
云鬟道:“世子为什么对我说那些混账话?”
赵黼方“嗤”地一笑,道:“那哪里是混账话,难道不是正经话?”
云鬟才想起手中还拿着花,当下便用力摔到他身上,转身要走,赵黼接着花道:“你怎么就把它扔了,我好不容易摘了来的。”
此刻旁边人潮涌动,几个人经过之时,未免没留意她小人儿,便把她撞了两下,云鬟趔趄住脚,站立不稳。
赵黼才要扶住她,云鬟却站住了,竟回过头来看着他,口中说道:“世子殿下,我想我先前都已经同你说的很明白了,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世子你自然是最聪明的人,总不会不懂这话的意思?”
人声鼎沸里,她的声音却极清晰,赵黼怔怔看着,还未说话,云鬟又道:“何况,以世子殿下的身份,若要玩要闹,只找那些能跟你玩得起闹得起的人去,何苦每次都拉着我?可知道你越是如此,我心里越是厌恶?”
赵黼起先还带着几分笑,听到最后“厌恶”两个字,笑影才陡然消失,只听“啪”地一声,竟把手中的花茎折了。
云鬟扫了一眼,垂眸又道:“原本这些话不该说出口,只是世子逼人太甚,才逼得我无礼了……世子若要降罪,我一概都领,只是还请世子以后知道分寸些,不要动辄就来为难人,且放彼此两清最好。”她说完了,便屈膝行了个礼,“我要回府去了。”
正要迈步,冷不防赵黼伸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云鬟吃痛,转头看他:“世子是想做什么?”
赵黼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要一走了之?”
云鬟道:“世子待要怎么样?”
赵黼瞪着她,咬了咬牙,道:“那先让我打回来,如何?”
云鬟皱了皱眉,旋即淡淡道:“那也是应当的。”想了想,又道:“只要世子以后放人清净,不来相扰,任凭你怎么样都成。”
赵黼点头:“好。”便举起手来,作势要打。
云鬟轻一咬唇,便微微扬首,双眸微闭,等赵黼落掌。
此刻耳畔仍有许多尘世嘈杂的声响,商贩的叫嚷声,客人的问询声,旁边丰汇楼里小二的上菜声……以及脚步声,大笑声,唱曲儿声,一拥而上,复又缓缓退下。
云鬟自觉等了甚久,但那预料中的巴掌却仍是未落下,她心中疑惑,试着睁开双眸,却见赵黼正呆呆盯着自己,眼神闪烁,神情也略有些奇异。
仿佛没想到她会睁眼,目光相对的刹那,他忽地飞快转开头去,又抬手轻轻地在眉角挠了挠。
这个动作……云鬟皱眉问道:“世子如何不动手?”
赵黼喉头微动,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竟不耐烦地道:“你说动手六爷就要动手么?到底是听谁的?你给我闭嘴。”
他竟难得地凶狠了起来,云鬟越发疑惑,待要再问他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身边儿却有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低唤道:“凤哥儿。”
云鬟并未留意此人,转头一看,顿时惊喜交加。
赵黼因先前心神不属,也没看见,忽然见人靠近了,眼底才清明警觉起来:“巽风?”
这来人果然正是巽风,向着赵黼一拱手:“世子殿下有礼了。”
赵黼面色有些古怪,上上下下打量他,忽然问道:“你几时来的?”
巽风一笑,并不回答。
赵黼看见他的笑,脸却无端地有些微红,一时竟无话。
云鬟仰头看着,问道:“巽风怎么在这儿?”她自从回京,虽见了阿泽,但见巽风却还是第一次,心里自然十分喜欢,但面上却并未流露十分,只眼底透出微暖的喜悦之意。
巽风毕竟跟随她最久,如何能不晓得她的心意性情?便也双眸含笑地回看她道:“我奉四爷的命做一件事儿,正好经过,凤哥儿如何也在这儿呢?”
云鬟无言以对,赵黼却道:“我带她出来耍的。”
巽风微微一笑:“这样只怕不妥当,毕竟如今不是在素闲庄上了。世子行事,还要为凤哥儿多着想些才好。”
赵黼哼了声,并不理他。
巽风又看云鬟,便道:“凤哥儿如今要去何处?”
云鬟对上他的眼神,便即刻明白:“我要回府去了,巽风送我可好?”
赵黼一听,带怒道:“不许。”
云鬟已经伸手握住巽风的手,巽风便对赵黼道:“既然凤哥儿如此说了,世子且不必挂心,我必会好生送她回去。”说着一点头,便带着云鬟往外去了。
赵黼走前两步,却又停住,背后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又看手上的花儿,眼底已透出几分怒意。
他愠怒之下,手掌握紧,几乎要把这朵珍贵的金瓯泛绿给捏烂揉碎,可不知为何,紧要关头却又停了手。
人来人往中,少年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掌心的花儿,盯了半晌,便送到唇边,轻轻地嗅了一嗅,复又一叹。
第96章
且说巽风陪了云鬟往回,因同他故旧相遇,云鬟便不急着回府,更乐得浮生半日,自在说话。
两人沿着街头缓步而行,巽风默默端详云鬟,先前虽听阿泽说起她比先前更出落了,但亲眼所见,才知果然越发出色,如今虽做男孩儿打扮,但仙姿灵秀,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且又让他想起在鄜州时候那段日子,当初并不觉的如何,现在回想,简直似神仙逍遥。
巽风无声而笑,复想起方才种种,便道:“凤哥儿可还好么?”
云鬟仰头看他:“没什么大碍。是了,先前巽风说是奉四爷命来行事的,可是跟方府有关?”
巽风含笑点头,云鬟眼珠儿乌溜溜地:“在方府内咳嗽引开了林教习的那个人,是巽风对么?”
巽风略有些诧异,却也并不十分意外,笑说:“我已经压低了嗓子了,你仍能听得出来?”
云鬟笑着低头,巽风含笑叹了声,便又问道:“先前四爷传了那林禀正去刑部,却是因为知道了林禀正身上一处极大的疑点,我也是从阿泽口中才明白,原来又是你指点的?”
云鬟摇头道:“这算什么指点?不过是我偶然记得的,就跟小白公子说了罢了。”
先前白清辉跟云鬟将验尸以及严大淼所说的话尽数转述,蒋勋因加了那一句,云鬟有所触动,凝神细想,便想到一幕。
五月里那日,林禀正来授课,记得他那日穿着一件深青色的袍子,衣领略高,依旧如昔日一般冷淡平静地将课讲完,末了,他将面前的书本收起,转身出门而去。
一众女孩子也仍如往常一般涌到门口相看,只云鬟仍坐在位子上未动,就在林禀正经过窗前的时候,云鬟不以为意瞥了眼,正好儿看见他手指抬起,轻轻地拨了拨衣领处。
这个微小动作自然不足为奇,云鬟也并没留意,旋即散漫地转开目光。
然而此刻,再度细想,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就站在那个自己的跟前儿也看林禀正,——他抬手,拨衣领,在她凝神注视的目光中,他的动作竟极其缓慢,缓慢到每个细微之处都无限放大了。
而就在他手指轻掠里衣领子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云鬟眯起眼睛,就在衣领微倾之时,望见一道极鲜明的伤痕,一闪,复被领口挡住。
那几乎只是短暂呼吸的一刻,却是关键所在。
彼时林禀正的眉头微蹙,面上透出几分烦恼之意,自然是因为这伤口蹭着衣领,弄得他很是不适,先前上课之时,他竭力按捺,忍着并未动过,直到下课后,才有些忍受不了,因此一拨。
这如随意举手掸尘的一幕,无人格外留心,纵然留心,也难记得如此细致入微,丝丝分明。
可对云鬟来说,已经足够。
记忆一旦打开,便会搜寻到很多,比如那天,课余之时,云鬟自廊下走过,正有两个教习嬷嬷往院长室去,其中一个道:“后院的两棵树也好修剪了。”
另一个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不过据门上的老张头说,今儿那老吴没来,明儿再修罢了。”
“如何没来?他从来并不缺勤的,莫不是病了?”
两人声音渐小,一径远去。
有用的碎片拼接起来,便指向了一处。
凤仪的死尸,由仪的血案,又加上林禀正跟方荏的关系,以及林禀正前世莫名而死之事……
云鬟便把此事告知了清辉,自由阿泽转告给白樘,只说凤仪有人记得:在老吴头失踪后不久,曾见过林禀正颈间有伤。
此刻,巽风听罢,微笑看她:“凤哥儿,那许久前的事儿了,你偏都记得这样清楚?可知我们四爷起初听了,还不大肯信呢。”
云鬟道:“我只是记性好一些罢了,不知四爷还打算怎么做?”
巽风道:“因毕竟缺乏人证物证,四爷便故意传了林禀正去,只为敲山震虎,如今见他跟方荏有些不睦似的……就看他们下一步会不会路出马脚。”
云鬟想了想日子,道:“四爷要快些才好,最好两日内有所动作就好了。”
巽风问道:“为什么是两日内?”
云鬟改口道:“我、只是想速战速决,不过是怕节外生枝罢了。”
巽风也并不追问,只颔首:“使得,总之我回头就如此转述给四爷。”
云鬟仰头看他,眨了眨眼,却又什么也没说,只小声儿说:“只望……刑部能快些结案。”
巽风陪着云鬟回了车上,又亲护送了回府,云鬟下车之时,巽风思忖再三,终究同她说道:“先前只当小六爷是个寻常军汉,四爷才对他另眼相看的,倒也罢了,不料他竟是晏王世子,偏偏他性情很是古怪,自从回京,惹得许多人头疼呢,可皇上却十分宠爱他……”
云鬟见他一一说来,知道是故意提醒自己的,便点点头:“我不会去招惹他的。”
巽风见她如此懂事,心里欣慰,又说:“我自然不怕你去招惹他,只是我见他对你……跟对别人格外不同,凤哥儿你且留心些,若他还是先前的身份,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是凤子龙孙……”
云鬟垂眸不语,巽风却又道:“可是你也不必过于惧怕他,若他对你有什么不轨之举,崔侯府的人不管,你只来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云鬟不想巽风竟有这番心意,心头一动,便抬头笑说:“放心,我并不怕他,且世子虽然性情古怪,但他心里是知道分寸的,更何况,他也扰不了我多久了……”
云鬟说到这里,便收住口,只含笑向着巽风点了点头,才进门去了。
巽风目送她去了,心中奇异之感仍旧不散,忽然又想:“为什么凤哥儿说世子扰不了她多久了?这到底何意?”因想不通,便按下此情,只回刑部罢了。
只说云鬟进府,自先去上房,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云鬟听着热闹,就有些不想进去,毕竟她天生不是个热闹之人,若是反搅了人家喜欢,便不好了。
谁知门口丫头见了她,喜的道:“姑娘回来了。”
云鬟见已经报了,无法,这才又进门去,上前行礼过后,崔老夫人道:“怎么才回来?沈丞相府的四小姐送了请帖来,单请你改日过府呢,此事你可知道?”
云鬟只称“是”,又说:“沈姐姐先前提过一句。”
崔老夫人笑道:“好的很,跟书院里的人都好好相处,才是正经的呢。”说着,又叮嘱云鬟过府的时候,必要留意礼仪举止,万万别叫人看了笑话之类。
半晌才出,便欲回房,谁知走到半路,就见崔钰同崔承两个说说笑笑而来,崔钰见了她,脸上笑容敛了几分,规规矩矩站定行礼道:“姐姐。”
云鬟只一点头便要走,不料崔承过来:“我跟姐姐一块儿去。”说着,便腻在云鬟身上。
云鬟垂眸看他,见小家伙依偎着,故意撒娇,十分可爱。
想崔印本就是个极好的相貌,罗氏更是个美人儿,崔承人如其名,果然便生得粉团子一般,人见人爱,故而老太太也多喜欢他。
先前倒也罢了,因跟府中众人感情甚是疏离,印象里崔承也不过是个被娇纵坏了的孩子而已,只各行其是而已。今儿见他这样粘自己,云鬟略有些措手不及,面上却还是不为所动状,淡声道:“我那里没什么好玩儿的,承儿去跟你哥哥玩儿吧。”
崔钰也道:“承儿随我去吧,别只是搅扰姐姐。”
不料崔承道:“不,我就是要去。”他娇纵不讲理的性子又发了,竟抱着云鬟的手臂不肯放开。
无奈之下,云鬟只得带了崔承回了屋里,崔承进门后,便立刻扑到床边儿,十分自来熟地把那小牛犊儿抱了起来,百般爱抚,就如久别重逢似的。
云鬟见他居然还记得这小牛儿,对这般一个孩子来说,可也算是“长情”了,不由一笑。
崔承玩了会儿,忽然对露珠儿道:“对了,你快快去我的房里,找石榴姐姐,说把我前日得的那东西拿来。”
露珠儿不知所以,只得纳闷去了,半晌果然取了个小小布包回来。
崔承跳到跟前儿,便拿过来对云鬟道:“给你。”
云鬟见是个五彩斑斓的小锦囊,便问:“是什么,给我做什么?”试着打开来看,却见里头竟是个不大不小的金镶玉戒子。
云鬟问:“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
崔承道:“我跟父亲出去别人家里,看他们家的姑娘,都有戴,姐姐却没有,昨儿父亲领我出去会客,因我对答的好,要赏我东西呢,我就要了这个,正好给姐姐戴着。”
云鬟握着戒子,望着崔承,不知何故,心里仿佛涨满了什么,但此前明明是空的……
一刻又想起上回赵黼在这屋里,因两人有些口角,崔承竟跑过来拦住赵黼,虽然他人小力微,但竟然有那份勇气,有那份心意。是以当时云鬟也惊住了。
这次又这样……东西自然是最微不足道的,可是,这孩子居然会想着她?云鬟先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他不来捣乱胡搅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崔承已忙不迭催促:“姐姐试试看,合不合适呢,不然可以换的,我跟店里的人说好了。”
云鬟看着他,眼睛忍不住有一丝红了,唇边也露出笑意,低头往手指上套了套:“很合适。”
崔承看了眼,又道:“果然很好看,我的眼光不错吧?”
云鬟本来不惯戴金戴银的,先前在江夏王府内,那许多珍奇名贵的金银珠宝,她一概都放在箱子里,极少穿戴也从不见格外喜爱。
然而此刻,却竟觉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价值也值不了几何的戒指……竟极顺眼。
崔承又道:“以后再给姐姐买更好的。是了,还有一件事儿姐姐要高兴呢,你猜昨儿父亲领我去见的都有谁?”
云鬟如何知道,只望着手上的戒子微笑摇头,崔承面上露出一丝骄傲之意:“是个极有名的大人物呢,是由仪的方督学,他还赞我聪明,说我必然会进由仪,大有前途呢。”
云鬟听了“方督学”三个字,浑身一抖,变了脸色。
崔承正得意,忽然见云鬟直直看着自己,便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不信么?是真的……”
云鬟抓住他的手,把崔承拉到自己身边儿,此刻唇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想叮嘱什么,想提醒什么,甚至想问什么,却统统地说不出口。
崔承见她脸色不好,有些害怕:“是不是我吵了你了?我、我不说了,姐姐别恼。”
云鬟回过神来,盯着崔承看了半晌,便把他抱住:“没有……你很好、承儿很好。”但满心的惊跳惶恐,竟无法压制。
次日,云鬟依旧去凤仪,因昨儿崔承说了那一句话,令她一夜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梦见方荏狞笑连连,一会儿梦见崔承大叫救命!
她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宋邰跟韩敏的死状,但因爱生忧,由爱生怖,所以便无师自通地竟想出许多可怖场景来。
尽管早知道方荏不是好人,也知道蒋勋都几乎被他戕害,可是毕竟跟蒋勋不算熟悉,故而只是听着感慨罢了,但是崔承……一旦习惯他依偎身旁,一旦记住他的模样,又如何能容忍这样的孩子,居然会可能被……
这份感同身受,格外严重,早上起来,眼圈儿都是红的。
半日也甚是恍惚,上了一节琴课,一场书画后,忽然一个小女孩子跑到跟前,便对云鬟道:“崔妹妹,张嬷叫你去一趟呢。”
张嬷嬷原本是宫内的教养嬷嬷,在凤仪里负责监察女孩子们的行为举止等,若有逾矩犯规的,便会叫去训斥提醒。
云鬟却是第一次被叫去,心里想:莫不是昨儿的事走漏了风声?亦或者是先前白清辉来书院门口等候,被人看见说了?
一边儿想,便往后院去,不多时来至地方,见房门开着,云鬟迈步往内,还未到里间,便听得身后“吱呀”一声,房门竟被慢慢掩了起来。
云鬟回身,却见一个人站在门边儿上,身形颀长,因背对着光儿,面目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云鬟却一下就认出了这是何人。
虽觉着情形有些不对,云鬟仍是规谨行礼道:“见过林先生。”
林禀正凝视着她,走前几步,云鬟左右略看了两眼:“听说是嬷嬷叫我来的,不知是有何事?”
林禀正并未回答,只径直走到她跟前儿,低头细看她的脸,忽然说道:“我说过好似在哪里见过你,果然并没有记错。”这声音有些阴阴沉沉地。
云鬟略觉有几分口干,面上却也寻常:“先生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林禀正看她竟不动声色,便说:“先前我在方家门口,曾扫了一眼……只没看清罢了。”
这自然是指赵黼第一次带她去丰汇楼的时候。云鬟不言语,林禀正又道:“然而昨日,我却是看的极为清楚。”
云鬟微惊,不觉抬头看向他,——昨日她随着赵黼行事,赵黼为人是最机警的,自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何况方府之中虽有小波折,却又被巽风化解了。
除非……
云鬟心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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