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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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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行义、韩陵、江晟天、金易来……

不知下次再见这些人,会不会又是下一年的深冬了呢,那些人的音容面貌,又会有多少的变化呢。

陈如风就这样傻傻地想着,同时又升起一层担忧。

若此行出了什么岔子,恐怕皇上也不会放过他和江晟天的。李隆基把江晟天软禁起来,显然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一个筹码,让陈如风死心塌地地完成任务。

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遥远的心思中拉了回来,他一定睛,那堆篝火处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似是某一个士兵又在说了什么所经历的趣事,惹得众人欢喜异常。

陈如风抬头一望,马玉林站在他身旁,一脸关怀地看着他,陈如风也露出一个委婉的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马玉林身子一滑,坐在了陈如风身旁,道:“怎么样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如风又是望天叹息,道:“我只是和那些士兵一样的心思罢了。”

听毕,马玉林看了看那些分成数个小团的士兵,脸上一笑,道:“但他们也并没有不开心啊,相反你倒是满脸愁容,不得不让人忧心啊!”

“我没事的。”陈如风想让他宽下心来,笑着道,马玉林却是收起笑容,跟陈如风一般望向茫茫星空,他眼中倒映星辰,散发着异芒。

“我们这些行军之人,也早已习惯远离家门,在外闯荡的生活。但是,有时候,特别是在生死一线之时,念家的感觉会更为浓烈。”马玉林说着,“特别是作为一个将军,我更不能将这种感觉表现在外,这会影响士兵们的士气,有可能导致一场仗的失败。”

陈如风为之一惊,同时也庆幸自己并无如此重担负肩,对马玉林能如此自控情感感到钦佩,他望着马玉林盯着遥远天际的炯炯目光,看到了一丝毅然与坚定。

“这也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必须的。”马玉林的语气转为铿锵,“你必须面对一切的改变,任他天翻地覆,你也要处变不惊,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整天自怨自艾。我们要去适应这个环境,而不是让环境去适应你。”

听着马玉林的话,陈如风点了点头,脸带敬意地对马玉林道:“马将军教训得是,我应该努力去做好自己的本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呢?”

马玉林听后,笑着称赞,道:“你会这样想,自然是最好啦!”

这一晚,陈如风便对这个护行的将军已然刮目相看,他不仅仅是一个善武的将领,还是一个睿智的领兵之才,难怪一路之上这些士兵对他甚是贴服,没有一人僭越军纪。

“对了,怎么不见了范大人 ?'…99down'”马玉林站起身子来,往四处搜寻,也只有浓郁的黑暗,笼罩在幽林之中,似乎只有这篝火的火光能覆盖之处,才是唯一的生存之地。

陈如风此时也一脸担忧,张望起来,也看不到那个范大人的身影。

范煜云是皇上派遣至天竺的使节,这一路上所要保护看紧的便是他和另一件唐皇赠与天竺的回礼宝物,现在使节不见了踪影,怎能叫人不焦急?马玉林马上发起所有士兵,在周边密林处展开寻人,但因天色过暗,且密林之中尚有未知危机,他也不敢让那些士兵走得太远。

正当众人心焦如焚之时,范煜云才徐徐地走进火光照耀之中,脸上浮着一层暗沉,平时也见他是喜色满面的,今天脸带这般异色,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范大人,你到哪里去了,可急死我们大伙了!”陈如风急声道,范煜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对马玉林道:“让诸位忧心了,我只是四处走走,并无大碍。”

马玉林自然是不敢过多责怪这个使节大人,赔笑道:“哪里哪里,大人没事便好了。”

倒是陈如风一呆,也没料到范煜云有如此反应,平时他们相处还可,毕竟范煜云是极少数知道陈如风的身份的人之一,但他也只是受皇上诏令,要带着陈如风进天竺皇宫,其余事情皇上也没有多加透露。

但陈如风也并不是小气之人,心想大概是一路上的穷山恶水令这位使节大人感到烦闷热燥,才令他心情变恶,也没有多介怀,耸了耸肩,自顾自地休息去了。

见范煜云平安无事地归来,众人也纷纷结束了搜寻任务,一下子疲惫之意席卷全身,接连地或倒地,或靠树睡去。

范煜云若有所思地捋一捋下巴的长须,走到背着火光的树枝处,倚靠了下来,却并无合眼,而是像刚刚陈如风和马玉林一般,抬头观空。

翌日,天空挂上了一朵浓重不散的乌云。

一行人继续前进,也没有空理会顶上的天色,他们一心只想尽快走出这片森林,据曾到访天竺多次的范煜云所言,只要出了森林,便能到达天竺国境了。

天竺毕竟处于南方位置,要比长安的风雪时节更为温暖,但也是寒意森森,此刻乌云蔽日,更少了一丝温暖,令人心中生闷。

马玉林望了望天,经验丰富的他自然知即将到来的是什么,连忙厉声下令道:“加快前进!”众士兵齐声应是,连忙步伐加紧,却委屈了坐在轿子中的使节大人范煜云,步伐一快,轿子就开始不稳起来,左右颠簸,似是在凹凸不平的路上疾奔一般。范煜云也并没抱怨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掀开窗帘,一双精目望着天上的一片乌黑。

陈如风毕竟是修炼内家真气之人,要跟上这些行军士兵的步伐还是比较轻松。他此刻正担心地看着那个可容一人且形似棺材的宝物大箱,看着两名士兵挑着担子,一前一后地把它悬在两人之间,摇摇欲坠,也不知里头是何等珍贵之物,一旦出了些什么岔子,恐怕这后果也不堪设想。

“马将军……这样运送宝物……恐怕不太好吧?”陈如风几个健步便跃到了最前头的马玉林身旁,马玉林转过头来望了那左右摇晃的箱子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又有何办法呢?”

陈如风眼睛一转,心中生起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道:“倒不如让我躺在里面,以护宝物周全?”

马玉林听后眉头一皱,陈如风又急道:“我不会为运送增加负担的,你放心吧!”

事实上,陈如风见天色昏暗至此,大雨欲下,找遍四周也无一可藏身躲雨之处,却只能找到那个棺材一般的箱子,便想出这般鬼主意。

马玉林策马到那箱子前,令两人把箱子放开,打开,只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两个花纹精细雅致的花瓶,且有黄色褥子铺垫,看起来也算是稳妥。陈如风道:“让我抱着那两个花瓶躺在里头吧,嘻嘻!”

马玉林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见他脸上信心十足,便道:“你若能保证不损坏那两个花瓶,我便随了你了。”

陈如风欢叫一声,把两个花瓶移开,把身体放进箱子之中,同时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花瓶,仰天躺着,很是滑稽。

马玉林忍不住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士兵把盖子盖上,陈如风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睛,盖子的黑影逐渐将他的身子面庞遮盖起来。

两名士兵无奈地互望一眼,重新把箱子抬起,却惊奇地发现重量并无丝毫的增加,反而箱中如无物一般,比先前轻了许多。

原来是陈如风在那个气闷的箱子之中,运起真气,利用体内真气承托起自己的身体,同时抱起两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因此也减轻了两名挑担子士兵的负担。

他们自然是乐得这样,神气活现地抬起箱子,脚步甚至比其它的士兵快上许多,赶超了不少人,同时惹来他们惊诧的目光,还以为他们身体突然间生出神力,有些还露出了敬佩的目光,令那两个士兵更为得意。

箱子密闭,内头空气几乎可让人窒息,但陈如风却并不在意,他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跟外面的空气几无差别。毕竟他是练气之人,这种让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环境他还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的。

一滴滴的水珠击落到众人的面庞上,他们纷纷抬头,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一霎间,整个天地都落入了一片雨幕之中。天上乌云,似肆意的魔鬼,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黑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地上渺小的人儿,催动更大的雨滴,压落大地之上。

第二章:漏网之鱼(下)

似有什么东西,在密林深处,骚动,在滂沱大雨之中,蓄势待发。

而那些在雨中死命狂奔的人,如同落入饿虎的视野当中的猎物,懵然无知。

陈如风在箱中,静静听着,雨点击打在箱盖上噼噼啪啪的声音,隐隐有着天地间不为人知的节奏,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他可以感觉到的便是,两名抬着他的士兵都加快了脚速。

马玉林拉着马头,半转过身子过来喝道:“快速前进!找地方避雨!”

此令一出,众士兵立刻如受了刺激一般,个个呼喊着前进,似乎前方正有无数敌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但其实只是个个争相想找个能遮雨的地方而已。

马玉林驭起马来,领在前头,马蹄如飞,溅起地上泥泞,同时他左右搜寻,想找出一处能躲避这浩天大雨的地方。终于,他眼睛一亮,左前方有一处密林高悬之地,看起来雨水大部分也是被那密不漏隙的林叶所挡住,只有如粉一般的雨屑落在那里,总比这铺天盖地的雨幕要好吧。

“那里!”马玉林高呼一声,率先策马奔往那里,众人一见,个个欣喜若狂,顶着斜风横雨就往那处疾跑而去。

众人稍整衣装,个个均是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一些士兵甚至开始不满地嘀咕起来,毕竟这种天时,浑身浸泡在雨水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

陈如风感到自己所处的箱子被放了下来,那两个士兵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装。马玉林骑在马上,望天,漫天碎雨如轻柔的纱,一叠一叠地落下,覆在他身上,一阵冷爽之气涌遍全身。

这雨,看来是有一段时间不会停的了。

地上泥泞水潭,处处皆是,一时间尽管各个士兵疲惫不堪,被这场滂沱大雨淋得头晕脑胀,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坐下。

就在这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境况下,一个个士兵苦不堪言,怨声四起,马玉林也只是阴沉着脸,他也谅解这些士兵的苦处,便不出言责怪。

此处周围,有粗干大树环绕,隐隐约约成一空旷大方圆,就算这一队人马在此处驻扎,也还剩余一大片宽敞之地,幸好有顶上密集叶林架成天然的遮雨棚,才令这空旷之地幸免于裂天大雨的破坏。

范煜云掀开轿子的窗帘,眼睛深思地望着天上久聚不散的乌云,同时又对四周看了一眼,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若是此刻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必定看到他的紧张之色已溢于表。

陈如风潜藏在木箱之中,软绵绵的褥子垫在他背上很是舒服,只是过于气闷罢了。他也没打算出去饱受风吹雨打,便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左拥右抱着两个花瓶,一时无聊,竟吹起口哨来。

蓦地,急风劲吹,空中叶声沙沙。

风把那些粗长的雨滴卷进来这个天然的遮雨棚之中,让众人又是一阵狼狈,个个人悔恨没有带雨具在身,任凭这阵风雨横扫而过,也只能心中怨骂一番老天爷了。

陈如风听得那一波接一波噼啪的响声,心中一阵欢乐,暗赞自己的聪明,事先找了这个躲雨良地。

却是,暗暗之中,有一诡异杀气,隔着箱子透了进来。

陈如风双眼陡然睁大,外头雨声更响,他几乎感觉到这个箱子是暴露在狂雨之中了,没有半点遮蔽。

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雨打风吹之声,以及一阵阵无声的肃杀。

陈如风全神贯耳,那股诡异杀气,愈来愈浓,竟是在近在咫尺间。一阵阵兵刃的锵锵声,在风雨之中依然清晰可听。

难道外头,忽而遇到了什么敌人,剑拔弩张起来?

陈如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知道此刻轻举妄动,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气劲爆裂声,不断传入耳际,也不知道那些寒彻人心的惨叫声,是敌还是友发出的。

树叶,舞得更为狂妄,似乎欲掩盖那激烈的打斗之声,喊来风雨助阵,也只是杯水车薪,激斗声更为巨大,马儿厉声嘶鸣,带着几分凄惨栗然。

血腥的味道,充斥着这个荒外之地。雨水流淌,却洗刷不了地上浓厚的血污,树干之上,可怖的血迹绕了一周,触目惊心。

茫茫苍天,似乎也不忍心看着这一幕,乌云更黑,仿佛要把天公的脸遮起来一般,永不停歇的雨水,也不能停止大地之上,这场血腥的杀戮。

除了天地的惊风狂雨之声,一切,重归入自然之中。

静得,只剩下苍天悲泣!

陈如风已是隐隐猜到了,外头所发生之事。但他还是不敢移开箱盖,出去一看究竟。他的心怦怦狂跳,无可遏止地跳动着,不断地对自己重复道:“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忽然,人声传来,但在陈如风耳里,也只是叽叽咕咕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个所以然,明显并非汉语。

又有一阵叽咕声,凭着语音可辨这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两人似是在争辩着些什么,可听出他们语气之中的火爆与愤怒。

另一把声音传来,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也是叽咕叽咕的,但显然这个人有足够的威慑力,另外两人的声音立刻缓和起来,又是叽咕叽咕地说个不停。

接着所能听到的是,踩落在地上落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人忽地惊呼一声,从他焦急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出,他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另外两个人也叽咕叽咕地回应着,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陈如风双目之中充满了惊惶,此刻他的耳朵中传来的便是,几个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目标正是他所藏身的大木箱!

脚步愈近,陈如风心中已是方寸大乱,焦急地左右各望一眼,只有冷冰冰的箱壁对着他,一时间无处可藏。

脚步声,却是近在耳际一般。

一只手搭到箱子边沿上,箱中有一阵异动,吓得外头的人一惊,那只手也下意识地缩开。

箱盖几乎是被破开的,一道绿影冲天飞出,模糊不清,在雨幕之中幻出一个个从下至上的残影,直接往顶上那茂密叶丛穿去。愈高处,雨势愈强,似是天空倾尽全力,要把这个渺小的身影往下压一般。下面的几个人影一见情况不妙,竟有漏网之鱼逃脱,连忙随着这道绿影追去。

陈如风连望都不敢望地面一眼,直接作缥缈幻影乱窜。一时之间,无数叶片滑过身体,一阵削肉之感透过手臂,灼热地传遍全身,很是痛苦,大概是被什么树枝等锐利之物划伤,但他却不敢有一刻停歇,后面正有人在穷追不舍,他只要敢稍微一顿,后面的人便会立刻追上来了。

嗖嗖的气劲破空声从身后传来,陈如风猛地上移身体,他感到一道凌厉的真劲从自己脚下卷过,自己略迟反应片刻,恐怕已被这凶猛气劲击破身体,倒地毙命了,看来这些人下手毒辣,是绝不会留活口的了。

又是一阵如急箭一般的气劲从自己的左侧身擦过,凶险至极,陈如风边飞边躲,他已故意挑选林叶茂盛之处躲避,却依然甩不掉后面紧随着的人。心念急转,他猛地提一口真气,速度疾如迅雷,快可作风,穿过几棵茂叶大树,然后将真气运转至若有若无之境,心中暗喝一声,似与空气融为一体般,消失不见。

施展出“虚”的陈如风,微微背靠在一根树干上,屏起呼吸,他已看到原来自己所经过之处有一人影飞出,竟是一黑衣蒙面人,停在离自己不过十尺之处,左右张望。

陈如风在心中连连叫苦,祈求此人尽快离开,岂料那蒙面人竟绕着陈如风所靠着的树干开始转圈悬飞,久久不肯离去。

蒙面人眼神狐疑,不断地在树干上检查着,似乎觉得陈如风藏身在这颗树干之内。陈如风心中又是一阵惊慌,心惊肉跳地盯着那个蒙面人,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声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果不其然,蒙面人似是发觉了些什么,蓦地转过头来,飞到遁入虚中的陈如风面前,隔着空气与陈如风对视着,虽然在那蒙面人眼中,面前只是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粗壮的树干。

陈如风的后脑勺都贴在了树干上,连呼吸都不敢有,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个眼神凶厉的蒙面人。

雨水顺着树干落下,陈如风感到自己背上一湿,身体向下滑了些许,摩擦过树皮,那蒙面人眼中精光突现,一掌往陈如风所在之处击去。陈如风连忙急转真气,向上腾飞,现出身影,蒙面人那一掌击在树干之上,立刻树干皱褶上出现了深深凹下去的掌印,可见此人功力之深厚。

蒙面人见陈如风现出身影,冷笑一声,幻起漫天掌影,往顶上的陈如风疾冲而去。陈如风心想这样一直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但此刻也容不下他多想,只好功聚双拳,一个倒翻身,迎上那雨中缭乱掌影。

一声轰然,拳掌相碰,两人均被对方震开,陈如风乃是以速度弥补自己功力不足的劣势,再加上对方是自下而上的攻来,陈如风便觉得自己有一拼之机。岂知这一下交击,竟令自己体内真气翻涌,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在半空散成一朵血雾,而蒙面人只是身体略略往下一压,看样子也并无大碍。

陈如风接着这反震之势,急速往上腾升,重新调转身体,头部朝上,似欲穿破苍穹一般,这一下子连蒙面人也鞭长莫及,看着天空之中,陈如风在不歇的雨滴之中,身体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第三章:林中雨后

雨,已然轻缓下来,本来肆虐天地的水幕,变成了低泣的淅淅沥沥,滴打在泥土地上,更添深沉,乌云变成一缕缕如丝一般的碎云,在微微泛黄的天边,静静地如小舟荡湖一般,漂浮着,仿佛刚刚才平息下怒火。

一个人影,逐个逐个艰难的脚步,踏着地上零落碎叶,往前迈进着,似乎脚上绑着重千斤的巨石,令他的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全身衣衫褴褛,伤痕斑斑,嘴角更有未干血迹,他的眼神迷离,尽是落魄之色。

迷蒙细雨,陈如风就这样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步,一步。

经过无数番追逐赶杀,陈如风已经是筋疲力尽,用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些人撇开,躲藏在一个利刺遍布的叶林之中,尽管是痛苦不堪,却也是只能苦苦闭口忍受,直到过了大半天,在确认那些人已经放弃搜寻他的踪影之时,他才重新爬了出来,却已是内外俱伤。

凭着直觉,陈如风时不时要把手按在树干上粗粗喘息一番,才能继续行进。还要留意地上树枝,一不小心便被那些不起眼的枝节绊倒。

愈往前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愈是浓重,陈如风的心更为一沉,却是加快了脚速,但奈何身体却不由得他,在小跑了几步后,他重重地往前倾倒,摔在地上,脸庞狠狠地与地上泥土贴在一起,徒添几道黑痕。

他倔强地爬了起来,没有理会脸上已是污黑满布,继续,永不止步一般,向前拖着身子,走着,走着……

夕阳终于刺出一道金黄,在树叶缝隙之中渗落,凄凄夕色,降临于这片满目疮痍的树林之中,带有几分怜悯,此时已是乌云尽散,落霞处处,远处西方,一片黄红相接的海洋,浩瀚无边,又夹杂着一点神秘,大概是身亡后的人的魂魄,都会到往那处吧?

陈如风的身体,僵了下来,如木头一般,看着面前状如炼狱之境。

鲜血涂地,一具具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个个死不瞑目,从他们惊恐万分的表情来看,他们几乎是没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杀死了。一些勉强醒觉过来的士兵,则被自己的兵器倒插着,或被钉在树干上,或被嵌在地上,血腥可怖。

陈如风用尽最后的意志,驱动身体,往前进,他感到自己的勇气正在逐点逐点被蚕食,而软弱正逐渐占据上风。

他走到这个修罗屠场的最中央,尸体横陈在自己双脚四周,气息断绝,一双双无光的眼睛,或看着天际,或盯着自己,而这些人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活生生的,现在看到这般情景,又会是何种感觉?

陈如风低下头来,躺在自己脚下的,那个冰冷依旧的面孔,是那样地熟悉。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柄匕首,遥远的话语,仿佛就在昨天。

“喂,小子,跟你说些事。”一个脸容看上去猥琐无比的士兵,向正在默思的陈如风招了招手,陈如风一脸惑然,但见那士兵热情似火,便也站起身子,走了过去。

“来,坐!”那士兵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那一块石板,抖起飞扬的灰尘,陈如风一屁股坐下,他又凑近道:“看你这般模样,想必也不是来跟我们行兵的吧!”

陈如风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那士兵又神秘兮兮地道:“我们这些出来行军的,除了随身配备的兵器以外,还会私下带一些防身小武器。”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从那匕首套上的精致花纹,蓝白相间的图案来看,该是价值不菲之品。

“但是……我记得,士兵是不允许私下带备武器的啊!”陈如风忽而想起了马玉林跟他提起过的军纪,里面便有这样的一条。

“对啦……哈哈,我见你眉清目秀,就一副好人的模样,我收到风声说马将军要在最近这几天肃纪检查,你能不能帮我暂时保管着这匕首?”士兵一副殷切感激的目光,灿烂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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