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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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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彦生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过来,和徐致深套着近乎。
  周围到处都是前来向他恭贺的人。徐致深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相遇第一晚,在祖屋昏黄的烛火里,低头在他手心用他的水笔一笔一笔认真写字的女子的样子。
  他慢慢地看向身畔正在和人喝酒的张效年,微微迟疑了下。
  “致深?”
  张效年笑容满面,看向了他。
  他反应了过来,终于向来自对面那些正投向自己的或羡慕,或妒忌,或惋惜的无数道目光露出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张效年开怀大笑。
  “今晚双喜临门!上我预备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诸位给我老张一个面子,务必不醉不归!”
  寿厅里叫好声一片。这时候,徐致深安排在外的一个部下进来,到他边上,低声说道:“长官,江东谭青麟来了,说是要给大帅贺寿!”
  徐致深微微一怔。
  谭青麟现在人称江东小王,但多年之前,徐致深以优异成绩被南陆军校派去日本留学深造的时候,和他曾同学一年,说不上有大交情,但也算有旧。他的父亲谭湘,如今在江东据地为大,风光无限,把总统府也搞了个灰头土脸,但当年却曾是张效年的手下,因为犯了事儿,被张效年当众施以鞭刑后赶走。这些多年过去,谭湘在南方渐渐坐大,两方虽明面上还没冲突,但谭隐隐已经有和张效年竞雄之意,何况前次法华饭店事件,谭湘的嫌疑也是颇大。
  徐致深略一沉吟,来到张效年边上,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张效年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脸膛通红,微微一沉,哼了声:“老的缩在后头,把小的推出来,这是要来砸我的场子?”
  “来者不善。今天场面,以我之见,督军不必理会。我和他算是有几分同学之谊,我出去和他见个面,请他走就是了。”徐致深低声道。
  张效年冷笑:“我还怕他不成?叫他进来,我倒要瞧瞧,谭家父子这是想唱什么戏!”
  片刻后,众人瞩目之下,大厅入口走进来一个身披墨绿军斗篷的器宇青年,旁若无人,大步来到张效年的面前,放下贺礼,这才停下,躬身说道:“小侄谭青麟来迟,请世伯见谅,小侄先自罚三杯。”说完自己取了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连着喝完三杯。
  张效年坐在中间那张大寿椅上,眯了眯眼:“不请自来,我这里的客人,你倒是头一个。”
  大厅里的人静默了下来,看着他和张效年,神色各异。
  谭青麟神情自若,语气恭敬:“今晚大帅大寿,我是受了家父之托,特意来向世伯恭贺。世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效年并没多大反应,脸色依旧冷淡。
  谭青麟又道:“除了向世伯贺寿,小侄今晚冒昧而来,也是想趁这贵宾满堂的机会,代家父说几句话。我江东向来也是拥戴共和,南北统一,只是之前各种误会无奈,出于自卫,这才打了个小仗,侥幸没输,如今得知大帅复出,家父唯恐继续被天下人误会,背负骂名,令大帅也难做,原本想亲自北上予以澄清,只是身体欠安,小侄不材,这才代替家父前来,好为我江东正名。听闻京津藏龙卧虎,小侄久居江东,见识浅薄,这次北上,盼能结交良师益友,往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不知世伯肯否赏脸?”
  座中哪个不是人精,就有几分猜出了谭青麟今夜突然现身前来求和的目的。上次虽打赢了仗,但江东损耗必定也是不小,又遭到全国声讨,舆论四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这是要在张效年动手之前,先行个缓兵之计。他这样表明态度了,张效年要是再发难,那就是劳民伤财,借机报复,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谭青麟说谭湘身体欠安,这话倒是不假,谭湘最近一两年,确实重病缠身,听说已经放手了江东事务,交给谭青麟全权处理,上次那场胜仗,也是谭青麟指挥打赢的。以他这样年纪轻轻,像今晚不请自来,做足台戏,这一份隐忍和心机,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寿厅里,一个以后辈自居,恭恭敬敬,一个自持身份,冷笑不语,旁人鸦雀无声,气氛渐渐尴尬之时,一个身影朝前走了一步出去,徐致深开腔,打破了局面,说道:“督军呕心沥血,毕生追求者,不过就是南北统一,营造共和,这也是大势之趋,国人所望,谭督军有这样的觉悟,虽来的迟,但却诚然是国之幸,民之福,督军怎会不欢迎?只是……”
  他顿了一下,目光对上看向自己的昔日同窗,语气蓦然加重:“在座的,都是真枪实炮走到今天的,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中楼阁,谭督军若是真心有意维护共和,那就先将非法侵占的淞、甬港口归还北京,这是商谈一切条件的前提。少帅既然亲自来此,诚意满满,这么点事,对于少帅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谭青麟注目了他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徐师长说的是,谭某记下了,回去向父亲请示,尽快予以答复。”
  老曹大笑,鼓起来掌:“好,好,年轻人果然有风范!张大帅今夜大寿,先喜得佳婿,再不费一兵一卒,以威望获和平之机,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国民功臣,三喜临门,共饮一杯!”
  寿厅中附和声起,被允许进来的几家记者不住地啪啪拍照。张效年看了眼徐致深,原本有点沉的脸慢慢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寿筵继续,谭青麟向众人又敬酒一番后,告辞先出,临行前,看向徐致深,笑道:“我虽不请自来,老同学你好歹也是地主,也不送我几步?”
  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在身后目光注视之下,引他出来,两人不紧不慢,走在张府通往大门的花园道上,谭青麟手中无声无息,忽然多了一把手枪,毫无预警,黑洞洞的冰冷枪口,迅速地顶在了徐致深的眉心正中。
  他盯着徐致深,笑意陡然消失,眉目变得森然。
  近旁暗卫惊觉,立刻冲了过来:“徐长官!”
  徐致深摆了摆手,示意卫兵不必靠近,停下了脚步,眼睛和他对望了片刻,慢慢抬起一手,抓握住谭青麟的手,食指慢慢穿入扳机环,压在谭青麟扣住扳机的指上,停了一停,扣了下去。
  枪肚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撞针撞击金属的低微声音。
  枪里没有子弹。
  卫兵这才松了口气。
  徐致深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谭青麟显然是怔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哈哈笑了两声,收枪,动作熟稔地退出弹匣,朝他晃了一晃,赔罪:“空的。今夜大帅大寿,就算不搜我身,我又怎敢荷枪实弹。刚才不过是和老同学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胆量依旧非凡,佩服佩服。”
  徐致深笑了笑,继续不急不慢朝前走去:“见笑。不是我胆量过人,而是我断定,你的枪是空发。”
  “你怎么就如此肯定?”谭青麟终究还是忍不住。
  “你拿的是德国最新产的特朗M08袖珍手枪,口径8MM,以一次能容八发新式765mm子弹而著称,最大的特点就是枪身轻巧,弹匣重量占枪体总重超过三分之一,而你手势轻浮,不可能实弹。”
  谭青麟一呆,迅速看了他一眼。
  徐致深双目望着前方,神色平静。
  谭青麟的心底里,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以及将来或许的潜在强大敌手,隐隐是有一丝不服的。这种不服,从当年在日本留学之时就已经开始。这也是为什么,在久别乍见的这个时候,上演了刚才的那一幕。
  徐致深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类似于被挫败的令他感到不适的感觉,笑:“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越来越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难怪张大帅如此器重,日后南陆军系,张大帅之下,你若自称第三,恐怕无人敢居其次。”
  徐致深笑道:“我不过是在混而已,哪里比得上你,江东小王的名号,谁人不知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旁人胡乱凑趣而已,怎么老同学你也那我玩笑?”
  两人一路说话,相互恭维,旧叙完了,徐致深也将谭青麟送到了大门外,站定,朝他伸出手,笑道:“今晚能听到少帅说出那样一番话,徐某很是佩服。期待少帅佳音,日后共谋和平。”
  谭青麟扬了扬眉,伸手和他相握,也笑道:“自然。我接下来要在天津逗留一段时间,咱们老同学,多年没见了,过两天我做东,咱们坐下,好好叙叙旧才好。”
  徐致深笑道:“我是地主,自然由我做东。少帅哪日有闲,只管找我,我随时奉陪。”
  谭青麟点头,两人松开手。徐致深目送他在卫兵持护之下,上了一辆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道的黑影里,转过身,刚才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他双手插,入裤袋,朝里慢慢而去,在大厅传出的隐隐沸腾声浪里,最后停在了道旁一个昏暗角落里,低头,从怀里摸出个烟盒,取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道长长的青烟。
  今夜无风。
  青烟在他头顶缓缓缭绕,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宛如和黑夜融成了一体。


第67章 红尘深处
  席散了。
  中间虽然被谭青麟的不请自来打断; 谭家的示弱; 也未必就真能就此化解张效年和谭家恩怨; 但至少,在这个他五十大寿的夜里; 张效年的脸面是增光的; 就像老曹说的; 他今晚算是三喜; 最后喝的酩酊,不省睡去。
  徐致深无疑是当晚最受瞩目的人。席散后,他终于彻底摆脱旁人的包围,回到徐公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夜最深沉,梦也最酣的时刻。
  他上楼; 来到卧室的门前,无声无息地转了下门把。
  门是虚掩的。
  他知道她此刻应该就在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在等着他。
  和他好了后; 她就应他的要求,搬到了他的房间里; 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在那张大床上; 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要是她醒着,她会下床跑向他。要是回来晚; 她睡着了,再被他发出的动静弄醒,她就会坐起来揉着眼睛; 嘴里嘟囔着几点了。
  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门把上,一个人,在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走廊里,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转过身,慢慢的踱到大楼梯对过去的那个小厅,脱下上衣外套,撕开紧紧箍了他脖颈一晚上几乎让他透不出气的衣领口子,坐了下去。
  黑暗中,红色烟头明明灭灭,天快亮的时候,徐致深头靠在沙发背上,朦朦胧胧,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他,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掌,伸出她一只白嫩的指,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写画着。
  “坏O”。
  徐致深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坐直了身体,飞快地看了眼窗外。
  天快亮了。
  他下意识地摊开那只手掌,低头看了一眼。
  手掌里什么都没有,但梦中那种被她指尖涂画时仿佛沁入骨子里的划触之感,此刻却仿佛依然在停留在皮肤之上。
  他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手掌,从已经坐了半夜的沙发上起来,手伸向面前的烟盒,想再抽一根烟,发现烟盒里面空了。
  咽了一口干燥疼痛的仿佛就要冒火的喉咙,他起身来到开了一夜的窗前,站了片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和清着嗓子的走路声。
  早起的德嫂已经起来,进了厨房。
  很快,她也就要醒了。
  徐致深闭了闭目,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弯腰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快步下了楼梯。
  “嗳,徐先生,这么早……”
  德嫂听到客厅的脚步声,出来就看见他朝外走去的背影,惊讶地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没有停顿,径直出了客厅大门,朝外大步而去。
  车开在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的黎明前的街道上,迎着涌进车窗里的已经带了初秋凉意的晨风,他去往昨夜他刚回来的那个地方。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并不十分应景,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心里,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
  张效年直到中午才睡醒,被一个姨太太服侍着起了身,叫人都出去后,仰在太师椅上,两手揉着印堂,睁着还带宿醉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徐致深,目光里带着慈爱:“致深啊,他们说你一早就来了,等了已经半天了,什么事这么急啊,非要立刻见我?”
  徐致深身上衣物已经整整齐齐,领口也扣的严严实实,在张效年的目光注视之下,说道:“督军,昨晚督军宣布的事,还请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十分沉稳。
  张效年坐起了身,正用茶壶盖捋着新泡好的还浮在茶水上头的几撇茶叶,手一停,视线透过手背,看向对面的徐致深。
  “此话怎样?”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慢慢地喝了一口浅绿色的龙井,将茶盏放了下去,才开口。
  “督军对我一片栽培之心,甚至要将掌上明珠许我为妻,我原本应当甘之如饴,但考虑过后,还是不敢应下督军的这片美意,恳请督军收回成命。”
  张效年起先是不敢相信的,盯了他片刻,眉头皱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油光光的脑门,仿佛突然明白了,指着徐致深:“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做了我张效年的女婿,被人在背后指点,说你是靠裙带发达,是不是?”
  他显得有点气恼。“我呸!谁他娘的敢要是这么说你一声,被老子知道,立刻枪毙!致深,你完全不必顾虑,你的本事,有眼睛都能看得见!就算当年没有我张效年,你也绝不会混的比今天要差!不必担心!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军误会了。人言于我,从无顾忌。”
  “那你跑过来推拒,又是什么意思?”张效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哦!”他拍了下大腿,“你是怕我女儿长的丑?放心放心,我有她照片,我给你看,怪我粗心,没想到这个……”
  他说着,起身就要去拿。
  徐致深急忙站了起来:“督军误会了。”
  张效年停住,慢慢地转头,打量了徐致深一眼。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闪烁,并且,带出了一丝狐疑般的神色。
  徐致深在张效年手下做事多年,对他的了解,甚至要多余对自己的了解。
  他立刻就猜到了他此刻在想什么。
  张效年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疑心病重,老曹和他套近乎,有意拉拢他,必定有人早就报到了他那里。
  他立刻说道:“督军放心,督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在致深眼里,说如师如父也不为过,纵然做不成女婿,致深也绝不是那种首鼠两端,忘恩负义之人。”
  张效年面露微笑,拍了拍他肩膀:“看你说的,你是我什么人,几次拿命救我,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肯做我张效年的女婿?”
  徐致深迟疑了下,慢慢吐出一口气,说道:“不敢欺瞒督军,这次我回川西老家,才知道家里已经给我娶了一房太太,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前次法华饭店给我报信的人,其实就是她。既然已经有了糟糠,又怎么敢另攀督军高枝?昨晚宾客满堂,自然不便相告,今天特意前来,好叫督军知道。”
  张效年起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难的!那个女人,既然是你家人给你定的,这次对你我也有恩,你将她好好送回去,多给她些补偿,不就完了?”
  见徐致深似乎要开口,张效年又道:“丈夫伟业,怎能因女人而拘步不前?致深,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告诉你,我欣赏你,要让你成为我的接班人,所以才将我的女儿嫁你!你要是不娶她,我怎么把你真正当成自己的人?至于女人,简单的很,大丈夫三妻四妾,你那个原配,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有空回去看,乃至生儿育女,都是无妨!至于别的红颜知己,从前怎样,往后继续就是,男人嘛,逢场作戏,天经地义,我绝不会多说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是想结束这场谈话了:“你还年轻,我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做事,有时难免总是带了点冲动。我一向对你如何,你应该是清楚的。我也不逼你,但你完全没必要立刻就回绝我的好意。我给你时间,多久都行,等你考虑好了,你来找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期待!”
  他的话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徐致深回到公馆,已是深夜。
  昨夜他就没有回来,甄朱等到很晚,熬不住困了,睡了过去,今早醒来,也不见他人,下楼才听德嫂说,一早天蒙蒙亮就看先生出去了,叫他他仿佛没听到。甄朱不解,回到楼上,彷徨了许久,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找他,才发现除非他自己回家,否则她连怎么找到他人的方式都没有。后来在小厅里,看见空了的烟盒和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才疑心他昨夜是在这里度过的。
  今天整个白天,他依旧没有半点消息,更没打个电话回来,天黑后,甄朱就一直在等他,等到现在深夜了,终于听到楼下起了轻微的动静,似乎是他和德嫂在轻声说话。
  他进了书房,接着,楼下客厅的灯也灭了,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甄朱满心费解,犹豫了下,轻轻下来,到了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随后推门进去,一怔。
  她原本以为他正在书房里忙碌,却没有想到,他就靠在那张椅子里,两条腿高高地翘在书桌桌沿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睡了过去,但他其实还是没睡的,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睛,放下了脚。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他的面前,端详了下他显然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带着担忧,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第68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揉了揉额头:“没什么; 你不必担心。”他摊开面前的一本公文; 语气温柔:“我今天事情还没做完; 你去睡吧,别等我了。”
  直觉告诉她; 他有事情在瞒着她。
  她没走。
  “致深;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终于问。
  他摇了摇头:“真没事。你去睡吧; 听我的。”
  他低头; 翻了几页纸张,抬眼看向她:“你还不去睡?”
  甄朱压下心中涌出的犹如被他关在他世界门外的那种隔绝感:“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他点了点头,朝她笑了一笑。
  这个晚上,他直到凌晨才回到房间,甄朱一直装睡。他轻手轻脚地从浴室出来; 躺在了她的外边,没有碰她; 天亮就早早出门。
  接连几天,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甄朱知道他有很重的心思; 早出晚归; 对她依旧温柔,但和她却没什么多话。
  白天对于甄朱来说,完全没有半点事情可做; 她只能借着看书打发时间,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凄惶和孤独之感,给彻底包围了; 直到几天之后,她接了个电话,才终于恍然大悟。
  当时她正在房间里,对着一本书发呆,德嫂出去买菜了,她听到电话铃一直在响,就下去接了。
  “徐公馆,请问找谁?”
  对方顿了一顿,忽然嚷了起来:“薛小姐,是你吗?你会说话了?”
  耳朵里是石经纶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甄朱啊了一声,笑着应是。
  “薛小姐,你声音真是好听!和我之前想象的差不多。”
  他听起来兴高采烈的,虽然看不到人,但似乎都能想象他此刻在电话线那头的样子。
  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他了,甄朱以为他一直忙着,就笑着问候了一声。
  “什么啊,我不忙!我爹回来了,说要给我定亲,我不同意,和他顶了几句,他就把我关起来,关了好几天了,今天被我逃了出来,我打算先去上海躲段时间,接下来可能没法来找你了,就想走前先给你说一声,没想到你都能说话了!”
  甄朱心里慢慢涌出一丝温暖之感,又有些惭愧。
  这小半个月里,前些天她只顾着和徐致深陷入热恋般地卿卿我我,这几天又陷入了彷徨和心事,并没想到他,他却一直记着她,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她一声。
  “你和家里再好好谈谈吧,别这样一走了之,无助事情的解决。”甄朱劝他。
  “没用!我爹不会听我的!恨不得打死我!小妈对我倒好,可惜这事,她也帮不了我什么!嗳,你要是无聊,跟我去一起上海啊,我带你去玩些天!”
  他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兴致勃勃,极力游说。
  “反正徐致深应该也快结婚了,够他忙的,没空管你。”
  甄朱心咯噔一跳,迟疑了下:“他……要结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报纸都登了!”
  前两天,甄朱无聊想看看报纸,但发现报纸不见了,就问德嫂,德嫂去问门房,回来说,这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送报纸的没按时来,所以家里没有报纸。当时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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