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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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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躺得惬意,右手屈臂做枕,左手抱着一只葫芦。

    嘴中有歌,双腿交叠,足尖一上、一下,为所吟之曲打着拍子。

    这副自得,好似天地间,唯他独尊。

    行云的去势稍弱,醉汉便取出压在身下的白羽扇,随手一挥,再弄急风,驾得白云又稳又快。

    凡间帝王家的龙车凤撵,只怕也比不过这朵白云的舒适畅快。

    云里除了有躺着的醉汉,还有负手而立的黑衣少年。

    面目冷峻,立在云际。

    却还是嫌云朵太小,躲不开醉汉的腥臭酒气。

    风摧衣袖,黑袍烈烈。少年低目下望,已越过崇山峻岭无数,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已西去了几百里。

    侧首回目,冷问醉汉:“东海羽妖,已搬到西边了吗?”

    得了他的问话,醉汉止住嘴中小调,翻身盘膝坐起,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儿,满脸疑惑:“什么时候搬的?从没听说过呀?”

    知道醉汉在装疯卖傻,少年懒得和他纠缠斗口,再问:“既然妖在东海,你为何拉我西去?”

    “哦――”醉汉闻言后,立即释然,复又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认真的回:“西北处的华夏边疆,有水草肥美的牧场,羊肥牛壮。百姓惯将肥羊肉切成小儿拳头大小的块儿,用铁签子穿成串儿,以牛粪做燃料,旺火烤制,再加上波斯胡椒配佐……”说到这里,口水已经涎出。醉汉举袖擦拭,闭着眼睛溢出贪婪,摇头晃脑:“那滋味,光是闻一闻,就让人食指大动。”

    所问非所答,少年隐忍了他这番胡话。缓缓转身,微目冷问:“何意?”

    似乎未嚼出少年话中冷意。醉汉睁开眼睛,拍了拍自己怀中的葫芦,面目真诚的回看黑衣少年:“你可知道我得了这瓢酒后,为何一直忍而不饮?”

    少年鼻孔微动,显然已对他的胡乱回话有些愠怒。醉汉却好似仍然混而不知,自问自答:“对呀!正是这样!如果没有好酒咬儿,岂不是糟蹋了九天香?”拔出葫芦塞子,将鼻尖凑近葫芦口,重重的一吸,酒香立即扑鼻而入,惹得醉汉几欲仰首灌酒,又立即强杀腹中酒虫,惊吓的堵回塞子,抹着冷汗:“若没有那肥腻的羊肉串儿相伴……不行,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找打!”恨声起,纵身至。

    少年劈手砍向醉汉!

    正在陶醉时,哪会想到同伴骤施辣手?不敢举臂招架,只能慌忙闪躲,将身子翻向云际。

    瞬间慌乱,躲是躲过了,但整个身子已垂下云端,幸好还有一只手勾住了云边,算挽回了性命。

    身下就是万丈大地,悬垂的身子摇摇欲坠。

    险情在际,少年走到云际边。不施援手,反而将一只脚踏在了醉汉的手上。

    抬眼观看,遇到少年的一双冷目,只能苦笑:“小爷若想拉我上去,该弯腰伸手才是。”醉汉举起另一只手,想搭上云边,却被黑衣少年另脚踢落。

    这一踢,身体荡了又荡,险些坠落。知道大势在少年手里,醉汉也不再伸手搭云,只好再与他赔笑:“小爷,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粉身碎骨,开不得玩笑。”

    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少年左手举起一物,伸出云端,亮给他看。

    定盯一看,立即大惊失色,这不正是方才抱在怀里的九天香吗?

    冷汗直落,湿透衣衫,再次求饶:“酒是五谷酿造,耗费百姓口粮,浪费了一滴,就如同残杀平民骨肉,乃天地间大不赦之罪行。”

    夸完酒,再夸人:“小爷你傲骨仙风、潇洒飘逸、人中龙凤、风情万种……似这等损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低目下看,是一副惜命的嘴脸。少年冷哼:“风情万种?”松开三指,葫芦仅被他用两指捏住,摇摇晃晃,堪堪欲坠。

    醉汉一脸苦相,眼睛死死盯着葫芦。他的生死并不重要,这瓢酒才是不能去的亲人。

    冷笑过后,少年再问:“还敢胡说吗?”

    叹气摇头,已被人摘了魂。醉汉连话都说不出了。

    借此际,少年立下规矩:“从现在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再有半分调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待他说完话,醉汉叠声答应。

    微微沉气,少年发问:“羽妖居东海,无常何西向?”

    一声暗叹:我的小爷,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情对仗拽文吗?

    一呼一息间,立即做答:“小爷,那东海羽妖,敢在三界中自称为王,必定有一番好本事,幻化无穷自不必说,其心诡诈恐怕在三界中也至少排个第二,否则,天庭撒下九十万天兵,又怎会拿不下他?也并不是说他的手段就高超到那个本事,而是他的遁化之术无人能破,所以,直到今天,见过羽妖真身的,一个都没有。”

    这只葫芦,果然是他的命门。此时他再回话,已是前后有序,不敢再有半句胡言了。

    若说没有人见过羽妖的真身,又该如何将他斩杀?

    暗思间,醉汉扯着嗓子又喊:“羽妖的化身有万,拿不到他的真身,怎能去除了他?所以,我才拉你向西。”

    “难道是意欲反之?他的真身一直隐在西方?”

    见少年眉目思索,收起愠意,醉汉趁机求上一句:“小爷,你能先拉我上去吗?这么吊着,太累了。”

    刚答了两句好话,就想谈条件?少年冷目,足下用力,踩疼了醉汉。醉汉脸上现出苦意,咬牙强忍,连声说:“不拉了,不拉了,就这么吊着吧,凉快。”

    “少要胡言,说出原由。”

    既然势无可回,也只好认命再答:“无论阳间怎么互相残杀,朝代怎样更迭,三界中却不曾有太多乱象,天下分九州,每州各有一个妖祖统领魔界,现在是正西妖祖要将女儿嫁给正东妖祖,便是东海羽妖……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成了庆家?哪有老丈人不认女婿的?所以我才拉你西向,为的是看能不能在正西妖祖那里摸到羽妖的真身所在。”

    若是醉汉所言不虚,这倒也是个正确的去向。

    略有沉思后,少年立眉喝问:“正西妖祖是何名号?”

    “吞鹰蛇王。”

    “哼,蛇吞鹰?好大的口气!”少年蔑笑:“窝居在哪方?”

    “哈密地,瓜田棚。”

    有了名号与居所,便不愁寻不着他。

    少年冷声渐缓,再问醉汉:“你方才说,东海羽妖,其心诡诈,只在三界中排个第二,排名第一的是谁?”

    讨好一笑,随即夸赞:“有我丰都黑君鬼使当世,谁人敢称独尊?这冠绝天下的名头,自然是小爷你的。”

    本想拍他马屁,却不料激怒了他。少年冷笑:“我纵横三界,向来光明正大,你敢说我诡道?”

    竟然忘了这小爷不吃夸赞。醉汉心底乍舌,果然言多必失。赔笑连声:“刚才风大闪了舌头,我能重说吗?”

    见不得这副贪生嘴脸,少年声如寒冰:“我既已知道寻找羽妖之法,还要你何用?”

    话语冰冷,寒透了醉汉。忙手足乱舞,双目圆睁,急与少年理论:“发完丧不能打和尚,磨出豆浆不能杀驴,吃饱了饭,可不能抹光了油嘴就骂厨子……”

    他在连声求饶时,少年足下一蹬,说了句:“去吧!”便将醉汉踢落了云端。

    只闻得醉汉凭空一声惨呼:“酒――”

    随手一挥,将葫芦也丢了下去,再回身在云端上找醉汉的那柄羽扇,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看下云端,已是人酒两无踪。

    少年在云端寻了一处柔软地,缓缓坐下。

    闭目云行真气,修养体内生息。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站起身来,俯看大地。

    崇山峻岭的风景全无,转眼间满目黄沙,偶尔得见的如滴水般大小的绿地上有徐徐孤烟,想是已到了边野处。

    “吞鹰蛇?倒要见识。”少年轻嗤,旋动双臂,将衣袖舞台得烈烈生风,驱散足下白云。

    像一支笔直的箭,他坠下了万丈悬空。
………………………………

第十一章 瓜田棚

    西北有边陲,边陲尽黄沙。

    黄沙之地,气候诡变。

    白日里艳阳灼目,将一个生鸡蛋埋在沙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再取出来,已经变熟。

    夜半时寒气袭骨,谁家的毡房里若是没有密实的羊毛毯,又怎能安睡度夜?

    天不绝人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机,就有希望。

    在黄沙诡变的大地上,零星几个绿洲,绿洲上生活着那些可爱人儿。

    男人高大威猛,喝酒用碗不用盅,吃饭用刀不用箸。携银刀快马,纵横驰骋,若遇到山猪、野狼作乱,个个儿都是斩兽的高手,以一躯血肉保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母亲、妻子与孩子。

    女人娇俏妩媚,在眉心缀一点艳红,以红纱遮面,让你看不清她美丽的面容。若是说她们神秘,她们却不吝惜将自己如玉的手臂、诱人的小腹暴露在外,又常赤足行走。这种又薄又露的诱惑,已将这几星绿地,装扮成了人间天堂。

    就是这样的男女,仅凭双手,勤劳耕作,孕育出了举世闻名的瓜果,早有歌谣传颂:

    “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香梨人人夸,叶城的石榴顶呱呱!”

    若不亲身、亲地、亲口尝过,你怎知世上还有这等的美味?

    “好一个哈密地、瓜田棚,哼!”黑衣少年已咬牙切齿。

    因为他真正站在了哈密城的野郊边,眼里望着不寻边际的瓜地。处处都有瓜棚居所,若要一个、一个找起来,也至少要耗费个把月的时光。

    长出一口气,脑里现出醉汉那副笑脸,一腔怒气平白燃起:“他尽敢与我藏奸!”

    醉汉已被他踢下云端,事已至此,只有认命。少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沙土,挖土三尺也要揪出正西妖祖的所在。

    他迈步走向瓜田。

    人间六月,正是瓜果成熟之初。刚走入瓜地,便可看到一个个黄金瓜蛋躺在叶丛下,散发着奇异的芳香,只闻一闻,便觉得喉间滋润。

    有瓜在地,少年却无意相问,他由东向西顺着一个个的瓜棚看下去。

    东边第一个瓜棚略为简陋,茅顶已经倾斜,勉强用几根杨木支撑,再来一阵大风,便要将它生生摧垮了。

    正西妖祖会居所在这样的瓜棚里吗?或许他想遮人耳目,所以故意不弄得堂皇,但若说到遮人耳目,这方破瓜棚却又似乎显得太乍目了些。

    再寻目望向第二个瓜棚,倒还算规矩寻常。瓜棚旁有躺椅,躺椅上懒着一个满脸卷胡子的男人,赤膊短裤,露出一只肥大的肚皮,正在鼾睡,口水已糊满了他不知道多少年月没整理过的卷胡子。

    既然号称一方妖祖,要统领群魔,总不会弄得如此邋遢不堪吧?

    再望向第三个瓜棚……闻到远处传来驼铃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在田地土道边,有一串驼队缓缓走来。

    驼队边走边落黄沙,想是在不久前刚穿行过沙漠,还未来得及到驿站休养。

    第一只骆驼,甚是高大,脖子上挂着一只水桶大小的巨铃,高傲的仰着头,连脚步都透露着贵气。

    想是动物也有灵性,这只骆驼或许知道它在商队中的地位。

    头驼上坐着一个男人,头顶围着一个白色巾帽,巾帽正中央嵌着一颗蓝色宝石,身穿红黄交织的毡袍,胸前坠着一串黄色蜜蜡。灯笼裤,长马靴,唇上有两撇卷曲上扬的细长胡子,胡子颜色略黄,一副高鼻深眼的面庞。显见这人是个异族,正高扬起手臂对少年挥舞,嘴中大呼:“阿达西!阿达西!”

    细眼观瞧,只见这人呼吸沉浊,动作滞缓,只是个凡人罢了。

    少年素来喜静,本想避而不见。但此刻面对诺大个瓜田和数不清的瓜棚,想要寻出那正西妖祖,确实有些束手无策。说不定这异族人,正是本地人氏出商归返,也许可以在他口中问出些端苗。念及此节,少年也勉强的抬起手臂,与那异族人晃了晃,算是回礼。

    驼队已走近,驻停在黑衣少年的身旁。领头的异族人却也骄傲,并没有翻身下驼,只在驼背上俯下身子,用暗黄色的眼珠儿盯着少年,张嘴便笑,用生硬的汉语说:“阿达西,不要怕,你岳父,找到啦。”

    岳父?

    我岳父?

    少年微微皱眉,难道是这异族人的汉语不精,才让人听得糊涂吗?

    没有做答,少年只疑惑的看着那异族人。异族人点了点头,大喜,肯定的说:“不会错,是你的。”

    异族人用同样生硬的汉语,回身高声招呼着:“阿达西,不要睡啦,下骆驼,和你女儿的丈夫相认吧。”

    这句话更让人懵懂,什么女儿?又哪来的丈夫?难不成这异族人是个疯子?

    本想从这异族人嘴中问出些端倪,却不想遇到了一个白痴。少年甚觉无聊,叹息摇头,便要转身离开。

    却在一转身的时机,突然听到背后有人颤声问:“是你吗?”

    这句汉语没有一点异族口音,少年回头,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头发散乱,身披蓝白相间的异族长袍,下身着暗红色灯笼长裤,足蹬一双沾满黄沙的牛皮短靴……

    虽然全身上下是一套异族装扮,但腰里却别着一个汉族人常用来装水装酒的葫芦,再看这人的面目虽然肮脏,却透着八分熟悉,不正是那平日里最善嬉笑作怪的懒鬼使――白无常吗?

    一见少年回目望向自己,白无常两眼立即涌出泪来,感动的一塌糊涂,张开双臂,大叫着奔来:“果然是你,姑爷呀,我的姑爷呀,你让岳丈一通好找,磨破了鞋,伤透了心呀!”

    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大戏,只见他急奔过来,作势要拥抱自己。少年放下手臂上的索链,不躲不闪,冷眼看他,脸上写着一副你敢抱我,就如同找死的表情。

    白无常果然乖巧,见到他已亮出随身鬼器,只跑到他身边立即驻停脚步。本来想张开拥抱他的双臂,又改做捶胸顿足,一通好哭。

    在做足了卖相后,白无常大声颤音:“姑爷呀,我的好姑爷,我知道是因为你屡考不中,这才得了失心疯,虽然你变成了傻子,难道我家还能嫌弃你不成?我女儿已经怀孕六月有余了,你又怎能弃她不顾?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寻死后,还要将这几两骨头埋在异族他乡吗?”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了。他形体萎靡,像极了一个无处诉苦的老者,语音感天动地,驼队里的商人见到了此情此景,有那心软的,也不免垂下泪来。

    少年怎会配合他做戏?但被驼队里的商人指点、看戏,不免让他立起双眉,咬紧钢牙,隐忍怒道:“再敢胡言,我扒了你的鬼皮!”

    领头的异族人虽然汉语不精,却也听懂了个大概,知道此刻岳丈已寻到了傻女婿,但这傻女婿却因为得了疯病,认不得岳丈了,便立即双手捂在心口处,仰天祷告:“万能的真主啊,求求你救救这个可怜的少年吧,引领他回家吧。”

    听了异族人的祷告,白无常立即扑到了他的骆驼旁,竖起拇指大赞:“好人啊,好人!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找到了姑爷,我远在异族他乡,没有什么可答谢的……”回身一指身后的这片瓜田,又说:“这片瓜田是我姑爷的,我就用这瓜田里的甜瓜送给好人,让好人解解渴吧。”

    异族人连忙摆手回绝,白无常立即回身奔入瓜田,弯腰摘起了金瓜,每摘一个,就回身抛向商队,他抛得又稳又准,不一会儿,商队里的十数人,每人手里已经抱了两只瓜,再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抱瓜了。

    见送满了瓜,白无常又回身到了那异族人的骆驼身边,手牵驼绳,引他们向瓜田外走去,嘴中连声说:“我岳婿二人异乡重逢,难免还有几场好哭,阿达西们就别瞧热闹了,多少给我留一些脸皮,去吧,去吧。”

    头驼一动,驼铃响起,其他的骆驼便随行而去,白无常一直站在路边仰头、拱手向商队所有的人行礼,商队里的人也都在骆驼上抱着瓜,向白无常点头回礼,待路过黑衣少年身边的时候,又都叽哩呱啦的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估计都是些祷告、祝福之类的言语。

    商人的背影已远,白无常还在对着那些背影招手告别,突然觉得肩上爬来冰冷一物,缠住了自己的脖子,箍的他有些气短,已知是少年的铁索圈住了自己。

    少年双手拉紧了铁索,厉声:“你敢消遣我?”

    白无常双手拉着箍在脖子上的铁索,连声回:“不是消遣来的,是帮忙来的。”

    “怎么帮?”

    嘴中喝问,手上劲力却不减。白无常的气越来越短,怕他再拉紧铁索,忙语出如豆:“没有我,你找不到蛇王,有了我,我保你今天就能和他见面!”

    果然又拉紧了一环铁索,逼问:“如果见不到呢?”

    脸色紫青,吐了舌头,从嗓子眼儿里辛苦的挤出几个字:“让我……再也喝不到酒。”

    他肯以酒立誓,看来此言不虚。冷笑一声,收回铁索,看着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白无常,恨声:“讲!”

    注:

    阿达西:维语,意为朋友。
………………………………

第十二章 偷瓜贼

    少男与少女之间的爱慕,羞于牵手,却比许多肌肤之亲更真实。

    花田李下瓜地边,从古至今,上演过多少眉目含情,默默相许?

    眼前有一片瓜地,金瓜灿灿,已经成熟,正散发着扑鼻的香甜。

    瓜地边有两个人,却不是互相倾心的少男少女,而是让人一听到名字,便闻风丧胆的黑白无常。

    黑无常收回铁索,依旧面沉如水。白无常瘫坐在地,双手抚着脖颈,大口喘气,苦笑抱怨:“世人常说我白无常是个吊死鬼,所以舌头足有七尺那么长,小爷方才要是再用点气力,能把我的舌头挤成九尺那么长。”

    仔细看他,脖颈处泛起殷红,莫非是方才太过用力?

    心里也许闪过一丝歉意,但嘴上还是硬冷:“少废话,讲!”

    “当然要讲,谁让我不讲都不行!”白无常站起身,跑到瓜里挑了一枚最大的瓜,伸拳砸下去,将一个好瓜砸做两半,掏出瓜瓤甩在地上,托着瓜大口啃起来,咕弄的说:“解渴,解渴,你也来尝尝。”说着话,又将另一片瓜递向黑无常。

    看了看他沾满黄土的双手,黑无常眉头微皱。白无常立即会意,将这片瓜安稳的放在地上,抹着嘴上的甜水,呵呵一笑:“不错,不错,看来前半天在茶摊子上,小爷果然学了些闯江湖的本事。”

    侧目问他:“什么意思?”

    豪啃了两口瓜,摇头晃脑:“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回想前情,在茶摊上总是他拦住了自己,才没有让自己误饮了孟婆的毒茶,否则,后果不堪。念及此节,黑无常只哼了一声,不再恼怒他的嬉笑胡言,

    见他隐忍无话,白无常倒是一愣,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小爷不张嘴骂人,我怎么突然不习惯了?”

    不理他戏言,看了看西下的斜日,阴冷的说:“是你亲口立的誓,如果今日不能见到蛇王,以后你滴酒不沾,离太阳下山还只有三个时辰而已了,我倒要看你怎么解这个局。”

    几乎啃光了这半片瓜,随手将瓜皮扔在地上,又拾起方才那半片,掏空了瓜瓤,再啃了起来。

    看了看日头,歪嘴一笑,不急不徐:“早着呢,早着呢,沙漠里没有山挡着,依我看,离太阳坠落,至少还有四个时辰。”

    负手转身,不再理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黑无常晃了晃右臂,缠在他小臂上的索链便哗哗做响,透出一股寒气。

    啃饱了瓜,抛掉了瓜皮。白无常便开始喋喋不休:“我从云里被你踹下界,心想,这可完了,白无常真的要变成没命鬼了。幸好我低头一看,哈哈,巧了,下面不正是沙漠吗?几十仗深的黄沙,又松又软,刚好做软垫,怎么会摔死人?我就抱着头,闭着眼,玩命的向沙子堆里扎了下去……你猜怎么样?”

    转头看他,他又开始自说自话的胡言。目光也渐渐冰冷,白无常仿佛似而不见,继续作相:“疼!跟摔到地上一样疼!现在我屁股上还血迹斑斑的,不信待会儿我脱裤子给你看。”说到这里,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屁股,脸上一阵叫苦的表情,又接着说:“虽然摔疼了我,但却遇上了几巧几不巧。”

    几巧几不巧?这又是什么鬼话?黑无常知道,既然他已经开口,必是自问自答,遇到疑惑,也无需提问,只需稍待,他自己就会说出来的。

    果然如心中所料,白无常顺了顺心口,说出了这几巧几不巧:

    “一巧是在我摔倒沙堆附近,刚好有一队驼队在休息,所以我肯定有吃有喝的,饿不死。一不巧则是,虽然有吃有喝,但他们却没有羊肉串儿,尽是些清水白馕,穷酸的很,连羊肉干都没有。”

    “二巧是这队商人经常往来经商,刚好这次是卖了物件走在回程,回程又路过哈密城,所以我只要跟着他们的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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