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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朵两生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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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吻一了一下我的额头,没有让我把话说完,柔声道:“好了,其他的不要再说了,从现在开始,就只讨论我们两个人的事,好不好?”

    我只能说好,我本来就是要和他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本来就是要和他分手。

  但他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预谋,那么近的距离,他看着我对我笑:“想不想我,嗯?”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再次抱住我,叹息似的说:“我想你了。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他难得说这样肉麻的话,但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就像喝水吃饭,没有半点不自然。我心里狠狠一颤,推开他,强作笑脸:“你是在说好听话。”

  他偏头看着我,嘴角里藏了笑意,并不否认,却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弄出来一个丝绒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钻戒,在客厅里比白昼还要亮堂的灯光下泛出流转的自然色。这样好看的一枚戒指。

  他把戒指拿出来,握住我的左手,要把它戴到我的无名指上,传说这是联通心脉的地方。他说:“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想着该怎么向你求婚,老太太等不及了。最重要的是,我也等不及了。”他深深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有世界上最温柔的颜彩,“宋宋,要不要嫁给我?”我看着他,他吻着我戴好戒指的手指,缓缓重复; “宋宋,要不要嫁给我?”声音又低沉又诱惑。 

  我想我就要答应他,我简直就要答应他,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三秒。

  我说:“不要。”

  他错愕地抬起头。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要。”

  他仍然握着我的手,我用了点儿劲抽出来,将戒指从无名指上拨下。童话故事里讲到这个地方总是会写戒指拨不下来,拨不下来的戒指是宿命的安排,宿命都觉得王子公主不在一起天理难容。我手上的这枚戒指一定不是个合格的道具.我轻轻一拔,它就脱离我的手指。我愣了一秒,将它重新放回丝绒盒子里,抬起头来无比镇定地面对奏漠,我说:“我们分手吧。”

  本以为是难以启齿的话,临到头却这样好开口。

  他仔细看我,分辨我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最后,得出结论:“宋宋.你压力太大。”

  我摇头,但我不能直视他的眼睛。他侮一寸眉眼都这么好看,从前我们就公认他是个美男。我是第一次发现他这样好看。我躲躲闪闪.语声却平静有力。我说:“我没有压力,我只是想和你分手,你该找到更适合你的姑浪,你再把这个戒指送给她。”他没有回答,我自说自话:“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不是你对我好我就要喜欢你啊,前几天是我头脑不清楚,我自以为喜欢你,其实只是感激你,我对你说的话,你把它们都忘了吧。我和林乔有很多误会,因为误会才会分开,但现在这些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我们已经言归于好了,我感激你,可我不能……”

  百分之九十的真话加上百分之十的假话就是百分之百的完美谎言.我对奏漠撒了谎.我说我只是感激他,但我一定要让他相信。我还是忍不住叹气,我说:“秦漠,找个更合适你的好姑娘吧。”

  他突然伸手拉过我的下巴,还没等我反应,就重重吻过来。几乎是咬着我的嘴唇,舌尖抵开牙齿,舌头滑进来缠住我的,吮吸一般深入亲吻,最柔软的部分却做出最凶狠的动作,口腔里都是他的味道,我绝望地想他一定恨极了我,恨不得把我吃进肚子里,血肉撕裂骨头碾碎,这样暴力地一口一口吞下去。他做什么都是优雅沉着,是我把他逼得这样。就算是自恋一场,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想。

  我已经喘不过气,他放开我,看起来像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说:“没有比你更适合我的姑娘了。”多么好听的一句话,响在我耳边,冷冷的。

  我别过头去,强行忍住眼泪不掉下来,我说:“这样没有意思,秦漠,我放手,你也放手,咱们和平分手吧。”

  他侧身靠着沙发背,撑着头看我,像是把我看穿:“你不欠林乔什么,我也不欠林乔什么。”

  他说得不对,他不欠林乔什么,但我欠林乔很多。我看着他头顶稍高一点的地方,这是演讲中学来的技巧,让我显得像是认真看他的模样,我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林乔的病才要到他的身边?你想错了,他没有病我也会到他身边,我们分开只因为误会,我只恨我和他,我们彼此明白得这样迟。”这是谎言。

  我说:“秦漠,我爱的是林乔不是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还是谎言。

  他猛然抬起眼睑,漆黑的瞳人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像异常浓郁的悲伤,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也许我还有点喜欢你,但那不是爱,你闪闪发光.哪里都是完美的,可我不爱你,我也没有办法。”依然是谎言。

  他微微闭了闭眼:“前后两次,不管你有没有失忆,你都……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脸上转换出冷冰冰的笑,我从没看过他这样子,他的口吻几近嘲弄,“你凭什么以为你不爱我,我就必须要放开你?” 

    我保持着刚才的视线,终于说出最心狠的话:“我只想要单纯的感情,我和林乔两个,单单纯纯就够了,你不要理所当然插进来,你这样让我很痛苦,既然你喜欢我,怎么忍心我这么痛苦呢?”我真是卑鄙,我不过是仗着他的不忍心而已。

  他几乎是苦笑:“对我,你又忍心吗?” 

  我点头:“因为我不爱你。”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说:“从前喜欢过,但现在不喜欢了。”

  他说:“你要我离开你?” 

  我说:“对,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说:“宋宋,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心狠的小姑娘。”

  我在心里对他说,你应该得到更好的,秦漠,祝你幸福。

    秦漠离开之后,颜朗缓缓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他说:“妈妈,我有点讨厌你了。”

  此后我果然再也没有见过秦漠。

  周越越找我喝茶,几次欲言又止提到他,都被我用别的话题打断带过。最后一次她终于忍不住,爆发道:我问你一句,我就问你一句,林乔活不了多久了,秦漠可以理解你去照顾他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和秦漠分手。

  我看着杯子里的水:“我爱他不深,可以轻易放手。”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和秦漠了断比和林乔了断容易得多。我陷进自己为自己造的牢笼,脑子很清楚,却没法走出去。

  不久,我找到房子,和颜朗一起搬了出来。我们彻底退出了秦漠的生活,从奥迪l 铭的世界重新穿回了公共汽车的世界。

  搬家那天天气很好,我看着爬满常春藤的老洋房,晚霞里像一座金光闪闪的城堡。我在这里做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梦,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林乔的病情不断恶化,肿瘤压迫胸膜,疼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他不愿浑身插满管子离开人世,拒绝一切攻击性疗法,仅仅依靠药物和镇痛剂维持。我基本没怎么去上课,天天守在医院里,有时给他读两段书,有时讲几段新闻,但大多时候,我们只是默默坐着。韩梅梅偶尔也会过来,带点水果或者当天的报纸。

    十二月下旬,在他父母的说服下,林乔终于同意动手术,手术安排在圣诞节后。其实以他现在的状态,动了手术,死亡反而来得更迅速,但谁都不忍心再看他那样痛苦,至少动了手术,他可以真正的、好好的、没有疼痛地安度最后的人生。

  林乔说:“我们好像一直没有真正的约会过一次。”

  我说:“啊,对。”曾经我们差点要一起看一场电影,最后却无疾而终。那时候电影院里正放裴勇俊的《丑闻》 ,我用半价从学弟那里买了一张票,他还送我两袋话梅两包鱿鱼丝。

  他说:“什么时候去约个会吧。”

  我说:“好,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们去游乐园坐碰碰车。”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林乔的情况不错,虽然已瘦得不成样子,脸上好歹有点血色。

  我们苦苦哀求主治医师,林乔在D市市医院当院长的父亲也来求情,家属表现得这样,院方也不好再说什么,终于批准我们出院半批准我们出院半日,条件是必须让个小护士一路跟着,以防紧急情况发生。即使这样,林乔也很高兴,忙着催我去网上查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其实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我提议可以换一种娱乐方式,但他坚定不移。

  我们买了可乐和爆米花,他不能吃这些东西,但执意要买,理由是别人约会看电影时都买这个,我说你其实可以尝试与众不同一点,他半晌没说话,付过钱之后才淡淡道:“我其实并不想与众不同,如果能平平安安组织一个家庭,平时上上班,周末一家人去公园野餐或者郊游什么的,那再好不过。”他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儿科医生和语文老师,这两个职业不是很搭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未来,提起生死,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看得开。

  我帮他拿过爆米花,做出微笑的模样点头:“是啊,很搭,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天影院的主题是爱情与怀旧,放的挺古老一部欧洲文艺片。并不是新上映的片子。

  我印象当中,林乔并不大看这样的影片,本以为他会睡着,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得很认真,尽管精神已不大能负荷。我时刻关注他的情况,三心二意,直到最后也没搞清这部电影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但对某个段落的插曲印象深刻,因为那插曲响起时,林乔跟着轻轻哼唱,沉沉的男低音就响在耳边,他哼得很熟练。怎么听怎么悲的一个曲子,就适合放在这种悲情文艺片里赚人眼泪。但林乔轻轻地哼唱,神情里看不出半点悲伤。发现我看他,笑笑对我说:“你也喜欢这个曲子?我以后弹给你听。”

  但终于再没有这个机会。

  一月中旬,2009的年的春天遥遥在望,林乔永远离开了人世。有好几个夜晚,那支曲子响在我耳畔,连同他哼唱的声音,沉沉的带点久病的沙哑,令我久久不能安睡。窗外总是有大片雪白的月光,他在我耳边低声哼唱。我就是这样学会这支曲子。我跟着他哼,从头哼到尾,渐渐人睡。

  后来我把这支曲子哼给人听,他们告诉我,它的名字THEDAYILOVEYOU

  林乔去世前,我和他有过最后一次对话,那时他已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精神很好,眼睛里有前所未有的生机和颜彩,似笑非笑看着我,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他说:“宋宋,你实在不会说谎。”我没有回答,给他足够的时间斟酌用词,好继续往下说。他并没有花费时间思考,抿起唇角笑了笑,就能看见颊边的酒窝,是自他病后难得爽朗的一个笑容,他说:“别做出这副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似的,虽然知道你是骗我,但最后这段时间有你陪着,我很快乐。”他摸摸我的头发,“宋宋,你总是好心的。”

  我镇定地摇头,镇定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他沉默良久,突然问我:“那,你还爱我吗?” 

  我说:“我爱你。”

  这句话是唯一一句假话。但他微笑着反握住我的手,他说:“我相信你。’; 

  林乔被运回家乡安葬。

  我几乎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

  周越越倒是去了,说他的骨灰被装在一只小盒子里,临下葬前,他母亲抱着那只盒子哭得晕了过去。年近五十的母亲,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悲可叹。

  但我很难想象他的血肉已化为尘埃,躺在一枚狭长的小盒子里,被永埋地底。

  三个多月前,他还年轻着漂亮着生机勃勃着,在昏黄的路灯下,

  他还有力气把我压在墙壁上对我说:' ’颜宋,一直没有机会问你,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转眼间他就离开人世。

  林乔入葬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一时班上组织演话剧,演的是《 孔雀东南一飞》 。其他角色由谁扮演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记得他演焦仲卿,我演焦仲卿最后上吊的弓阶朱东南枝。

  那是第一次排练,做导演的文娱文员挨着一个一个介绍演员,介绍到我时演员队伍里传出不和谐音符。是林乔扑味一笑。他坐在一张长桌子上,操着手,像个王子.冷冷打量我,嘴角却挂着笑意:“这么矮的东南枝,那到时候到底是我吊她啊还是她吊我啊?那些无忧无虑的好时光.被呼啸着的岁月遥遥甩在身后,永远地过去了。

  不能忘怀的是,他在阳光下的那个侧面,圆珠笔在他的大拇指上行云流水地转着圆圈,那是永远定格的十六岁的夏天。

  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起来了;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那此让你伤心的难听话;全是我撒谎。

  那之后,过了近半年。

  春天远去,夏天郁郁葱葱到来。这是个充满活力的、生机勃勃的季节。天空中有明晃晃的太阳,向人间普度刺眼阳光,树枝间每一声蝉鸣都带着滚滚热浪,偶尔会下雷阵雨。

  期间发生了很多好事。比如,我妈在狱中表现良好,刑期减到了八年。比如,寒假时外婆从镇上新搬来的老中医那里得到一个偏方,彻底治好了多年不愈的老毛病。比如开春之后,颜朗拿到全国小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他们班主任找我商量,说这孩子学力很强,看是不是考虑让他跳级。再比如,周越越安全期计算错误,和何大少在一起的时候,一不小心中了奖。

  关于最后这一件事,周越越的想法是,艺术家不能有后,生娃容易让艺术家变正常,一正常了就很难再在艺术上有深的造就。本着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她打算把孩子做掉。尽管我安慰她不搞建筑艺术了你还可以去搞行为艺术,行为艺术对精神层次要求不高,但她还是坚定不移要拿掉这个孩子。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理所当然被何大少知道,很快演变成他们全家都知道。何大少家五代单传,何老太太高兴得差点晕过去,立刻准备丰厚聘礼,和何老太爷一道亲自去周越越家登门提亲。慑于何家的淫威,周父周母欣然应允了,双方家长达成高度共识,周越越自此被休学软禁在家,每天好吃好喝好好供着,只待下个月良辰吉日和何大少完婚。虽然也尝试过反抗,但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且每次都被镇压得很彻底,周越越终于举白旗投降;何大少很满意。

  周越越说:“宋宋,我结婚那天你当我伴娘:」”

  我说:“那不成,我都有儿子了。”

  她坚持:“正好,你儿子就来给我当花童。”

  我说:“这真不成,没这个先例。”

  她看着一旁的何大少:“宋宋不当我伴娘我就不结婚。”何大少说:“颜宋,你行行好吧。”

  我说:“那好吧。”

  这样一路欢笑,生活似乎又回到初时模样,心里却知道是不同的。那些不同之处埋着隐隐的遗憾隐隐的伤,但在某些特定时刻,都可以忘怀。谁都要继续走下去,谁都是这样继续走下去。

  就在周越越的婚礼如火如茶准备期间,那天,我如常去电视台。台里没什么人,办公室只有蒋甜和陈莹两个,似乎正讨论什么,看我推门进来,双双愣了一下,愣完埋头继续讨论他们的。我前几天已经和头儿递过辞职信,做完这个学期就不打算再做,一方面要忙着实习,另一方面要忙着找工作。头儿答应了,打算让蒋甜接我的班,最近几次到办公室来都是和她做工作交接。我整理了一会儿材料,把有用的挑选出来,递交给她。她漫不经心接过,半晌,突然提高音量对陈莹道:“娱乐圈就是这样的,你看有些小明星一辈子想嫁人豪门,想攀上高枝做凤凰,可就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主动贴上去给人家玩,到头来人家玩儿过了该订婚照样订婚该结婚照样结婚。她们自以为能怎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人家几个钱就打发了。”

  陈莹笑了一声:“能怪谁,自己把自己搞得太便宜了。”

  他们讨论得很热烈;我不便打扰;资料整理完正准备离开,手已拉住门扉,蒋甜叫住我:“哎?颜学姐你知道秦老师订婚了吧?” 我转头看她。

  她把手中杂志翻开立起来给我看:“你不会不知道吧?杂志上面都登了。他未婚妻是个画家,又漂亮又有才气,家世也好,媒体都评论说是世纪良缘,传说他送给他未婚妻的粉钻订婚戒要二十多万美元呢。”

  隔着五步的距离,杂志上的秦漠和半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妥帖的衬衫妥帖的西装,臂弯里是一位黑发深眸的西方美女,美女穿着曳地的绿裙子,脸上的笑容清纯美好。我早说过,他会找到家世单纯、样貌乖巧的好姑娘。

  蒋甜笑着问我:“颇学姐,你怎么了?” 

  我将视线从杂志上挪开:“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秦漠这么有钱,要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当初怎么也不能把他甩了。”

  我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都会生活得很好。

  快到租住的房子时接到外婆的电话。她很少在这个时间给找电话。

  千里之外,老人家用乡音切切嘱咐:“金融危机不好找工作,大城市里什么都贵,你不如还是回镇上来,我问过曾校长了,他说你回来的话可以教高中语文,朗朗在镇上的小学读书也可以适当减免一些学杂费。这样你不用太辛苦,我也可以时常看到我的乖重孙。。。… ”我说好啊,我好好考虑,你要保重身体,帮我谢谢曾校长。挂断电话后,我认真考虑,觉得这个提议其实不错。目前靠研究生补贴奖学金稿费短薪这些杂七杂八的收入,虽然能供着颜朗念书,但也仅仅只能供他念书,漂亮衣服都都不能多买两件给他,为此我一直深感懊悔。乡下空气好,食物也很便宜,能够匀出钱来给他买一些他喜欢而我现在没法买给他的东西。最关键的是镇上有我们家的祖屋,外婆去养老院后一直把那屋一子租给别人住。回去可以把外婆从养老院接回来,还能让颜朗住上大点儿的房子。说起来他也渐渐长大,需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我仔细想这些问题,规划毕业后的人生道路,没注意周围动向,等到回过神来,正站在马路中央,一辆小汽车不偏不倚照着我横冲过来,这倒也罢了,面临如此困境,不远处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和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本能伸手去抱那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妄图闪避过飞驰的汽车。可以想象,假如她仍然呆着,我伸手抱过她迅速闪在一边,车子按照一肖线呼啸而过,我们俩毫发无伤,皆大欢喜。可没想到小姑娘前一刻还目瞪口呆,车已到近前突然反应过来,蹿得比兔子还快,我扑过去抱她正好抱个空,脚下被颗小石子儿一绊,我以为将要完蛋,小汽车却在我跟前两步味地刹住,但这似乎丝毫不能阻止我的头朝车前盖猛然叩下去… … 昏过去之前我想,这真是全中国最无厘头的乍祸,车主真是全中国最倒霉的肇事车主? ,,… 

  我在医院里醒过来,不知道是今年第几次进医院,实在和医院

  太有缘。

  人说做好事能得好报,好人一生平安。我在车祸前想做一件好事,因对方太过敏捷而未遂,但即使未遂,老天也给了我好报应。

  姑且就算好报应吧。

    因着这个车祸,我想起了从前的一切。

    十八岁以前的记忆,中止于一场车祸,重生于另一场车祸,真是前后呼应。

    我终于能够记起,十八岁时,我怀着颜朗出了车祸,养母给我起名叫颜宋,继承她死去女儿的一切,包括名字,包括年龄,包括她给予的母爱。

    而那个叫洛丽塔的女孩,十八岁以前的我,被彻底忘怀了。这感觉就像大梦一场,梦里我遇到林乔遇到苏祈遇到韩梅梅,梦里我懵懵懂懂虚度八年青春,本以为是个梦,醒后却发现天地暗换,火星人攻占地球,一切都是真的。

    十八岁以前,明明那么深刻,为什么会忘记呢?

    我握着被子呆呆地看窗外随风起舞的大叶梧桐,那时候,明明痛得要死,痛得都几乎活不下去,为什么简简单单的就全部忘记呢?不过,幸好,秦漠没事,幸好他没事。

    可他订婚了。

    我用被子蒙住眼睛。眼泪打湿被面。

    朦胧中海涛拍打礁岸,啪,啪,听了十八年的乡音。那是我的家乡S 城。

    初见秦漠,是高二时的夏天,我十七岁,他二十三岁。

    爸妈让我考S美院,我誓死不答应,其实并不讨厌画画,只是犯了小孩子的通病,以为叛逆是种时髦,不能接受父母安排的人生。妈妈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到海边疗养,正好和我们做邻居,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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