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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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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看了这跳出来自报家门的人一眼,神色各异,有暗自取笑,有微露不屑之色。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矮胖子,姿态倒是不亢不卑,好像真的是这些名门子弟中的一员,这一抱拳之后又后退几步,退到白衣少女身后去叉手而立。

这小小的意外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大厅中的气氛,旋即就没人再去在意了。神机堂的众人眼看着这些世家大派的弟子,那些原本就有些慌乱和惶惶然的更加地不安,那些脸色阴沉的则几乎要阴沉得滴出水来。这些人的背后都代表了一个家族,一股势力,这些江湖势力和世家大族也许还不能扭成一股绳,但体现在正道盟身上的时候,却表示一种妥协之后的共同意志,而这种意志对一些没有深厚背景的人或者势力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

比如神机堂。

轻轻咳嗽了一下,南宫同将话语和表情都重新拉了回来,看着神机堂众人朗声说道:“今日荆州分舵诸位全都在此,我正道盟的人也都到齐了,便该将之前我们所争执的得出个结果来……神机堂滥造火器贩卖,导致草莽江湖中的私斗中盛行,死伤无数,更有勾结雍州军之嫌,未免祸害日深,我正道盟便要暂时执掌这荆州分舵,分舵中一切事物都得由我正道盟掌控。”

一阵骚动从神机堂众人中发了出来,惊慌的更惊慌,愤怒的更愤怒,一些年轻些的人已经在高呼凭什么。

骚动声中,曾九文终于站了起来,枯瘦的身躯顶起那一身盔甲,让人看了忍不住会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会噼啪一声断成两截。他双手虚按了按,众人的骚动就平复了下去。作为这荆州分舵最高的负责人,作为神机堂的元老,众人都知道他一定会表态,众人也都在等着他表态。那些面露不平之色的年轻人们眼中都在放着光,只是看着这些时日里曾堂主担忧焦愁以至于消瘦得如此厉害,他们便都清楚他心中的感觉,也相信他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南宫公子这些话,当日便已经向我说过了,今日又当着这众人之面说了一遍,看来是势在必行……那今日南宫公子可是带了州府官军在外候着么?”曾九文缓缓开口,声音凝滞干涩,好像两块生锈的簧片摩擦出的声音。

南宫同微微一笑:“没有。也用不着。这里的人便已足够了。”

“南宫公子便如此有信心?”曾九文头盔下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有森森的寒光透出。

南宫同一晒:“若无信心,我们又怎会来此?曾堂主难道不闻天下正道在人心,得人心方得天下?”

“正道么,呵呵……”曾九文埋头下去点了点,似乎在领悟这两个字中蕴含的意思,然后抬起头。“既然南宫公子如此地有信心,我这里便也请南宫公子看些东西。”他的手动了动,放置在这大厅四周的那些物件都动了起来,上面遮挡着的黑布滑落,露出了下面的本来面目。

原来那是十多只机关兽,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数丈长短,一丈高下堪比大象般的,也有只是如马匹牛羊一样寻常大小的,相同的是这些机关兽上几乎都有黑洞洞地火器炮管,或者是已经上满了弦的强弩和飞轮斩刀,在日光的照耀下闪出冰冷冷的寒意。

这次轮到正道盟的诸人发出小小的骚动,这些机关兽上搭载的凶器对准的便是他们。虽然能站到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但那些火器机关的杀伤力却又绝不是寻常刀剑暗器所能比拟的,这周围的十多只机关兽只要一个齐射,中间的莫说是十多个血肉之躯,就算是十多个铜铸铁身的铁人也能轰成一堆残渣。

“这些都是我堂最近做出的新一代机关兽。制作精巧,上面的搭载的火器机关更是威力极大,最为关键的是其中的操纵再不用经人手,只需要手中握有这篆刻了符箓的水晶令牌,皆可以直接用神念操控。”

曾九文干枯如老树一般的手掌中握着一块水晶雕刻而成的令牌,这块令牌上篆刻的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云纹,看起来恍如一张水晶的符箓。这令牌在他手中微微发光,仿佛有一层氤氲光气旋绕,随着这旋绕的微光,周围的机关兽也好似真的活过来了一样,慢慢挪动着铁木打造的身躯,居然形成了一个包围的阵势。

正道盟众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变色,除了两个人。一个是那叫明月的明秀绝伦的白衣少女,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机关兽背上那些铁管是什么东西一样,不见丝毫的惊惧,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会自己走动的铁石木头。而另一个则是南宫同。他只是淡淡看了四周一眼,就问:“原来如此,想必这也就是传闻中的天工计划中的一部分了。”

“正是。”魏总匠师朗声笑道。随着这些机关兽的亮相,他脸上刚刚的阴霾全都不见了,说着这些他引以为豪的东西时候,他声音和神色中焕发出的荣光比十八岁的少年说起自己的恋人还要青春,还要有力。“这项机关与符箓道法的融合乃是机关之道上最辉煌的里程碑之一,诸位今日能有幸得见,真乃是三生有幸。而且我荆州分舵刚刚完成另外一项足以与之并称的机关术,诸位少侠可想要见识一下?若是想,那可要小心些了,要知道死人是没办法见识的……”

“大胆!”南宫同身后的正道盟少侠中,一位锦衣公子忍不住开口怒喝。“这里站着的哪一个不是名门大派的子弟,你区区神机堂不过一商贾匠人的帮派,难道还胆敢威胁我们不成?”

“我去你妈的!”魏总匠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没修炼过什么武艺的老人还能发出这样巨大的吼声,他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双眼满是血丝,一直以来被压抑住的情绪都集中在这咆哮中释放了出去:“我去你妈的名门少侠!你们这些假仁假义,卑鄙无耻的无赖,以为我们商贾匠人就得任由你们欺负了?今日将我们逼迫到这份上,难道你以为我们便真的不敢动手了?我们天工计划已成功在即,马上便会让你们这些抱着些道术武功就自以为是的蠢货好看!”

正道盟的诸位少侠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有几个已经忍不住拔剑在手,偏偏谁也不敢妄动。他们的自信来自自己的身手和修为,更来自于背后的家族和门派,当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连一身苦练的武功都没机会用上的时候,心中的惊惶可想而知。

只有南宫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惊惧之色,只是听到了魏总匠师这些话,他的脸色也不禁有些阴沉了下来:“听闻贵堂的天工计划中研制机关与符箓结合之法,为此悬出重金雇佣了不少符箓道士,但据我们正道盟所查知,却并没有人从贵堂中真的领了赏金而出,反而不断有事故频发,死伤多有。这些流浪江湖的符箓道士无亲无故,背后又无门派撑腰,你神机堂倒真的忍心!为一己私欲置人命于不顾,也不知这天工计划背后有多少冤魂未息。只是为了此一条理由,便已足够将你们肃清惩治。”

“话莫要说得那样满,姓南宫的小崽子。枉自还是世家子弟,连基本的审时度势也分不清么?现在可轮得到你这样说话?”魏总匠师咬牙切齿,同时又是洋洋自得,能这样教训这些世家子弟,可是件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虽然掌控那些机关兽的并不是他自己,但这种豁出一切后终于占得上风的感觉实在太双了。他只感觉这些天来所受的郁闷和憋屈这时候已经完全释放了出去,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痛快,觉得毫无忌惮过。“你们觉得你们自己背后的家族门派的屁股可比我们干净多少?死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中的人就少了么?而且你们那些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争权夺利,又怎能和我们神机堂的天工计划相提并论?能为这足可改天换地,鼎革人道的大功业做出些许贡献,纵然当做柴薪燃料化为灰烬,也是那些固步自封的野道士的无数光荣。”

说道这里,魏总匠师像想起了什么,朝门外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之前还没有注意,现在他才发现有些原本就早该出现的声音到现在却还没有响动。

……

饭堂中,那张摆满了黄金的桌台前,小夏站在那里翻看了一下,果然,那些黄金的下面并没有什么银票。不过他并没有显得多惊讶,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匠师,笑着问:“这位师傅,你所说的银票呢?怎么没看见啊?还有这桌上的黄金怎么算也不够,不会是你私吞了吧?”

门口的匠师没说话,背着光让他的面目看起来不怎么清楚,仿佛有一层浓浓的阴霾在上面,但能肯定的是之前在他脸上的那种亲切和善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和那阴霾很相符的阴沉。

“怎么了?怎么不进来?反正这黄金数目也是不够了,什么瓜田李下之嫌也用不着了吧?怎的不进来看看?”

门口的匠师没说话也没动,脸上的阴霾似乎越来越重,那一双眼睛闪烁着一种蛇看向青蛙的光,但好像又有些戒备和顾虑。

“对呀,你这黄金的数目怎么不对?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虽然也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诡异,但这黄金无疑才是头等大事,三山道人忍不住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了,别过来,我只说一次。”匠师终于开口了,同样也是阴沉沉的声音。说的是三山道人,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小夏和张老头的身上。

三山道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头过来看了小夏一眼。他也感觉出确实有哪里不大对头。

小夏则对他点点头,笑了笑:“这位师傅叫你别过去,那你最好还是别过去的好。否则他一激动,手中的暗器不小心飞了出来,无论是打在你身上还是打在那些机关兽的机括上,结果可都不大妙。那暗器说不定能在五息之间将你给变作一堆腐肉,而这些机关兽上的火器炸开,将你打成一团肉渣子说不定连半息都用不了。”

小夏那轻松之极的语气让三山道人足足花了一会才弄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半呆滞地看向那门口:“什么?”

“什么?”

“好狗贼!是要灭口么?”

能混到一定年纪的符箓道士身手修为什么的可能不怎么样,但江湖经验一定是足够的,马上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怒吼声中手便向腰间符囊摸去。

“都不要动,我最后说一次。你们的符箓可没有火器快。”匠师那阴沉沉在这饭堂中回荡,说不出的压抑。“而且那张桌台下是足够将这饭堂炸成平地的火行秘药,只要一发火器炸开就能引燃,将你们变作四散的焦炭也用不了半息的时间。”

那些要去掏符箓的道士手上的动作马上停了。这人说得不错,他们去掏符箓的动作,还有符箓发出去的速度,那是万万比不过火器的,也比不过那些精擅暗器的高手千锤百炼的动作手法。三山道人和其他符箓道士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有一个道人似乎还有些独门秘法,闭眼感应了一下,惨白的脸色开始发青,哆哆嗦嗦地说:“是……是真的……这……这桌下真的是有……好多的火行秘药……”

“看来果然是早有预备,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了。”小夏点了点头。“……而我们之前的那些想要中途退出的符箓道士,想必都是这样给解决了的吧?”

门口的匠师阴沉沉地淡淡回答:“没错,只是一般来说用不着这样大的场面,一顿饭菜,一根细针就能解决问题。”

“哦?那这次怎的就想到弄出这样大的场面呢?”

“……分赃不匀内讧乱斗,不小心用符箓引燃了堆放在附近的火行秘药,这个理由总要比一大群人莫名其妙的中毒更容易被人接受。近日有人盯着,总要有些顾虑。”

“原来你们行事也并不是毫无顾忌的么?”小夏笑了笑。“那你现在怎么还不动手呢?”

“……”门口的匠师继续在阴影中默然了一会,才说:“我只是有两件事想问。一,你是谁,你怎的会用唐家的擒拿手?”

“跟唐四哥学的。可惜练得不精,枉费了四哥一番心意。”小夏老老实实地回答,也还老老实实地叹了口气。

“四少么……”匠师脸上的阴霾没有什么波动,看不出他是不是意外。“……那么你明明已经察觉到这里有不妥,为何还要走进来呢?”

“这个么……我是看见张老前辈进来,便跟进来了。”小夏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老头。

匠师也随之将视线转到了张老头的身上,沉着声音问:“这个也是我第二个想问的。敢问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何门何派?来此间有何贵干?”

第14章天工(十)

随着匠师的话,所有人的眼光和注意力都落到了张老头身上,基本上都是一片难以置信和惊疑不定。

张老头自己却没什么变化,他还是那副大家众人都看熟悉了的模样,老实木讷,神情中带着些本分人特有的怯懦,好像这突然而来的众人的关注还让他有些不习惯,受宠若惊。他站在桌前,手中还拿着一根金条,丝毫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的模样和气质。

听到匠师的话,张老头丢下了手中的金条,叹了一口气:“这些当日神机堂的人不是都已经问过了么?小老儿姓张,贱名不提也罢,无门无派的野人一个,荆州北边金水县人氏……来此自然是为了这悬赏了。”

没有人会信这些话,就算确实看不出这老头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只是这时候还能稳站在那里侃侃而谈,这就绝不是寻常的野道士能做得到的。

小夏也很好奇。他的眼光算得上是犀利了,但同样也是看不出这老头身上有丝毫的破绽,与其说能比其他人更早察觉到异样,不如说这张老头先一步向他暗示地表露了出些端倪。

“……前辈不想说也无妨,我也只是顺道问一声,好日后有个交代罢了。该做的事情我照样会做。”匠师漠然的脸拉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森然表情,双肩微微一动。

“莫要忙着动手,我却也有话要问你。”张老头抬了抬手。“你是蜀州唐家的人吧?”

这话一出口,三山道人等其他人的脸色顿时比刚才听到桌台下有火行秘药的时候变得更难看,更是惊恐,原本已是苍白一片,现在则在惨白中泛出丝如死人一样的青色来。蜀州唐家,这个名字在很多江湖中人耳朵中所代表的寓意甚至比死还可怕。

“是。”匠师淡淡回答。他的双手已经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抱了起来。

小夏皱了皱眉,这种姿势他曾经在唐轻笑的身上看到过,他知道这人的双手和全身已经如绷紧了的弓弦一样蓄足了力,只要双手再从怀中抽出,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暗器袭来。无论是暗器还是火器,他自己还有几分应付的把握,但是其他人却不见得。相比与这暗器,也许火器更好得多,火器最多只能把人给打死,而唐门的暗器一旦上了身,有时候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小夏瞥了一眼张老头,这老头却还是没什么异动,还有些絮絮叨叨地说:“听闻唐家堡和神机堂结盟合作,想不到这样快便派人来合作了么?难道这天工计划便真的如此重要,让唐家堡也不惜掺和进来?你们怎的就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那些符箓道士虽然无门无派,却也是鲜活活的人命啊……”

匠师没有回答,他拖着不动手只是想要别人回答而已,张老头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更没有拖下去的意思了。双手暴张之间,十多道细细的破风之声响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暗器激射出手。

“混账!”

“畜生!”

“唐门狗贼!”

“哇哇哇哇~~~!”

桌台旁的道士们炸出一片惊叫怒骂哭喊夹杂的声音,仓促中有人趴下卧倒,有人朝旁急跳,有人伸手去抽符箓,还有人朝旁人的背后躲去,但他们的动作相较于激射而出的暗器就太慢了。只听得一片托托托托,密密麻麻如雨打芭蕉的声音,随后就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昏暗广阔的饭堂中,十多个道士或趴,或躺,或跪坐在地上,都没出声,只剩一片或粗或细的呼吸声。还站着的身影只有两个,一个是张老头,他依然还是那样一副木讷老实的神情站在原地,好像根本就是来不及反应一样,另一个是小夏,就在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以极为灵活的身法朝远处跃出了数丈之远,现在回过头来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饭堂中的情形。

“咦?没事?”

“啊?怎么会……”

倒下卧下的诸道士逐渐醒悟过来,都站起身来面面相觑,有两个身上还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泥土盔甲,有一个面前结出了一面冰壁。但不管是如何的,居然没一个人受伤。众人呆怔互看了看之后,才将目光看向门口那匠师,这威震天下的唐门暗器怎么会是如此的毫无效果。

门口的匠师还站在那里,背光的阴影中依稀能看出他的表情,一直以来的阴沉已经全部被惊愕替代了,他大张着嘴,眼睛鼓得如要吊死的青蛙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地面。那被踩实得如木石一般的泥地上七零八落地镶嵌着十数枚大大小小的暗器,正是刚才从他手中发出的。

每一个唐门弟子从能丢东西开始,首先便是学的如何丢暗器,就算因为天赋,努力程度的不同而有差异,但是对于暗器的感觉和手感,都已经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如同本能一样的地步。但现在这一轮齐射却将所有的暗器全部射到了面前不足数丈远的一片地面,就算从没练过暗器的人来随手一丢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效果,偏偏这匠师却感觉到自己刚才的那一式的手法,劲道并没有半丝出错的地方,这诡异莫名。匪夷所思之处,简直就好像一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吃饭,却一不小心将饭吃到了屁股里一样。

匠师又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机关兽,上面漆黑的炮管依然正对着饭堂中央那埋满了火行秘药的桌台,现在机关兽侧腹上的那处扳机已经扳了上去,刚刚他那一式漫天花雨的手法中,有一个暗器便是冲着这激发火器的扳机射去的,现在跳上去的扳机上还刺着那一枚透骨钉,但偏偏应该轰然射出的火器却又没有丝毫的动静。

巨大的惊愕和不可思议带来的思维空白只是短短几息。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不会彻底抹去唐门子弟的行动力,不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匠师朝后急退,飞快地拨动了其他几具机关兽身上的相应机关,吱嘎声中,数只漆黑的炮管又从这些机关兽身上冒出,都对准了饭堂中那桌台的位置。

既然是早准备下的陷阱,这些机关兽自然早都校准了角度。等着这炮管弹出之后,匠师的双手又是一阵急弹,数枚暗器分别射向几具机关兽身上发射火器的扳机。这一次那娴熟老练的暗器再没出丝毫的问题,全都准确命中了那些操控火器的扳机,咔哒数声,扳机全都在暗器的飞击之下启动了。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寂静,本该马上爆发出的巨响和火焰一个都没有出现,这些原本应该是危险之极的杀戮凶器现在好像全成了摆设一样,最多只有一两只体内发出些咔哒咔哒的空洞声音。

深深的惶恐和巨大的不可思议又再一次席卷了那匠师的脑海和表情,这些机关兽都是经过了仔细检查之后才由神机堂的真正专业匠师驱动到了这里,有故障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同时一起故障那更是不可能。

饭堂中,符箓道士们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匠师左跳右窜地摆弄机关发射暗器,因为张老头还站在那里没动,他们也就没动。那几乎吓得他们屎尿失禁的唐门匠师,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只耍无用把戏的猴子一样。

匠师没有在惊骇中失神多久。察觉到这些机关火器全部无用之后,他转身就要朝远处跑去,但刚刚迈出几步,他原本灵活之极的身法忽然凝滞下来,好像落入了一大堆无形的粘液中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吃力之极,努力迈出几步,他扭头过来满脸惊恐地看了一眼,终于像一具木偶一样地栽倒在地。

饭堂中还是一片寂静,众人都满脸敬畏地看着桌边的张老头,现在这满身土气的老头看起来充满了神秘莫测的高深意味,这时候还是小夏走上前来,对着张老头端端正正地躬身一礼:“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见识到太上先天正一龙虎拘神气禁法,敢问前辈是龙虎山哪位真人?”

这话一出,周围诸人眼中的疑惑之色全去,敬畏之色却是更浓。龙虎山天师派执掌天下道门,在普通的野道士心中的敬畏比皇帝更重上十倍,这不止是地位高下之别,更是道法上的仰望。而龙虎山再和姓张的联系在一起,给人的震慑又再重上一层。

当然,这位不可能是张天师,所以小夏才只问是哪位真人。

“不是不是,道法确实是龙虎山的道法,小老儿却不能算是龙虎山的人,魏小哥莫要多礼。”张老头连连摆手,居然显得很不好意思,还微微有些惶恐。不过他并不是看着小夏说的,而是朝着旁边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对了,还劳烦魏小哥去将那唐门的人抓进来制住,暂时莫要被其他人察觉了。”

“是。”小夏这个身影忽然变淡消去,张老头看着的那个方向却显示出一个身形来朝外走去。原来在刚才他一跃出的时候便已经用符箓幻化出了一个身影,而这幻术瞒过了其他人,却没瞒过张老头。

小夏快步走出将那匠师拉了回来。这人不止全身筋肉都已僵硬,好像还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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