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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神圣冲击-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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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席胜魔退后一步,脱开了张局长的手,声音已经是平和的,姿势也是垂手而立,不复刚才怒火攻心的疯狂姿态了,但语气里却暴露了他记起了自己的下属身份,胸中的怒火却无消弭半分的真相。
张局长叹了口气,说道:“小席,你是个基督徒,可能比我虔诚。你应该知道从亚当夏娃开始,这个世界就充满罪恶,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但是扫除黑暗,捍卫正义,不正是基督徒和我们警察的职责吗?”席胜魔咬着牙反驳道。
张局长撇了撇嘴,说道:“但是能做到吗?我让你去把太阳劈一半,放在晚上,让昼夜通明,你能做到吗?若警察就能驱除邪恶和黑暗,还要基督徒做光做盐干嘛?若是基督徒就能驱除邪恶和黑暗,还要耶稣拯救基督徒干嘛?还要死后再审一次的末日审判干嘛?他妈的,我们早白日飞升进天国了!!!”
接着张局长看了看席胜魔,语重心长的讲道:“这个世界永远是黑暗和光明并存的,其实黑暗还是主流。就像每个屋子里都有老鼠和蟑螂,你若想灭绝老鼠和蟑螂,你只能烧掉屋子,最好把人也一起全杀掉!”“只要我们努力,总是可以……”席胜魔还在反驳,但语气已经不再坚定了。
张局长用自己的皮鞋跺了跺脚下的石板,问道:“小席,你是龙川本地人,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问你,十年前,我们脚下站的是什么地方。”席胜魔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皮,说道:“这里是一条水沟吧,臭水沟……”
“不错,这里就是臭水沟。”张局长点了点下巴,说道:“臭水沟里有什么?蛤蟆、毒草、蚊子、苍蝇、毒蛇,也有些许鲜花。你即便把你看到的所有毒草和蚊虫都杀死,这条臭水沟依然会长出这些肮脏玩意来,因为它就产这个!圣经里说好树结好果子,坏树结坏果子,不可能整个国家整个县都是好树,否则那就不是人人都是罪人了。所以不管你干掉翁拳光也好、翁不光也好、翁死光也好,终有新的垃圾出现来接替他,接替他的罪恶,接替他的无耻,接替他的凶残,他们是黑与灰的地带。”
说着,张局长指着席胜魔脚下投出的长长阴影,苦笑道:“看到没有,即便在太阳下,阴影无处不在,这是常态。我们必须要适应这个世界是黑白灰组成的,无人可以消灭黑与灰。”
看席胜魔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张局长抬起手指指着他:“即便你认为自己是正义,你来找我,让我以自己的权力替换欧杏孙的职责给你,这难道不是灰色的吗?你被派去护卫方秉生,是刘国建的手令,治安官手册和规章中哪条让你想不遵守自己的命令而要按自己的心意活动,尤其是还想通过我和你父子师徒一般的恩情来达到这个目标?你是绝对正义吗?你也有灰色。”
说着张局长走到哑口无言的席胜魔身边,父亲一样搂住了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十年前,我曾经和你一样,妄图用皇帝给我的手枪和警徽,消灭一切害人虫,但是下场很惨,干了三年都升不上去探长,没有权力怎么实现自己抱负?所以七年前,我发誓改弦易张,不再追求正义,而追求权力,我对自己说没有权力怎么实现自己的正义呢?我学着圆滑和卑鄙,然后我成功了。
六年前,我当上了探长,又过了三年我当上了局长。但我忘了我追求权力是为了什么,那时候忘了正义,一心想做县令或者惠州这种大城的实权警局局长。我被黑色吞噬了,满心都是权力和金钱,以及罪犯和百姓的血。不过,有权有钱真的没给我什么快乐,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都在咬牙切齿,恨该死的县令、恨该死的黑/帮、恨无情无义毫无廉耻的贱民百姓……
但是三年前,铁河民变,让我突然认识到权力、金钱和地位都是王八蛋,在这个世界里,小命随时都可能丢掉,死了还在乎什么局长不局长的呢?而且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听闻自己家被烧掉,父母老婆孩子可能被人活活的凌辱而死,而自己手握着长枪,却眼睁睁看着远处烈焰焚天的县城无计可施。
从那天以后,我明白了:生死、权力、金银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宽恕和爱,爱自己的家人、朋友并有机会表达;宽恕,不仅是宽恕得罪过自己的人,还要宽恕自己的无能和渺小,也宽恕这个可憎的世界,容忍黑与白的不完美,不再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太渺小了,仅仅是作为站在黑白分界线上的哨兵即可,不要让黑色越线即可,这不就是我们治安官的职责吗?”
“正义就是正义,就算我是萤火之光,我能击退多少黑暗,我就击退多少黑暗。”席胜魔嗫嚅了一会,才艰难的说道。张局长愣了一下,接着微笑了起来,使劲拍了拍席胜魔肩膀说道:“孩子,我明白你!但终有一天,你不一定变成我,但你也会明白我的。”
这时候一只足球被小孩踢飞了,它划了个弧线飞了过来,在地上弹了一下,正正撞在了席胜魔脸上,落在了他脚下。“擦!”席胜魔本来心情不好,被球打了脸,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那球抬起了脚,那是要跺爆球的意思。但是席胜魔没有跺下去,那皮鞋悬在满是补丁的橡胶球上好长一会,皮鞋放下了,席胜魔无言的弯下腰,捡起足球,默默的掷还给几个小孩。
张局长满意的看着席胜魔的制怒,他笑了笑,扔了愣在当地一动不动的席胜魔,背转手又走回了诊所,风里传来他的大喊声:“老李,几个护士,吃饭点到了,走啊,我请客。小王跟来啊,哈哈,我给你好好讲讲皇家陆军那些事,哈哈。”
096、砧板鱼肉
周三下午六点。机械厂的律师和会计跟着三辆皇帝车一路小跑,两人都累得浑身是汗,就差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吐出舌头了,这是因为老板们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隙管他们了。三辆车最前面的是李广西,满面焦灼,大分头罕见的凌乱了,不时转身看向后面。
第二辆车坐的是张其结,他此刻的表情简直如同听闻前线被普鲁士击败了主力军的拿破仑三世,虽然面无表情,但细细观察,可以看到脸皮已经如同薄薄的白纸放在水里泡透再冰冻起来那样,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开的感觉。
齐云璐坐在最后一辆车,他虽然不如以往那么笑嘻嘻的,但翘着的二郎腿,显示了他脸上的严肃。也许不过是对前两人的一种客气和礼貌,毕竟选举这事他掺和得很浅。
保释张其结,比两人想象的要容易的多,李广西和齐云璐作为保人签名盖章之后,欧杏孙接过李广西递过来的支票,只随随便便看了一眼,就喝令手下放人。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等着对方可能刁难的李广西反而显出了吃惊的神色,惊讶和好奇让这个人忘了老板的精明,他自己竟然主动对欧杏孙问道:“欧探长,这支票是海洋银行的,现在银行下班了,明天才能转账付款,这也没问题吗?”
欧杏孙笑了笑,用长长的支票点了点李广西胸口,那里的口袋已经空了,但是长久以来放置怀表让衣袋虚涨着,宛如李广西此刻的惊讶口型。他说道:“哎呀,李老板,你这太见外了。整个龙川谁不认识您呢?有头有脸的商界精英,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再说,张老板也一样,只是倒霉,谁也不至于让张老板在我们治安局拘留室过夜啊!都是乡里乡亲,太说不过去了,赶紧领人去吧!”
看着李广西和齐云璐急匆匆的背影,欧杏孙冷笑一声,看着手里那印刷精美的大额支票,自言自语道:“我还怕你给我空头支票吗?那样更好!明天你们两一块都得被抓回来,省我事了。”
一行人走到龙川纺织厂门前的时候,只见街上站着不少人指着厂里的方向围观,纺织厂里面西边方向一股黑烟袅袅的盘旋在深蓝的傍晚天空之中。“出什么事了?”张其结从皇帝车上跳下来,推开人群,大叫着冲进厂门。
看到张其结回来了,工人们和管事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这是因为放着机器的厂房都被封条封了,工人们看到天降横祸,自己这原来人人艳羡的饭碗朝夕不保,谁也无心回家,就在厂门里聚着等李广西保释老板。张其结没有理大家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因为被人群围在中间,他猛地踮起脚尖,指着厂房西边围墙那里大吼道:“宿舍失火了吗?”
“是啊,张老板,您被带走之后,他们查了您的办公室和会计室,抄了账本后,治安官们封条贴上之后也走了,我们正在这里商量如何救您,就见西边宿舍楼黑烟滚滚了,我们赶紧去救火了,还好,已经灭了。但是被烧穿屋顶了,大部分房间没法用了,咱们的住厂工人怎么办呢?”
会计说着说着竟然梗咽起来,他低了头用袖子擦着眼睛。他的哭泣感染了众人,所有工人都低了头,有几个人也哭了起来。
李广西冲到沉默不语的张其结身后,看着面前几个纺织厂的管事替哥们大叫:“哎!走得时候还好好的,楼里又没人,怎么会烧起来?你们这是纺织厂,老张不是成天让你们注意烟火安全吗,连抽旱烟都不允许,那楼里根本就不让有火柴和蜡烛就是睡觉的地方,怎么突然着火了?”
有人摇了摇头,脸上表情突然狰狞了,握紧拳头说道:“张老板,有路人给我们讲,治安官刚撤走,我们所有人都在厂门里商量的时候,就趁这个空挡,西边街道上有人隔着墙朝咱们宿舍木楼扔了两个冒烟的火把!那时候,周围都没人看着,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火已经烧起来。”李广西听后倒抽一口凉气,好久以后,他勃然大怒的吼叫道:“这还有王法吗!畜生啊!”
齐云璐在人群外,背着手看那黑乎乎的宿舍楼,张其结三年前靠着火车站建了纺织厂,新建筑都是西洋式的楼房,惟独这个宿舍楼倒是原来几个地主之一留下的,本来就是座黑乎乎烂乎乎的二层小木楼。张其结接手后,没有拆这个靠在西墙边上的木楼,而是让工人住,这可是廉价现成的宿舍。
后来随着他厂子越办越大,这座二层小木楼先是被延长,接着又在上面加盖了一层,变成了一座三层高长长的木楼,但是可想而知,被这种法子生出来的宿舍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倒塌的颓丧模样,一有点大风,整个宿舍楼都咯吱咯吱的乱响,好像一个乞丐夜里磨牙那般。但是张其结不在乎,本地工人都回家住,所以住厂工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人或者本地穷人,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总比你离开厂子睡桥洞强啊!
齐云璐一来龙川,刚认识张其结的时候,就好几次想替他盖一座西洋式的筒子楼,经常有意无意的对张其结说:“老张,你那宿舍楼不怕风吗?哪天出点事塌了,要是死了工人咋办,不如修个好楼吧,我给你修,包你用一百年不会坏的。”但是张其结每次都笑而不语,齐云璐知道他是省钱。
不过现在,这省钱也省不了,木楼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了,光看熏成黑色的外壳和一半的楼被烧穿了顶,露出的黝黑木头茬子还在冒烟,就知道再也没法住人了。“也许我又有生意了。”齐云璐偷眼看向人群里的张其结,他死死抿住嘴,力争保持脸上严肃的表情。
工人围成一个大圈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在哭,李广西看张其结不吭声,就替他大吼大叫的追究到底是谁失职让人烧了宿舍,有工人又问道:“工厂被封了,那我们工钱咋办啊?不干活有工钱吗?张老板,我家里人要养啊!”这话顿时有人附和,宛如一阵阵的阴风吹过人群,场面一边凄凉。
这时张其结大吼一声:“都听我说!”说罢他推开工人,爬上厂里的一架四轮运货马车车斗,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大家围拢在这马车前,定定的望着张其结,安静了下来。张其结反手伸到背后,拿过了自己辫子梢在身前,使劲握了又握,用力得就和他咬牙一样大,然后他猛地一甩,辫子黑蛇一样飞了起来,盘在他脖子里,显出了一股决绝的坚定。
他握紧双拳大叫:“弟兄们!朋友们!我的工人们!咱们纺织厂遇到了一些困难!这不稀罕,人生在世谁没有沟沟坎坎的?不要放在心里,我们团结一心度过难关!只要我张其结在一天,龙川纺织厂就在!龙川纺织厂在一天,你们的饭碗就在!”
说着,他伸开拳头,变成了手指指着厂门说道:“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官府在找我麻烦。若是谁家里有困难,不想和我同舟共济,很好,多谢弟兄们帮我这纺织厂了,《圣经》说绝不可拖欠工钱,我也从来没有欠过任何弟兄的血汗钱,这次也一样。工资我立刻结算给你们,由会计和李老板一起帮忙先把工资给你们。愿意留下来的,我张其结在这里谢谢你们!谁愿意走?谁愿意留?我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和我并肩为龙川纺织厂做的一切!”
说完,他以中国的礼仪,抱拳朝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作了三个揖。工人们一片死寂。很久之后,有个人说道:“我信得过张老板,离了纺织厂能去哪里呢?我愿意留,没工钱也一样。”“我也愿意跟着张老板。”又有人小声的说道。大家说着同样的话,对着车斗里的张其结抬起头咬着牙说着。
张其结强忍着盈眶的热泪,连连作揖,叫道:“我谢谢大家!”说罢,他一指厂房说道:“住厂的兄弟暂时无处去,就先去二楼办公区住吧,哪里有会议室有走廊,地方足够大。我也跟你们一块住,同甘共苦,共度难关!”说罢他指着下面的一个管事大声说道:“老李,立刻去我家,把我家人都接到厂里来,这段时间我就住在纺织厂办公室里。”
在办公室里,张其结正听着李广西和齐云璐二人的诉说。越听他越愤怒,太阳穴的青筋霍霍直跳,他叫道:“皇帝让大家选举,就是个选字,我们自己选怎么了?他们民主党实力那么强大,竟然连让我们选选都不让?!!还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我们?他还要脸吗?这头畜/生!”
齐云璐看着张其结,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老王据说这两个月都得吃牢饭。老张你看,怎么办?要不要……咳咳,服气一下,准备些礼物,上门给方秉生赔礼道歉?”
“我擦他/妈的!”李广西大吼一声,狠狠的跺了下地板,吼道:“他无故陷害我们!我们根本没有惹他啊,下手怎么这么毒?奔着家破人亡来的!这是条疯狗!!!竟然拿命案往人头上套!封掉我们两个工厂,砸掉上百号人的饭碗!我们还要给他这杂碎赔礼道歉?”
“那怎么办?怎么斗呢?”齐云璐摊开手说道,因为太过投入,嘴上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要知道,刘国建已经成了他的狗了,张局长不管,你和县令市长斗?”张其结咬牙道:“我们龙川县城人团结着呢,方秉生和刘国建他们这群外地来的狗种,我……我……我……唉!”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对方权势熏天,光靠小县城一群人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李广西突然“哎”了一声,说道:“我在惠州城和京城都有行业伙伴,他们有的很有钱,儿子、女婿也有在朝廷在做官的,我去写信给他们求帮助?”
张其结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不能让他这么嚣张,否则老王怎么办?老王又是个犟脾气,不会服软,万一真被他和刘国建黑死在牢里也有可能。我也写信,我这机械是通过布商协会进口的,认识两个管事的朋友,我去求他们,看看有什么办法。”
“报业呢?老李认识惠州大城的报纸吗?他们城大人多影响力大,我们找记者来揭穿黑幕!”齐云璐吼道,不过他不是真心的,所以有点有气无力。李广西此刻倒愣了一下,叹气道:“我也想过,但是怎么说呢?老王是涉嫌命案,老张是偷税和涉嫌走私鸦片,这都是……都是……我擦,这报纸都不好报道啊,你不能不让治安局维持治安、不让税务查税吧?”
“广西,你最熟悉惠州城,去联络你认识的大报报纸吧,我也去求人联络京城大报。”张其结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一拳擂在办公桌上,吼道:“我要起诉宋左铁电公司督察不严、以致让我货物被人混入鸦片!我和他们打官司!最好让全国皆知!我一定要把事情搞大!到时候报纸上小道消息就漫天飞了,我倒要看方秉生怎么办?!”
“你真下决心了?宋左铁电可是超级大企业啊!”李广西有些惊骇的问道。“不就是个赌嘛!”张其结咬牙切齿道。齐云璐挥着手强笑道:“老张,你想明白啊,你这是老鼠斗大象,这不至于鱼死网破吧!不就是个选举吗?”李广西也和齐云璐并肩站着,连连点头,显得同意他的意见。
张其结横了他和齐云璐一眼,说道:“你们俩还不知道一件事,这次不仅是我得罪方秉生了,最主要的是刘国建来借机搞我了。我厂子刚起来的时候,他就给我要过钱,还屡次推荐他的亲戚来我厂里任职,我都拒绝了。我还写过举报信,给报纸爆料过他们在衙门打麻将,我得罪他的地方太多了。
仅仅因为我有钱、有教会做支柱,龙川报业还算可以,刘国建又不是本地人,根基不深,不敢怎么我。今天下午在牢里的时候,刘国建的秘书亲自来看我,说我这次得罪了大人物,罪名被方秉生套得死死的,托方秉生和洋药行会的福,我和龙川纺织厂都成了他刘国建砧板上的鱼肉,刘国建想怎么搞我就怎么搞我!
刘国建提出要33%的股份给他们,雇佣刘国建的秘书为副总经理,若是同意就保我雇佣黑工、偷税、涉嫌走私鸦片等这些事没事,否则就要我厂子永远在龙川消失!明白吗?要是不扳过来,我这个厂子能不能还在都不知道了!!!”
097、一张火车票
周三晚上九点半。听说选举已经由方秉生玩成了搞人游戏,而刘国建他们又斜插一手,将事情借机演变为抢夺财富的要命游戏,李广西立刻和张其结坚定的站在同一战壕里了,要是王鱼家可以被扣上杀人犯帽子、龙川最大的纺织厂可能被抢夺,那他的机械厂还会远吗?
李广西也无心再在纺织厂大骂别人了,而是慌不迭的告辞张其结,往家里赶,要翻查朋友的地址本,挨个写信求援。齐云璐本来要跟着走,但是李广西看他笑眯眯的,非要他跟着自己回家一起写求救信。
“我?我能帮什么忙呢?”齐云璐有些不情愿。“唉,你跟我回家,帮我参谋!写信之后,你趁夜帮我投了!”李广西二话不说拽着齐云璐就走,其实他心里有些怕,张其结肯定走不开,只有找齐云璐这个家伙给自己壮胆了。
天已经黑了,几个人雇了辆马车,到了位于城东北角的李广西的家,皮鞋刚踩到地上,一个坐在他家门槛上抽烟的人就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李广西的衣服。“你!干嘛?!”晚上骤然间看不清是谁,李广西被吓得魂不附体,他的律师和会计也吓得一个箭步跳开,倒是齐云璐还算仗义,从后面抱住了那人,把他拉开。
“老爷!是我啊!王杰仁啊!”那人大吼起来。“杰仁?你什么时候从惠州回来的?戏班子搞定了?”李广西听出熟悉的声音,心下略安,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王杰仁,只见怪不得刚才没认出管家来。他满脸都是黑泥灰道道,平时里王仁杰头发也是一丝不乱,现在整得像鸟窝一样爆/炸着。
西装外套没系扣子敞着怀,而里面的衬衣则系错了扣子,左边第一个扣子穿进了右边第三个扣眼,以致于右边领子好像船帆一样从领子里突出来杵在腮帮子上。身上也没有什么香水味了,而是一股烟味和煤灰的味道。这个也算龙川绅士着衣举止风向标的时髦男子,此刻简直好像从阴沟里钻出来的耗子一样。
“你怎么这个样子?”李广西惊骇的问道,既然他是一丝不乱、井然有序、爱好风雅的主子,作为他的发小和管家以及左右手的王杰仁平时也一样讲究外表。“老爷,出事了!”王杰仁挣开齐云璐的手,再次冲到李广西面前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通。李广西表情先惊、随后又怕、然后又慌了,对着月亮在四人中间来回踱步,嘴里不知道在嗫嚅着什么。
“老爷,放心,没事……”王杰仁小心翼翼的拉住失魂落魄的李广西,小声劝道。但是李广西转过身来,愤怒的一巴掌抽在王杰仁脸上,他狂吼道:“你这狗种,怎么自己坐火车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把我儿子也一起带回来!”
时间前推12个小时,周三上午九点。龙川县城各色人等在方秉生的计谋下疲于奔命的时候,东江和铁路同时连接龙川的大城惠州府城还是祥和如常,无人知道400里外的龙川小城已经天翻地覆了,即便知道,也会漠不关心,生活在大城里的人谁会在乎小城呢!
现在惠川城里一条西洋宅邸并肩而立的幽静街道上,一辆黑色大马车静静的在一个铁栅栏门前停住,车夫跑过去打开了车门,王杰仁跳了下来,今天的他显得格外精神,头上的头发一丝不乱,身上穿一身条纹西服,熨烫得极其规整,时髦小竖领衬衣从西服上面伸了出来,温柔的贴着脖子。
脚下三节头皮鞋一尘不染闪闪发亮,左手里抓着的文明棍看来也刻意擦拭过,握手处的铜球都可以当镜子看了。乍一看,中年人王杰仁完全就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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