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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挽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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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宜”,卢父只开口叫了一声,就沉默不语。他对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她来说。卢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样物件放在桌子上。
“宛宜,我就直说吧!我们卢家想退婚。这是庚帖。”
宛宜一听这话,犹如晴空霹雳,她双手使劲抓住椅子的扶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怕自己把持不住,会夺门而出。
卢父一直低着头,宛宜看不到他的表情。
“宛宜”,卢夫人觉得最难措词的几句话已经说出来,下面就好说了。“你爹出了事,姑父也很着急。这不为了让你尽快去大都,这两天多花了好多银子把货备齐。可是,帮归帮,我们不希望你爹的事情牵连到世荣。你也知道,卢家几代经商,就指望着世荣能当个大官,光宗耀祖。听说你爹得罪的那些人势力很大,我们害怕呀!宛宜,你恨也好,怨也罢。我们作为世荣的爹娘,总得为儿子着想啊!”说到这儿,卢夫人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仿佛真得哭过一样。
听到卢夫人絮絮叨叨说了这些,宛宜不知如何开口,唯有报之以沉默。屋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这时,卢世荣推门进来,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原来,他一直在窗外关注着屋里的动静。
“爹,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卢世荣大步迈进屋,脸涨得通红,高声对着父亲,继续说:“舅舅遭了难,宛宜来投奔咱家。你挑这个时候退婚,简直就是落井下石。我不同意,我不退婚。”
“你这个逆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卢父一半是气愤,一半也是做作,抓起一个茶碗朝儿子扔过去,摔倒地上粉碎。
“大少爷,别说了,看把你爹气成什么样了。”卢夫人安抚着丈夫,继续说到:“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你还是听你爹的安排吧!”卢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着宛宜的,宛宜明白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继母的介入让卢世荣更生气。他知道这位继母一直在背后打着“小算盘”,想把外甥女许配给自己。他和宛宜的婚事一直拖着,就是继母从中作梗。如今父亲贸然提出退婚,肯定少不了她在其中挑唆。
“爹一直让儿子读圣贤书,学圣贤之道。儿子敢问爹一句,趁人之危,损人利己,可是圣贤之道。”卢世荣皱紧眉头,正视着父亲。卢父被儿子的气势震慑住了,竟然无法辩解。
卢夫人见状,刚要开口为丈夫解围,卢世荣却抢先开口,把她堵了回去。“没错,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我和宛宜的婚事,是我娘当初定下的,我只听我娘的安排。”说完,卢世荣挑衅似的望着继母,那份神情仿佛在强调,你只是继母,无权干涉我。
卢夫人被卢世荣抢白之后,恼羞成怒,拉着丈夫的胳膊说:“老爷,你看看这个不孝子。他哪来这么多歪理,他眼里还有咱们吗?”
宛宜见卢家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落井下石也好,雪上加霜也罢,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和父亲的生死相比,自己的婚姻就不算什么了。最坏也不过,以丫角终老,终身不嫁,留在徐家陪着父亲和弟弟。
想到这里,宛宜毅然制止了卢家三人的争吵。她诚恳地望着卢世荣,平静地说:“表哥,别说了。我同意退婚。”
“宛宜,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卢世荣等了表妹一眼,厉声说道。
“表哥,我不是赌气,我是自己想通了,才这么说的。事到如今,要是把你也连累了,我也会心中有愧。爹以前曾说过,你很有才能,前途远大。要是爹知道了,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宛宜对着卢世荣慢慢地说完,转过身,对卢父继续说到:“姑父,宛宜明白您是爱子心切,我不怨您。您要是可怜我,想帮我,就多给我一些银子当盘缠吧。”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哎”卢父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
卢世荣刚想开口,被宛宜挥手制止。
夜里,宛宜躺在床上,咬着被角,暗暗流泪。
往后,不管前路如何凶险,都要靠自己了。宛宜在心中默默说到。
☆、扬州(八)出发
终于要出发了,宛宜和弟弟站在运河的码头,看着卢家的下人把一箱一箱的货物抬到船上。晓光望着忙忙碌碌的仆役,眼中透着一丝兴奋。姐姐终于改变主意,决定带他一起去大都了。
宛宜一言不发,望着远处,神情发呆。就在这个时候,卢世荣拍马赶到。晓光最先发现了他,待他下马后,跑过去,一头扎到卢世荣的怀里,大叫“表哥!姐姐,表哥来了!”
宛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卢世荣面前。
“表哥,你是来送行的吗?”
“不是,我陪你们一起去大都。”
宛宜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她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卢世荣,脸上的神情,半是喜悦,半是疑惑。
“检校所的差事怎么办?”
“告假了。”
“姑父怎么说?”
“瞒着呢。”
货物都装好了,下人前来询问是否开船。卢世荣搂着晓光的肩膀,对宛宜说:“先上船,我再和你详谈。”
原来,卢世荣一早出门时说要去“检校所”,家里人也没有怀疑。不过,到了之后,他却找到上司,以家中有事为由,告假十日。好在“检校所”最近没有多大的差事,卢世荣又给上司张大人备了一份厚礼,所以张大人也就很痛快的答应了。随后,又修书一封,向父亲说明原委,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嘱咐一定要到明天再把书信送到府上。这样一来,就算卢父知道了真相,再追也来不及了。
听卢世荣讲完这些,宛宜心乱如麻,她喃喃地说“若是姑父知晓了,定会大怒吧?还有,若是他人检举了,治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又当如何?表哥,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丢官回家,和我爹一块儿经商呗。”卢世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双手抓住宛宜的肩膀,郑重地说:“宛宜,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去大都,我实在不放心啊!”
宛宜眼圈一红,眼里立刻溢满了泪水。卢世荣的话一下子让她的心温暖了很多。即使前路吉凶未卜,总是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表哥,……谢谢,……我……”宛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骨肉至亲,再说客气话就见外了。”卢世荣从桌子上拿起宛宜的手帕,递给她。
“对了,宛宜,我还从家里拿了一件东西给你。”
卢世荣拿出的是一只金钗,做工简洁,式样也很朴素,但却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情比金坚。
“娘说,这是她出嫁时,外婆给他的。她去世前交给我收着,还特意嘱咐,等咱们成亲时,作为聘礼之一。娘说,这是徐家的珍传之物,终究还是要戴到徐家人身上。宛宜,你收好,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再给你戴上。”
宛宜听闻这番话,想起从前姑姑对自己疼爱有加,又想起她和父亲姐弟情深。倘若姑姑还在世,得知父亲生死未卜的现状,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万千思絮在她心头飘摇,最终化为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宛宜,我知道你最近承受的事情太多了。痛快地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会生病的。”
话音刚落,宛宜扑到卢世荣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大都(一)阴谋
宛宜不知道,一场阴谋早已在大都策划好。
崔斌上书弹劾阿合马的罪状之后,忽必烈只是警告了阿合马要收敛,并没有惩罚的措施。
阿合马逃过一劫之后,决心报复崔斌。不过,他也知道崔斌是真金的人,要除掉崔斌必须避开真金。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可以让阿合马忌惮的话,一个是忽必烈,再就是真金。
很快,阿合马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朝廷和海都之间的战事吃紧,阿合马建议忽必烈让太子去和林抚军,以安定人心。忽必烈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就同意了。
真金离开大都这段时间,阿合马开始动手了。崔斌很快被以“贪黩”“擅支钱粮”“擅自罢免朝廷命官”等罪名下狱、抄家,火速押往大都。
阿合马唯恐这些罪名不足以处死崔斌,又向忽必烈进谗言,说崔斌的下属告发崔斌写诗讽刺忽必烈用人不明,昏庸无道。
阿合马深知,经过“李璮之乱”之后,忽必烈对汉臣们在背后议论朝政非常反感,此举必能火上浇油,激怒忽必烈。
果然,忽必烈下旨处死崔斌。真金得到消息,想救崔斌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都(二)震怒
真金得知崔斌被害,既悲痛又震惊。他当然明白,这是阿合马从中捣鬼。所以,他一回到大都,马上找中书右丞相安童以及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了解情况。
这两人都是真金的心腹,安童的母亲和察比皇后(真金生母)是姊妹,他和真金年龄相仿,自幼关系密切。玉昔帖木儿是博尔术(成吉思汗“四杰”)的孙子,年长真金一岁,曾以元勋世臣身份任怯薛官,和真金亦是旧相识。
安童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真金刚开始沉默不语。
当他听到安童说,崔斌的下属徐长泽检举其写诗讽刺忽必烈,引起大汗震怒时,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不可能,他和崔斌是挚友,他不会攀诬崔斌的。”
“何以见得?”安童反问到。
于是,真金向两人诉说了半年前在扬州的遭遇。他说,徐长泽精于医术且性格仁厚,绝不是“卖友求荣”的人。
“徐长泽呢?”真金追问安童。
安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据大理寺说,在押解途中,畏罪自杀了。”
“那尸首呢?”真金不相信徐长泽会诬陷崔斌,更怀疑他的死因蹊跷。
“押解的人说他是投水自尽,尸首当然找不到了。”
“这下死无对证了。”玉昔帖木儿插了句嘴。
真金黯然坐下,用手扶住额头,陷入了沉思。半年前在扬州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谁曾想转眼间,灰飞烟灭,故人不在。
突然,真金想到了宛宜,那个丽如春花似的影子在他眼前浮现。覆巢之下,她又在何处呢?
“崔斌和徐长泽的家人呢?是否受牵连?”真金急切地问安童。
“崔斌是单身赴任。徐长泽是被抄家了,家里人就不知道流落何方了?”
听闻这话,真金顿时有如坠冰渊之感,凉透心底。
“我现在就进宫面圣,我要找父汗澄清事实。”真金说完,疾步往外走,被安童一把抓住胳膊,“不行,你现在去找大汗,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更糟。”
“为什么会更糟?”玉昔帖木儿问到。
安童把真金拉到椅子上坐上,又端了杯茶给他,悠悠地说:“崔斌是被诬陷的,徐长泽的自尽也有问题,他们都是清白的,这都是阿合马一党的阴谋。你是不是想向大汗说这些?”
真金看了安童一眼,没有吭声。
安童继续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崔斌是大汗下旨处死的,你要替崔斌翻案,就等于说大汗错了。大汗能承认自己错了吗?你这样去找大汗,不光不能替崔斌洗刷罪名,还会让大汗厌恶你。崔斌的案子是板上钉钉了,要平反,除非等到……”
安童突然停下了,玉昔帖木儿在旁边急了:“除非等到什么呀?你怎么不继续说啦?”
安童意味深长地望着真金,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你的意思是,除非等到我即位,才能替崔斌他们沉冤昭雪。”
安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屋里一片寂静。
“啪”的一声,安童和玉昔帖木儿都吓了一跳。原来,真金一怒之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却不曾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个茶杯,茶杯被拍裂了,真金的手也被划伤,鲜血横流,十分刺眼。
☆、大都(三)绝境
到达大都之后,卢世荣和宛宜就在住下的客栈里听见了关于崔斌的议论。
“听说扬州的那个崔大人,官儿大着呢,说死就死了,真是天威难测啊!”
“谁让他得罪了阿和马呢?听说太子想救他都不成。”
宛宜脸色大变,卢世荣拽住她的胳膊,凑到耳边悄声说:“别慌,当务之急是找到廉大人了解情况。舅舅和崔斌的情况不一样。”
卢世荣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听到了廉希宪在鸣玉坊的住址。三人急忙来到廉府,不曾想被门上断然挡驾。说是廉希宪正在病中,无法见客。宛宜不死心,还要解释。门上的仆人又和她说:
“姑娘,不是我刁难你。我们家老爷本来就病了很长时间了。前一阵听闻崔大人被杀,急火攻心,病情又加重了。所以,夫人和少爷交代,来客一律挡驾。上头有令,我们下人不敢不听啊。”
宛宜慌了,一时没有了主意。卢世荣见状,当即决定“先回客栈,再做商量。”
回到客栈,宛宜对卢世荣说,要不直接去找太子。来大都的路上,宛宜已经把父亲当初的托付和盘托出,毫无隐瞒。宛宜觉得自己唯一能够信任和依靠的人,就只有卢世荣了。
“不行”,卢世荣果断地说,“太子住的兴圣宫是皇家禁地,守卫重重,比廉府还难进。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
“那怎么办?”宛宜无助地望着卢世荣。
“如今天色已晚,刑部和大理寺那里也没有人了。还是先安置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先去这两处打听消息,再作打算。”
宛宜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上午,卢世荣和宛宜一起去刑部和大理寺打探消息。从半夜开始下起的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有愈下愈大之势。偏偏晓光半夜里又着了凉,一直发烧。屋外阴云密布,雷声隆隆,宛宜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糟糕。临出门前,看着面带红潮,咳嗽连连的弟弟,心生不忍,临时决定把他自己留在客栈里休息,卢世荣也同意了。于是,宛宜嘱咐了晓光几句,两人离开了客栈。
在刑部,费了半天口舌,花了银子,也没获得零星消息,只说没见到徐长泽这个人。卢世荣和宛宜都很纳闷,难不成人还在扬州?
两人又来到大理寺,有一个小吏是扬州人。既是同乡,又有卢世荣及时奉上的银子,小吏的话就多了起来。
“崔大人一到大都就被下狱,很快就问斩了,罪名有好多条呢。”
“徐长泽?好像有这么个人,听说崔斌‘大不敬’的罪行就是他检举的。他为什么没押来大都?据说在途中投水自尽了。你想啊,崔斌的罪行,他都有份儿参与。他又把崔斌卖了,还有什么脸啊?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自己了断痛快呢?”
宛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理寺的,她感觉到自己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迈步子。她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想喊,却不知道喊什么。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伞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忽然,脚底一软,摔在地上,手掌磨破了皮,蹭出了血,地上浑浊的雨水渗进伤口。掌心一阵阵地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父亲当初说过,自己不怕死,但是不想背负着污名去死。可如今,一语成谶,父亲不光死了,还背上了“贪黩”和“卖友”的恶名,而且尸骨无存。从扬州风尘仆仆地来到大都,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虽然自己在来大都的路上,也设想过最坏的结局。但是,当这个结果真正到来的时候,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宛宜一时真是难以接受。
“宛宜!宛宜!”卢世荣说着客气话,敷衍完小吏,拿着伞追上来。
“雨这么大,咱们先回客栈吧。他不是说‘据说’吗?这就是没坐实。那人只是一个小吏,知道的□□也有限。说不定是以讹传讹呢?咱们还是争取先见到廉大人再说吧。”卢世荣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抓着宛宜的胳膊,防止她再次摔倒,边走边劝。虽然他心里暗自认可舅舅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宛宜沉默无语,任由卢世荣拽着她往前走。
回到客栈,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她——晓光不见了。卢世荣和宛宜前前后后找了一个遍,也没见到晓光的踪影。两人急忙来到柜上询问。柜上的伙计、小二说,卢世荣和宛宜离开之后不久,有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把晓光领走了。
宛宜心中一惊,问卢世荣:“表哥,你看是铺子里的人吗?”
“不是”,卢世荣眉头一紧,“他们送完货,昨天就回去了。而且从扬州来的这些人,除了年轻力壮的伙计,只有一个老成稳重的老卢头,他都年近花甲了。哪有什么中年人啊?”
“那会是谁呢?”宛宜用颤抖的声音问到,自己都不敢往下想了。
“坏了,让拐子盯上了。”
卢世荣分析,客栈本来就是鱼目混杂的地方,早上他们离开叮嘱晓光
“好好呆着,不要乱跑”的时候,可能让拐子盯上了。等到他们一离开,拐子就找上门来,编了个理由,把晓光骗出去了。
卢世荣话音刚落,宛宜就冲出客栈,在雨中叫着晓光的名字四下寻找。卢世荣见状,也跟了出去。
可是,哪里还有晓光的影子。宛宜又着急又心疼弟弟,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宛宜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地看见一个人影在眼前晃。于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晓光”。她想,刚才是做梦吧,梦见晓光丢了,自己和表哥去找。好像还梦见有一个人说,父亲没来大都。对,是梦,这些都是梦。
“宛宜,你醒了。”卢世荣听见宛宜的声音,急忙过来。他拿自己的手背在宛宜的额头上轻轻地试了试,“烧退了一些,不过还是有点热。”
“表哥,晓光呢?”宛宜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卢世荣把宛宜扶住,叹了一口气,“晓光的事,我已经报官府了。你先歇息一下吧,郎中说你是急火攻心,又染风寒。你现在这个样儿,也没法出去找他呀。”
“报官府,找晓光。这么说来,这些都不是梦”,宛宜在心里对自己说。
“宛宜,你还是先躺下吧。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卢世荣把宛宜扶着躺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是梦,原来这些都不是梦。父亲死了,晓光丢了。宛宜终于认清了眼前的现实,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哭了一会儿,宛宜忽然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托付。音容宛在,斯人已逝。自己既没有替父亲陈诉冤情,也没有守护好弟弟,白白辜负了父亲的信任。
宛宜越想越恨,觉得自己真是无地自容了。想到这里,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一了百了吧。
宛宜起身下床,找到一条捆绑行李的绳子,踩着凳子把它从房梁上穿过,然后系了个死结。
卢世荣正在房外回廊的拐角处,看着煎药的锅。突然,宛宜的房间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卢世荣闻声赶紧冲过去。
刚才,卢世荣在外边,一边煎药一边留心屋里的动静。他听到宛宜痛哭的声音,但是没有进去。他觉得让宛宜发泄一下也好。后来屋里安静了,接着却是凳子倒地的声音,卢世荣顿感情况不妙。
果然,卢世荣推门进去,就看见宛宜已经悬梁了。
卢世荣冲过去,把宛宜抱下来,放在地上,使劲摇着宛宜的肩膀,大声喊道:“宛宜,你怎么干傻事啊?”
宛宜挣扎着站起来,试图摆脱开卢世荣,神情恍惚地说到,“表哥,你还是让我死了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卢世荣情急之下,反手打了宛宜一巴掌,“啪”,宛宜应声倒地。
“徐宛宜,你听着,舅舅死了,晓光也丢了。徐家的家运坏到头了!可是也不会再坏了。舅舅不肯同流合污,他是求仁得仁。可是,你得好好活着,才能替他洗刷冤情,才能找回晓光。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舅舅的冤情和晓光的安危怎么办?你别指望我,你是女儿、长姐,你才是他们最亲近的人。你现在寻死,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从这一刻起,打起精神活下去。徐宛宜,你别让我瞧不起你!”
卢世荣厉声说完这些,已经是青筋暴跳,气喘吁吁。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宛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宛宜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半天没吭声。她理了理头发,起身郑重地对卢世荣说:“表哥,谢谢你骂醒了我。我一心求死,忘了父亲和晓光,真是太自私了。我今后绝不会再这样了。我要好好活着,等到父亲昭雪,等到晓光回来。”
卢世荣看到宛宜的脸上隐约有手印,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手重了,心生不忍,轻声说:“还疼不疼?我去拿条热毛巾给你敷一敷吧。”
卢世荣刚要离开,被宛宜一下抓住胳膊,“表哥,我现在是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了。”说完,泪如雨下。
卢世荣见状,一把将宛宜搂在怀中,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柔声说到:“家没有破,还有我呢。”宛宜把头埋在卢世荣的胸口,紧紧地抓着他,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大都(四)重逢
廉希宪在病中听闻真金回京的消息,打算进宫来见他。真金闻讯后,说:“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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