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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末悲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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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近身拼杀的准备,李长风心头感慨,乌合之众到底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军,不但进退有序,令行禁止,而且团结合作互为依靠,哪是这一盘的散沙比得。
众人的性命攸关,李长风深吸了一口长气,稳了稳正在渐渐失去的信心。向张贵道:“这样不是个头儿,大哥且来指挥,待小弟冲过去破出个口子压一压贼兵的气焰,也好为兄弟们打打气!”
敌我双方的态势一目了然,张贵此时的信心几欲殆尽了,他也看出了自家短处,正无计之时,听得李长风请战,倒觉得是个提升士气的好办法,而且一旦落败也有了突围去处,省得像现在这样被包了饺子似的难受。
当下便道:“好,就靠兄弟你了,一切小心!”
李长风招集过自己村中壮士,横起重剑厉声道:“此战关乎我等生死存亡,有进无退一一!”
言未罢便冲了出去,众者紧随其后。
上面叫骂声不绝,有几枝长箭射来,李长风等人乱挥兵刃拨挡,一根箭斜斜射到了李长风近前,他探手捏住,在跑动中取出弓 “咻!”的一记回射,本来奔跑之中并没有刻意瞄准,可无巧不巧的竟射入一个金兵的眼窝,将他带飞了出去,惨叫着跌向一边。
李长风看出便宜,便连续把箭往上攒射,他的箭术刁钻,专往敌人面门眼窝招呼,众人见样儿学样儿,顿时让官兵们的冲锋气势缓了一缓。
一时间人马已对在一起,双方开始了近身混战, 李长风一方三人一组,恰恰成了十几个小组,盾先行刀后举互为犄角,全无后顾之忧,只一味直上直下,挥刀劈砍。
他们每天的训练就只这一招式,每个人不知道砍了多少遍,互相磨合得默契十足。残酷的训练在此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论官兵如何攻来,他们只是一刀劈下,就算有兵器砍近了身上,一侧的同伴自然会及时阻拦,有效地保护了自身的安全。
如果论起个体军事素质他们无一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但行之有效的阵势却让他们占尽了便宜,不用理会身上是否中刀中枪,只是机械刻板地抬刀,劈砍!抬刀,劈砍!
一番攻击之后,面前的官兵有些胆怯了,只团团围住不再上前。
张贵那一边也早接上了火,官兵涌入,三五成群的捉对战到一起。惨叫声不断传来,“噗哧、噗哧!”长枪及肉的声音令人胆寒,这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兵匪对上战无章法的老百姓,无疑是狼入了羊群。
眼见一个个活鲜的生命被轻易剥夺,乡勇们脸色苍白,很多义军都克制不住要呕吐出来。不过兔子急了咬人,老实人被逼急了会更一根筋,加上此前的训练还是起了些作用,他们尽管张惶,但并不害怕,说实话,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浑身的肌肉紧绷,在口里发出受伤了野兽般的嘶嚎,一部分人完全是出自人类本能进行反抗。之前所练的一些武艺招法浑忘记了,只是拼,咬紧牙关玩着命的拼了,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正文 第九节
更新时间:12…11 4:04:02 本章字数:2421
战斗胶着起来,按理说这里杀声震天,李家窝铺的人早该增援了,却迟迟没有动静,恐怕也是出了意外。再如此坚持下去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了,李长风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带着自己的一队人左右突击,一边杀敌一边照应张贵的手下,寻找着机会带领大家突围 。
虽然都生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但 终究“好虎架不住群狼”,在人数多与自己一倍还多的敌人面前,乡亲们不断的死去。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只是一些普通老实的本分农民,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又岂会来此枉死,虽然死的凄惨但也算死得其所了。
官兵们很懂得各个击破,刻意躲开边封台的这队人马,只向张贵那里冲杀,惹得张贵的飚气发作,咆哮着舞刀冲来,唯一结果就是身上多出几个血洞,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惨叫声传出,李长风的心里一凉,孛楞台的队伍更是乱了起来,有些人竟在生死关头哭放了声,丧失了抵抗的意志,有几个人红了眼去拼命,却未及敌人跟前便送了命。
满眼都是鲜血和尸体,奇迹的是边封台几十个人竟无一亡命,只有人带了些轻伤,围在李长风身边,正团团苦战。不得不承认战场之上,阵法得当是非常重要的。
战斗如火如荼,大家都是不遗余力,毕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金兵伤亡不小,但具备战斗力的还是比自己的人多很多,翻盘的机会微乎其微。大事去矣,李长风眼中冲血,双臂因为用力过猛不时的痉挛,砍杀在机械中进行,头脑中一片空白一一。
金兵占尽了先机,却无来由的罢兵了,金兵将领高举铁骨嘟挥了挥手,远远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一阵锣鸣过后兵士们便倒拖着兵器撤了出去,义军哪里知道战场上擂鼓则进鸣锣则退的讲究,几组人尤要追杀,被李长风喝了回来。
一头的雾水。现在的情形金兵实在没必要再用阴谋。李长风不明所以。也罢,众人已精疲力尽了,正好趁此时机略作歇息。
众人惊怒打斗坚持到现在,全凭着心中一口气支撑,现在窦停下来,那股气一泄,都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痛,难抑的乱抖,确实累惨了。李长风安排下人警戒,大声提醒众人不要马上坐下来休息,互相耨捏活动一番,大汗未消最容易被阴风伤了骨骼。
看过去,四下山坡上的仭且怖鄣牟磺幔匀徽罅杏行颍父龃笮〗倬鄣揭黄鹕塘孔攀裁矗畛し缧纳刑荆鸸 懊苛偈拢室盎纷叶谷讼撞撸鹘裱伞钡钠降纫槭轮贫鹊娜酚胁┎芍诔さ暮么Γ煞垂奂悍剑殴笠凰溃褪W约阂桓滥玖耍錾塘康娜硕济挥校膊恢苤С诺郊甘薄
不一刻,那边过来一名佐官,李长风对金国的官制并不了解,从服饰上看不出来人所居何职,想必不会太大。那人近前道了来意,原来是劝降的。李长风与边封台一干人方才在战场上的表现让那为首的百夫长起了爱才之心,究其真正的目的,实是对李长风由“八阵图”演化而出的“三才杀阵”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对于劝降,大家都不屑一顾,张铁已经被族长的死彻底的冲昏了头脑,更不愿放过消灭任何一个敌人的机会,但李长风还是阻止了他,倒不是迂腐与所谓的两军交兵不斩来使,只是直觉上认为这也许是个反攻的好机会。李长风此时从冲动中冷静了下来,高明的战士并非是一味如蛮牛般浴血冲杀,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以无隙入有间,找出敌人最薄弱的环节施以雷霆一击。
稳住来使,李长风召集大家讨论了一番,于是计谋初成。
回复传过去,对于李长风的‘弃暗投明’,金人百夫长给予了高度赞赏,为了表示诚意,他许诺待回到城中后举荐李长风做自己的副职。
其时天已将晚了,太阳红彤彤的直望西山落去,这对李长风是个好消息,天色暗淡才更便于行事。经过这一小会儿的歇息,自己的兄弟们虽然还是显得很疲惫,但比起对面平日养尊处优的金兵要好得多,看来镇日在庄稼地里劳作也有些好处,起码身体素质很过硬。
在金将的指挥下,仭窍蛞寰樟斯矗芑郝渎撕桑畛し缛眯值苊前咽掷锏牡肚谷釉诹说厣稀
拿惯了枪的人觉得丢下手中的武器就等于拔下了狼嘴里的牙,危险系数便直线下降了。成功的消除了仭詈蟮囊陕牵缜酌墙ソビ谡庑┙鹁拷
本来这是犯兵家大忌的,但金将一来要表现大度,二来胜利之后心中不免得意过了头,一个人得意的同时正是他最大意的时候,只一门心思想着立功请赏,便会忽略很多至关重要的细节。不过即使不出现这种局面,李长风也想到了后招,只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更得了些便利,大家按了之前的定谋,三五一群的对接向敌人的队伍,不着痕迹的嵌入他们的队列。
正与金军将领有一句没一句寒暄的李长风见时机成熟,大喝了一声便率先发难,众人并不怠慢,齐齐动起手来,金兵本没把这些没了武器的乡农放在眼里,哪里会想到贴身搏斗中手里的长枪大刀倒成了障碍,乡农们每日出海下田,自身的臂膊铁硬硬的早练成了天然的武器,何况很多人还怀揣了攮子匕首。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兵者,诡道。李长风充分把握了诈降这一机会,避实就虚成功进行了反剿杀,并且几乎破开了包围圈,这套组合手法说起来简单,却要把金人的心理拿捏得恰到好处,所幸众人表现精彩,没露出一丝的马脚。
事实上,兵行险招也是出于无奈,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李长风本就在敌众我寡之局,虽然自己突击得手,将敌将砍落了马下。但不曾想金人的军规,马上就有下级的将佐递进指挥,于是“斩首计划”失败,很快金兵从最初的慌乱里反应了过来,一面倒似的屠戮得到了有效控制,双方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搏杀一一。
正文 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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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上来了,只有半阙,惨淡的光把这一片山地照得很阴森,山影石下模模糊糊的,漫荒野地乱飞起一阵阵小风,卷着过了火的草灰打着旋乱转,据说这是死去的人仍不舍离开这个世界,用尽最后一点灵气在寻找可供亡魂附着的载体。还冒着烟的树头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偶尔一段半生的焦木“哔啵”的炸出一串璀璨的火光,虽然短暂,但也给死了般的寂夜增添了一点点活气儿。满地的都是尸体,有的尸体上箭头还在,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手里。几只乌鸦在上空不停地盘旋,不断地发出难听的刮刮声,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地上的血已经干凅了,一具“尸体”缓缓动了一下,接着一挺腰便坐了起来,愣瞌着两眼直直向四下张望,幸亏四周都是死人,已不知了害怕,否则一定会被再吓死过去一回。
李长风艰难的扭动着脖子向四下望去,目光所及俱是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他怔怔的就这样坐着望着,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血腥气,短短的半日光景,曾经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乡众,此刻都倒在了地上,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没有。人和蝼蚁有何区别?他心中不由泛起了阵阵冷意,踢一踢脚边那具被自己杀死的金兵尸体,抱住在最后那一刹那间用身体挡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的自己而死去的勇富兄弟,他的后背上插着不下十支利箭,却手还死命地握着匕首,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终究没有闭上。李长风用衣袖抹抹额头不断渗出的虚汗,却把血染得满脸,暗光下面目很是狰狞;抬头看看天中惨淡的月亮,他欲哭已无泪。只是要维护自己一餐一饭的权利,却有了这些新鬼冤旧鬼哭的场景。
彻彻底底的惨败,难道真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吗?。站在阴风习习的尸体中,李长风心如枯槁。
考科举,辽国失利制度取消;讨生活,女真强悍税苛捐狠;就是造反也如此坎坷多难,还连带毁了这许多兄弟的性命,命运多劫呀。
李长风揉揉通红的眼睛,冲天狂叫:“不!”他不甘,不服,不认命。
他不知退路何在,当初弃文可以从商,弃商可以从“寇”,但弃“寇”就只能从阎王。
略略缓过神来,心中的悲切渐渐转化成愤怒,他的生命从此不再属于了自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的语言实际是对死去乡亲们表达懦弱和自私,他现在需要报仇,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要为失去了亲人的老乡们报仇,频临绝望的李长风艰难地作出了决定,他要活着,报仇的前提是活着,他遇事理性的特点在这个时刻起了作用。这种决绝与生俱来,绝非后天所能培养的,就像一个陷入沼泽的人,不动则已但一动之下必须一蹴而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死去的兄弟们掩埋起来,他们是随着自己奔好日子的,却在这里枉断了性命,绝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李长风跪行着收敛他们的尸体,没有眼泪,泪水已经哭干了,只有血在往心里流淌。双膝磨破了,鲜艳的新红渗进凝结的暗紫,很快融合到了一起一一。
突然,黑暗中有细微的咳声在死人堆里传出来,很艰难也很耍畛し缑挥泻ε拢丫恢朗裁词呛ε铝耍庋拇蚧鳎说纳硖搴退枷朐缫丫槟尽O喾矗猩艟椭っ饔腥嘶够钭牛腥嘶钭胖站渴呛檬虑椤@畛し缦窬每实娜酥沼诩剿谎舻某龃γ推斯ァ
活着的人是孛楞台请来的师爷王毅,在这么一场大仗下来,一个身无半点武功底子的算卦匠居然未受大伤,只是被吓晕了过去,除了他常在江湖自然养成趋吉避凶的油滑本事,更多的只能是他的运气太好了。
有了帮手,敛尸的速度自然快了许多,王毅恢复得很快,所表现出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李长风还要强悍,只是在乍醒时有些悲伤,哭泣一通后便按部就班的投入到工作中了。这也许和他本不是这两个村的乡亲,或者只负责出谋划策而不是组织者的工作性质有关。虽然与死者有过这一番的同生共死,但彼此并无太深的交集,其中。可怜的成分要多与悲伤。
没有时间掩埋,只得将死者排列在一处大的山坳里面用枯败的蒿叶乱草苫盖。好在都是相熟的乡亲,走在阴间道上也不会太感寂寞。王毅提醒:“女真残兵虽然也所剩不多,但终是逃脱了些个回去报信,现在天已近晌午,估计用不多时就会有大队人马回来清扫战场一一。”
李长风认同,只是现在头脑里懵懂的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他没有说话,但深陷的眼窝仍然精光外射。他知道王毅欲言又止。
“说吧,兄弟,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王毅整理思绪,从种种迹象的表现和刚刚收敛尸体时没有发现顾大新的情形上分析,说明此次起义的失败实在是奸细作祟,让金人洞察了先机,才导致的棋差一招。作为游走四方的算命先生,王毅不但擅长察言观色还懂得投机借力,李长风在危机面前表露出的人品和能力充分证明了他将来也许会成就一番大事。他是一定要结这个善缘的,这就像赌博出老千,明知道骰子的点数了,下注就须赶早,至于赢多少钱那是后话,总之不会吃亏。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骰子是有了,可骰盅却没找到呢。他们投奔哪里。回家么,如何面对家乡的父老?
王毅低沉着声音轻声道:“听说辽制北安州刺史韩可孤韩大人德高望重,正在招贤纳士,欲图抗衡女真,力挽大辽国事于危难一一“
李长风没有忘记,他在四方贾货之时曾与韩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韩大人意气风发,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风范,让自己很是仰慕。李长风面向北安洲所处的西北方向,那里,也许才真是他报仇雪恨的所在,也许老天早就注定,他的悲,他的痛,他的梦想、他的壮志,就是要弥漫在浓厚的硝烟里。
背负起百十多条死难乡亲的魂灵,李长风的神情很古怪,有悲戚,有愤恨,还有经历过苦难伤痛后积淀的淡定和智慧。虎啸山林,龙吟云霄,那种关上门镇日里悲悲戚戚的日子绝不属于自己,他猛地站立起来,嘶哑着嗓子大声吼:“兄弟,去投韩可孤大人。”
正文 第十一节
更新时间:12…11 4:04:03 本章字数:4753
天近黎明时分,残缺的月亮晃晃悠悠的流弋在天角,这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正香的钟点儿,润卅城在微弱的月色荧光中寂寂无声,偶尔在远处的草舍里传出一两声少气无力的狗吠,更显得多了几分荒凉静谧一一
一支燃烧的不很旺盛的火把闪闪烁烁的沿着田间梗道东拐西拐的移动,火光照处,一个泥土沾身很是狼狈的身影正吃力的搀扶着另一个拐着一条左腿一步一挪的努力向前迈着步子的年轻人,这个青年走得很显艰难,每迈动一步都要牵起浑身的力气,再加上腿上时时传来的痛感,头上俨然挤出了好些的汗水,湿津津的在火影里微微透着水亮。一个瘦小的老头儿紧随其后,见青年走得不稳时,便也抄手扶上一把,看不真切处,青年受伤的左腿突然踩脱了埂泥,趔趄着险些摔倒,疼的嘶嘶的嘴里发出几声轻吟,老头儿忙喊前面执着火把的少年伙计:
“慢点走,帮先生照的清楚些。”
青年费力的调整身形,抬起充满了血丝的疲惫眼睛,言语中带着歉意。
“成大哥,我二人和哥哥素昧平生,今天落到难处,只是道闻了哥哥的仗义,便冒然到府上打扰,您不但盛情款待,还劳动大驾在这大半夜的亲自相送——”
“兄弟,哪来的这许多客气,四海之内都是兄弟嘛!千万不要再见外了!”老头儿摆一摆手“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们来到这润卅城找到哥哥,就是瞧得起我这把老骨头了。”
话说的实在,把这个疲惫不堪的人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只是,我们这心里—一”扶着青年的汉子卜一搭话,马上就被这老头打断。
“你们兄弟既然奔着我来了,就是信得着老成,在润卅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算有几分面子,两位不用太过担心,只管和我出城就是。”
二人见他言辞凿凿的便也不好意思再多话,几个人只专心地赶起路来,一时间空旷的野田里只剩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
半黑中不太能辨得清走出去的远近,只约莫着行了有小半个时辰,已近了大片的宅居巷道之上,迎面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嘈杂的说笑声,朦胧的天色里闪现出几团幽黄的光亮,两盏灯笼光照里人群影影绰绰。
老成凝住眼神望了过去。
“是衙门巡夜的官差—一”
两个过路的客人四目略一对视,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一丝担忧,老成略一沉吟,轻声安排:
“不要慌张,迎上去。”
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起头皮往前走了,伤了脚的青年咬了咬牙,一扬下颚,“走”。
两队人渐渐离得近了,对面那帮人在道中间立定,也向这厢打量起来,间或着有人开始喊问,老城紧行几步上前,老远便抱拢了双手打着恭嚷嚷道:
“是左大人嘛,大人辛苦哦—一”一面四厢边胡乱行礼:“众位,这黑天半夜的陪着左爷巡城。辛苦!辛苦!”
对面有一人也搭过话来:
“我当谁呢,原来是老成啊,这么早就出门,急急忙忙的干嘛去呀?”
“嗨,可别提了,我这老兄弟干什么都不加个小心,这不是把脚崴了吗,得紧赶着去西钱庄找正骨的麻大夫给瞅瞅,别落下了病根。”老成说着话,便带着众人迎到了近前,嘴里不住闲的乱诌着。
“都说身体虚弱,只能吃不能做,这话一点儿不假,前日家里掏个井,本来就是让他给陪陪酒,可他偏拉不下脸子,怕人说是蹭吃蹭喝,这不,井没下去,人倒成这样了,这都挺了一宿了,脚脖子肿的跟包子似的一一哎,我说,左爷不认识我这俩兄弟啦?前次咱们不是还在一桌上喝过酒么!”
俗话说,千穿石穿马屁不穿,任谁都有个愿意人前显贵的心性,这左大人本来只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被这老成一口一个“爷”的喊着,心里舒服的都找不着北了,眨巴眨巴不大的眼睛:“嘿嘿,真是有点眼拙了,没认出来,没认出来。”便就一味的对着几个人嬉笑。
“这十里八村的尽是你的把子兄弟,那次去你那不是高朋满座的,哪里能认得那么全面呀!”
老成“呵呵”一笑,再拱手:
“先不和成爷唠叨了,我兄弟这伤耽误不起,得赶紧走,改天兄弟们可记得去家里串串门子啊!—一”
“一定,一定”两拨人又是作揖又是打恭的好一阵子,才依依相互别去。
行的远了些,青年再忍不住笑了。
“成大哥好本事,三言两语的就把这群劣人打发了。”
“嘿嘿,我也是平日里和这些差兵打闹的惯了,常常一起胡吃海喝的,所以越是胡说,他们越是不会生疑,”老成笑一笑,脸上略显了出些许得瑟神情。其实,心中的大石也才刚刚落下。
一行人讲着些闲话,天也渐渐的大亮起来。不知不觉到了城门口,老成与几个守门的士卒也是捻熟,又一顿胡言乱道的玩笑,便顺顺当当地出了关卡,直到这里,两个赶路客人的心才算多多少少的放下了些。
又行出几数里路程,老成停住了脚步指一指官道的远方说:
“顺着这条通道一直向前,就是辽国的地界了,路上再没什么危险,就恕我不远送了。”
“成大哥恩德,兄弟一—”青年双手握住老成,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老成摇晃着手说:
“快别再说了,识得了就是兄弟,只是,走这一路,还没请教两位的大名呢?”
“兄弟李长风,”青年回道“这一位是王毅,实不相瞒,自打平、崇几州顺了女真,老百姓的日子便过的大不痛快,我二人便是商量着要去投奔韩可孤韩大人抗击金兵的。”
“早看出二位兄弟是胸怀大志,了不起的人物,“老成有些羡慕:”一直不敢动问大名,是怕二位怀疑我起什么歹心。唉,只可叹咱老成有这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窝子的家人拖累,不然也随了两位兄弟一块儿去了,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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