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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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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正是要经历些风波见识些世面才能锻炼出才干来,御宏师弟能有如此修为和名声,和他早年行走天下斩妖除魔的经历分不开。若只是缩在山中,或者只敢在荆南一地行走,那就算再有多高的天分也只会成个废物。我已给他足够多的符箓防身,当无大碍。”

天师夫人一顿足怒吼:“我才不管那许多!若是出了个意外怎么办?我只要恒亮平平安安地就好!”

“慈母多败儿,你当甚戒之。”张天师头也不回,还是看着远处,声音依然平淡,只是眼中有一层异样的神采。“这世间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平安了?若不能磨砺出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心性和本领,迟早也只是别人的拖累,难道还指望着旁人来庇护他一辈子么?”

“旁人?你可是他爹!”天师夫人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差点就要扑上来撕咬。张天师转身过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气息立刻让她站在了原地。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山野蠢妇,明白面前这人并不真的还是那个需要仰仗她和她父亲鼻息的人。

“好,好,好。”天师夫人怒极反笑,后退了几步。看向刚才那两个小童远去的方向,眼神中全是怨毒。“我明白你是想什么,你是嫌我娘两个碍着你了。南宫家和李家给你送来的女人都已经替你生下了张家血脉,你有的是选择,是么?”

“住嘴!”

张天师猛地一声怒喝。天师夫人给震得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眼前男人面上终于挂上了怒容,眼底深处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沸腾,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恒亮终究是我儿子,你难道不明白么?”张天师一字一字地将这话说出来,面上的怒容才慢慢消散,或者说重新隐没到了那张肃穆威严的脸下。

天师夫人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喘了几口气,再开口问:“那你总该告诉我山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这次上山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问其他人他们总也不说。张御宏这次被你急匆匆的召回又急匆匆地派出去,定是有了什么急事。”

张天师也默然了一会,缓缓摇头:“既然夫人你已还俗下山,那山上教中的事你便不要再过问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奇异的嗡鸣声骤然响起,然后啪啪两声,吊在天师夫人胸间的玉佩突然碎掉了。

同时碎掉的,还有张天师之前一直在抚弄的,挂在腰间的那个玉佩。而且这两个玉佩分别是一龙一虎的形状。

“怎……怎么?这龙虎佩……是恒亮出事了!”天师夫人看着碎裂一地的玉佩碎片,脸上的胭脂也掩盖不了下面如死人一样的苍白脸色,颤声哭腔着哆嗦。

当她再抬头起来,刚才还立在这里的张天师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阵被激起罡风吹得她站立不稳。

只是两息之后,所有身在龙虎山的天师教弟子忽然都身有所感,抬头望天。朦胧的金光在天空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繁复的符箓阵图,他们都可以感觉到自身的神念和真气都有被微微引动的迹象。如果是正好站在高处而且眼力好的弟子,还能看到山下远方的两个集镇上,天师观上同样有金光一闪而过。

年轻的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些还惊慌失措,不知道这异象是什么意思,年长些的师兄或者师叔师伯则对他们解释,这是与整个荆南一地连接在一起的龙虎山护山大阵中,积蓄的信念之力被调动运转之相。

至于谁在调动,谁有权有这个能力调动,那自然是只有龙虎山至高无上万世一系的正一教教主,荆南一地受万千民众香火祭拜的张天师。

异象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一股雷光就从天师府中冲天而起,朝着北方直飞而去。所有人都能认出,那正是张天师出行所用的天师御驾,不久前才见过的金灵天马雷遁车。

一声雷鸣,原本正在飞行的雷遁车随着一个响雷炸起消失在原本的位置上,然后同一时间闪现出来却已经是在十余里之外,这一闪烁间飞行的速度并没有丝毫的减慢,竟然是张天师嫌飞行得还不够快,连带马车一起用出了雷遁之术。这可是之前张天师从五阴山赶回来之时都没有用过的手段。

几眨眼的功夫,天空中的金色雷光就已经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只留下轰轰的雷鸣在天际之间回荡。龙虎山中的天师教弟子莫不是满脸的崇拜,但身份最高的几位长老,执事们的脸上的神色却都是面沉如水,或是神色惶惶,或是若有所思。

……

小小的农家小屋的屋顶在金光乍现的冲击下,就如纸扎的一样被扯成了无数的碎片,然后金光冲天而起直达云层,再化作一龙一虎的形状猛扑而下,巨大的风压将周围的房屋都全部摧毁。

但偏偏最中央的那间发出金光的小屋没事,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屋顶被吹破之外,这随后而来的震荡和冲击都在接近之时就化作了一阵春风,只因为那自号地灵师的老道对半空中张开了手,无数繁复细微的云纹符箓从他的手中冲出护住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呵呵,这劳么子龙虎交征变天击地大法……是叫这名字吧?总的来说倒还真是气势十足……正阳小儿便最喜欢搞这些虚张声势的玩意,也不知浪费了多少上好材料,白费了多少信众的香火愿力。”

看着从天而降的金光巨兽,地灵师的语气平淡之极,脸上的神色也带着些淡淡的不屑之意。而躲在角落中的程水儿却已经吓得双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她当然不是会被区区影像就吓住的人,能成为正式影衫卫,还能得南宫无忌刻意栽培,说明她任何一方面的资质都是上上之选,而且她修炼的极乐心经也是顺天五神策之一,就算正面战力不强,境界眼力都是真正的一流,尤其在感知之上更是远超常人。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出那两只飞扑而下的金光巨兽并不是徒有声势的虚像,其中蕴含的煞气和法力都浑厚凝实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那行动带起的罡风之中还带着只有先天之上的武道高手才能引动的天地法则。

普通的五行甲兵和这金光所聚成的一龙一虎相比简直就是泥娃娃一般的可笑,程水儿毫不怀疑,自己在这两只巨兽的扑击下就算手段尽出全力以赴,也只会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像蝼蚁一般被扯成碎片。

这汇聚成龙虎法相的金光是从张恒亮身上炸出的,就在地灵师将手伸过去即将触碰到他之时,好像被吓傻了的他忽然长啸一声,那耀眼的金光就从他胸口处冲出。

这金光原本是对着他面前的地灵师冲去的,但地灵师却好像是早有所料一样,伸手一托,那汹涌而出有形无质的金光就被他托得朝天冲去,一直到了云层之下才凝聚成一龙一虎反扑而下。

金光冲出的瞬间,张恒亮被制住的穴道好像也在同一时间被冲开了,他一边抽身急退一边还要伸手入怀中掏摸其他符箓的样子,但地灵师只是随手一指,他那刚刚才能动弹的身体马上又重新僵住了。

“……对其他人也许还多少有些用,可惜在老道眼中这些手段也未免太过粗糙了些。你自身修为心性皆是太差,便是让你立即坐了天师之位,能引动龙虎一气拘神大阵也是驾驭不了,更别说这些纯以外力造就之法了。”地灵师淡淡瞥了再度动弹不得的张恒亮一眼便不再理会。眼看着即将扑到头顶之处的金光巨兽,他大袖一摆浮空而起,身上的道袍在一瞬间变得华丽雍容,金光流转,然后他单手一举,手掌便刚好托住了那只金光巨虎,另外一手竖指成剑,一指点中了那只金色巨龙的额头。

轰隆一声,龙虎扑击所带出的罡风和气劲将这周围的地面生生削去一层,无数泥尘砂石飞扬,但这间小小的屋舍居然还是在其中屹立不倒,而屋顶上的一龙一虎再也不能下击分毫,地灵师真的便只靠这样轻飘飘的一掌一指就完全抵挡住了这两只金光巨兽。

“乙木青龙,生机连绵,正好补益我气。”随着地灵师的声音,那条金色巨龙就像被戳了个口子的气球一样飞快地萎缩下去,顺着他的手指化作一股浓郁的金光流入他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庚金白虎,凶煞滔天,正好为我所用。”金色巨虎不断地翻滚着,身躯飞快地变小,最后化作了一粒黄豆大小的金色小球落入地灵师的掌中。

不过几眨眼的功夫,那惊天动地的异象就这样被化解得一干二净。地灵师从半空降下,走到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的张恒亮面前,最后说了一句:“张家子嗣当真是一代不如了。”伸手便插入了他的胸膛。

这次再没有意外发生了。地灵师的手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张恒亮的胸口,没有血光四溅,只有无数细微的金光符箓从张恒亮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如同一股股有生命的轻烟一样飘荡而起,然后全部一起钻入地灵师的口鼻中。

几息之后,张恒亮啪嗒一下跌落在地。他的手脚已经彻底不见了,从肩膀和鼠蹊那里开始便没留下丝毫的痕迹,他脸上的肌肤看起来也好似一下之间衰老了几十岁一样干瘪枯萎了下去,一个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年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不到原本三分之一的老朽躯体,除了眼睛还在微微转动,能看出他还活着之外再没有丝毫的生机。

而地灵师则闭上了眼睛,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饿极了的酒徒终于饱饮了几十斤好酒一样。半晌之后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果然,只有张家的血脉才是这阳神法体的最好补济。就算还不是全部,却已胜过这村中所有人的血肉精气百倍,更能修补本源之功。”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灵师身上的道袍又恢复了原样,而且之前一直不断从他身体上跳跃出的小小金色火花也再没有了,让他看起来更为真实了几分,和一个有血有肉的老道已经没有了丝毫区别。

“那前辈为何不干脆把这小子给一口气吃了,还留他一命做什么?”悠悠的声音响起,那藤箱从不远处的角落中飘出来。刚才异象突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金光炸开了还是吓到了,这藤箱一下就飞到了角落边,这时候才又在几只丝线的牵引下走了出来。

“自然是还有些用了。”地灵师淡淡一笑。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程水儿。“那这女人你可还有用么?”

“叽嘻嘻嘻嘻……既然我已见到前辈,那就没有用了。”藤箱干干脆脆没一点犹豫地回答。

第65章人道(九)

程水儿不只不是笨蛋,而且更比绝大多数人都更聪明。其实就在她知晓了面前这个老道的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曾经拥有无比的自信,她自信以自己那青春娇艳,美妙绝伦的身体和容颜,绝对可以在任何男人的心中都能占据足够的分量,甚至是女人或者不是男人的男人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至少那都是很值得加以利用,所以要好好珍惜的资本。这便是支撑她做出很多事很多选择时候的底气。

但是当知道面对的两个都是根本和‘人’没有丝毫关联的怪物的时候,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并不会比一个粗鄙丑陋的男人更多一点。

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机会转身有多远逃多远,刚才那金光龙虎下扑的时候无疑就是绝好的机会。但她又不甘心,不说身体中已被种下了鬼心咒种子,只是她抛弃所有赌上一切才走到这里,距离原本预想的成功只有半步之遥这一点,她就真的舍不得。她还指望着说不定藤箱中的那‘人’还会对许下的承诺有些挂碍。

当一个人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希望上的时候,这个人其实已经失败了。这曾经是南宫无忌教训过她的话,她也一直记得很清楚,她曾在无数她戏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情形。只是当这种情况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没有意识到。

直到地灵师将眼光投过来的时候,她看到那苍茫淡漠不带一丝人的情感眼神,她才明白即便要走也走不掉了。

地灵师的眼中一道符箓状的金光一闪,程水儿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困在了一块巨大无形的琥珀中,连手指头都再也动弹不了分毫,随后就凌空浮起飞到了地灵师的面前。地灵师伸手,手指头就如刚才对张恒亮的时候一般直接没入了程水儿的胸口。

虽然心中早已经被恐惧和绝望充满,但程水儿这时候却是感觉自己如同浸入了最好的温泉中一样,四肢百骸每一块骨骼每一片筋肉每一片肌肤毛孔都温暖滚烫,舒服得好像马上就要彻底散开一般,她可以看见已经有细微的符箓从自己的毛孔中飘起。

“咦?”地灵师忽然皱了皱眉,将手从程水儿的胸口抽出。桎梏在程水儿身周的力量也就此消失了,程水儿一下跌到在地,惊惧惶恐地看着地灵师。

地灵师上下重新打量了她一下,缓缓点头。“这顺天神策果然有几分门道,这女子修为还不深,却已将神魂血肉都烙印上了两支纠缠于一起的人道真意,不愧是胆敢号称顺天成神的人道圣典。”转头看了那半空的藤箱一眼。“也难怪你要用这等别扭的法子来修炼,原来只要一旦沾上这人道真意便再放不了手。”

藤箱在半空中旋转翻腾,发出好像鬼哭一样的声音,分辨不出那是哭还是笑:“既是人道真意,那生而为人自然是摆脱了不了。也只有本座这等天纵奇才才能想出这等法子来,既然不是人了,那便没关系了吧?哈哈哈哈……”

“既然如此,吸纳无用,也可惜了这身生机凝实的精血。”地灵师挥了挥,就像要扔掉一个有了些异味的馒头。一只半虚半实的大手在程水儿身周浮现,五指一并就已经将她捏在其中。程水儿惊惶之极地惨叫起来,拼命曲起手脚抵挡从四面八方压来的巨力,但那五指依然缓慢坚实地朝中间并拢,眼看下一瞬间便会将她捏成一团肉泥。

“前辈等一等。”那藤箱却在这时候说话了。“虽然这女人确实是没有什么用了……但留下来看看也无妨。我在她体内留了鬼心咒的种子已和她修炼的极乐经合一,既然到了前辈也能称赞几句的地步,便留她下来看看以后会如何,不也是挺有趣的么?”

地灵师放下了手,那已将程水儿捏得全身咔咔乱响的巨手就那样消失了。程水儿瘫倒在地上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这连续两次迈过鬼门关的经历已经将她的心神摧得粉碎。

“你说你还想看看她以后?”地灵师再不理会地上的程水儿,对他来说这不过可以随时捏死的一只蝼蚁。他转头看着藤箱,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确定你还能看得见么?”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藤箱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说:“没了我,不是还有前辈你么?只要有你在,我说不定也可以不死。”

“难道你现在还能算是活着的么?”地灵师还是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不好意思,我老是忘了,我其实已经不是我了。我也没道理怕死,因为我其实根本就不是活着的。我也真的是不怕死,只是……只是我想总该做点什么吧……做点能让我继续存在下去的事……”藤箱中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好像一个人沉湎于自言自语一样,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絮絮叨叨的咕哝声,好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还是地灵师打断了藤箱的咕哝,问:“说说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吧?我能看出你的样子其实不大妙,可是受了什么重伤?但我刚才观你那副做出来的身躯又不似受了什么外力损害。”

“呵呵,前辈眼光果然高明。”藤箱的声音一下又重新精神得意起来,好像一个情绪完全不能自我连接的疯子在说话。“是我的一粒元心种子被叶红山的大自在天魔劲震碎,溯本归源下连这具躯体中的本源都开始散乱,也幸好本座这具法体神妙,居然能撑到这时候,哈哈哈哈……”

“叶红山?”

“雍州红叶大将军。修成顺天神教至高宝典大自在天子法,可称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几乎所有顺天神教的遗老遗少都围绕在他周围,连我也去将军府效力过一段时日,想试试能不能找个更好的法子……可惜有件事情出了差错,恶了大将军,这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哈哈哈哈……”

“喔,顺天神策的至高大法么……原来如此。”地灵师看着藤箱微微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看来也是支流之法被本源大道所伤引起的崩溃,难怪了……所以你便想来找我……”

“是。反正这鬼心咒也就要彻底散了,这具法体却还是完好的,干脆便送给前辈吧。”

藤箱啪的一下又再打开了,露出里面的那一堆由脏器符箓还有机关组成的东西,上面旋绕着的浓缩到极点的黑雾不断地鼓动吹出声音:“天师道法拘神聚形之术脱胎于佛门法相宗,但又自成一派,更没有那些秃驴的呆蠢气,可称天下第一,我老早便想过是否有可能以这个法门造出一具神躯来。可惜不得其门而入。而且那至少也是先天之上的甚深大法,对我来说太过遥远。后来当我知晓前辈的存在,又得知前辈寿元将尽之后,我便猜到前辈一旦脱困,就必定会舍去老朽身躯以道法延命。所以这才使人前来助前辈一臂之力。”

“哦。”地灵师淡淡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想不到老道的种种举动居然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嘻嘻嘻嘻,不敢不敢。当时这只是一手姑且下在那里的闲棋罢了,哪里想得到现在却成了双赢之局。”藤箱中的那堆东西中的两只爪子动了动,系在上面的透明丝线立刻如灵蛇般的跳动起来,将那整个一堆姑且可算是‘身躯’的东西支撑起来浮在了半空。“天师教的拘神聚形之法再如何神妙,最关键的一处缺陷便是只能算是无根之木,没有一个能生生不息的核心,便如前辈这般须得时时以人的精血元气来作为补充。即便如此,一些本源上的损耗应该还是不易恢复,虽然张家子嗣的精血效果不凡,终究也只是一时之计,而且有张天师坐镇之时,即便是前辈也不敢再上龙虎山吧?”

“但是有了本座这付法体为核心之后,前辈便不用担心了。”那堆‘躯体’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居然好像有些搔首弄姿的意味,但那分明就是一堆稀奇古怪还在蠕动的脏器脑髓,一对孤零零靠着筋脉吊着的眼珠子还随着转动飞溅出些液体来。这景象若是被寻常人看了只会吓得几夜睡不着,但那黑雾鼓动起来的声音却是得意无比,兴高采烈。“就算运转变化之时再没有纯粹的神念法体那般方便,但有了固定的根基,那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了。这以建木树心为核心的生生造化阵理论上是可以永久运转下去的,再有了前辈的神通法力,可说长生久视之道尽在其中矣!”

“那你呢?”地灵师却丝毫不为这番言语所动,面无表情地淡淡问道。“若我要这副躯体,你又到哪里去了?你本身是寄托在鬼心咒上的咒灵,如同画卷上的画,鬼心咒一散就如画卷都没了,还谈什么画呢?”

那堆东西好像早就想好了答案,不紧不慢地回答:“那便请前辈将我也一同接纳了吧?我这里还有不少有趣的东西,说不定对前辈还能有些用。”

“要老道我接纳你?你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地灵师微微笑了笑,那是没有一丝人味的笑。“说到底你不过便是段记忆罢了。你的所思所想其实都是遵循了当初布阵施法之人定下的规则,你的每个念头每个想法其实都是那留下的记忆自动对外界的反应,说你便是一具以记忆为体的机关也不为过。而老道一旦接纳了你你便真的纯粹便只是段记忆了。就算有些不凡的地方,但相较于老道我数百年的记忆来说也不过是一小段而已。”

“那又有什么区别?”悠悠的声音从黑雾中慢慢飘出来。“若说‘我’是这具躯壳,这躯壳未失。若说‘我’是段那制作这躯壳的人的记忆,那不也保存下来了么?既然那所思所想如今的每一个念头其实都和‘我’无关,那便由他去吧。”

“呵呵……若有机会,老道我倒真想见识下制作你的那人。除了张道陵,这是我第二个觉得有趣的人。”地灵师的笑终于带上了点色彩和味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核心这记忆既然是人的,你也自认为人存在。那总也有个名字吧?是什么?”

“……蛇道人……还是佘道人?……算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了……至于原本的那人么……你应该是没机会看见了。”黑雾鼓出的声音有些意兴阑珊。“言语再说如何都是多余的,前辈还请动手吧,接纳了我之后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暂且等等,还不是现在。”地灵师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在此之前,我老道我还有些小事要处理,你须得帮我个忙……”

……

“便是在那里了!无论气味还是踪迹显示都是在那里!罗当家,我们快走!”

“等等,等等,刚才那……刚才那……我不去,我不去,救命啊……”

四名犬卫拉着罗圆圈要朝前方那发出异象的地方奔去,但罗圆圈无疑已经被刚才那冲天而起的龙虎异象给吓住了,死活不愿意跟着一路前去,手舞足蹈地拼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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