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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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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可汗之女和亲,没想到默啜有意刁难,说他想要的女婿是李唐的皇族贵胄,不是身份低微的武氏小儿,硬是把他给“退货”了。
武延秀虽然没当成可汗的女婿,但是去塞外走了一遭,却学会了突厥舞。回国后,每逢大小宴会,武延秀都会秀一把他的异域风情。俊美的容颜加上曼妙的舞姿,使他更显得风流倜傥。后来他堂兄武崇训与安乐公主成婚,武延秀又在宴席上淋漓尽致地表演了一回,顿时赢得满座喝彩。
武延秀没想到,就是这次献舞,竟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大转折点。
因为安乐公主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从此,安乐公主就经常借故让武延秀到她府上去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所以一来二去,叔嫂二人就把好事办了,只是碍着有武崇训在,不得不偷偷摸摸。后来武崇训一死,两人就完全没了顾忌,成天出双入对,卿卿我我,从一对野鸳鸯变成了一对人所共知的“无证夫妻”。中宗李显一见孀居的女儿又有了新爱人,赶紧给他们发结婚证,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皇帝为安乐公主举办的这场婚礼异常高调,不仅派出了皇后的仪仗队,而且动用了禁军作为护卫,甚至命令相王李旦亲自护送公主的花轿,以彰显婚礼的隆重。成婚翌日,李显宣布大赦天下,并擢升新驸马武延秀为太常卿兼右卫将军,随后又召集文武百官,在两仪殿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席间,李显让安乐公主起身拜谢公卿,可公卿们哪敢接受这个天下第一跋扈公主的拜礼,未等她起身离席,就全都趴在地上叩拜如仪了。
看着满朝文武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表情和动作,安乐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无遮无拦地笑了。而尤其让她感到万分得意的是,一直与她明争暗斗的姑母太平公主,竟然也在这时候向她露出了一个带有奉承意味的微笑。
不仅如此,这个昔日高傲无比的太平公主还携夫君武攸暨起身离席,为众人献上了一支双人舞。虽然太平公主嘴上说是要把这支舞献给皇帝,祝皇帝天寿永享,但是安乐公主看得出来——太平公主这是在向她示好。
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一旦你拥有权势,人人都会向你示好,就连对手也要向你露出谄媚的微笑!假如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情形又会变成怎样呢?
安乐公主禁不住浮想联翩。
要怎么才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势呢?
【“和事天子”李显的幸福生活】
古代中国是一个典型的皇权专制的国家,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始终有一个庞大的文官集团在代表皇帝履行统治职能,但是从根本上讲,国家一切事务的最高裁定权和最终解释权,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换句话说,文官政府充其量就是这个国家的躯干和四肢,惟独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灵魂”。所以,如果这个灵魂的品格、才智和能力是上乘和优秀的,那么他所领导的文官政府就较有可能体现出廉洁、高效和睿智的品质;反之,帝国政治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陷入腐败、混乱和黑暗。
用黑格尔的话说,古代中国的这种统治模式是“基于家长政治的原则”,所以“臣民都被看作还处于幼稚的状态里”。既然如此,那么作为“家长”的皇帝当然就“必须担任那个不断行动,永远警醒和自然活泼的‘灵魂’”。“假如皇帝的个性竟不是上述的那一流——就是,彻底道德的、辛勤的、既不失掉他的威仪而又充满了精力的——那么,一切都将废弛,政府全部解体,变成麻木不仁的状态”。(黑格尔《历史哲学》)
正是由于这种“家长制”的政治传统几千年延续不断,中国的老百姓才会像嗷嗷待哺的幼儿一样,把社会的清明和自身的福祉全都寄望于“圣主明君”的降临。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寄望通常都会落空。
因为老天爷降下圣明天子的概率通常不会比我们今天中彩票的概率高。像唐太宗李世民这种世所公认的英明帝王,在中国历史上即便不说独一无二,至少也是千载难逢。大多数时候,老百姓殷切盼来的天子,在才智和能力方面往往只能归于平庸一类,其道德品质也不见得比一个普通百姓更加高尚(甚至有可能更加卑下)。因为皇帝的权力归根结底是不受制约的,所以他的欲望就更有机会膨胀,他的品质也就更有可能败坏。
比如眼下的大唐皇帝李显,就绝对不属于“不断行动,永远警醒”“道德的、辛勤的”那一流。他治下的帝国政府虽然还没有败坏到“一切废弛,全部解体”的地步,但也早已是腐败丛生,一团糜烂了。也许是房陵那十几年的幽禁生涯让李显受够了苦日子,所以景龙年间的李显很像是要把失去的享乐拼命捞回来的样子,几乎从不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天天都在变着花样地寻欢作乐。
除了时常召集一帮佞幸之臣嬉戏宴游之外,李显还在内宫开辟了一块“集贸市场”,让宫女们扮成商家,开设各种店铺,再让公卿百官扮成商贩,和她们做生意,谈买卖,用市井俚语讨价还价,甚至用污言秽语吵架谩骂。而李显和韦后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赏这种原生态的“市井生活”,经常被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李显还喜欢体育活动,最热衷的项目当属打马球。在天子的示范效应下,当时朝野上下的马球运动蔚然成风。安乐公主的前夫武崇训、长宁公主的驸马杨慎交等人,包括青少年时代的李隆基,都成了马球高手。据说有一次吐蕃组团来长安与唐人比赛,武崇训、杨慎交、李隆基就曾以四人组队迎战对方的十人队,结果还大获全胜。
李显本人爱好运动,当然也希望人人跟他一样,所以经常举办群众性的拔河比赛。一般参加这种比赛的都是年轻活泼的宫女,可这样的比赛看久了,李显不免厌烦。于是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就把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全部召集到了球场上,命他们分组进行拔河。可怜这些当朝大员大多已老态龙钟,比如宰相韦巨源、唐休璟等人,都已是年逾八旬的耄耋老人,可君命难违,也只好硬着头皮参赛。结果比赛开始后,绳子刚一拉,韦巨源、唐休璟等人就摔得四仰八叉,一把老骨头几乎散架,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每当这个时候,观众席上就会响起天子李显、皇后韦氏、安乐公主以及一大群嫔妃宫女的笑声。
她们的笑声是如此欢快,可在这些老臣听来却无比刺耳。
碰上这样的昏庸天子,这些帝国大佬的权力和富贵固然没什么失落的危险,可他们的人格和尊严就只能扫地殆尽了。
没办法,凡事总有代价。倘若他们希望保住权力和富贵,就只能割舍人格和尊严。二者必居其一,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
所以,别说天子喜欢看他们拔河,就算天子喜欢看他们裸泳,这些老家伙估计也会扒光了衣裤往水里跳。
在李显眼中,他统治下的大唐帝国虽然没什么骄人的文治武功,但却足以称得上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小康之世。尤其是李重俊政变后的这几年,他觉得到处是一派歌舞升平,整个世界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会本能地抵拒一切不和谐的事物。
然而,有一天在朝会上,一件不和谐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个叫崔琬的监察御史,突对两个朝廷高官发出了严厉的弹劾。
他弹劾的是后党的核心成员、当朝宰相宗楚客和纪处讷。崔琬指控他们暗通西突厥,收受重贿,导致边境不安,请求皇帝予以严惩。这个罪名非同小可,而且遭到弹劾的又是两个最得势的宰相,所以文武百官不免暗暗心惊,预料到帝国政坛必将因此掀起一场死斗。
依照大唐律法,大臣在朝会大殿上遭到弹劾时,应该俯首弯腰退出大殿,到自己的衙门中听候处理。可恼羞成怒的宗楚客竟然无视朝规,不仅不退下,而且厉声辩白,大骂崔琬诬陷。
在正常情况下,皇帝无论多么偏袒宰相,也应该让他们以身作则,先依照惯例退下,过后再慢慢找借口替他们开脱。如此,才既不会坏了朝廷规矩,又能保住自己的宠臣。
然而,李显根本没这么做。
他为了保持和谐,非但不做追究,反而当场命令崔琬与宗楚客结为兄弟,握手言和。于是,这件令人心惊的弹劾案就稀里糊涂地了结了。
如此荒诞的一幕,顿时令满朝文武啼笑皆非。
崔琬与宗楚客最后到底有没有结成兄弟没人知道,但是人们却因此给皇帝李显送了一个绰号——“和事天子”。
和事天子喜欢和稀泥,所以不仅对朝政的黑暗视而不见,对自己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也显得出奇地宽容。比如他头上帽子的颜色,就绿得触目惊心,可他却不以为意。
古代皇帝的后宫泛称“三千佳丽”。按照唐制,李显拥有一皇后、四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和二十七采女,除了这八级,一百二十一个人之外,还有成千上万的普通宫女。
然而,老婆太多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因为普通百姓的老婆只有一个,万一老婆红杏出墙,绿帽子顶多也就戴个一顶两顶,可皇帝的老婆群一旦红杏出墙,那绿帽子可就数以千计,蔚为壮观了。
很不幸,中宗李显正是这样一个拥有壮观绿帽的皇帝。
首先来看他的第一夫人——皇后韦氏。
自从武三思死后,韦后的凤榻就比以前寂寞和冷清多了。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的身边就出现了两个年轻貌美的男人:一个是精通医术的散骑常侍(宫廷高级顾问官)马秦客,一个是善于烹饪的光禄少卿(宫廷膳食部副部长)杨均。
每当韦后身体有某种不适,她就会频频传唤马秦客,而医术高明的马秦客当然不会令她失望,总是能够“药到病除”。每次马秦客离去之后,太监和宫女们总能看到韦后脸上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除此之外,韦后还忽然喜欢上了饮食营养学,所以时常单独召见杨均,和他在一起切磋一些营养保健方面的学问。切磋既久,自然效用显著。韦后的容颜便愈加散发出一种少女般的光泽。所以,一些侍奉过则天皇后的老太监都说,如今韦后的精神状态真的跟当年的武后如出一辙,貌似越活越年轻了。
不仅第一夫人的宫闱生活多姿多彩,李显的其他妃嫔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由于李显毫无原则的纵容,上官婉儿和后宫的一些得势嫔妃悍然打破自古以来的宫廷规矩,纷纷在宫外建立私第,而且多数时间都住在私第里,什么时候入宫,什么时候出宫都没人管束,简直称得上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自由度最高的后宫嫔妃。和历朝历代那些“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深宫怨妇比起来,上官婉儿等人几乎不能叫嫔妃,而应该称为唐朝后宫的高级白领。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比现代的职业女性更自由,也更幸福。因为她们上下班都不用打卡,不想去还不用请假,同时又没有业绩压力,各种福利待遇还高得没边,实在是让人羡慕死了。
既然这些白领丽人兼有美色和权势,而且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宫外,那她们身边当然不会缺男人。朝中的一些官员如蚁附膻,纷纷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从之游处,以求进达”。(《资治通鉴》卷二○九)
这种时候,要说这些女人还会自觉自律地抵拒诱惑,为皇帝李显守身如玉,那显然就是扯淡了。比如上官婉儿身边,就经常有一个美男子朝夕相伴。这个男人就是当初武三思的鹰犬崔湜。
既然上官婉儿等妃嫔大多时候都住在宫外,那她们身边必然会有一大批侍候起居的普通宫女。可以想见的是,这些寂寞难耐的宫女一旦有机会在宫外生活,一颗颗驿动的芳心自然也会去寻找各自停泊的港湾。
史书中有一则“后宫红杏集体出墙”的记载,就足以从侧面证明这一点。
那是景龙四年(公元710年)元宵节的晚上,李显携韦后微服出行,到闹市去观赏花灯,同时把几千名宫女放出宫去游玩,没想到大多数宫女竟然集体失踪,从此一去不回,让李显目瞪口呆,懊悔不迭。
这几千不辞而别的宫女到底上哪去了呢?
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绝对不敢回自己的家乡,因为她们当年入宫都是登记在册的,逃回老家的唯一结果就只能是抓回来治罪。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从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毅然决然地追求自己的终身幸福去了。
当皇帝当到李显这份上,被自己的妻妾戴上数以千计的绿帽,也算古往今来只此一个了。
唐中宗李显连自己的老婆们都管不住,自然很难希望他管好手下的文武百官。所以他在位时的大唐朝廷,可以说是开国将近一百年来最腐败、最混乱、最糜烂的一届政府。
景龙年间的帝国政坛上,不仅有一大群政治女性恃宠弄权,贪赃枉法,搞得斜封官满天飞,而且掌管大唐吏部,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在不算太短的时间内,朝廷两个握有实权的吏部侍郎居然都是武三思当年的鹰犬:一个是崔湜,一个是郑愔。
武三思死前,崔湜只不过是个中书舍人,可自从成为上官婉儿的情人后,就开始飞黄腾达了,先是升任中书侍郎,很快又兼任吏部侍郎、同平章事,赫然进入了宰相行列。郑愔也差不多同时擢任吏部侍郎、同平章事。
这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政治投机客共同执掌朝廷的吏部后,便利用手中的人事大权,倾力交结权贵,大肆贪赃受贿,所录用的官员经常超过原定的编制;有时因收受重贿,职位缺额又不够,就寅吃卯粮,提前支取后三年的缺额,把大唐的选官制度败坏得一塌糊涂。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崔湜得势后,他老爸也不甘寂寞,硬是捞了一个国子司业的官,然后整天正事不干,专门帮着儿子卖乌纱。
当然,乌纱都是由儿子给,钱却是落入老崔自己的腰包。有一阵子生意太好,老崔光顾着收钱,把人家托付的事给忘了,没跟儿子打招呼。那个买官的仁兄兴冲冲地交了钱后,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官做,就去找崔湜告状,说:“崔大人,您有个亲戚收了我的钱,为什么不给我官做?”
崔湜勃然大怒:“哪个亲戚收了你的钱?看我不把他乱棍打死!”
那人冷笑:“千万别,您要是把他打死了,可得守孝三年啊!”
崔湜闻言,才知道是他老爸干的好事,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
崔湜和郑愔如此丧心病狂地大搞腐败,自然引起了少数正直朝臣的愤慨。几个御史暗中搜集了一堆铁证,在一次朝会上突然对他们发起了弹劾。
看着御史呈上来的这些确凿无疑的证据,李显终于如梦初醒,慌忙将二人逮捕下狱,命监察御史裴漼审理。
眼见后党的两个骨干一下子被告倒了,安乐公主马上跳了起来,亲自出马去找裴漼,又是威胁又是利诱,让他识相一点,将崔、郑二人从宽发落。没想到裴漼根本不买她的帐,反而在次日朝会上弹劾她妨碍司法公正,并且当天就判处郑愔死刑、崔湜流放。
关键时刻,李显再次和起了稀泥。他匆忙下旨,将判为死刑的郑愔赦免,改判为流放吉州(今江西吉安市);将判为流放的崔湜赦免,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司马。
可即便如此,后党的人还是不依不饶。
尤其是上官婉儿,一看自己的情夫要被贬到那鸟不拉屎的边瘴之地,马上和安乐公主、驸马武延秀一起去找李显,拼命为崔、郑二人求情辩护。李显不愧是天下第一和事佬,赶紧又作出改判,让崔湜当襄州(今湖北襄樊市)刺史,郑愔改任江州司马。
一件证据确凿的铁案,居然被皇帝如此轻描淡写地了结了;两个罪行昭彰的败类,居然如此轻易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御史们义愤填膺,但是却无可奈何。
而更让人们愤怒和无奈的是,没过多久,崔湜就大摇大摆地回到长安,官复原职了。原来皇帝对他的贬谪,纯粹是做做样子而已。
朝政腐败到了这个程度,人们夫复何言?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中宗李显已经五十五岁了。在他这个年纪,祖父太宗皇帝已经作古四年,父亲高宗皇帝也已经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世,惟独李显在这个岁数上还是身心康泰,无病无殃。
李显甚感欣慰。
他觉得,照自己这个精神头,起码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然而,此时的李显绝对没有想到——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幸福的生活将在这一年戛然而止,他健康的生命也将在这一年无疾而终。
按照佛教的说法,每个人的福报,亦即每个人应该享有的幸福、快乐、成功、寿命等等,就像是银行的一个存款账户。你如果懂得珍惜生命,善待他人,并且懂得利乐人群,造福社会,那么你就等于是在向账户里头存进更多款项;而假如你耽于声色,纵情享乐,对自我、他人和社会都产生了太多负面作用,那么你就是在拼命支取你的银行存款,等到账户余额显示为零的时候,对不起,福报享尽,你这一生的游戏也就结束了。
而李显在这些年里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把自己的福报当成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于是拼命挖掘,尽情挥霍……
所以,在五十五岁这一年的夏天,他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丧钟为谁敲响?】
自从几个不畏权贵的御史弹劾宗楚客和崔湜相继失败后,朝中少数仍抱有正义感的官员对时局就心灰意冷了。因为有这样一个黑白不分,稀里糊涂的天子在位,帝国政治就只能是乌烟瘴气,一团糜烂,所以那些正直的朝臣到头来也只能独善其身而已,再也没有针砭时弊,激浊扬清的动力了。
然而,就在满朝文武都在令人失望的现实面前保持沉默的时候,帝国的底层却传来了几声微弱却又清晰的呐喊。
首先,一个叫郎岌的定州士人大胆上书皇帝,说出了朝野上下人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韦后和宗楚客等人擅权乱政,迟早会谋逆作乱!”
听到如此强烈而直接的指控,韦后顿时暴跳如雷。她马上去找皇帝告状,要求杖杀上书者。李显二话不说,立刻命人将郎岌乱棍打死。
可是,有道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布衣郎岌刚刚因为说真话掉了脑袋,随即又有一个叫燕钦融的低级军官再度上言:“皇后淫乱,干预朝政,致使外戚坐大;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这些人,都有危害社稷的图谋!”
这一次,中宗李显终于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说布衣郎岌胆敢大放厥词是因为他脑子坏了,那么燕钦融明知道这么干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往刀口上撞?难道他们都疯了?
李显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决定亲自召见燕钦融,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景龙四年(公元710年)五月中旬的一天,在许州担任司兵参军的小官燕钦融,破天荒地得到了天子的召见,来到了长安。
在皇帝面前,燕钦融面不改色,侃侃而谈,一一指陈朝政的弊端,并且毫无惧色地对韦后一党进行了严厉的抨击。李显听完后,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燕钦融退下,既不作任何表态,也不对他作任何追究。
就在天子接见燕钦融的同时,宰相宗楚客也寸步不离地守在殿外。燕钦融一退下,马上就有眼线向宗楚客通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宗楚客立刻感觉有些不妙。因为皇帝虽然没有表态,但他对燕钦融的那番“大逆不道”之言居然保持沉默,而且又没有治他的罪,这足以说明——皇帝已经默认了燕钦融对后党的指控。
这还得了!假如皇帝真信了他说的话,那岂不是大祸临头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司兵参军,竟然敢在皇后、公主、驸马、宰相的头上屙屎屙尿,而且还能毫发无损地走出太极宫,这样的事一旦传开了,朝中的谏官一定会趁此机会对后党群起而攻,他宗楚客日后还怎么混?
不行,决不能放过这小子!
可皇帝摆明了就是要放他一马,自己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收拾他,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太极宫,走出长安城?
不,老子今天就算得罪皇帝,也一定要把你小子灭了!
一想到这里,宗楚客就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假造了一道皇帝诏书,然后飞身而起,跑到飞骑营召集了一帮禁军侍卫,最后终于在宫门附近截住了即将离去的燕钦融。
一追到人,宗楚客马上命令禁军开打,十几个人拳脚齐下,很快就把燕钦融打了个半死。接着,宗楚客又命人抓住他的脑袋往石头上撞,最后当场扭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桀骜不驯的燕钦融终于像一条破麻袋一样瘫软下去,宗楚客忍不住大呼痛快。
宗楚客固然是痛快了,可有一个人却很不痛快。
他就是天子李显。
光天化日之下,当朝宰相居然敢在皇宫中杀人,而且还是矫诏杀人,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你宗楚客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暂且不论你的矫诏之罪,也不论你知法犯法之罪,单单看你的杀人动机,就够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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