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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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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疑之人。”抽身便去了。
崔承见状,越发咋舌,迟疑问:“你们是刑部跟哪个大人的?”
任浮生道:“小家伙,你懂得不少呢。我们都是跟着白四爷的。你可听说过?”
谁知崔承听了,便有些激动:“我自然知道了,四爷是极能为的,也是我心里最敬佩的人。”
任浮生笑笑:“既然如此,那就好了,你且听我的话……”恩威并施地叮嘱了他一番,无非是叫他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又说若是给人知道了,崔云鬟便有性命危险。
崔承虽爱闹,却也知道厉害,何况事关云鬟的性命,且又是白四爷的安排,当下便无有不从。
从里头出来之后,只对那些跟随的家奴说道:“好了,我见过姐姐了,咱们回去吧,此事都不许张扬出去,不然给老太太知道了,你们都要遭殃的。”众奴仆自然都答应。
崔承果然守口如瓶,而家庙里也自并无异样,任浮生兀自得意洋洋,以为降住了崔承,却不知凶徒远远比自个儿想的要狡猾的多,早由此察觉了。
白樘因料到家庙的埋伏或许走了风声,却也不曾彻底把人都撤回,只传了巽风回来,却仍留任浮生驻守。
今夜巽风急急地追着赵黼出来,因怕势单力孤,便发了信号,任浮生在庙中正百无聊赖,只见东北处一道白光冲天,炸成了一个模糊顶角獬豸轮廓,他忙便命人备车,带人往这边儿赶来。
当下便把季陶然跟云鬟两人安置车上,赵黼弃了马儿,亲守在车里,巽风是知道他心意的,大不放心,怎奈车内已有些狭窄,只得同任浮生骑马跟在后。
谁知车行半道,忽然听得车厢里闹腾起来,竟像是云鬟的声音,叫的不像。
巽风关心情切,纵身跃上马车:“怎么了?”
却惊见是云鬟醒来,也不知如何,正胡乱地推打赵黼,口中叫着些什么。
赵黼连唤她的名字,仿佛要抱住她。
巽风色变,上前把赵黼一推:“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赵黼却并不看他,只望着云鬟,只见她转头扑到季陶然身上,哭道:“不要死,你说了不会死的。”
巽风愣住,忙上前探了探季陶然的脉象,仍是脉息微弱之态,便松了口气道:“凤哥儿别担心,季陶然并没有死。”
云鬟疑惑,抬头看他,巽风心头发寒,却见她脸上身上,血迹不断,可最怕人的是此刻的眼神,那朦胧的泪眼茫然愣怔,竟仿佛全不认得他了。
此刻赵黼便温声道:“崔云鬟,你仔细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是巽风,你莫非不认得了?是白樘身边儿的人。”
云鬟扶着额头,满手却是血渍,涂得额头上的伤跟血都一团污糟,巽风忙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凤哥儿,你怎么了?可觉着哪里不好?”因见她身上血迹斑斑,额上又有伤,自是极担忧的,只是先前赵黼抱着她不肯撒手,却也无法可查知端详。
赵黼又道:“季陶然没死,方才救他出来的时候他还有脉息,那卢离也被押在刑部了。”
云鬟环顾周遭,目光从赵黼面上一掠而过,仔细看了巽风半晌,又回头看季陶然,却见他身上虽有血,但颈间却无伤,此时此刻,方有些清醒过来。
巽风仍不放心,又唤道:“凤哥儿,你可还好?”
云鬟才觉着额头隐隐作痛,身上各处也都酸痛不已,却道:“没什么大碍。”巽风见状,便欲出去,不料云鬟便:“巽风,你别走。”
巽风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别离了这儿。”云鬟伸手握着他一角衣裳,并不抬头,只撑着坐起,靠车壁坐了,也不看其他人,只垂着眼皮望季陶然。
巽风略一犹豫,便也靠在她身旁坐了,却见她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上,血渍模糊中,隐约有几处伤痕。
巽风很想问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然而又怎能忍心去问,连想一想都是不能的。
车外任浮生因听了动静,正十分关切,忽然听他们说了几句话便没了动静,越发好奇,便来至车窗口上问道:“哥哥,这会城门都已经关了,你倒不如跟我去家庙里住一夜。”
巽风闻听:“不妨事,四爷在内等着呢,四爷必有法子,何况季公子伤势不轻,要进城才好疗治。”
任浮生只得答应,又小声问:“凤哥儿可还好么?”
巽风见云鬟不答,便回:“别多嘴,安静赶路。”
云鬟听了他两人对话,长长地吁了口气,此刻她浑身不自在,本坐也坐不住的,只因赵黼在旁边儿,便勉强撑着,巽风问道:“觉着怎么样?”
云鬟微微转头看他一眼,忽然慢慢地将身子挨着他靠了过去,巽风大为意外,却忙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那软软的身子靠在自个儿肩头,却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巽风微微有些无所适从,不觉抬眸看了赵黼一眼,却见赵黼果然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云鬟,只不过那双锐眼里,此刻并无素日里吃醋拈酸的狂恼之意,反而一片沉静,沉静的几乎令人……窒息。
又行了两刻钟,车来至城门前,任浮生向前叫门,城门上有人俯身看下来,端详了一会儿道:“开门!”
任浮生见果然如此,心中暗自喜欢,便道:“巽风哥哥,还是你更知道四爷的心呢。”
城门打开,有几个刑部铁卫如风出来,护着车子,驰入城中,城门在身后即刻关闭了。
那守城校尉因对白樘道:“白侍郎,我的事儿已完了,改日再会。”
这会儿任浮生先上前来见了礼,巽风因也要下去见礼,又见云鬟仿佛睡着,正不敢动,云鬟因听见车外声响,便睁开眼睛。
巽风才得机会对她道:“凤哥儿,四爷在外头等着咱们呢,我下去同他说声儿。”
云鬟愣愣怔怔,也不言语,巽风看一眼赵黼,终究转身跃了出去。
车厢内,赵黼望着云鬟,他见了她,本就自发地有无数的言语,可是此刻,心底却找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沉默相对之时,便听见巽风在外头向白樘飞快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樘道:“知道了,把人带到刑部。”
赵黼才说:“不用了,我自带人回府。”
不料云鬟道:“我要去刑部。”
赵黼皱眉:“阿鬟,你认一认,是我。”
云鬟转头,看也不看他一眼:“我要去刑部。”
赵黼道:“去刑部做什么?”
云鬟不理,这会儿却听得车外白樘的声音道:“世子,季陶然的伤需要急救,耽搁不得。且他们都是此案的人证,不去刑部又去哪里?”
赵黼死死地盯了云鬟半晌,她却始终不看他一眼,赵黼又看向季陶然,见他脸白如纸,身上如浴血似的,果然是奄奄一息之态。
这两个人都是这样狼狈,也都是这样倔强。
赵黼终于笑了笑,便对云鬟道:“是,是我糊涂了,的确是要去刑部的,我陪你去就是了。”
云鬟皱眉,赵黼已经道:“还不快点赶路去刑部,是要等人死了吗?”
外头,巽风便看白樘示下,白樘道:“听世子所言。”翻身上马,直奔刑部而去。
刑部因常接手些棘手案件,历来便自有医官驻守,尤其擅长治疗外伤等,巽风先把季陶然又抱了出去,云鬟却推开赵黼:“我自己能走。”
因扎挣着出来,便要下车,谁知才抬脚的当儿,就觉得双腿已经没了力气,眼前也不能视物,连眨眼都不能够了,一头往车下栽了过去。
赵黼因被她推开,就在身后,见状忙过来欲拉着,不料有一人却正在近前儿,见状张开双臂将云鬟接了个正着,顺势轻轻抱住,待要放她下地,却见她双眸紧闭,早就不省人事了。
话说先前在那“柜子”里,云鬟因跟季陶然相依为命,勉强支撑。
然而毕竟两个人都受了伤,季陶然虽竭力轰瞒,奈何身子已将到极限。
而对云鬟来说,她虽不知此刻人在地下,但胸口那股憋闷之意越来越重,而且呼吸越发迟缓,仿佛每进出一口气,都极为艰难。
起初季陶然还能唤醒她,渐渐自身也难保了,便双双晕厥过去。
不知不觉中,有些模糊的声响在耳畔一重一重袭来:
“她是怕本王将季卿杀人灭口呢,你可懂她这番苦心”。
“果然不愧是青梅竹马,耳鬓厮磨长大的……你倒是很懂她的品行为人?”
“崔云鬟,你当我是什么?”
那问话,一一在耳畔响起,如此清晰,就仿佛此刻她人已死,正回到了前世的那一刻。
那一日,赵黼传了季陶然前来。
云鬟记得当日发生的每一件事,一丝一毫,赵黼的问话,季陶然的回答,季陶然拿出那朵珠花自证。
“昨晚上……因多喝了几杯酒,无意在翼然亭中遇见娘娘,一时忘情失了分寸……其实不与娘娘相干……”他说。
赵黼眸色阴晴不定,忽地笑道:“好好好,可知本王最喜识时务者。”
手心微微用力,玉石跟珍珠挤做一团,发出令人牙碜的咯吱咯吱声响,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刺入了掌心,锐痛至心。
赵黼浑然不以为意,只上前一步,对季陶然道:“你想替她隐瞒是不是?然而你可知道……昨儿不是她头一次如此了,难道你……也有法子把先前几次替她遮掩过去不成?你可……真真儿是个痴心人啊,季陶然。”
季陶然脸色雪白:“王爷……”
赵黼道:“你既然这样舍命为她,一来是痴心不改,二来,你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对不对?”
季陶然张了张口,忽地又紧闭双唇。
赵黼道:“说啊,你知道的那个人是谁?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张振,还是白……”
季陶然不等他说完,便叫道:“王爷!”
赵黼目光一动,季陶然竟难以禁受他的目光,不由后退两步,赵黼此刻已经认定他必然是知道内情的,正要上前再度逼问,就听云鬟道:“王爷!”
赵黼本来不理,却听得身后轻轻地“噗通”一声,他回头看时,却见云鬟跪在地上。
赵黼挑了挑眉:“你做什么?”
云鬟不答,只俯身低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彭”地一声。
赵黼皱眉:“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云鬟微微抬头:“求王爷……网开一面。”
赵黼嗤之以鼻:“除非你告诉本王……”尚未说完,云鬟复又磕头下去,额头碰在地面,声音越大。
这厅内虽然铺的地毯,可云鬟所跪的地方,却是水磨青砖的地面,坚硬无比,这两下磕落,额头已经通红。
赵黼喝道:“你干什么!”
季陶然也叫道:“妹妹!”
云鬟仍伏身低头:“不管王爷让我做什么都成,求你……”
赵黼咬了咬牙,云鬟正要再磕下去,赵黼早放开季陶然,掠到她身边儿,狠狠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定睛看向额头,却见那处果然通红,隐隐地渗着血。
赵黼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又寒又恨,只道:“你、你对自个儿倒是舍得下手!”
云鬟因磕的重,已有些微微地发昏,仍求道:“王爷……放了不相干之人吧。”
赵黼的手捏着她的手臂,不觉越来越紧,却知道再多一分力,这手臂只怕也要被他生生折断了,但是这般吃痛,她兀自一声不吭。
到底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会让她动容的?
赵黼垂下眸子,忽然道:“好啊,你想让我饶了他,让我不再纠缠此事,好……只要你做一件事就可以。”
他放开云鬟,后退两步,缓缓落座,淡淡道:“取悦我。”
第136章
季陶然并未明白这三个字究竟何意。
云鬟对上赵黼有些阴鸷的眼神,却已经知道了,眼神闪烁,娇红的唇微抖。
赵黼微微一笑:“不管原本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也只能是我的,本王明白。只要你做得到,我会饶了季陶然,不仅是他,还有以前种种,尽数一笔勾销,你维护的那个人,从此不会再追究。如何?本王对你可好?”
云鬟道:“王爷……”
赵黼冷笑:“怎么,方才还说让你做什么都成,这么快就反悔了?”
季陶然呆怔地看着他两人,此刻尚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黼道:“过来。”
云鬟一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季陶然,眼神有些恍惚。她转回头来,迈步往赵黼身边儿挪了一步,这样三四步的距离,却走得如同人在悬崖峭壁上,随时随地便会粉身碎骨。
赵黼淡然看着她,复又扫一眼季陶然,却见他茫然站在原地,却又有些忐忑地盯着云鬟的背影。
云鬟终于走到跟前儿,赵黼眉睫微动,眼底却只是冰雪之色,目光随着眼前人的动作而移动,逐渐地从上到下——是云鬟复又跪了下去。
正因如此,身后的季陶然眼睁睁看着,已经是明白了。
可虽然明白,却仍是无法置信,季陶然摇头:“王爷……妹妹……”语无伦次,脸色大变。
云鬟听着他的声音,低着头,眼中的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赵黼淡看一眼季陶然,见他正要冲上来似的,便一挥手,门边侍卫上前,便将他死死拉住,就要拖出去。
赵黼垂眸看云鬟:“怎么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云鬟浑身发抖,却慢慢地抬手,纤纤素手扶在赵黼膝头,却只是秋风中落叶一般。
只听季陶然在身后叫道:“不要!妹妹!不要!”
赵黼眼神越发冷,竟道:“季陶然,你看见了?她肯为了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季陶然拼命挣扎,却无法从侍卫们手底逃脱,只拼命唤云鬟。
赵黼笑道:“你不舍得是么?心里也跟我一样恼恨是么?也跟我一样恼恨且嫉妒那个人是么?季陶然,你既然知道他是谁,且说出来,本王替你出气。”
季陶然抬眸看向他,眼睛也泛了红。
赵黼道:“那人既然同她有私,就该护着她才是,可却舍得她如此受苦,你能看得过去么?或许……”
她忽地微微俯身,抬手抚上云鬟的脸:“或许只是她一相情愿,故而甘心情愿为了那人受苦的,真是何其傻……季陶然,你知道那人是谁,你可以救她,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般欺辱,对不对?”
云鬟猛然抬头,对上赵黼的眼神,此刻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待要回头看季陶然,赵黼却用力捏住她的下颌,有些狠辣地盯着:“你方才应允过的,不管是任何事都行。现在,你们两个各自都有一个选择,对你来说,你若是做得到,我便把所有都既往不咎,包括季陶然我也会放过他。而——”
他抬眸盯着季陶然:“对你来说——我只需要你说出一个名字,就可以救她。你们两个,想要如何?”
云鬟胸口微微起伏:“表哥,别上他的当。”她的手抚在赵黼膝头,无法自制只是抖,却不能挪动一寸。
季陶然在后,耳畔跟脑中仿佛都是一片轰然。
仿佛看着他有些呆怔,赵黼忽地抬手,压在云鬟发端,用力往下一摁。
季陶然眼睁睁看着,整个儿仿佛炸裂了一般,叫道:“不要!放开她!”
赵黼道:“名字。”
挣扎之中,季陶然眼中有泪凌乱坠落:“我说、我说……你放过她!那个人、那个人是……”
“表哥!”云鬟拼命推开赵黼,想要大叫:“季陶然,不要说……”
一团混乱之中,耳畔却只听见“咻”的一声,极为轻微,却寒锐透骨,就仿佛不祥鸟的黑翼掠过夜空。
与此同时,赵黼蓦地起身,他目视前方,手上用力,掌心的珠花顿时再扛不住,应声化做齑粉。
珍珠玉石随手指缝间流出的鲜血纷纷坠地,末尾一颗极大的珠子侥幸逃脱,侥幸得脱,滴溜溜滚落。
云鬟摇摇晃晃起身,回头看向门口处。
夜深人寂,刑部之中却仍有几处灯火通明。
是夜,白樘人在公房之中,将卢离一案的卷宗整理归拢妥当,准备明日的过审。
正看时,忽地听见一声尖叫,白樘抬眸,目光似能穿破重重夜色,他已听出,这是崔云鬟的声音。
先前巽风自城外回来,他还并未察觉怎么样,等到了刑部,云鬟跟赵黼下车之时,才真正有些意外。
那女孩子一身浅色的袍子上,满是凌乱血迹跟泥土,头上有伤,一张小脸大半儿被血迹濡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当他及时将跌下车的她抱住之时,抬眸却见晏王世子也随着下车,原本那金冠玉带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却仿佛在沙场上滚了十几个来回儿一般,绛红袍早看不出本来面目,脸上身上,各处都是泥尘灰土,草叶枯枝。
巽风知道白樘好洁,在马上已经事先稍微整理过了,是以未算太差。
此刻看见赵黼的模样,白樘才知果然是九死一生。
将卷册合上,白樘起身出门,站在廊下观望了会儿,便问:“是怎么了?”
任浮生才回来:“是凤哥儿醒了,巽风哥哥喂她吃药呢。”
白樘想了会儿:“世子呢?”
任浮生道:“先前世子府的人来找,世子便回府去了。”
白樘不语,任浮生忽然问道:“四爷要不要去看看凤哥儿?”
白樘仿佛出神,复抬眸望向回廊下……片刻摇头:“不必了,且让她好生安歇。”
因此是夜,云鬟便歇息在刑部之中。
次日一早儿,刑部自有人准备了简单的早饭,云鬟起来略吃了几口,又喝药,她额上的伤已经料理妥当了,然而还是沙沙地隐隐作痛。
何其相似,曾经她伤的是额前,季陶然却……今时今日,她仍是额上带伤,而季陶然命悬一线。
仿佛他的所有祸患,都是因她而起的。
她一早上起来,便先去探望过,那时候季陶然还未苏醒,但是负责调治的苏太医叫她不必过于忧心,因为他的性命已经无碍,但还要仔细调养几天才妥。
正在发呆,忽地听得轻微脚步声响,云鬟抬眸,对上一双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起,永远都是沉静宁澈的眼睛。
她猛地站起身来,因起的太急,不觉又有些犯晕,忙撑着桌子站定。
白樘止步,见她面色平静了些,才问:“怎么样了?”
云鬟低头道:“谢侍郎,我无碍。”
白樘这才走到跟前儿,便也在八仙桌旁边儿坐了,思忖了会儿,又看她额上的伤:“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可能回答么?若是撑不住,我稍后再问。”
云鬟道:“我好了,侍郎请问就是。”
白樘这才问道:“季陶然如今尚未醒来,那卢离也并未细说当时情形,你……可能跟我详细说明么?”
云鬟低低吸了口气,白樘瞧出她神色略有不安:“不必怕,卢离如今在大牢里呢。”
云鬟唇角微张,却不知从何说起。
跟卢离在鲁家旧宅交手的经历,她自然是再不愿回想起一遍的,可是之所以难以开口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卢离之所以改变了动手方式,跟她诈他的那些话脱不开干系,倘若要说起来,岂不是越发的惊世骇俗?
提审卢离这一场,并没用许多公差,只传了巽风震雷,两个书吏,门口侍卫把守,不许闲人进内。
因有鸳鸯杀前车之鉴,这次缉拿到卢离之后,便由铁卫送回刑部,关押在独一间的黑狱之中,连狱卒都不得擅自相见。
黑狱比一般的刑部大牢要更安静,被囚在此处,就如同被遗弃在与世隔绝之地一般,对于一些心志不算坚强的囚犯来说,最多是需关上一个月,人便半疯了。
卢离靠在墙边儿,抬头望着头顶那透气的小孔,这房间中唯一的亮光便从那一处透进来,看的时间长了,甚至让人觉着那是一只俯首凝视的眼睛。
卢离看了会儿,眼前忽地出现如此一幕,年少的他在鲁家的旧宅院中奔跑玩耍,不留神撞到伺候大奶奶的小丫头缀儿,小丫头新上身儿的石榴裙上便多了个新鲜的巴掌印儿。
缀儿大怒,指着骂道:“作死的小贱东西,是没长眼么?往你娘身上撞!”
卢离瞥她一眼,一声不吭,缀儿越发气恼:“就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一个样儿,都这么爱乱往人身上扑,可要不要脸!”
卢离皱眉,缀儿见他仿佛有些怒色,偏又说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明明是哥儿的奶娘,谁知道还敢把自己当大娘了,你不信,且去后屋院里瞧瞧!”
卢离转身就跑,听得缀儿在后面仍是“骚'货长贱人短”的骂着。
他来至后院,才进院门,就听见有些气喘吁吁的声儿,隔着窗扇透出来,依稀有些熟悉。
卢离跑到窗户边上,那窗扇往外支着,怎奈他个子小,看不见,只得拼命踮起脚来,昂头朝内看去。
却见里头炕上,是鲁家的大老爷,褪了裤儿,正压着人行事,那人衣衫凌乱,一把头发吊在炕边儿,嘴里哼哼叽叽不停。
两人兴起之时,那妇人一个转身,无意看见了窗外的小孩儿,面上因露出恼意,竟冲着他大使眼色,示意他快些离开。
卢离当时还并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当时他心中究竟是何感觉,直到那天鸳鸯杀来至鲁家,大开杀戒,他同样是在外头,呆呆看着里头,在深觉可怕之时,忽然又觉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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