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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末悲歌-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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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居然没有死。这对于一个本来已经煎熬得虚弱不堪之人而言,简直就是奇迹了。

虽然金兵的看管很严密,即使每日不断送进来的饭食,也要用银器试过毒之后才能放行。但这种种措施对于抱定一死之心的韩可孤又有何用?在他的想像中,至少有几十种可以自我了结的办法,但他却不能去做。这并非他畏死,他的心已然死了,再死上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惧哉?也不是他尚存生念,即然已经落入到狼口,他便早就断了这个念想。这只是因为那个每日被白忽突尔遣来给自己送水送饭的大和尚向他诉求,一旦韩可孤出了意外,他便要整寺的人为之陪葬。这个意外当然指的是意外死亡,韩可孤不想在自己临终之期,无端造出杀孽,更不想出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惨事。

韩可孤一直处与半昏半醒的混沌状态中,躯壳软弱而沉重。实际上他在生理上己经熬过了最初的焦渴期,只是心理有时会出现一些燥动,但在大部分时间里,身体都处在麻木之中,只有灵魂愈发不安份起来,无羁自在地飘飘渺渺,游荡在似梦非梦的境界里。

黄昏,有夕阳透过僧房的窗棂照进来,光怪驳离的照在屋角处,形成了一片绰绰的阴影。

韩可孤似乎是在家乡,又回到了黄口始龀的少年时候。村中间的那棵不知道活过多少年的老槐树也有这样一片荫影,只不过比僧房屋角的这片大了许多倍。村东头住着的王老憨家的大嫂子才从柳河里汲回一挑清凉的河水,正搁下树底下歇肩休息。那水澄清透彻,很很引发出了小可孤的欲望,但是周遭没有舀水的家什,他就涎着脸,把头抻在桧箍的木桶沿上,满满地啜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爽气从喉咙一直渗透到心里,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清朗。王家大嫂也不嫌他肮脏,坐在边上青石板看着,一边拭额头上的汗一边呵呵直乐?????

幻景中出现的这一抹浅浅的湿意让韩可孤倏然清醒过来,感到腹中陡地生出了一股邪火,这火燃烧得并不猛烈,只是一味温温吞吞地烤燎着,让他心渴得难耐,仿佛要将血肉灵魂都炙焦焙干,化做青烟袅袅而去才肯罢休——

似乎又坐到利民县的内衙大堂上,那年北安州城被破,他从锅撑子山的砬头上决然一跳之后,被萧驴子救起护送到那里,李民拿着自家门口的那块形同卧牛的石头说些神话故事,到处大肆宣扬自己是天上的义兽獬豸下到凡间,专为拯救残破的大辽国而生。

大辽,大辽——当这个字眼才一出现到韩可孤的脑子里,他竟不自觉的悚然一惊,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歉疚和愧意来。

年幼之期,有家庭的灌输,学塾的教导,三纲五常,汉孔之道,把忠孝节义的思想都镌刻到了韩可孤的骨子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必在天赋。于是这种想法主导了他的一生作为,时间过得愈久就愈加强烈,到后来便自然而然演变成了一种定势,日也想复国夜也想复国,脑子中根本再容不得其他思想,到此时也便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罪难可赎的心态,总以为作为人臣,食君之禄却没能做忠君之事,辽国的败亡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韩可孤的心底充满了荒凉和迷惘。他微微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瞥见依旧摆在僧房角落里那方供案上的几品菜蔬和一坛不曾启封的老酒。很诱人,仿佛都能嗅到从那里传过来一阵阵甘美香醇的气味。韩可孤的肚腹不争气的‘咕咕噜噜’响起来,他探出舌头来回唆咯着舔了舔干裂得满是血纹的嘴唇,无力地自嘲一笑。

这几日以来,白忽突尔极尽利诱之能事,。变着花样地劝降,把韩可孤磨得连愤怒的情绪都不耐烦有了。这绝食一招,虽然把他折磨得有气无力,往生往死,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昏迷过去,但也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省下许多麻烦。只是,那据案的美食诱惑力实在越来越大,让他都有些难以把持——

人不论贫贱富贵,身份地位,内心存在的欲望都是一样,如果有人能将这一点抛舍了去,自然会云淡风清海阔天空,但那也便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最起码也达到了圣人的层次。韩可孤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远没修炼到这一层,只怕斟不透诱惑,所以才要以绝食来对抗每个人内心都存在的贪婪本性。

只有狠心把自己折磨到现在这种状态,他才有信心抵御住不断而来的美女、醇酒的诱惑。金国人所展开的糖衣攻势太猛烈,手段绵绵,层出不绝。韩可孤也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反感美色与美酒。毕竟人的欲望与生俱来,乃为原罪,是男人都会有强烈的占有欲,而且,纵然有人在理念上成了圣,但只要没有摆脱掉凡躯俗体,便就可能会出现生理不肯接受心理支配的现象,从而肉体出卖思想。所以韩可孤不敢冒险,他只能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法对待自己,把身体折磨到没有了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古人说暖饱思淫欲,当人饥饿到极点,自然就不会有闲心再去顾念其它的事情。

僧房很宽阔,窗子也开得很大,已经落到了西山顶上的太阳斜斜照进来,很温柔也很温暖,只是风有些大,不停歇地在屋外呜咽嘶叫。韩可孤感到痰气上壅,用力咳嗽起来,夕阳的影子落到他的脸上,红得有些发紫。他把双手撑在小腹上,眉宇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肉体上的痛苦,有时岂非也是一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他透过微微有些闪开的门缝,看见空中有几片枯败落叶在风中挣扎着,飘飘荡荡舞在那条窄窄的空间里,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一年一叶落,四季有轮回。落叶尚知归处,可韩可孤的归处又在何方?他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势必要去那轮回之地。他凝视着落叶枯黄,憔悴而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虔诚的神色,他淡淡的用只有自己才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自语道:“天地万物,周而复始,最真实的事情莫过于死亡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节

更新时间:7…29 18:19:16 本章字数:2287

睡中不知岁月长,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韩可孤恍惚听见有人声响起,隐隐约约似乎是不断在呼唤“韩大人”。他分辨了半会儿才弄清楚这声音真真切切在耳边,并非源与九霄云外。

韩可孤努力地向上挑开沉甸甸的眼帘,看见僧房原本虚掩着的门此时大开了。外面的风挤进来,很森冷,渗杂着一股落叶腐朽和泥土的腥味,跟着传进来的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和几声轻微的咳嗽。

迷迷糊糊间觉得来人己经到了自已跟前,只是花花搭搭看不真切,韩可孤使劲儿眨动几下眼晴,适应一下房间中幽暗的光线,才感觉清楚一些了。

眼前有好几个人站着,中间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个人,虽然发式饰器是金国人的打扮,但穿着的那件己经洗得发白的灰色大衫,宽袍广袖明显是宋人的服装。瘦瘦高高的身材很修长,脸上胡子不多,稀稀疏疏显出几分苍老,他的脸色很白,就像暴雨中的水滴击打到岩石上,所泛出的那种细碎水沫一样乱而不浊的白。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如看着的那样老,但眼角间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辛劳和苦闷。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掩盖不住那一抹忧郁的空虚

韩可孤听到有声音恭敬地说道:“韩大人,某家勃极烈大官人恩芬老爷,亲身远赴,赶过来看望你了。”声音不重,而且介绍的也很简洁,但随着话音才落,恩芬在这一刻里,气质竟起了变化,本来很普通的一张脸,现在却透出来一股如同实质的凛冽杀气,而且还在不断节节攀升,就好像雷雨未至,但漫天乌黑浓重的阴霾却已压境,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只有久居上位者才能体现出来的气势。这种气势一般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与生俱来,就如同韩可孤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威严自春风中来,庄重而不失和煦,另一种则是后天培养,恩芬显然属于后者,刻意让霸气外露,做作得着了痕迹。

这是他故意在给自己施压,要使一个下马威风呀!韩可孤不屑地笑一笑。虽然两个人分属敌对阵营,但韩可孤久闻宗瀚帐下这位第一肱股能将,不仅智胜千里,而且风骨卓然。他为了表示对其尊重,便微微点一下头以做示意。

见韩可孤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浑不在意,恩芬也不为忤,本来那就是一个试探的意思,没指望能把韩可孤吓到。他马上又换上满脸笑容,其变脸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乍舌。恭下身子凑近了韩可孤说道:“卑职奉宗翰左元帅令,前来探望韩大人,并带来我家帅爷亲书一函,请老大人过目——”

韩可孤也不搭话,只是努力支撑身子想让自己坐起来,一旁随来的金国官将赶紧过去相扶,韩可孤也不推脱,便就着力坐正身子倚靠在墙壁上,只是顾自又把眼睛闭住养神。恩芬双手捧着信,却见他迟迟不肯来接,心中不免尴尬恼火,但终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略等了一等,就轻轻咳几声缓和一下气氛,自行将信拆了开来,对着韩可孤朗朗而读。

韩可孤眼睛不看,但阻止不了声音入耳,也只能任由他念下去。

“帅爷在信中说:迩今耶律氏遭上天厌弃,神器归主大金。韩大人欲收覆水,奋不顾身,忠心感动日月。然死灰终不能再燃,挽狂澜与逆水之中,何其艰难。今日受执,汝之节烈义气己尽,再无愧前辽旧主,宜承合天意,知命来归??????”说到底,仍然都还是些劝说韩可孤识实务,听天命,良禽择木而栖的老套句子,只是话讲得比白忽尔婉转承合些罢了。

恩芬之前对韩可孤己经有过了解,正准备承受他的痛斥反驳,却念完半天也没看到反应,韩可孤只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脸上突尔惊讶突而愤怨,一突又似悲似喜起来,表情不断莫测变幻。他怔了几怔,想来韩可孤心思活泛,之前不断拒降,不过是他表面的姿态,在待价而沽罢了,如今终于等来了宗帅这封足够份量的亲书,自然会就着坎下驴,顺台阶走出来。

就这样半响无话,恩芬也不着急。就比如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聘嫁还要三书六证,更何况更门庭换主子如此重要的事情了,而且降臣的名声终究不好听,都需要韩可孤用很长时间思考才能做出抉择。既使下了决心,他也可能要拿捏一番不是?这可是关乎到面子问题,若一推而就着实会有失颜面哩!心中虽这么想,但恩芬嘴上却不能说,只是脸上不免有了鄙夷之色,

只是,他哪里会知道,随着读信的声音入耳而散,韩可孤的神思早神游到天外去了———

终于,他开了口,才让恩芬知道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 “我韩可孤承祖遗荫,少壮立朝,本欲成就一番事业,无奈运逢屯蹇。之所以苟活至今,实在是心有不甘,想以一躯柔弱之体兴我辽祚,复我国家。不料空具切志然而才疏,以致有今日之狼狈难堪。已愧对辽族百姓,辱没韩氏祖先,罪该千刀万剐。哪里还能丧心病狂,腆颜投敌而求苟活与人世之间!”

一席话,虽然说得语气平缓,声音轻弱,但字字铿锵,振聋发聩,把个恩芬听得嗔目结舌,直直望向韩发孤不能发一音,他本该失望的眼神中却又透出几分欣赏或者说是欣慰的意味。虽然有上命在身,但恩芬觉得此时不可再劝了,若再啰嗦时,便不仅是对他的污辱,也是辱没了自己。

“请将军代为转告宗大元帅,勿须再遣人来劝。韩可孤头可断,血可流,然忠义之心召彰日月,天地为鉴,纵历万劫也不会稍逆!”

韩可孤这番话说到了决绝的份儿上,恩芬本心也不想再劝,但实在又不忍心见如此忠贞肝胆的一个人物就此沦与无命,终于还是没忍住又加一句:“大人当再斟酌一二,我家帅爷在书信中有着承诺,若您来归,位当不逊郭药师之一席?????”

正文 第一百八十节

更新时间:7…29 18:19:17 本章字数:2477

金国宗翰所下的本钱当真不小。郭药师原为辽东“常胜军”大帅,辖前宜、后宜、前锦、后锦、乾、显、乾显、岩州共八营28000人众,后天祚帝逃亡夹山,郭药师以涿、易二州归宋。金将完颜宗望军至三河,药师拒战之,兵败再次降金,金太宗命为燕京留守,赐姓完颜氏,其间屡立战功。海陵即位,诏复本姓。这对于一个降将而言,所享恩宠之重极为罕见。韩可孤听见他提起这个曾经名传辽境,年少壮,貌伟岸,沈毅果敢,以威武御众的俊才姓名,心头一紧,本来呼息刚有些顺畅,顿时又感觉透不过气来了。他长长喘息一声,歇了歇,才说:“是哪一个郭药师?”

恩芬笑道:“自然是辽之弃将,宋之厉阶,金之功臣的郭药师。”“哦——”韩可孤冷冷一笑:“我只以为这个寡恩无耻的小人降了宋后,被你们打死在了燕京迎春门前,却原来又仕三家,做起了第三姓的奴才。。”说完,再难坚持,又闭上了眼睛不做理会。恩芬看着这个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的老对手,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他又静静默立片刻,才招呼一干人等悄悄地撤了出去。

。虽然在假寐,但韩可孤的脑子却一刻不停运转,想到宗瀚信上所言:“——上天厌辽,神器易主——”这句话,心中惘然若失。恩芬刚才提到郭药师,让他心中生出许多苦涩,真是感到无言以对。天祚帝受大位以后,耽酒嗜音,禽色俱荒,斥逐忠良,任用群小。让多少干将能臣都寒了心,或死或降,或隐或逃,纷纷离心而走。遂又想到刘升、王顺风者流,一昧拥兵自重,不服管制,又有谁落了个好下场?再想起千里赤地,饿殍遍野,被逼得揭竿而起的各地乡众纷纷变身匪患复又回来祸害乡里????

记得李长风担心他的性格冲动,不会计较安危,曾经几次进言:“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少了烧火柴。”韩可孤始终不以为然,告诉他说:“如今看来,中兴国事实为艰难,然知不堪为仍要勉力图之,实非我韩可孤不智不明。这便好比一家父母已然病入膏肓,做儿女的虽然心中也明白,但又如何忍心坐视不顾而断了医药?人同此心,事同此理,我这也是在竭尽这份忠孝的心思。虽然人事抵不过天命,但总好过亏了良心。”如今想想,说这话也真是无奈,不过倒也算讲得透彻了,大业虽不成,但自己的心意己尽,力量也竭,一切都是天意难违,自已唯余一死以彰青史了。

哎!只可惜了狗儿这么一条大好的汉子,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今又先于枉死了,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再不能与长风、高岭把酒长歌,再不能观关东、之民擂台武试,再不能和抗剌、平之吟诗论道——都是此生的遗憾,想想韩氏一门唯余与世的儿子,这些年关心得太少,竟未及给他张罗个暖心的媳妇儿——哎!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愿他平安一生吧!

一段段,一出出,回忆着过往的一些人和事。往日如烟,不由得让韩可孤渐渐想开了,一时间大彻大悟,顿时觉得无挂无碍,一了百了,身子跟着也轻快了不少,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等待自己的‘大限’到来。

笫七天,韩可孤仍然绝食,仍然未死。神志早就模糊了,魂魄恍惚就要脱离开躯壳,往天地间飘散了去——

这里没有光,日光月光皆无,只有黑暗,很浓重很渗人的黑暗,这里仿佛只有韩可孤一个人。他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也不敢动。人对未知的事物最是充满恐惧,韩可孤也不能例外,只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期待着有人来,有光明来?????

依然没有人,也依然没有光,黑暗中韩可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几乎没有了勇气等下去,他感觉自己马上就崩溃了——恰在这时,有个声音忽然就在灵魂深处响起来,飘飘渺渺的依稀是在呼唤他的名字,一声挨着一声,轻缓却执拗,接着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搭上了额头,是一只有些颤抖但很温暖的手,但他竟迟迟不敢睁眼,那声音却又不停而坚定地催得他不能不撩开了眼帘,然后他就看到了恩芬的面孔,—副透着焦急又怜惜的面孔。

韩可孤惨薄如尘的荧荧生命开始逐渐聚拢回归,浑浊的眸子里映着这张脸庞,脸庞上的那种表情让他忽然感到心上似乎扎进了一根针,很疼很疼,竟刺激得身上居然生出了点儿力气,他不胜其烦地拚上这丝气力道:“休要再说什么!你金国里还怕少了二姓奴才么”之后,他只勉强看见恩芬长揖及地向自己施了一礼,就晕眩了过去。等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室里已经没有其它人,他觉出唇上有些湿润,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痛也缓解了,难得身上又有了些力气,这次又与突然激发出来的力量有些不同,好像是存在在骨头里,能够持久的样子。

略一思忖,他明白了,这是恩芬怕自己被生生饿死渴死,在昏迷的时候强行灌食了些清水,再看见旁边供桌上的菜食显然比平日丰盛许多,炕头上平平整整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辽人常服。

韩可孤咧了咧嘴,看来自己的生命终于要到此为止了。在金国人这里可没有送断头饭的习惯,这一定是恩芬害怕自己空着肚子上路,到阴间做了饿死鬼呀!只是不知他会用什么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是砍头,是腰斩,还是车裂?

这个问题韩可孤只略一纠结被放下了,人死如灯灭,即然都是结束生命,谁又会在乎用什么方式呢?即使是饿死渴死不也一样是死吗?不过对恩芬的用心他还是感激的。努力伸过手去摸那件左衽窄袖的新袍子,淡青如翡,颜色很好看,忽然就想到少年时候偎依在母亲身边看她给自己缝补撕破的小袄。一缕黑发从额头垂下来了,遮住她美丽的脸颊,母亲就用捏着针的手向上划了划,把它挑到不再遮挡视线,然后将补丁铺展在破洞的地方,左一针,右一针地缀上去。母亲的手艺很好的,做出的针脚很细腻;若不仔细看都不会看得出来。

这一忽过去了多少年啦,每想到那时情形尤历历在目,暖心暖肺的让人难以自拔,几年前北安州里一族的人受自己连累,被群虏进了金营,母亲大人为了成全自己忠义,毅然决然自尽而亡,韩可孤每念及此心中就不由潸然,心痛如绞。不过此时却释然了,马上便也过到那边去,正好拿出全部精力心思竭尽孝道,以弥补生前亏欠。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节

更新时间:7…29 18:19:18 本章字数:2455

韩可孤努力几次想让自己扶着墙站起来,但实在力不从心。这时,一名满脸愁苦的老僧悄然推门而入,向韩可孤合什稽首问安。韩可孤认得,这正是那位每日空给自己送水送饭的大和尚。韩可孤素来尊重方外之人,认为他们具有一副悯爱众生的慈悲心肠,挣扎着向他点点头说:“有劳大师付这几日的照顾。”那僧人连忙又稽首道:“是恩大老爷的安排,小僧不敢居功!”

韩可孤没力气纠缠这些细节,缓了缓气接着道:“烦劳大师,能否为可孤取一勺附近吐里根河的水来,我饮了好上路。”僧人早知道韩可孤死期已定,这番过来就是受了恩芬的差遣,来送韩可孤最后一程。出家人心肠软,他已经哽咽住,说:“寺中井水清澈甘沥,大人尽可放心饮用。”

“此间水虽然看着清澈,却被女真人污秽了,可孤不愿在临死前脏了肚肠。吐里根河归流渤海,途过北安,多少能有一些我家乡的味道。”

僧人听得嘴唇颤抖,一脸羞愧之色,连连应声去了。

韩可孤强挣着抬起手把蓬松散乱的头发捋了捋,挽将起来,欲换上恩芬送来的那套新服,但想想又放弃了,只把穿着的这身掸了掸上面的积尘和褶皱,然后阖目积蕴精神。

不大的功夫,僧人急怆怆回来,果然捧着一钵清水。韩可孤双手接过来,也不答谢,低头就钵便饮,冰冷的河水泌得牙床发疼也顾不得。只感到如受甘霖,五脏六腑爽快到了极点,头立时便不昏沉了,只有太阳穴隐隐有些发胀。

饮足了水,身子添了些力气,韩可孤支撑着自己扶墙站起来。略喘几口粗气,他就要往僧房外走,才起步却踉踉跄跄要倒,僧人急忙上前搀住,韩可孤半倚着他,才蹒跚成行。

出了门才知道天正下着蒙蒙的脓包小雨,黏黏稠稠如丝如缕,仿佛也有戚戚之事,哀伤婉绝泣泪难止。四下一片昏暗,远山近树,败蒿腐草,在雨雾中泛出点点片片或深或浅的灰白颜色,如垂素挂缟。韩可孤一直都很纳闷,现在的天为什么不如自己小时候看的那样晴透,总是阴沉沉着,浓云如怨如诉,滔滔不绝?

几个负责看守的金兵早就接到了监死的命令,正等得不耐烦,见韩可孤终于走出门来,急忙拥过来。韩可孤并不搭理,只自顾把胳膊搭住僧人的肩膀,缓慢前行。

兵士们面面相觑,之前受过恩芬严令,他们只有监视之责,不让伤着死前的韩可孤分毫,便不敢靠近,唯恐惹恼了他,做出什么非凡举动,只好默默让他前行,自己们远远跟定。

韩可孤沿着崎岖曲折的山径费力地走着,他走路的姿势很别扭,步伐不能如正常人一样,步赶住步踏着走,只能左脚先缓缓迈出去,再把右脚慢慢贴住地皮拖上来,每一步都迈得很艰苦。也幸亏这庙建在了半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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