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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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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明月姑娘绝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确然不错。”一旁的中年和尚闻言点头了。那是小普陀寺的普济禅师,净土禅院在青州最大的一分寺的主持,这次也特意随着何姒儿他们一道而来。“贫僧也接到青木师兄的来信,何姑娘所言确是如此。而且贫僧自己眼观这位明月姑娘分明也是有甚深佛法修为在身,绝不会是滥杀无辜的奸恶之辈。”

刘俊峰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他一身儒门养气功夫也有极深境界,儒家的由目观神,由气观人的功夫只会比那些纯靠自身经验和头脑的江湖人更深更全面,如果说那个清风道长还有几分油滑市井之气,还让他有些不以为然,这位明月姑娘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则是一片清澈。

而座中其他人更是只有纷纷点头,深以为然。确实如此,如果连净土禅院自家都承认这位明月姑娘不可能是凶手的话,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就已经是很有分量的真凭实据了。

“只是……这终究是数十条人命,也牵扯到洛水帮硕大基业的归属,没有真凭实据之前确实不能妄下定论。到底真相如何,还得押后再说。清风道长和明月姑娘两人的嫌疑尚不能完全洗脱,我会吩咐继续查办此事,若有进展随时还会请你们两人前来问话……”刘俊峰想了想,也只能这样暂时作个折中之法,面向厅中诸人说道。“但是白老帮主你对他们两人所下之悬赏也得要撤下才是。毕竟你也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证实他们确实就是凶手,最多只能是将悬赏改为查实当日真相,找出确实证据。如此,大家觉得可好?”

“大人处事公正,不偏不倚,我等佩服。”李三爷首先起立抱拳。

“嗨,俺们看这事便该就此完了,这般漂亮的姑娘,又是佛门子弟,怎能是那凶残之极的凶手?”虎山门等几人则更是不以为然。不过这终究是州牧大人的决定,也不便多说。“不过刘大人如此处置,也是极公正的,没有什么不妥,就等以后看谁再去找到那劳么子证据了。”

何姒儿和南宫同对视了一眼,只能起身抱拳:“全凭刘大人处置。”

默然了半晌之后,白老帮主也点了点头,慢慢地用喉咙磨出干巴巴的一个字:“……好……”

还有什么不好?州牧大人所说的法子已可算是非常照顾他的了。在官面上,刘俊峰能做出这样的断定已是公正之极。但是身为江湖中人的白老帮主却知道此事实质上已经到此为止了,刚才何姒儿所说的那些固然是有些炫耀,示威,实质上也是种表态,这个姓夏的野道士背后不只有他们茅山派,南宫家的支持,更有唐家堡,真武宗的影子。而那个叫明月的女子背后则是净土禅院。

这些无论哪一个,都是洛水帮完完全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庞然巨物,只看在座那些人的丑态便明白,就算自己真能拿出证据,也不见得有人去信。江湖上最有力的证据是拳头,是势力,就像之前这两人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他可以不用任何证据就悬赏通缉一样。

颓然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白老帮主只感觉全身上下一片空荡荡的着不了丝毫力,难受到了极点。连厅中诸人什么时候离开的,说过些什么也都没有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直起身来。那原本就已经老朽的身体更显得衰败了,从里到外都泛出没有生机活力的死寂,眼眶中的那两团鬼火宛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是那逐渐衰落下去的火焰更深处,好像又有种更不详更黑暗的气息正在朝外弥漫。

……

“那刘俊峰真是读书读死了,还当真以为他这一州之牧好了不起么?若是他那儒家君子之风有用,这青州还会这样帮会林立乱作一团?”

洛水城最大客栈里的最好一套房间中,何姒儿很有些郁闷地一拍桌子。今天洛水帮之行离她预想中的结果有颇大差距,相对于富庶繁华的中原和南方来说,这青州只是个偏远苦寒之地,相对于底蕴深厚的南宫世家和茅山派来说,洛水帮也不过一小小的草莽帮会,但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一趟偏偏却不能全功而返,确实感觉是有些窝囊。

“表妹着相了。”南宫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茶轻轻一吹,抿上一口,动作之间尽显雍容潇洒的不凡气度。“朝廷治国明用儒术法治,实际上对江湖草莽之力和世家都颇有顾忌,加之有雍州和西狄这一内一外之患,更加不敢随意挑起江湖人对朝廷的敌意,因此只要不是闹得太过,民生没有什么影响,对江湖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这青州一偏远之地,大乾立国之初才从冀州分化而出,妖魔之迹都四处可见,只是近三十年运河开通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气象。那刘俊峰出任青州牧不过数年,当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又要维持他那儒门君子的刚直清正,就只能在这些末枝细节上斤斤计较了。我们本就占着上风,何必与他计较这些。”

“但是那个叫刘大人的大叔真的是个好人呢。”趴在桌上吃着一个苹果的明月忽然抬起头来说。“还有你们不要小看他,他也蛮厉害的呢。”

“咳。”南宫同忍不住呛了一小口茶水,连忙用手遮挡住,手腕轻轻一抖,袖中的一叠锦帕滑出抹了抹嘴,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然后像没事一样露出个很完美的微笑。“明月姑娘心思灵秀剔透,对这些俗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此番没能将明月姑娘身上的冤名全部洗去,有些遗憾,但是清风道长不是说了么,我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说到此处,何姒儿和南宫同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的小夏身上。只是小夏并没说话,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在手上的一叠纸上,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终于看完了手中的消息,小夏揉了揉有些生痛的眼睛和额角,满意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我以前还老是奇怪青雨楼的生意怎能做得这般大,原来搞消息买卖也能这样赚钱……”

“真的有什么发现么?”何姒儿眼睛一亮,问。

“有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小夏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上的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那是花了两千两银子去从青雨楼买来的消息,记载了从那次风波之后洛水帮所有到访的大小客人,发生的各种变动,还有这洛水城中发生的所有有古怪之处的事件。要从如此多的记录中梳理出有用的,想要的消息来,也真是将他看得头晕眼花。“上个月一个月间,这洛水城里死了两个仵作。一个是喝酒喝多了摔在路边的阴沟里淹死的,一个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分尸器具划破了手,染上了尸毒而死。这洛水城一共就五个仵作,这死的还是两个年纪最大,最有经验的。”

“……有人想要灭口。”何姒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这两个仵作是不是去帮洛水帮收拾过那些尸体?那些尸体中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夏摇摇头:“那些尸体我都是亲眼看过,哪里来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当日帮洛水帮收拾尸体的仵作一共去了四个,只是这两个后来都留在了洛水帮几天。若是真是尸体上有问题,怎会留到上个月才动手灭口?”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想掩盖其他事情了……”小夏一笑。“我仔细看了事发之后去洛水帮正式拜会过的人的记录,大多是本地帮会的头目,言行举止间好像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有在九月十七那天早上,神机堂吴堂主带了着一顶很大的轿子进了洛水帮,没人知道那轿子里是什么。而那天那两名仵作恰好还留在洛水帮中。此外,叛出洛水帮的人当中,这两个月间也死了不少……虽然这里面没记载,我想当日看见那顶大轿子中是什么的人,大概也都死了吧。”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吴堂主带进去的那顶轿子里的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夏用力呲了呲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对,应该就是天火山下那用弥天鬼心咒的黑手。”

“好!”何姒儿却是一拍巴掌,神情说不出来的振奋。“若是能查出这人的来历底细,甚至直接将这人擒下,乃是我正道盟扬名江湖的好机会!原来那吴堂主竟然是和那人有勾结?快去将他给抓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小跑着接近的脚步声,脚步声落得很重,似乎是专门踩给房间里的人听的。然一个很亲热,甚至带点献媚的声音响起:“南宫公子,何仙子,虎山门门主洪万全求见。”

南宫同连看都没有看门口一眼,只是淡淡说了句:“进来吧。可是吩咐你的事有什么进展么?”

小步迈进来的虎山门门主长得虎头虎脑,五大三粗,但是现在笑起来就像只猫咪一样:“不负南宫公子所望,我们布在洛水帮周围的眼线来汇报,那白子明孤身一人策马朝着神机堂去了。”

第12章追踪(二)

白老帮主没费什么功夫就在洛水城中的神机堂分舵中找到了已经不再是堂主的吴堂主。已经被除去了一切职务,那一身代表了身份的神机盔甲也被剥了下来的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去总堂接受处罚。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往日间那些围绕在旁的杂役手下们像是忽然间蒸发了一样。

“告诉我,怎样去找那条蛇?”白老帮主并没有废话,直接就这样问。

丧魂落魄的吴堂主怔了怔,死人一样无神的眼睛里马上炸起一团慌乱之极的光,像屁股上被突然扎了一刀一样,他一下跳了起来跑到房间门口左右看了看,碰的一下关上门再跑了回来,看着白老帮主低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这样提起……提起……魏首座?”

白老帮主冷冷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吴堂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怎么样去找那条蛇?”

“我……我怎的知道……”吴堂主的脸色像茅厕墙角上的白灰,白里还透着黑黄和尿骚味。

白老帮主冷冷说:“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你一定知道。天火山那边的事我听说了。红叶大将军将他逐出雍州,再没有了将军府作靠山,只是他那一身魔门功夫就足以成为过街老鼠,你既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却又还没被灭口,那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了。告诉我,如何找他?”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闪过一抹凶光,左右晃了晃,微微伸手做了个抠弄机关的动作,但是旋即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再没有了那身盔甲,呆愣了一会,眼中的凶光又全部暗淡了下来。

白老帮主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一点也不操心,没有了身上的那套盔甲和堂主的身份,这条可怜虫就原形毕露,不只干不了什么,也没胆子去干。所以他只是继续冷冷说:“你若是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这神机堂里总有几个知道他真面目的,这青州分舵没有人知道,我便去徐州总舵问。但问别人的时候会不会走漏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被首座提拔至此,替他在青州打听消息和做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也不知道如何去找他,现在总堂的那个也只是……总之你去问别人也是无用的。”吴堂主的脑门上逐渐浸出汗珠来,咬了咬牙说:“你既然是魏首座的故人,也该是知道他的性子,只能是他来找你,又怎能让你去找他的?”

“那怎么才能让他来找我?”

“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转达给魏首座。”

“不行,你还不够资格知晓此事。”白老帮主摇摇头,用看虫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吴堂主。“总之我一定要去找他,若是你不说,我便用其他方式去找,甚至可以公开宣布他的身份,告诉所有人,逼他出来。到时候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自己知道。”

“你……!”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顿时充上了血色,散发出丝丝杀气,像只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老鼠。白老帮主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和他对视着,干枯老朽的身躯看似没有丝毫的气势,仿佛一堆随时可能垮下来的柴堆,只是一双眼眶中的鬼火好像能直接照进吴堂主心底深处一样。

终于,吴堂主还是软了下来,喘息了几下,恨恨地低声说:“……我只知道一处地方,是首座的一个心腹的居所,我有消息都是送到那里。”

“是哪里?”

“……是在……”

……

看着得了消息的白老帮主掉头离去,吴堂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的冷汗将胸口的衣服都浸透了,人也像断了线的木偶,几乎要忍不住瘫倒在地。

他能从天机营中一个寻常的工匠坐上青州分舵堂主的位置,可说是那位首座大人的一手扶持出来的,因为他算是神机堂中几个知道那位首座的秘密身份的人之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那位首座的可怕之处。只要想想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手段,他就禁不住瑟瑟发抖。

当机立断地将这姓白的老狗斩杀在此才是最好最彻底的办法。他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能在神机堂中担任工匠一职的人,头脑的机灵是必须的,但现在身上没有了神机盔甲,身边没有了人手,他根本没勇气靠着自己那三脚猫的手段去和那看似风烛残年没剩几口气,那眼神却亮得怕人的残废老头拼命。一无所有,只剩条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而且那还是杀人无数,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也许这老头真的是有什么要事,加上他原本就是首座的故人,也许首座不会怪罪自己吧。而且这也不过是一处首座心腹的落脚处,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地方……吴堂主立刻就想到了这些不用去拼命的理由。而且总不能真放任那死老头去四处宣扬,那遭殃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要不是现在先用飞鸽传书送个消息过去?但是现在这分舵中已不是自己做主了,万一被旁人发现了怎么办……

呆呆地坐在地上前思后想,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总堂派来的特使,暂时接替自己青州分舵堂主职位的张九仙代堂主,紧随其后的则是之前带着自己去洛水帮走了一趟的四个年轻男女。正是那所谓什么正道盟的南宫同,何姒儿,还有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道士和那貌美女子。

“吴明!想不到你不止擅自纵容手下行卑劣手段谋取私利败坏我神机堂的名声,居然还和魔教妖人有勾结!若不是茅山何仙子和南宫公子明察秋毫,神目如电,还真不知道我们神机堂中居然出了如此败类!”

张堂主当面就一声怒喝,满腔的正气让吴堂主一愣一呆。就算下意识地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做给旁边那两位正道盟的世家子看的,但他还真不习惯堂里的人用这般语气说话,再然后,他才从那话中听出了极不妙的味道来,顿时面色大变。

“什……什么魔教妖人?张九仙你莫要无凭无据就血口喷人~!”总算是强忍住了惊慌失措,吴堂主迅速将苍白的脸色涨得一片通红,高声怒斥。

“对,无凭无据的,也先不要就急着妄下断论。”来者中那个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野道士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张堂主先不要着急。那笑容得意中又满是狡黠,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让吴堂主感觉到背心一阵发寒。然后他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旁边的南宫同问道:“对了。南宫兄,那白老帮主的去向可是清楚的么?那些虎山门的人手可靠得住?他那里可是重要线索,千万莫要跟丢了。”

“丢不了。虎山门本就是我二叔那房的一个旁支所建,专门让其在青州打探消息,别的不说,跟人找人打探消息倒还靠得住。”那南宫家的南宫同淡淡回答,一双眼睛只在这房间中四处打量,对站在中间的吴堂主却是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年轻道人又转向张堂主问:“张堂主,你们堂中可有这位吴堂主的资料,和他在这青州分舵的所有记录么?比如他在近年九月间见过什么人,有过什么举动之类的?”

“那是当然的。”张堂主连忙回答,还将胸口处的盔甲拍得碰碰作响。“我神机堂不止以机关术闻名天下,这资料记录归类的完善详细也是人所共知,堂中每个香主以上的人所有资料记录都是有的。这吴明居然和魔教余孽勾结,不止败坏我神机堂的声誉,更是祸害天下江湖!罪无可恕!我已向总堂传去消息,让他们将这厮的所有资料记录都抄写一份来,定要将这人的所有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这道人又转向那茅山派的何姒儿问:“何仙子,你们茅山派专长于拘魂役鬼之术,不知道可有抽魂炼魄之类用来审问人犯的法术么?”

何姒儿却是一瞪眼说:“我茅山乃是名门正派,便是有这些手段也绝不会用!”

“咳,好吧。不过若是这位吴堂主一不小心自杀了,或者是扛不过拷问死了,可还有办法问得出话么?就如那弥天鬼心咒可以从死人身上找出些消息来一般……”

“你怎的拿那魔教的邪术来和我茅山道法比较?那弥天鬼心咒乃是直接榨取魂魄和血肉元气的精髓,最是阴损害人。我茅山道法是正道大法,虽然确实比不上那邪法的霸道,但要趁着魂魄未散之前问些事那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那年轻道士转过头来,看着吴堂主。“吴堂主,这些你都听见了吧?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而这个时候吴堂主已经如烂泥一般的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吴堂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将一切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没事了。”这笑眯眯的年轻道人好像看透了吴堂主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很亲切地宽慰他说道。“我们也都知道那魔教余孽人人都是穷凶极恶,手段残暴之辈,吴堂主一定是受了威胁才助纣为虐,吴堂主只要将那人的底细说出来,助我们将这江湖毒瘤给挖出来除去,将功补过不就好了么?那魔教之人固然残暴,毕竟是过街老鼠众矢之的,难道连茅山派,南宫世家都还护不了吴堂主的周全么?”

这些话又在吴堂主一片漆黑绝望的胸中点起一点火光,他不禁慢慢寻思,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这样的退无可退的绝境之下彻底转过身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便告诉你们吧……”打定了主义,吴堂主坐了起来,沙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是……嗯?”

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吴堂主突然就呆住了。他正在回忆,打算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记忆深处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冒了出来,漆黑,阴暗,又是那么地亲切,好像很多年之前发生的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一直都将其忘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回想起来,那熟悉晦暗的感觉就席卷而来,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染成一种癫狂的灰黑色。

我为什么要受这几个小辈的威胁?他们当真以为捉住了我的痛脚就可以威胁我么?还有那个张九仙,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我还是之前在天机营里可以任意呼来喝去的那个无名工匠?他们居然敢小看我,居然敢小看我!居然要威胁我!

吴堂主被染成了灰黑色的脑海忽然沸腾起来,埋藏在最深处的自卑,愤怒全都被掀起,合着这股激流一起化作汹涌的情绪。眼看这前面几个人眼中,脸上哪越来越明显的嘲弄,讥笑,蔑视,他只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有力。

“欧啊~~!”一声野兽一样的吼叫,吴堂主猛地冲了出去,冲向了在他眼中最看不起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南宫同,他要掐住这装模作样的公子哥的喉咙,将那白白嫩嫩的俊俏脸蛋咬得稀烂,将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吃下去,让他一辈子再没机会这样看人!

在其他人的眼中,吴堂主只是忽然发了会呆,然后就像疯了一样的扑了过来。那干瘦的身躯爆发出完全与之不相称的速度和力量,如同一个巨大的暗器一样带着激烈的破风声飞至。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所反应,首当其冲的南宫同更是吓得几乎呆住了,他身手固然不弱,但却没有丝毫的防范之心和警惕,眼看着扑来的吴堂主那张老脸扭曲得像是一块干透了的臭肉,白沫横飞的嘴里两排焦黄的牙齿似乎立刻就要啃到身上来,连拔剑刺去都忘了,只能仓皇之间朝后急退。

只是南宫同步伐全乱只凭本能的后退,又怎能比得上吴堂主积蓄了全身力量的扑击。转眼之间吴堂主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眼看那张得老大的嘴就要啃在他身上的时候,吴堂主却突然一下停了下来。因为两个纤细玲珑的白衣身影已经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

嗤的一声,这两个纤细秀气的白衣身影朝左右一分,被拉在中间,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的吴堂主就像一口装满了血肉的口袋一样,哗的一下洒落一大滩内脏鲜血后被扯做了几片。

“要留活口~!”一个喝声传来,不过明显已经是迟了。

……

“精血消损,魂飞魄散,这果然是中了弥天鬼心咒……”从吴堂主尸体的额头上取下一张符,符上面隐约有一层金光流转,何姒儿仔细看了看,却还是皱眉摇了摇头。

“真的没法子问出些消息来了么?”小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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