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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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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又坚定了下来,说:“……但那确实是最有效率的方法。那天工计划确实是佘兄弟的天才之想,足以从最根本上改变天下大势。夺天造化功也是短时间之内能增进修为的最好方式,毕竟影衫卫虽然人才不少,但最为缺乏的便是顶尖战力。以浩然气心法和佛门手印施用,确实能将反噬降到最小……”

南宫无极摆了摆手,打断了南宫无忌的话,淡淡说:“那你又觉得大哥我这一生操劳,所为的又是什么呢?”

南宫无忌怔了怔,说:“大哥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奔波操劳一生,自然为的是挽救这天下的黎民苍生于水火,为的是使圣人道统不绝于世,为的是振兴我南宫家一脉……”

“不,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那些什么天下什么圣人道统,我只是想那样去做罢了。”南宫无极摇摇头淡淡说。“也可说我只是求个心安。”

“心安?”南宫无忌皱眉。他不大能听懂,成就这样一番举世瞩目的功业,背后的动机总不可能只是如此简单宛如儿戏一样。

南宫无极好像能看出他的迷惑不解,微微一笑。“人生在世,岂不就只能求个心安罢了?我昔日见天下将倾,战火四起生灵涂炭,便觉得自己总该去做些什么,于是便跟着玄玄子真人仗剑而行,辅佐先帝安定天下。到了哪一步,觉得自己该如何去做就去做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成,走到哪一步却是从来都没想过的。最后能侥幸有所成就,博得些虚名,不过是顺势而成,也就是你们觉得了不起,我自己却不怎么在意的。”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者不可以为道。道之所以谓之道,便是说那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目标,而是你自己每一步所踩的地方。当你只看着远处的目标而不在意脚下之时,那条道便早已经歪了。那些看似华丽的远处,也多半只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妄罢了。”南宫无极长叹一口气,看着南宫无忌的眼光像是看着一个不大懂事,需要教育的小孩子。“便如你和那位佘小兄弟两人,你们都是想着成就一番大事业,但他其实是为了讨元芷月的欢心,为了炫耀自己的才智,你却是为了不负南宫家和我侥幸博得的那点虚名。不管你们天资再高,算计再多,本质上却又和两个为村姑所迷为自家几分薄田虚名所累的乡间小子有何区别?”

“连自己心中那一点所由都不明白,却只是被什么大业,什么人道兴衰这类大大的名头所迷惑,你们以为你们自己当真是在做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事业?人道之迷之惑之妄正是如此。那天魔五策你当那只是几门邪异功法而已么?那正是小藏于人心的魔障,大显于人世洪流的趋势。你没练鬼心咒,却早陷人道之迷妄而不自知。最后你两人结果如何?一个神魂割裂,一边害人无数一边浑浑噩噩度日,一个视血亲视挚友为工具,结果友人相残,功法反噬,若不是剥了那一身魔功最后便只能沦为吃人喝血的疯鬼。这不是你们两人时运不济,谋划不深,而是迟早的必然下场。只因从那立心起意的那一刻起,你两人就只是被人道洪流牵扯而动的小小傀儡罢了。”

南宫无忌面色苍白,一头冷汗滚滚而下。在他这样的年纪,在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却像是被训斥蒙童少年一样的训斥,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若是传出去谁也不会相信。但他现在却真的是被训得哑口无言,兴不起丝毫反驳之心。不只是因为这训斥他的正是他最尊重最敬畏的人,也因为他确实有些明白了。

“影衫卫的事你不用再管了,都交给三弟吧。你先随我回豫州老宅去重新读读书,养养气再说。至于那什么神机堂和天工计划也不用再去和唐家争了,你废了唐家老二的一身功力,之前又伤了十一少的性命,便当做是赔偿给他们,只要他们肯在名义上受朝廷调度,那我们就不要再插手了。”

纵然是在深深的惶恐不安中,南宫无忌听了这话依然是面色大变:“大哥,那……那天工计划和神机堂可都是已经被方芷芳经营出一番大局面,即刻便能对天下产生莫大作用,怎能全交由唐家人手上……”

“一堆机关死物罢了。”南宫无极淡淡道。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好像这确实就只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做错了事,亏欠下了别人的,难道不该赔给别人么?”

“但是也不能这样……”

南宫无忌扫了他一眼:“那天工计划的核心秘密便是鬼心咒,也是因鬼心咒而成,难道你还不明白么?那根本就是一件顺应人道大势而成之物。将来可在天下间掀起何等波澜,已不是你或唐家一人一家所能左右,从长远来看,握在谁手上根本没什么区别。唐家为江湖草莽中屹立百年的第一世家,看似行事狠辣果决,其实极知轻重取舍,放在他们手中,我反而不如何担心。”说到这里,南宫无极长叹一口气。“西狄狼神将醒,天下大变将至,影衫卫该做的事还有很多,莫要把精力放在这小小的一项机关术上。”

“是……”南宫无忌只能拱手低头。

“对了。”南宫无极忽然问。“姒儿丫头的婚事你问过晋芝没有?她现在在哪里?”

“何大哥说过,姒儿丫头既然下山了,她的事便由她自己做主。”南宫无忌回答,想了想又立刻说:“她现在应该在唐家堡,我立刻修书去让她回来。那和唐家的婚约也暂时缓上一缓……”

“不用。”南宫无极摇摇头。“我写信去问问她。晋芝说得没错,这等事还是该她自己做主。”

……

蜀州,唐家堡。

秋高气爽。今天是个难得的大好晴天,天空中不见半丝云彩,秋日的艳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感觉不到一点往日的闷热,街道中行人商贩的脸上的笑容都好像比往日的更灿烂,茶馆中喝着茶的老人们也将桌椅都挪到了门口来,连那一栋栋连绵不绝的百年老屋都不再散发出若隐若现的老朽气息,在这阳光下现出一丝丝新意。

不过何姒儿却无暇去感受这种难得的气息,穿行在街道行人中,即便偶尔遇见和她打招呼的唐家人,她也只是很机械地点头应对。

她刚刚从听雨坊那边回来。那是唐家堡中专职对外打探消息的地方,从唐家各处或明或暗的渠道收集来的消息都汇集于此,她便是刚刚从那里面收集到了她需要的情报。

能从那里面取出消息来,说明唐家堡的人是真的已经从某种程度上将她当做自家人了,连在街道上偶尔有人和她打招呼,称呼的都是‘四少奶奶’。但此刻她对这个称呼所蕴含的意义却完全是不知所措,心乱如麻,因为她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一封信。

信是大舅南宫无极写来的,信上除了指出二舅南宫无忌这一直以来所做的错误之外,特别提到的就是关于她和唐家的婚约,让她自己做主。

让她自己做主。这一下就将她彻底地打入了迷失和茫然中。她曾经的决心,曾经的力量,都来自于二舅告诉她的伟大目标,但是此刻这些目标和方向都被打上了错误的标签,她立刻便不知所措了。

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头一次她觉得这些问题原来是如此的难以回答难以面对。她曾经对这个婚约很失望,但现在有人告诉她可以回头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恍恍惚惚间,她已经回到了阁楼下。这是唐轻笑的居所,也是她这些日子的居所,只是两人一人住楼上一人住楼下,相互之间碰面的时候极少。今天还算是特例,唐轻笑居然开口请她帮忙,那些从听雨坊中收集来的消息都是他要的。

刚刚回到阁楼下,何姒儿就看到一个老妇人正踱步朝这里走来。

这里算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唐轻笑也不要下人仆役,更是冷清得有些过分,何姒儿在这里住的时间里,除了唐二爷和那些传讯的族中弟子之外从没见其他人来过这里。所以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老妇人。

那只是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老妇人,年过花甲,背有些微驼,一身寻常之极的麻布衣服,缠着蜀州老人习惯的缠头,手中拿着一杆旱烟袋,不时放到嘴边搭上一口,除了那拿着旱烟袋的手很有些粗大之外,这是个无论从什么地方都看不出出奇之处的寻常老人。

但这里是唐家堡,能出现在这里的老人就绝对不会寻常。刚才她才经过的街道上,那些在街边茶馆喝茶听戏看起来同样寻常的老人每一个在年轻时都名震江湖,或曾在一方风云中暗中弄潮兴波,所以何姒儿没有丝毫的怠慢,静待老妇人走近便躬身为礼。

老妇人含笑对着何姒儿点点头,眼中满是看着晚辈的慈祥,也不等何姒儿开口,就先点点头:“这些日子也难为你这孩子了。走吧,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小四儿。”

老妇人的声音很好听,那一双眼睛中酝酿的温柔更是比天上洒下的阳光更让何姒儿感觉到暖意,她连忙点点头,带着老妇人朝楼上走去。

阁楼上的房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间,何姒儿带着老妇人一走上去就看见了唐轻笑。不过唐轻笑却没有看见她们,因为他一直呆坐在那里,对着面前的一柄剑发怔。

那是一柄修长,通体漆黑,剑柄剑身浑然一体,隐隐中仿佛在吞吐暗红色光芒的长剑。何姒儿也不知道那柄剑从哪里来的,她只是莫名地觉得那剑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从荆州回来之后,唐轻笑便是这样整日间地对着这剑发呆。

“你回来了。有消息了么?”唐轻笑依然是看着面前的长剑,头也不回,却早已从脚步声知道是何姒儿回来了。

何姒儿微微有些奇怪。不说老妇人和她在楼下的对话,老妇人在她身后上楼的脚步声连她都听到了,而且老妇人手中拿着的旱烟袋还散发弥漫着阵阵清香的烟叶味道,以唐轻笑那千锤百炼训练出来的敏锐感官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察觉到了,但他却一点都不过问。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妇人,老妇人依然是面带着微笑,好像对这种冷遇没有一点介意。顿了顿,何姒儿还是回答道:“他们两日前已经平安到了青州,在洛水城下了船。一路平安。”

“洛水城……他们是要出海去瀛洲么?”唐轻笑还是没回头。

“不知道。”何姒儿回答,顿了顿又说。“也许吧。他们若是要去扬州,顺水入洛江就好了,也不用在洛水城下船。”

“嗯……若是去了瀛洲也好。我也放心些了。”唐轻笑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阁楼中一阵古怪的寂静,何姒儿忍不住开口:“这位婆婆专程上来看你,你就不转过来看看她么?”

“婆婆?”唐轻笑终于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原来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个和何姒儿一起走上来的老妇人。但当他看到这个老妇人的时候却是一震。“老太太?您……您……怎么来了?”

第81章各方(三)

不单是唐轻笑惊愕无比,随着他的这一声称呼,何姒儿也转过来看着旁边这位老妇人,被震惊得张口结舌一时无语。

天下间的老太太很多,但是在唐家堡,能当得起这一声称呼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家堡的掌舵人之一唐老太太。而这位唐老太太,绝对是天下间名声最大,最高深莫测,最让人敬畏的老太太。

何姒儿不敢相信,这位看起来极为寻常,满脸慈祥之色的老妇人就是闻名天下,足可止小儿夜啼的唐家堡的掌舵人之一。但唐轻笑都已经认出来了,那就是绝不会错。

唐老太太笑了笑,抽了口烟,很是随意地说:“今日天气不错,吃了饭出来散散步,刚好走到附近就来看看你们俩。”

唐轻笑和何姒儿两人没有开口,虽然唐老太太说得就像是个来串门的农家老太太一样,但她并不真的只是个农家老太太。

老太太走上前去,看着唐轻笑之前一直对着发呆的那一把剑,眼神哀伤中回荡着慈祥,就像看着个逝去的儿孙,她一直沉吟不语,只是不时将烟杆放在口中抽上一口,让她的脸庞在青色的烟雾中显得朦胧不清。

半晌之后,唐老太太缓缓开口:“公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孙儿,虽然他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得知他不在了,我很伤心……我甚至不敢来看他留下的那把刀。但却没想到,如今连那把刀也再看不到了……”

唐轻笑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轻笑,你不用太自责,没有人会怪你。”唐老太太没有回头,却好像把唐轻笑的样子和心中所想都看在眼中。“你也知道,我们唐家人要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上立足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每一代唐家人死在争斗厮杀,死在阴谋算计上的不知道有多少,死在我们手中的人更要多出上百倍。这是我们唐家自己做的孽。你的性子,你的遭遇,还有你哥的夭折都是这份杀孽孕育演化而成的。说到底,这是生为唐家人无法摆脱的结局,所以你不用太自责。”

唐老太太拿起了那把剑仔细端详,迎着半掩的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能清晰地看清楚剑柄剑身上其实都有无数细小繁复的纹路,乍一看好像道门的云纹符箓,却又并不是,连着剑身组成一幅看不出具体的实际意义,却给人一种莫名悸动的画卷,既肃杀如寒冬般灭绝万物,又带着人道洪流般宏大而不可阻挡的意味。

“听说慧光和尚准备借用佛祖舍利之力变化成的是护持人道的杀之剑……原来这便是我唐家的杀孽么……”在吐出的烟气中,唐老太太眯着眼,好像在仔细感受着这纹路中的韵味,又好像在若有所思。

“老太太,您信佛?”唐轻笑忍不住问。

“你几时见过唐家堡里有佛堂,几时见过我不喝酒不吃肉了?”唐老太太一笑。这位老太太每餐必有酒肉,最喜欢的是回锅肉鱼香肘子糖醋鱼,这些是唐家堡的人都知道的,相较之下,从不喝酒也只吃粗茶淡饭的唐老太爷却有些像出家人,当然,他肯定不是。

“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我自己感觉到的。最多只是我看到的感觉到的,有些和那些和尚的那一套有点类似罢了。”唐老太太走到唐轻笑面前,最后看了看手中的这把长剑,然后伸手递给了唐轻笑,说:“其实这样也好。以前这是你哥的刀,现在这就是你的剑了。”

唐轻笑伸手接过长剑,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剑身怔怔地发呆。

“你哥的刀终究是你哥的刀,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来走,自己的剑,再难挥动也只能由你自己来挥动。”唐老太太淡淡说。“我想如果你哥还在,也一定希望如此。他的路,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当年我便对老爷子说过,不用勉强公正这孩子去做什么,他不用勉强自己来做一个唐家人,他做好他自己便行了。老爷子也是这般认为的。虽然最后他还是承下了我们唐家的孽债,但我并不觉得这个决定错了。”唐老太太伸手轻轻拍了拍唐轻笑的肩膀。“如今我也是这样对你说,你觉得自己该怎样去做就怎样去做吧。这把剑虽然也是你哥留给你的,却是你自己的剑了。”

“好了。趁着这天气好,我这老太婆还要去散散步晒晒太阳,也不妨碍你小两口了。”

唐老太太就真的像个来串门的老太太一样,轻飘飘地说完就背着手下楼走了。只留下握着剑发呆的唐轻笑,和眉头轻皱地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的何姒儿。

怔怔地呆好一阵子,唐轻笑的手忽然一抖,手中的长剑舞出了一道黑红色剑花,灵动深邃,却又带着点似乎是之前那一把厚重大刀留下的沉稳。

霍拉一声,迎着这道剑花的那面墙壁就在一瞬间解体崩塌了,外面灿烂明媚的阳光一下就全都照射了进来。

何姒儿惊得张大了嘴。她的眼力不差,这面木墙虽然整个崩解,但其实并没受到多大的冲击,整栋阁楼也并没受到任何多余出来的震动,这一剑中蕴含的劲力精细巧妙,运转如意的境界,她就算是在南宫家,茅山派中精善剑法的长辈高人手中也没见过。

明媚的阳光洒在唐轻笑有些苍白的脸上,好像也给他的表情添上了不少温度和活力,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何姒儿说:“不好意思,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

何姒儿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样说,只是一下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仰头眯眼看了看外面的艳阳天,唐轻笑忽然说:“原来今天天气真的不错,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何姒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点头:“好。”

两人就这样走上了唐家堡的街,熙熙攘攘的行人车马,沿街叫卖的小贩,偶尔打打招呼的唐家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风景,何姒儿心中却有些不一样了。两人这样并肩而行,好像真有几分少年情侣的模样,但是她想起大舅信中所说的,一时间又心乱如麻。

“我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直至现在为止,可以说几乎一个朋友也没有。”唐轻笑忽然开口,像是闲聊一样随口说着。从那阁楼下来来到外面,他神情间的阴郁好像渐渐散去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些变化,虽然依然显得有些过于瘦弱,却给人的感觉多了几分活力和平易近人的亲近感觉。那一把剑他找了把剑鞘装上挂在腰间,看起来和一把寻常长剑倒没有丝毫区别。

何姒儿没有开口,看了唐轻笑一眼就转过来直视着前面,只是悄悄用心听着。

“唐家人是没有朋友的。也不大有人敢和唐家人作朋友。要在这人吃人的江湖上站得高,站得稳,唐家人算计得太多,杀得太多。所以唐家人很难有朋友,也不想有朋友。不过在遇见我哥和夏道士之后,我才知道朋友是多么的难得。说起来,其实我哥也能算是我的朋友,只是我以前从不知道而已。”唐轻笑深吸一口气。“而我哥被我连累害死了。夏道士已经算是我最后一个朋友了,所以我很在乎他,他也算是你的朋友吧?”

“嗯。”何姒儿点点头。对这突如其来的随和感和亲切感有些不知所措。

“夏道士真是个很好,很难得的朋友。看起来有些市侩,但心中其实无牵无挂,不会真正去计较什么利害得失,一切尽随本心。我很羡慕他,我自己身上背着的东西太多,放不下,我就只希望能看着他自由自在,去做他想做的事。当日他被徐正洲和他师傅救走,虽然你二舅被废了夺天造化功,难以亲自去追他们,但毕竟影衫卫势大,我一直有些担心,所以我这两天才让你替我去听雨坊打探消息。”

“嗯……没关系的……”何姒儿埋着头,呐呐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当日她在景阳城废墟上守着唐二爷,并没有看到那一场波涛汹涌诡谲难辨的风波,不过后来从唐轻笑还有南宫无忌那里都知道了。“我大舅出来将二舅的计划都停下了,以我大舅的脾气,一定不会再派人去找夏道士的麻烦了……”

“南宫无极不会行鬼祟阴私手段,这点连我们唐家人都是信得过的。”唐轻笑点点头。“龙虎山那边一直没什么异动吧,当时张元龄被吓走,在没想出应付办法之前他应该不会在妄动,何况他自家后院正乱作一团。而夏道士只要去了瀛洲,天师教也鞭长莫及了。”

“嗯。”何姒儿还是点头。两人这极为难得的聊天却老是在说另外一个人,她心里觉得很奇怪,但除此之外好像又真没什么好说的。还能说什么呢?

“那对我们的婚约,你怎么想?”

这话突然跳进耳朵里来,惊得何姒儿脑里空白了好一阵子,她愕然转过头来看着唐轻笑,却发现唐轻笑并没什么刻意的表情,一如刚才那样随口聊天。所幸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唐家堡外一处稍微偏远些的小路上,周围并没什么其他人。

“你不是说你大舅将你二舅的一切计划都停下了么?我想以你大舅的品性,不管以后是不是会和我们唐家堡合作,也不会勉强你用这种方式来维系和唐家堡的关系的。”

“厄……厄……”何姒儿的脸一会儿变得通红,一会儿又有些发白。

“……你自己好像努力在投入你二舅的计划中来,但其实你是个没什么多余心思计较的老实人,强要卷进这些交易中来是委屈你了。”唐轻笑看着何姒儿淡淡一笑。那一双锋锐如刀,冷艳如冰晶雕琢的兰花的眉眼好像忽然也绽放了些暖意出来。“大家在一起有些时日,我也看得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夏道士的朋友,我是夏道士的朋友,我们也算小半个朋友了。我不想委屈朋友。虽然身在世家,我们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但借着这个机会,我去和老太爷老太太说一说,应该也是可以取消的。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何姒儿的头埋得快塞进自己的胸口了,脖子耳根处都是一片通红。

……

豫州,南宫家的老宅中,南宫无畏正在快步而行。

若论财富,南宫家绝对是天下世家中最为富有的之一,但这处最根本的老宅却还是一片不大,略显陈旧和简朴的小小庄园。

南宫无畏刚刚顶替南宫无忌担任影衫卫副指挥使的职位,这可说是天下间最有实权最有影响力的职位之一,但他现在快步行走在老宅中却是尽量放轻了脚步,好像生怕惊扰了这宅院的清净一样,身旁连个随从都不敢带,脸上的神情也是谨慎中带着忐忑,活脱脱就像个要去拜见师长的小孩子。

宅院后的一块田地里,南宫无畏看到了正在田间除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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