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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末悲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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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蓦
简介
辽末,天祚皇帝耽与玩乐,致使国事渐微,金人完颜氏趁势侵掠。辽廷在风雨飘摇中求偏安而不可得。北安州刺史韩可孤及麾下合纵连横抗击金兵,勉力支撑行将倾覆的辽国半壁江山,以其令人景仰的忧国忧民精神,用生命演绎出一曲绝望而不失壮丽的悲歌。
正文 第一节
更新时间:12…11 4:03:56 本章字数:3615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但任谁也想不到的是这场灾祸会来得这样的迅急和猛烈。
连日里坊间便有传言,说这中京道的天要变了。东京辽阳府将军高永昌竟借着国事渐微,逆杀了留守王大人,驱逐走大公鼎,又打起“清君侧、诛贼党、讨伐佞臣萧奉先”的招牌,实际上就是仗着手里握着的数十万厉马强兵,欲将幽、妫、檀…几州的大好河山尽数收入到自家的囊底,兀自擅起了万千虎狼之师,一路掠杀,直直的奔往北安洲府而来。
像这等争城伐地、夺掠地盘的事体,老百姓本来无须管,也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去管,无论谁做了这一地一域的主人,都是咱头上的爷,咱都得恭之敬之,依着旧的要手挠脚刨挣了命的苦哈哈打熬自己苦哈哈的日子。可高将军麾下的兵爷们却不肯让咱有一时的消停,坚定的秉承了高军的一贯作派,抢猪、撵羊、掠财、夺色无不用到其极,一时间城中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桌椅板凳到处乱扔、鞋帽被褥撇得哪里都是。。。百姓们但凡能投朋靠友的大部分都跑了,剩下的这些个无所依的、不及逃的便东街一头,西街一头的抱头乱窜,沿途里哭爹喊妈叫苦不迭,像炸了窝的羊群一样相互夹裹着胡乱冲撞,及至发现奔逃的方向处却又一群更乱的“羊”当面迎了过来,于是“轰”的一声齐扭回头,向来时的方向折过再跑,当初的“尾羊”此时倒成了“头羊”,更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安全的了,一切都在茫然里不知所踪,只心底里乱糟糟敲打鼓点般的狂跳,被吓得脸色淤青的小孩子猴跳着寻找着失联的父母,母亲怀里的婴儿破了嗓子的哭嚎,全然没有了应有的稚声奶气。空气中到处弥散着浑浊不清的呼哧声,就如同夏日傍晚里的荒草甸子上铺天盖地冲起的草蜢“嗡隆嗡隆”响作一团,偶尔有一两个体质弱的被撞倒了下去,哀哀的嚎泣几声就再没了动静,想来是已经彻底的摆脱了这一世里诸多的苦难和烦恼吧。有些个将手提肩挎着准备倚做日后生存的细软包袱挤丢了也不敢再回头寻找,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现在能保全性命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几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实在挤不动了,索性胡乱的找一处屋檐墙角席地卧了下去,将身家性命交给老天爷来好歹处置了。
如同煎烤在热锅上蚂蚁一样的人群乱哄哄的已经无暇顾及饥饱了,看此时的天光早过了晌午,太阳晃晃的却不能使一群避祸的人们感觉到丝毫的温暖。
忽然,几柱子黑烟在城北面腾空卷起,眨眼功夫伴着火光耀耀的闪烁了起来,而且远远望去正有迅速蔓延开来的架势。也不知是谁最先反应了过来:
“不好了,当兵的放火啦!”
人群更加骚乱了,墙角里正歪坐着的老人,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乱窜的火苗烟幕,竟一口气没能拔上来,如一滩泥般软软的瘫了下去,旁边不肯自己逃生的孝顺孙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一边拍抚老爷子的前胸后背,一边大哭起来。周围的人们也顾不得唏嘘,只自顾自的东拥西挤随波逐流,场面愈发混乱。
正绝望中,也不知源于哪里的消息竟悄然的四处传播开来——
“刺史韩大人有话,州府衙门准许百姓们避难。。。。”
顾不上考究消息是否可靠,老百姓哪里会懂得“覆巣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总之见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一定要努力薅住。
这些个正身处绝地的人们好不容易看到了这一点点生的希望,再不肯顾忌平日里绝不敢抬头正视的衙司威严,竟像猫撵的老鼠一样哄挤向刺史官邸。几名持刀肃立府门的衙勇还从来没见识过府衙森重之地会直扑过来这一众的草民愚夫鱼贯而入,不知不觉间将胯下的腰刀拔了出来,可又一瞄眼看到大敞四开的朱红府门,便不敢再做丝毫声张,只能强忍下心中一片郁闷,将亮玱玱的刃器复归了鞘里。
堂前台阶上的屋影里端端正正摆置着一条春凳,上面危坐的正是这中京道大定府北安州刺史韩可孤韩大人。本来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了,面目上却少有这塞外骄阳烈风常年吹晒的赤黑之色,看上去仍略带着些年青人才有的涩气。此时,很是白净的脸上沉若滴水。
人群疯魔了一样直拥而入,从衙署大堂的左右分流开来,绕过签押房,乱哄哄争挤着拥在前庭后院。韩大人如入定的老僧一般微闭着双眼不言不语。细细端详过去,却见两片腮肉正微微的不停颤动,如同强自忍受着锥心的牙痛一般。是啊,看到这如缕不绝的治下难民惨惨戚戚,就好像一把把纳鞋的锥针一样把他的心锥得撕裂般疼,这痛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入愈觉大疼了,之间更夹杂着愤怒和内疚。
高军的肆意杀掠,除了官兵一贯的凶残和贪婪本性,也存在着高永昌对自己的报复和威胁。其实这次的兵祸,究其根本有一部分的原因还是韩可孤不肯与高永昌同流合污,一起举兵逼宫造成的。前些日子高几次派信使来邀商纳劝,均被严词拒绝了。当时来使便隐然有威迫之意。
“韩大人若执意如此,我家将军当不得不亲临造访。。。。。。。。。”
韩可孤虽然未必把这话当成了过耳的青风,也加派下一干的守城兵士预防不测,但实在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那时侯,他还存着几分希望。想高永昌也是渤海郡望的名门后裔,世世代代受着皇宠。其人虽是行武出身,但也粗读诗书,颇通些礼仪道德,心中存在韬略,学三国关羽《春秋》常不离手,每临敌作战之时很是懂得审时度势,贯善掘坑巷挖地道,往往得了出其不意的奇效,所以军中素有“窟头将军”之称。由打仗便可看得出其超乎寻常人的心智一斑了。所以,之前正是觉得以他的老谋深算尚不至于在此国家危难的多事之秋,不重大局而擅起刀兵引动内讧。况且在这五京之内韩可孤自我感觉还算是有一些官名,治里百姓归心拥戴,又兼祖上德让公赫赫荫威,朝庭上下对韩氏一门大多都推崇相加,互相之间多有些依护,想来高永昌未必肯枉顾了圣意民心。。。。。。通盘考虑过利弊,韩可孤以为高永昌必定也会仔细做出一二权衡的,没承想事态竟会如此的急转而下,以至于到了现在一发的不可收拾。“枉信在先,虑敌与后。”韩可孤的心都碎了,自己一时的筹思不及竟造出了这天大的孽呀!
人群一分,一个头上汗淋淋的精壮汉子挤出了人群,勿匆向上一揖:
“禀大人,高军兵士在城里四处放火,一些人家的房屋都坍倒了,室中尽遭劫掠。。。。。。。。”
韩可孤心头更凛,颔首对那探子言道:
“令府兵从速导引,使百姓们快快入府暂避一时吧。”
探子应声向大门外急急而去。
“这算哪一门子的官兵,连那些土匪杆子都不如………………”
韩可孤身后,拔直站立得像后街那座半截土塔一样憨重的汉子瓮声说道,铁栗色的面庞上两道粗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说的话虽然是在刻意的压低着嗓子,却仍然要较一般人的声音略高了些个。这是韩可孤入职北安州时,皇帝为昭彰对韩门后人的眷顾,也有为让韩大人全心经营,把这里经营成为毗邻大辽国龙兴之地泽兴府的铁壁拱卫的意思,特地加恩赏下的御前卫士。此人性情粗放耿直,自幼便熟习武艺,双臂天生长了千八百斤的气力,在宫帐军中几无人敌。天祚帝便派下他追随在身处接近宋辽边境险地的韩可孤就任,倚重保护。此时他正望向拥挤不堪的百姓人群,眼睛睃睃的不停转动,查探着可疑的所在,两只手习惯性的扶定腰带中斜斜插着的两柄琥珀镶柄的锋利匕首。
自清晨起床开始,这萧驴子便不离寸步的呼护在韩可孤的左右,坚定不移地贯彻着皇上交代他要做好“贴身护卫”的“贴身”二字,像在照顾初学会走路的童子一般。看向人群的铜铃双眼凛凛的透出几分寒光,绝不敢放过一丁点儿可能威胁到大人的可疑之处。韩可孤略一歪头,看向这个不挪不动的半截子“黑黑塔”,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暖意。
“你如此的戳立着,不觉得累么?”
“听我母亲说,她在生我的时候梦见头野驴入了怀里。我是那毛驴子托生的,哪里会觉得累哦。”
“呵呵。。。。。。。”韩可孤起了几分兴致,驴儿追随自己几年了,这个故事倒还是头一次听这闷葫芦说起“就真是个毛驴儿,也是会累的呀!”
“毛驴就是个拉磨的身板儿,轻易地哪里会被累到。”
韩可孤不禁被这憨直的汉子逗得本来发紧的心里有了略微的松弛。萧驴子没承想自己的几句戏语俚言,竟能让大半日都苦着个脸的主子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也偷偷咧了咧嘴,只是到了这张本来生得硬板板的脸上,实在是笑比哭还要难看得许多。
正文 第二节
更新时间:12…11 4:03:57 本章字数:3748
人群一时比一时的凌乱,全然没有了秩序,简直就如同大雨过后柳河发下的滔天洪水一般,滚滚的旋卷着没有一丝章法。哭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人摔倒了,随跟着便会带倒一片的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跌跌撞撞骨碌在了一起,接下去就是一连声的哀嚎争吵,互相薅拽着强爬起来再接着拥挤,一些枯干瘦小的人儿竟被挤得两只脚离了地,倒也占了点儿支撑歇脚的便宜,一时间早没了最初进府时还略略残留的那份儿矜持。。。。。
韩可孤不觉生出些惊疑。
“驴儿,你出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事体。”
萧驴子垫脚一跃便下台阶到了人群面前,但未曾落稳,就又“忽”地折返了回来。虽然是直通通的肠子,却也知道虽然要以大人的命令为重,但再重也重不过老爷的性命安危。还立到韩可孤的身后,仍旧绷起脸双手握紧腰中利刃。恰在韩大人回过头要瞪眼开口训斥的时侯,刚才那名打探消息的便衣军士又挤了进来。
“禀大人,高将军帐下一员偏将带了一标人马,已闯到了府衙门前了一一”
“驴儿,快去府门帮忙导引,让百姓速速进来一一快去!!”韩可孤咬着牙对不情不愿的忠扈恨声说道,萧驴子略顿了顿,虽然是一万分的不乐意,但也不敢一而再的忤逆了主人的意思。
待萧驴子去得远了,韩可孤离开坐凳跨步回身进了大堂,面向堂上楹眉悬挂着的自己亲手用契丹大字篆写的“清慎勤”鎏金匾额立定。契丹大字是神册五年间太祖耶律阿保机令从侄耶律突吕不和耶律鲁不古参照了大量的汉字创制的,所以当初匾字未雕之时还与治下几个汉人老学究在酒桌上就汉辽文字的差异做了好一番的比对争论呢一一注目了一晌,韩可孤再不犹豫,探左手“玱喨”的拔出腰下斜跨着天祚皇帝御赐的那柄弯月宝刀便向咽喉抹去。在高军进城之初,他心里就早存下了计较,高永昌即冒大不韪持强侵闯本州,便宁可为玉碎也不能做瓦全,拼得身死也决难屈从,做下那助纣为虐的猪狗勾当。况且,高永昌即是协逼自己而来,己身一死,想来他但凡有一丝的恻隐之心也就不会再火上浇油的难为这一城百姓了吧。
锋口不及颈项,就已觉得寒气渗透了朝服袄领,冷森森的果然是御赐好刀。只是辜负了皇上对自己的一番信任,只得来生再把这一腔子的热血报效朝堂了。心思未尽,刃口已近了脖皮,正是要往里铩肉的时候,却从身后伸来一只黑黝黝粗糙的大手,轻巧的一个翻腕便把弯刀夺了去。陡的一惊回头,原来是萧驴子不知几时已回来了身边。韩可孤心头着恼,皱紧眉头吆喝道:
“使你去门前,怎的又回来了?”
“已经有人过去了”并不提方才的惊险,萧驴子只偷偷抹了把被韩可孤吓出的一头冷汗,顺着大人的话回道:“百姓们能进来的都已经进来了,府院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儿,囤满了,怕有千来个人呢。”
“尽量的挤一挤,能躲进多少是多少吧。。。。。。”韩可孤黯然低叹,知道自己这条命一时半会儿算是去不了了,对这位至忠的仆扈虽是着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略点了点头。
“只怕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呀。”兵祸猛如虎,这高永昌即然敢带兵杀进了北安州,就不会再存一毫一厘的顾忌,百姓们即使现在暂时躲进府衙,又有谁敢保证这许多的劣兵不会冲进来撒野祸害呢。
“大人,请随我出侧门避避吧一一”
韩可孤横眉不睬,萧驴子也只好倒拎着那把缴过的弯刀不敢言语了,依旧站到了他的身后再不肯离了左右。韩可孤索性理一理朝袍,绕过堂案,正襟在堂椅上坐了下来。。。。。。。。
“交给你的刺史印鉴呢?”沉默了半响,韩可孤突然开口问道。
萧驴子拍一拍系紧纽襻的袍衽:“在这里”。
“好!”韩可孤吩咐道:“你立刻快马驰往上京临潢府,请见正在那里陪皇捺钵的北府宰相耶律石柳大人,把这枚大印还于朝廷,就说韩可孤无能失地,罪实当诛。。。。”
萧驴子按住不动。
“速去!”韩可孤语气加重。
“来之时,皇上亲谕,驴儿生死不得离大人左右。”萧驴子执拗起来。
“还再啰嗦,快去!!!”
萧驴子“扑通”一声跪倒,也不回话,只握紧这把铮亮弯刀,手背上青筋爆了起来,突突的抖动。
紧跺了几下脚,韩可孤又急又气。
“好,好!”紧抿着控制住嘴唇上的哆嗦:“好你个肉头,你不去,我自去便是。”
“那我随大人一起去。”萧驴子抬起头,眼神傻傻的有些期待。
再顿足“驴儿啊驴儿,平日里我也掰开揉碎给你讲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现在这高永昌明眼儿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却想我临阵脱逃,这不是活活的把满城的百姓往狼嘴里送嘛?你这是想我撞死在你面前呀!”韩可孤对上这个只长了一根筋的汉子连哭的心思都有了。
萧驴子直吓得再没了言语,这终是关系到几千几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呀,更怕韩可孤再来个一时的想不开真去撞了墙。只好“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头顶脑门立时间便血丝丝的油青了一片,他爬起身拔脚向外而去,回身之际,这铮铮的铁汉子竟撩起袍襟偷偷的抹一抹眼中再难抑制的泪花。
韩可孤大叹了一口长气,又自端正地坐在了大堂之上,几个路过的衙役远远看见大人身边没了人伺候,便急急忙忙拥上来,韩大人手轻轻摇了几摇,示意他们全都退下。外面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显得这堂内有些空旷了,只传进些酸酸咸咸的腐朽怪味荡来荡去。虽然自己赴死的心很决绝,但始终还是对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个眷恋。韩可孤脑子里有点儿海阔天空起来,忽然现出几幅与这不堪场面很不搭调的场景。那是北安府境的极北之地,也正是韩可孤的生养所在,那里的天好像永远都是瓦蓝瓦蓝的,偶尔有几片不大不小的白云飘过来,就像是蝴蝶儿轻巧地在翻飞,通流直下的柳河水透着青绿,很柔和地顺着河床向东缓缓流淌,山脚处几洼映山红开得旺盛,色调颇显浓重,一蒲蒲杂草努力地生长着,像极了顽强地活在这世间里最底层的平头百姓们,几群伶俐的雀儿闪转腾挪着飞来飞去,倒给天地间凭添了几分隽妙悠远的意味。最好看的还是漫坡遍野种植的白荞麦,夏天一片翠绿,秋天一片洁白。“三块瓦,盖小庙,里面住个白老道。”这则谜语就是猜的这种谷物。“去皮”“吊磨”…一系列的工序之后,把磨好的面粉用来蒸煮水饺、烙饼贴糕、捻窝子、搓鱼子。。。。。。。,最好吃的就要数拨面了,面点师傅热烫冷揉,把面粉千锤百炼之后用特制的刀具拨切成筋道透亮的三棱细条儿,再用鸡汤、肉丝、蘑丁、木耳佐成卤料,吃起来润滑爽口,让人不觉的胃口大开。韩可孤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劳心劳力的能够坚持得住,全赖着年轻时候常吃这种粗食,保养的一副好体格呢。
在这百倾沃田的边缘,突兀着两座很具奇势的窟窿山,山体的中间天然生成两个不很规矩的孔洞。古老传说,这是二郎神杨戬同天门将打赌,一路挑下来的九天玄石,到了这里因为扁担承受不住重量,只好抛搁在了此处,当地的老百姓于是唤它做“二郎担山”。在很小的时候,老母亲曾经当成故事对韩可孤讲起,有人在他出生之时看到过一大朵牛形的青云,伴着雷鸣闪电如同实质一样,从天上直冲了下来,泛起淡淡紫光穿过了东面那座山中的窟窿,径直进到他家院子,只是那牛只长着一枝尖利的犄角。及到长大读了书才知道,这独角青牛乃是上古的神兽,叫做獬豸,最能辨善识恶,在上尧时期的王宫里就曾饲过一头,发现有奸邪的官员作祟,它就会用独角将其触撞在地,然后吞吃到肚里。所以历朝历代都把它当作正义的化身,按其形象制成朝服饰誌,素来就有了 “苍鹰下狱吏,獬豸饰刑官”的说法。
虽然自己并不信这一类的怪力乱神,但也禁不了许多人会由此联想到那位穿着紫色彩衣翩翩做舞的契丹神女源祖,铮铮的弹奏着那把发出天籁之音的九天琴器,沿湟河顺流而下,去向木叶山约会情郎时所骑的那头青牛。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段近乎神话的传说,才让天祚帝特别的宠信自己吧。可现在,韩可孤的性命却已在须臾了,看来老天爷是决定要收回自己这头老牛喽。若是死后有人收殓,能够把这副遗骸葬到村子西山上的那棵据说已经存活了有两百多年的老榆树下,便就了无遗憾了,想来后世的侄男望女们一定会在这棵树的前后左右植上些花草树木的,再选出两棵上好一点儿的做成神门,每到了年里节令把些个红绳祭礼挂到枝桠上,绕着这棵葬树翩翩蹈祈,办一场“瑟瑟仪”,来上一段“蹄林大舞”,倒也不觉寂寞了。唉,只可怜跟着自己担惊受累了大半辈子的糟糠老伴儿了,这一去,她和孩子们的天就算是塌了下来。但愿那些个平日里拥前呼后的亲朋好友们不都是浅眼皮子的势利之人,也整一出儿“人走茶就凉”的庸俗把戏。
正文 第三节
更新时间:12…11 4:03:58 本章字数:3403
一心思死之际,便听见府门那里持续着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吵嚷呐喊,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中,脚步杂沓而进。竟然有几支箭矢带着“飕飕”的呜咽风响直射进了大堂,剁到堂柱上颤悠悠的乱摆羽尾。
甲胄“叮当”之声骤起,一标兵勇拨乱了人群,鱼贯般直到了阶下,一员偏将昂昂然进到堂上,傲慢的神色间倒还稍稍流露出几许恭敬,略作了一揖后说道:
“我家将军有请韩大人过山中大营一叙。”
微闭着的双目并不睁开,“可知所叙何事?”韩可孤轻轻顿了一顿,故意地装着糊涂。
“请大人共谋讨逆大事。”
“我日前已经数次回复过你家将军,此事不谈也罢。”
“将爷吩咐。”偏将再拱手,“小将此来务必要请大人过营,还望大人多行方便。”
说罢,一双桀骜的眼睛,扫了扫韩可孤,接着就向堂外拥挤不堪的人群瞧过去,威胁之意俨然。
韩可孤看了看堂下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正手持着寒光泠泠的刀枪直对向畏畏缩缩的一众百姓,把本来就沉着的心一横,不敢坚持,狠咬咬牙站起了身子。
“也罢,我且随你走上这一遭。”
再不去理睬那员偏将,径直走下了正堂,往府外而去。满庭院的百姓们略乱了乱,原来被官兵们强打出来的狭促通道又宽了宽,一时间吵吵闹闹的场面静了下来,只有几个怀抱的婴儿偶尔不懂事儿的哭叫几声,就被家大人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小嘴儿。。。。。,大家默默地目送着韩大人离去。韩可孤并不向四周观望,只快速地穿过屏着呼吸的人们,踏步钻进了高军士兵早已经备下的马车。随着车夫一声吆喝,便在官兵的前拥后簇下,奔向城外去了。
透过被风刮开的车帘缝隙,韩可孤望着遍路凄惶的人们和破败不堪的街市房舍,心中不免一阵阵的悲怆,拔凉拔凉的一股气直冲向了脑门。这才几年的功夫,国事竟然如此的衰败不堪了嚯。
自从天祚帝执政以来,一味的好游戏,喜从禽之乐,以开国之初先帝定下的 “捺钵” 办公为理由,常常带着一众文武大臣游猎四方,却耽搁着不问政事,只被耶律乙辛、萧奉先几个阿谀小人忽悠得五迷三道,偏听偏信地任由他们把持朝纲,可着劲儿的肆意妄为,却疏远萧兀纳、耶律石柳这般贤良卓见的大臣,造下太子浚冤案,很是凉了一大批的耿耿忠心。后来更是任用“有才而贪”的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来清查关系到国家前途命运的“乙辛大案”,让他得了机会广受贿赂,敷衍塞责,纵容那些贪墨之徒继续用事、阿谀奉承之人竟相提拔,而真正的忠臣良将们却大多因为不懂得权宜,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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