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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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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达,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甄朱向医生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约翰逊望着她,笑道:“我听唐说,你的英文也很出色?这又是一件令我惊讶的事。不过发生在你的身上,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孩。”
  唐就是之前那位一直帮助甄朱进行语言训练的医生。
  甄朱自谦了几句,临行前告别,约翰逊仿佛想了起来,顺口说道:“不知道薛小姐有没有意向工作?前几天我和一个英商公会的朋友碰头,听他提及,说公会想聘用一个中方秘书,除了通英文,能处理书函,还要对世界形势,商业规则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
  甄朱心里一动。
  “当然,你是徐先生的朋友,应该不会出去工作的。只是刚才看到薛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了起来,随口说说而已,大概你让我觉得你有这种能力吧。”医生耸了耸肩。
  甄朱立刻说道:“不,恰恰相反,我正想找一个工作,并且我觉得,我应该也能胜任,我想试一试。非常感谢您及时的提醒。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能麻烦您告诉我联系人和方式吗?”
  约翰逊很高兴:“没问题,你可以去试一试。我帮你打个电话,向我的朋友推荐你。”
  他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递给甄朱一张写有地址和联系人的卡片,说道:“道森先生说,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尽快过去面试。那个职位,已经空缺了很久。”
  甄朱从医院出来,将公会地址告诉了王副官,请他送自己过去。
  王副官显得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但没问什么,还是送她去了。
  英商公会的前身是万国商会,后在华的英商从万国商会里分离出来单独成会,成为英大使馆直辖下的一个部门,处理在华英商和公司的对华事务,办公地点就在大使馆里。
  甄朱来到英大使馆,说明来意。
  乔治·道森接了约翰逊的电话,得知她来了,让一个英国秘书带她进来,亲自接待了甄朱。
  相对于他的职位,道森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金发,高高瘦瘦。他出身于外交官家族,但他本人对商业更感兴趣,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商贸,是公会常驻天津的副理事,一概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主管。
  他见到甄朱,一愣,打量了她一眼。
  甄朱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失望之色。但大概因为她是约翰逊推荐来的,所以非常礼貌,请甄朱坐下后,用英文和她交谈。
  起先他的态度有些公式化,应该是想草草结束送人离开,但随着谈话的继续,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专注了起来,在问了甄朱一些关于东亚和欧美形势以及商业方面的常规问题后,他向她说明薪水和工作时间。
  显然,甄朱令他感到相当满意。
  “薛小姐,你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好这份工作,我很高兴你能来应聘这个职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过来,协助处理事务。”
  他向她伸出手,握手告别的时候,这样说道,注视着她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微的光芒。
  ……
  回去的路上,甄朱心情很轻松。
  和徐致深的关系,随着那天晚上她的主动,仿佛捅破了一层纸,短短这么几天的时间,突飞猛进,两人好的如胶似漆。
  她感觉的到,他很喜欢她或者说她的身体,甚至,在德嫂面前,他也把她称为“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年代,“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这种旧式婚姻,到了京津这种新思潮急剧风行的地方,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两人也解除了那种关系。
  或许当时,他纯粹只是为了替她解围,才在德嫂面前给了她这么一个能遮羞的身份而已。
  哑疾好了后,她就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工作。
  前世的她不会让男人养。现在,她也依然不想完全靠着他养自己。
  有了工作,心里才仿佛稍稍有了点底气。
  她现在急需这样的底气,好让她能坦然些地和那个叫徐致深的男人把关系继续下去。


第65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从塘沽回城; 天刚擦黑; 吩咐司机:“去马场道石督办府。”
  石督办前几天回的天津; 今晚石府宴客,他是座上之宾; 因与石督办关系一直不错; 可算是忘年之交; 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到了石府; 石夫人听说他来了,笑容满面,亲自来到厅口迎他。
  石夫人姓柳,年近四旬,因为养尊处优,看起来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她其实并不是石督办的原配; 石经纶管她叫小妈。他自己的亲母,也就是石督办的原配夫人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原配没了后,石督办原本有意续娶柳氏; 但她以自己出身不够为由; 不肯上位,于是这么多年,石府正房空设。她早年出身低微; 有传言据说伶行,但却颇有见识,进了石家后; 无论是持家还是对外,均独当一面,十分能干,因此无论在石家还是在外头,柳氏都被人称为石夫人,其实也就是正室了。
  “有劳石夫人了。”徐致深递上带来的随手礼,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厅里并不见石经纶。
  “石督办回津,府里今晚贵宾云集,石公子去陪客了?”他随口般地问了一声。
  石夫人将礼物接过,递给边上的管事,自己领着徐致深入厅,苦笑道:“前些日子,我陪督办出了趟天津,回来后,督办就说给他定亲,娶汪家的小姐,经纶不肯,和他爹闹了起来,督办气不过,就把他关了禁闭,经纶也是倔,不肯向他爹认错,已经几天了,督办就不让他出门,更不许见客,今晚我想着人多,就劝督办,先让经纶出来见客,免得旁人问长问短,督办正在气头,还是不听,这事原本也不好说出去的,只是督办对你一向欣赏,我向来也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是方便,见了他两父子,各自帮我劝劝,父子这么顶着,谁也不让,事情还怎么解决?”
  徐致深“哦”了一声:“原来这样。父母安排的婚事,自然是为子女考虑居多。经纶这就不对了。下回有机会我会劝他。”
  石夫人点头:“可不是吗,汪家小姐我见过,确实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长的也好,偏经纶这孩子,连面都不肯见就一口回绝了,落了汪家老大一个没面子……”
  说着入内。徐致深和出来的石督办以及一众相熟之人寒暄,随后开席,一番觥筹应酬,结束后被送出石家,大门外他上了车,取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叫司机径回公馆,路边有个茶房打扮的人,拢袖缩肩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些时候,见徐致深出来上车了,飞快跑上前,叫了声“徐长官”。
  徐致深看向车外,认出是大升戏院的茶房。
  “徐长官!”茶房满脸陪笑,点头哈腰,“金老板这几天的堂会,长官人虽没去,花篮却早早到了,摆那里人人看的见,金老板叫我向长官代她道谢。”
  徐致深不置可否,唔了一声:“还有事?”
  “没别的,金老板就叫我替她传个信。”
  茶房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双手递了上来,行了个躬,转身跑了。
  徐致深接了过来,取出信,看了一眼,沉吟了下,让司机改道,去大升戏院。
  戏院里戏还没散,前头灯火通明,锣鼓铿锵,似乎正在上演一出武生戏,司机停车,徐致深让他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自己到了戏院门口,管事看见他来了,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徐长官,您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金老板怎么样了?还在唱?”
  徐致深跟着管事一边往里,一边问。
  “票都卖出去了,人冲着金老板来的,金老板说,就是唱死在台上,也不能叫票友奔空。这不,连着熬了两晚了,今晚硬还是上了台,刚才才下来,立马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会儿在后头躺着呢。”
  徐致深微微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戏院占地很大,前头营业,后头连着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清静院落,是小金花独自所用,只是她平常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她登台时,用作歇息和化妆的地方。
  徐致深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除了妆,换了身素净的软绸家常衣,躺在床上,乌溜溜的头发披散在绛锦底面的筒枕上,衬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神色憔悴,一动不动,伴随着脚步声,听女佣说徐长官来了,慢慢睁开眼睛,白白的一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被女佣扶着,挣扎起身,趿了双软底绣花鞋下地,要来迎他。
  徐致深示意她躺回去,她不肯,就靠坐在了床沿边上。
  女佣送上茶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依稀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锵锵之声,显得房里越加静了。
  “身体不好,还撑着唱什么?怎么样了?医生来看过了吗?”徐致深站在屋子中间,两道视线投向她,语气温和。
  油亮长发顺着小金花一侧隆起的胸口垂到了腰间,电灯黄恹恹的光在她头顶斜斜照了下来,白白的一张病脸,却凭添了几分平时鲜活时没有的楚楚可怜之感。
  “前天就来了,晚上也是和你前脚后步……”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中医西医都瞧了,就知道说我身体虚,乏力,叫我多休息。”
  徐致深点了点头:“没大事就好。刚才我跟管事的说了,明天挂牌出去,换人唱你的场,你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成!”小金花摇头,“那么多老票友,就是冲着我的戏来的,都还买了票……”
  “你身体要紧。不乐意的让他们退票,戏院的损失,我来补。”
  小金花凝视了他片刻,手扶着床栏,慢慢站了起来,来到靠墙的一只金漆彩绘五斗橱柜前,取出一个放着雪茄的烟盒,打开,递到徐致深的面前:“抽吧。我知道你喜好这牌子,就存了一盒在这里,这是新的,前些时日刚买的。”
  徐致深微微一笑:“我老早就不抽这牌子了。往后不必给我留。”
  小金花一怔,托着烟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停,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双手插进了裤兜里,“这里也清静,既然你身体没大碍,那就最好,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那扇门走去。
  小金花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闭上了眼睛。
  “致深……你就不能留下,陪我一晚吗……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自己不能想的。但是这些年,你虽然不要我了,我身子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否则你早可以弃我于不顾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日后你要是娶妻,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求你有空,能偶尔来我这里看看我就好……我真的爱你……”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滚落,声音颤抖。
  徐致深停了一停,拿开了她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过了身,神色平淡:“你既然了解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最是容不得人设计拿捏我的,无论在哪方面。之所以还顾你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并无交情,你却冒着被清廷视为同党的危险掩护过我。刚才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很明理的,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还有……”
  他看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簇鲜花。
  “你的仰慕者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尽早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为好,不必再在我这里蹉跎光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而去。
  小金花怔怔立着,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身影一动不动。
  ……
  这几个晚上,徐致深最迟也不会超过十点回来。
  今晚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也没往公馆打电话交待什么。
  甄朱躺在他卧室的床上,睡不着觉,干脆去他书房拿了本厚厚的世界书局出版的现在最权威的汉英辞典,趴在床上,一边翻着消磨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
  到了十一点半,听到楼下仿佛起了动静,急忙下床出去,打开门,看见徐致深上了楼梯,正朝卧室走来,就靠着门,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徐致深两只眼睛盯着她,加快脚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起她,关了门,把她压在门后,低头就是一阵亲热。
  甄朱吃吃地低声笑,扭着身子,躲不开,被他直接弄到了浴室里,陪着他又洗了自己今晚上的第二个澡,再被他抱回到了床上,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屁股。
  甄朱没办法,撅着嘴,只好照他意思趴在那里,被他从后弄的快要虚脱了,最后可算躺平了下去,他把她抱在胳膊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千字文学完了?又开始学洋文了?”
  辞典其实也是甄朱故意留在床头柜上的,就用英语说道:“我爱你。”
  徐致深嗤的一笑,睁开一双因为刚刚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拧了下她红扑扑水润润的面颊:“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和我来这套?学那么多干什么,想爬我头上去?”
  甄朱躲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说吧。”
  他的手改而抚她后背,闭上了眼睛。
  甄朱抱住他的腰,下巴颏支在他的胸膛上,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道:“我今天去约翰逊医生那里,得知英商公会要招一个中方工作人员,类似于面向国民的一个简单岗位,对英文要求不高,简单的日常听说就可以了,我很有兴趣,就请医生推荐我,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那边看在医生的面上,也同意用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脸色。
  徐致深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神色诧异。
  甄朱急忙抬手,抚摸他的眉头:“你听我说。我父亲是前清的进士,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小时候,他在北京做官,从事的就是洋务,他思想也开放,向往西方制度,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才被同僚陷害,扣上和变法党私通的罪名给下了狱。我跟我父亲在北平住的那几年,家里曾请过洋人教过我哥哥英文和格致,我哥哥不感兴趣,我那时却很感兴趣,在旁听记,学了些,我记性好,到现在还没忘,加上前段时间,从训练我语言的医生那里也学了不少,他都夸我有语言的天赋,不但说话恢复的快,学英文也进步快,我想着,你整天那么忙,我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就去那里做做事,既能学东西,长见识,也算是打发……”
  “不行!你找什么工作?我养不了你?”
  甄朱还没讲完精心准备的游说之辞,徐致深就断然否决了,一脸的不快。
  甄朱其实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不客气,咬了咬唇,拿开他搂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转过了身,躺下去背对着他。
  徐致深转脸,看了眼她朝着自己的一片雪背,靠过去啃了一口,甄朱躲开,不让他碰,他想了下,将她强行抱到了自己胸膛上,语气放缓了,哄道:“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什么事?我事情本就多了,整天焦头烂额,你总不想我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吧?听我的,别想这些,在家待着就好。”
  他想了下,又说道:“这些天我忙塘沽的事,过两天又是督军五十大寿,确实没多余时间陪你,知道你没意思,等过了这阵子的忙,我要去趟上海,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甄朱心里郁闷,只是对着他这样软硬兼施的态度,她也实在没法强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去做事,怏怏了片刻,转念一想,这次机会放弃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以后也不是没别的机会了。既然他这么强烈反对,要么先不去做事也好,先给自己的“英文”水平来个缓冲时间,以后要是再有用到的地方,至少不会太过突兀。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终于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致深显然非常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乖。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不疼你,我疼谁?”


第66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 怀着一丝难言的心情; 甄朱给乔治道森打了个电话; 向他道歉,说自己因为突发情况; 不能去他那里做事了。
  “薛小姐;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但能冒昧问一声; 你大约多久能够解决事情?如果时间不是很久,我想我这里是可以为你保留的。”
  甄朱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为免耽误您的事情,所以今天打电话告知您这个情况。”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谢谢薛小姐告知。如果日后你决定再出来工作; 可以联系我。”
  甄朱向他道谢,挂了电话。
  隔两日; 张效年的五十大寿到了,徐致深一早就走了; 说晚上回来应该会很迟; 让甄朱不必等他,早些去睡觉。
  甄朱揉着困乏的眼睛起床,送他出了门; 目送他的汽车驶出那扇大铁门后,回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环顾四周; 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
  张宅当晚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到的全是一脚踩下去,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各方头面人物,不止天津,北京以及外地督军团里至少一半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一副硕大的名家手书百寿联挂在这座欧式别墅的客厅正中,唢呐乐队在大门外迎客,张效年一身长袍马褂,笑容满面,带着夫人和随到天津的几个姨太太、女婿,在大厅里迎客,这场面,盛大是盛大,只是看起来,未免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因为法华饭店的那一场惊魂,今夜这个寿筵,保安外松内紧,做的极其严格,三天前开始,徐致深就放下了别事,亲自过来,安排各处暗岗,检查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内,到了今天,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张效年和宾客往来寒暄之中,他站在角落里,恍若隐身之人,这厅堂里的任何异常蛛丝马迹,却不可能逃过他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睛。
  酒席之上,人人口中说的是南北统一,效命共和,酒过了三巡,张效年红光满面,站了起来。
  宾客知他有话要说,纷纷停了觥筹,转头望向他,喧闹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张效年转头看向徐致深所在的席次,面带微笑,说:“致深,你来。”
  大厅里无数道目光,便齐齐转向徐致深。
  徐致深心中其实微微不解。
  他自然记得前些天张效年曾说过的要在大寿当晚给他惊喜的那句话,但这惊喜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
  最有可能,或许就是当众宣布提他为南陆军副司令,将南陆军的实际指挥权交到他的手里。
  这个位置,南陆军系下的不少人都在觊觎,徐致深并不否认,这也是他想要的。
  在川西的长义县里,徐家或许坐镇一方,但出了长义县,十年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胸怀抱负的热血少年,这十年间,他曾东渡日本,也曾为自己认定的正义浴血而战,然而,当一步步从死人堆和倾轧局中走到现在,血液却渐渐冷却,心也慢慢世故。
  当年曾令他甘愿以三尺颈血相报的共和理想,渐行渐远,正如今夜此刻,在这些在旁的人物口中,不过成了一种用以标榜自己的砝码而已。
  第二师师长的位置,他已经坐了几年,这位置,慢慢已经有些容不下他血液里的那种男人天生对于权力的欲望和追逐。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张效年的身旁,站定。
  “致深是我张效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他也是我最为得力的爱将。我张效年常说,宁可损失一个兵团,也不愿损致深半根汗毛,以后的天下,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诸位都知道,我张效年年轻时出身低微,混到今天,半是天命,半是诸位给我面子,我膝下无子,如今还有个小女儿,留学欧洲,今晚原本要赶回来的,只是不巧,轮船延误,耽误了行程,但这无妨,今晚趁着喜庆,诸位也都在,一道做个见证,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致深,从今往后,致深就是我张效年的半子!我心里高兴,这一杯,先干为敬!”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消息宣布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寿厅里起先静默了片刻,很快,笑声四起,宾客纷纷起身,举杯向张效年和徐致深道贺。
  一个是叱咤军政两界的重量级元老人物,一个受知遇之恩的年轻的杰出高级军官,这样一个消息从张效年的口中宣布出来,非但没有半点突兀,反而顺理成章。
  “恭喜大帅,得此佳婿!往后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老曹压下心里的失望,笑容满面,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致深,真是没想到啊,往后咱们就是连襟兄弟了!大哥我还盼你多多照应,替我在爹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刘彦生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过来,和徐致深套着近乎。
  周围到处都是前来向他恭贺的人。徐致深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相遇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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