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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马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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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赵忱之也被传进去聆询。
面对纪检部门的同志,他老实交代了业主方是怎么千金市骨把他从美国请回来,又是怎么礼贤下士将酒店全权交给他负责,绝不横加干涉,然后酒店的业绩是如何调头向上……他说得挺好,但和本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于是半天左右就被送了出来。
流言无孔不入地传入了酒店内部,弄得人心浮动。头脑灵活的人纷纷辞职,另觅高枝。一线服务人员就不说了,管理层里最早走的是铁青花,随后是另外几位高管和部门经理。
赵忱之示意想走的通通放走,遣散费也一分不少,只是出去不要乱说。
但这哪可能做得到?也不过是半个月左右,酒店员工迅速走了三分之一,连搞客房卫生的阿姨也纷纷离职,赵总眼看着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第三十章 执行
赵忱之仍然想维持酒店运转,因为酒店就如工厂,一旦停下,生产线就容易报废。然而多运转一天,多亏损一天,单单开一整天中央空调的成本就是三万元,营业额却一落千丈,估计不多久供电公司那边就要上门要钱,然后断电了。
一天他清晨醒来,心绪烦躁、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想起自己曾经帮助好几家酒店扭亏为盈,当了好几年的救火总经理,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感慨江湖风波险恶,一山还有一山高,业主方不愧和国资委斗了一辈子,死得很壮观。
他心里惦记吴越,便下楼去西饼房找他,没想到他不在,连老让都杳无影踪。他给吴越打电话,才知道他去了艺术家仓库。
他去找吴越,刚进仓库外边的院门就听到重物挪动的声音,急忙转进去看,发现那人正在搬动那些碍事的石膏雕塑。
“今天西饼房没开工?”赵忱之问。
吴越把雕塑扔到窗外,说:“老让通知我和马克休息,说他一个人就足够了,还说他也晚一小时来。唉,还开什么工啊,没几个住店客人了。”
赵忱之说:“这是连锁效应,客人听到了风言风语,都避而远之。业主方这么一头栽倒,对市场震动很大。”
吴越埋怨:“我就不明白了,投资公司亏损的多了,欠着银行钱不还的也多了,怎么偏就他们轰轰烈烈。听说前几天业主方那个副总要逃往境外,闹得全城抓捕,老百姓高兴得跟过年似的,看了一整晚的热闹。”
赵忱之只剩下苦笑的份。
吴越又说:“您现在可有时间种花了,赵总经理。”
赵忱之低头沉吟,突然说:“给你个副总当怎样?”
吴越想也不想就回绝:“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酒店原本四位副总如今只剩下一个,你去补个缺吧。”赵忱之说。
“我连部门经理都没当过,怎么当副总?”吴越问。
赵忱之伸个懒腰说:“反正也不管经营,陪陪我而已,改天让露西郝也当个。”
吴越放下雕塑,不无惆怅地问:“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赵忱之说:“不。”
“酒店集团没召唤你?”吴越问。
“暂时不。”赵忱之问,“你想挽留我?”
“我没挽留你。”吴越偏着头。
“你既然说了这话,那就是挽留。”赵忱之笑。
他卷起袖子帮吴越干活,大概到了八九点钟,才用手指胡乱梳了几下头发说:“我还是回酒店去守着吧,免得再生事端。”
他的车由于是业主方的资产,已经被国家依法收缴了,这几天想去哪里只能靠走路和公共交通。好在仓库距离酒店步行也不超过十分钟,走路反倒是锻炼。
他问吴越:“一起去吗?”
吴越说:“我还是继续整理吧,我看您老往后要长期扎根仓库了。”
赵忱之笑了笑,不以为然,走在半路时,他发现了大事不妙的兆头。那位酒店仅剩的副总——独苗苗王先生——正带了两个人大步流星地朝他的这边赶来,看上去很是狼狈,西服口袋都被扯脱了。
“怎么了?”
“你还有心情问怎么了?”王总气急败坏,“你去哪儿了?法院封门呢!强制执行!”
赵忱之吃了一惊:“不是说不封么?只是产权更迭怎么会影响正常经营?那住店客人呢?”
王总说:“呸!情理是情理,事实是事实啊!业主方那个操蛋的副总在里面也不知道咬了谁出来,或者又作什么妖,小道消息还说他一进去就乱喷,上上下下喷了几百号人,上至副省级,下至副股级,总之现在闹得比原先大了十倍,我们酒店成了漩涡中心了!昨天没几个客人,法院说再给两个小时,等他们退房走了,然后就财产封存。我本来想和他们讲讲道理,结果被推搡出来了!”
赵忱之问:“员工的私人物品呢?”
“正在往外抢呢,不然以后就再难拿了,法院说窗子上也要贴,看谁敢撕了进去。”王总抹了一把汗说,“唉,我就是过来报给你一声,我得走了。”
赵忱之问:“去哪儿?”
王总说:“我去庙里求个签,最近实在倒了血霉啦,得问问师父该怎么破解。对了赵总,我已经够讲义气的啦,这回算是口头辞职,咱们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赵忱之无力地摆手:“当然,当然,谢谢你王总。”
他站在路当中发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耳边仿佛有一只风箱,发出很大的呼哧声,过了半分多钟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在呼吸。
他顿时惊觉自己依旧是总经理,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于是迈开长腿往酒店跑,越跑越是心急如焚。
没到酒店门口,就看见许多辆执勤的公车,好些个穿着制服的差役,酒店大门洞开,气氛紧张,保安门童早就离了岗,有客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
他站在大门正对面,叉着腰,仰头望着这栋大楼,仿佛在看自己刚刚进了棺材的远房表弟,痛彻心扉谈不上,但也有七八分的懊恼,哀叹死亡来得太快太早。
他倒是没考虑这倒霉酒店将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污点,身处那种环境,来不及想胡思乱想,满脑子都在思索怎样开金手指力挽狂澜,各种玄幻。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注意到日餐厅那四位正穿着和服、相当落拓地站在大门附近,别人问他们话,他们装作国际友人的样子,茫然摇头。迎宾姑娘早已不知所终。
郝江南抱着十多把菜刀,徐光芒捧着几块砧板和寿司模具,毛汤姆拎着两只烤紫菜的小炉,鸠山自己则背着个几乎比他人还高的大包袱,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餐厨用品。
这些都是鸠山厨师的个人财产,不属于酒店,看在中日一衣带水的份上,法院宽宏大量地让他带了出来。
赵忱之跑近,郝江南眼睛尖第一个看见他,连忙迎上来说:“瓦达西瓦……”
赵忱之说:“行了露西郝,法官们都认识我。”
郝江南松了口气:“那你赶紧拿个主意啊,鸠山大叔早上刚买的鲔鱼全失陷在里面了!”
“现在还想什么鱼?咱们都失业了!”小徐十分没好气。
郝江南冷笑:“上个月就知道快失业了,你自己不走,这时候又来说什么?”
赵忱之问:“让皮埃尔呢?”
郝江南朝着法院的车努嘴。
赵忱之吓了一跳:“他被抓了?他妨碍公务了?”
郝江南摇头:“那倒没有,他就是长得吓人,人家为了以防万一,先请他车里坐坐。”
赵忱之连忙朝着那排公务车走去,边走边回头问是哪一辆。找到了车,他低头一看,果然见老让被拷在里面,由于其体型过大,在狭窄的车后座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显得十分憋屈难受。
赵忱之皱眉问:“你做了什么?”
老让委屈地说:“他们要给我的烤箱贴封条。”
赵忱之说:“烤箱是酒店的东西,早晚要冲抵债务,你不该管也没资格管。”
老让红着眼眶说:“我舍不得啊。”
赵忱之又问:“你不会打人了吧?”
老让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个法警从边上过来,虎着脸说:“打人倒是没有,但他打算一头碰死在烤箱上,过去我总想象不出黄继光堵抢眼是什么样,这回算是亲眼见到了!”
他解开老让的手铐,把他拉出车外,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们总经理都到场了,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边站着去!”
老让站到酒店入口处喷泉边上,嘴里叽里咕噜不干不净,然后气哼哼地拍打白色厨师服上的灰尘。郝江南把所有的刀都明晃晃插在腰带上,仿佛已混迹江湖多年,蹲在一旁安慰他。
赵忱之烦恼地揉乱了头发,突然摘下胸口总经理的铭牌,用力扔进了喷泉。
这时候又来不速之客,是孙江东和欧阳。两人非常低调地各骑一辆电瓶车,欧阳还细心地易了容,穿着一身蓝布工作服跟个电工师傅似的,显然他对法警有所忌惮,但又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
他们俩倒还算识趣,简单打了声招呼后便站在一旁观摩。津津有味之际,欧阳小声对赵忱之说:“贵司突然变成这样真是意料之外啊,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赵忱之苦笑:“你有10亿吗?”
欧阳问:“老挝币还是泰铢?”
赵忱之说:“这酒店估值至少12亿,不如欧阳先生把它买下,我还是给你当总经理。”
欧阳赶紧掏兜,从皮夹子里抽出几百块拍奉上:“赵总,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好,我司能聘请到你这样的职业经理人也非常荣幸!我决定收购这家酒店了,这是定金,请笑纳。”
孙江东从他手里把钱抽走,脸色不愉:“别闹,赵总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赵忱之苦笑着扯开领带,一言不发,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多守着这酒店的残骸一会儿,算是有始有终;而且现场总需要一个负责人,说不定法院还会再来找他。
这时有人从身后扯他的衣服,他回头看是吴越,不由得心里一热。
吴越勉强笑了笑,说:“这下我的副总经理也没戏了。”
赵忱之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发际线内的伤疤上响亮亲了一口。这两人从不在公共场合做亲密举动,赵忱之突然这样,说明他在共和国司法程序的刺激下有些放飞。
吴越吓了一跳,几个站在附近的法警也看见了,虎目圆瞪,表情充满探究。
这种情况应该赶紧化解,以免让对方觉得是挑衅。郝江南反应极快,冲过来把脑袋往赵忱之口鼻上哐地一撞,喊:“哥哥,这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忱之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但被她这一击差点儿敲落了门牙,剧痛中不自觉满含热泪,挽着她颤声说:“没事……没事……”
吴越紧紧拥抱他们两个,仿佛拥抱住全世界:“小妹,有大哥在,不会委屈你的!”
法警们发现是狗血家庭题材,大为没趣,转过脸不看了。
郝江南趁机把手里的刀具全递出来:“好哥哥,帮我拿一下,谢谢。”
吴越无奈地接过,捧了一会儿,还是学着插在腰带上。
郝江南压低声音警告赵忱之:“赵总你给我注意点儿,万一把你抓进去了,我非爬墙不可。”
“什么墙?”赵忱之捂着嘴问。
郝江南说:“总裁放心,我会把肾留给你!”
“我为什么要你的肾?”赵忱之又问,突然一阵酸热,几滴鼻血洒落下来。
第三十一章 霰弹
赵忱之被拖住签了字,摁了手印,算是交接了。
一行人被赶了出来,只好逶迤往欧阳的艺术家仓库去,无论如何总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尤其是拖家带口、东西又多。
路上吴越问郝江南:“你哥呢?”
郝江南说:“我哥应该是犯了什么事,一见法警就跑,现在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吴越给郝江北打电话,“哈利,干嘛呢?”
郝江北说:“突然想起明天要交车,但是车子还没给人弄好,所以赶紧回家改装车呢,我挂了哈,一手托着排气管讲话不方便!”
吴越收了线,默默望着郝江南。
郝江南很严肃:“他这个人没有集体荣誉感,如果放任其坐大,日后必定是改革的阻力,必须引起警惕。”
吴越问:“你是亲妹子吗?”
郝江南说:“特别亲。”
吴越又问:“你们日餐厅的打算以后怎么办?”
郝江南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鸠山,小声说:“不知道,但鸠师傅好像有别的想法,我也只悄悄儿告诉你,好几家高星级酒店想挖我们去呢。”
话音刚落,鸠山突然停下脚步,将包袱往小徐背上一扔,转身往回跑。
小徐被砸得身子一偏,喊:“师傅,你去哪儿啊?”
鸠山喊:“冰箱!Fish!”一路小跑,头也不回。
小徐说:“啧,老头对鲔鱼是真爱,这下要去虎口夺食了。”
吴越问:“你们几个不跟着?”
小徐说:“跟着干嘛?他被抓了不过是批评教育一回,我们被抓了可就是妨碍司法啦。”
赵忱之接过他背上的包袱和手里的杂物说:“你给我跟着。”
“赵总,我……”
“汤姆毛,还有让,”赵忱之对郝江南努嘴,“以及露西郝,你们都去给我跟着。鸠山先生万一有个好歹,我拿你们试问!”
虽然酒店没了,但总经理的余威尚在,赵忱之此话一出,被点名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就服从命令,朝着鸠山离开的方向跑去,郝江南腿短但跑得不慢,裹挟着一股妖风。
剩下赵忱之、吴越、孙江东和欧阳继续往仓库走。
赵忱之刚才强打精神下了个命令,这时候显得颓然拖沓,吴越也情绪不高,只有孙江东和欧阳你一言我一语一逗一捧哔哔叭叭十分兴奋。
欧阳搭着赵忱之的肩膀说:“赵总啊,人生最有趣味的事情呢就是送旧迎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起点这么高,能力这么突出,所以还是要继续推动事业,筹建未来对不对?”
孙江东则问:“赵总,你对管理民营医院有经验吗?”
赵忱之只想静静,所以没搭话。
欧阳又说:“十亿我是拿不出来的,要不我把这大房子和周围的地皮卖了,凑个几百万救急?”
赵忱之明知他在开玩笑,却触动了一些心思,低声说:“其实不需要十亿,他们不过是资金链断了,只要有个两三亿能够还上甲家的,再从甲家借了钱还乙家的利息,接着又从乙往外借……一旦转动起来便好办了。另外他们所欠的外债不止十亿,那天找我问话时办案人员说了,总数约莫几十亿吧。”
欧阳感慨:“世道人心变了,我都没这样的狗胆!”
赵忱之苦笑:“据说为了查刘董,检察院大半年前就开始布控了。那天我听他们漏出一句什么‘上手段’,初开始没懂,回来琢磨应该是电话监听和行踪监视的意思。”
“你们老刘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欧阳问。
赵忱之叹气说,我不知道。
说话间他推开了仓库的铁门。由于屋里空空荡荡,所以赵、吴两个人从来不上锁,锁了也没用,四周围都是漏风窗户。
吴越问欧阳:“当初贵公司对艺术家们采取驱逐行动时,把他们的窗玻璃都砸烂了,后来就没想到修补一下?”
欧阳抵赖:“什么行动?什么艺术家?我们是持照开业、合法经营、按时依规纳税的正经有限责任公司,这大房子来路绝对正当,里面没有纠纷、流血和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
“行了行了,再解释我们更消受不起你这大房子了。”
吴越想把铁门附近的两块碎砖捡走,就在这么稍微弯腰的工夫,赵忱之突然摁住他的后脑往地下一压,接着听到“砰”一声巨响,等他再度抬头时,发现欧阳和赵忱之都捂着胳膊,一人一边靠在门上。
“怎么了?”他惊问。
对面阁楼上站着个影子,手中抓着一杆猎枪,见一击得手,赶紧飞奔几步从二楼的窗口跳了出去。
那边窗口外有一棵树龄上百年的香樟树,枝繁叶茂,但凡稍微一点儿攀爬技术就能从那里进出,艺术家们甚至还专门修建了一个树屋。
吴越想都不想地就追过去,赵忱之连忙喊:“别追!”
吴越跳过碍手碍脚的固定雕塑往阁楼上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闹起枪战来了?”
孙江东扶住摇摇欲坠的欧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你他妈的以后还自称正经公司不?那个举枪的总是仇家吧?”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手术用的小剪子,先剪开欧阳的衣服,擦干净血看了一眼,又剪开赵忱之的,观察说,“没事,死不了人的,土制猎枪。”
欧阳挨了枪子,痛得钻心,嘴巴还很犟:“我觉得不是工商也是税务,要么国税要么地税!”
“放屁!”孙江东说,“国税地税想收拾你还用得着枪?”
他拎起赵忱之的胳膊上下打量:“没伤到要害吧?”
“好像……没有,只有左边一点。”赵忱之直抽冷气,他挨了七八粒弹丸,都打在肩膀附近,那些小而近圆形的伤口都在汩汩出血。
欧阳比他伤得严重些,因为他本来就是对方的目标,虽说灵活闪得快,但也挨了二三十粒砂弹,右手上臂几乎被打成了筛子,还有几粒不幸打到了脸上,以后必定会留疤,再过几年说不定外界还会流传关于欧阳麻子的笑话。
孙江东果断地一手扶起一个,说:“走吧,回医院挖子弹去!”
赵忱之担心吴越,高喊:“别追了,吴越你给我回来!”
吴越从二楼窗口翻出去,跳到香樟树的树屋上,偷袭者已经敏捷地从树上跳下去了。他担心那人回头放枪,不敢再追,只见对方钻进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轿车,伴随着一阵引擎轰鸣和尾气喷薄飞快消失在路口。
“居然还有帮手。”吴越自言自语。
他回去告诉其余三人自己所看到的。
欧阳问:“瞧见车号了吗?”
吴越说:“人家摘了。”
“什么车型?”
“普桑之类的,挺老的车型。”
欧阳说:“嗯,那是我们正经公司业务员的标配,看来对方也不差省油的灯啊。”
孙江东推着电瓶车急急地说:“欧阳先跟我的先回去,他的伤比较重,不及时处理比较危险。我只能带一个人,吴越你和赵总打车过来吧!”
吴越点头:“嗯!”
赵忱之用纸巾捂住伤口,苦笑道:“我不想坐车,按照今天这倒霉的架势,大约下一次遇到的便是车祸。”
吴越怒道:“别他妈乌鸦嘴,我去路口找出租!”
孙江东和欧阳绝尘而去,吴越也跑开了,赵忱之只好自我拯救——为了避免继续大量失血,他前臂内屈,解下领带做成临时的止血带,胡乱扎住,每隔三分钟放开一次。
他觉得浑身乏力,看东西视野缩小,仿佛瞳孔周边蒙了一圈白翳,只看得清正前方的一小块,造成这种情况不知道是由于失血,还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的缘故。
他在路边席地而坐,忍痛解开止血带,强撑着脱下外套西服,虽说那已经被子弹打穿又被孙江东剪烂了,但不脱的话会影响医生后续处理。
他越发呼吸滞重,觉得头重脚轻,耳朵里嗡嗡作响,鬓角有豆大的汗珠滴下……这一切都是血压降低,即将休克的迹象。
所谓休克,患者并不一定失去意识,有些看上去烦躁不安、精神兴奋的,反倒是休克前期的典型表现,当然到了后期人就意识模糊了。
赵忱之胡乱地想:看来身上口子开多了还是不行,放血太快……又想:现在倒下未免吓着吴越,还是应该再撑片刻……还想:或者我跟他说一声再晕?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妥,恍惚间见吴越正往这里跑,然而他在喊些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了……
许久,赵忱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周围一片白色,头顶的天花板年久失修,霉斑点点,空气里弥漫着84消毒液的味道。除此之外他满脸剃须膏,吴越正趴在他身上,细心地替他刮胡子。
赵忱之一瞬间以为自己昏迷十年了,然而看墙上的挂钟,也才过去了五六个小时。
“……什么情况?”他哑声问。
“闲着也是闲着。”吴越淡淡地说,“麻烦您头往右偏一点。”
“我晕倒了?”
“是啊,真没出息。”
吴越贴得很近,呼吸都能拂到他脸上。赵忱之专注地盯着他扑闪扑闪的眼睫毛,像凝视艺术品那么用心。
他有一张精致的面孔,红颜皓齿,有时甚至觉得不像个男孩子。
“这是陆总专家的医院?”赵忱之问。
“不是。”吴越摇头,“他的医院太远了,我来不及送你过去,这是第二人民医院。”
“那我的枪伤岂不是很难解释?”
“并没有,”吴越说,“西郊外有一座小山,那儿经常有偷猎鸟类和小走兽的人,我对医生说你登山的时候被偷猎者拿土枪误伤了,对方则跑了。”
“医生说什么。”
“医生问你为什么登山穿西服和皮鞋。”吴越耸肩。
他清理完赵忱之脸上最后一点剃须膏,拍着他洁净的脸颊问:“赵总,要不要亲一口?”
赵忱之说:“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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