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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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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衍道:“并非隐瞒,只是……”
“只是什么?”孟七七追问。
沈青崖便笑道:“只是啊,他认识的那位姑娘心中仰慕他,见了面恐怕不好脱身。”
孟七七挑眉,道:“仰慕他?是哪家的姑娘啊,眼光那么差。”
“是颐和公主,当今陛下最小的女儿。”沈青崖慢悠悠地吹了吹茶盏上升腾起的雾气,道:“去年你还在关外,颐和公主路过临安,便去孤山拜访。陈兄作为剑阁大弟子,自然要时时刻刻陪伴左右,以尽地主之谊。颐和公主据说性格直爽,能言善道,在山上停留了足足七日。后来,便有流言传出,说公主曾直言陈仙君对她有半师之恩。更有甚者,说公主对仙君大胆示爱,只因陈仙君一心求仙,竟残忍拒绝。”
“哦?没想到还有如此曲折。”孟七七似笑非笑。
陈伯衍无奈地看了眼沈青崖,复又看向孟七七,深邃的眸子如静谧深夜般笼罩着他,正色道:“小师叔,公主确实曾笑言我于她有半师之恩,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事,却是没有的。事关姑娘家的名节,师侄绝无半点虚言。”
孟七七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淡然道:“这种事确实不好乱说,不过好歹也是半师,你到了神京,不去看看她?”
闻言,陈战道:“少主,需不需要我为你准备些礼物?”
孟七七微怔,蓦地笑了:“还是战叔考虑周到,芳君大了,总是要娶媳妇儿的。”
“是啊。”陈战感叹一声,陈家子弟自幼戍卫阴山,英年早逝者不知凡几。是以陈家人成亲普遍都很早,如陈伯衍二十又五还孤身一人的倒在少数。只是夫人好似不急,有族老提了几次是不是该把少主召回去了,她都摇头不允。
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陈战想的却简单得多。他们陈家的少主,普天之下任何一家的姑娘都娶得,端看少主喜不喜欢。若他喜欢,今日开口,明日就能把人抬回来拜堂。
只是公主殿下会不会太娇贵了?阴山那地危险重重,若太过娇弱,必不能时时伴在少主左右,这……
“战叔。”陈伯衍语气微重,打断了陈战的游思。
陈战连忙低头告罪,可他哪知道少主心中苦闷。他的台,都快被人拆完了。
“战叔,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了。你先回去吧,继续盯着四海堂和陆云亭,我有事会再叫你。”陈伯衍无奈道。
陈战退下了,孟七七却兀自从容地把玩着手中那缺了口的茶盏,不言语。
沈青崖怕火烧过了,便道:“此事便交给我去办吧,我有一位旧识,人品信得过。他是蜀中一个小门派的弟子,目下正在神京游历。”
孟七七点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随即沈青崖出去找人,房中只剩下孟七七与陈伯衍二人。
孟七七问:“大师侄还有何事?”
陈伯衍看着他,道:“小师叔不信我?”
“放心,我没那么矫情。”孟七七边说边往门外走,到了门边才回过头来问:“我去为蔡东家守个夜,大师侄去不去?”
最终,两人又坐到了楼下,拿了壶酒浅斟慢饮。令人好奇的是那位老刀客仍在原地未动,抱着剑闭目养神,只在孟七七二人出现时,抬了抬眼皮。
这厢孟七七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陈伯衍沉吟片刻,道:“当年我剑体觉醒之时,情绪不大稳定。”
孟七七斟酒的动作顿住,抬眸看着他。
陈伯衍继续道:“我变得越来越像一把冰冷无情的剑,我娘问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我却不记得了。后来她一力主张送我去孤山剑阁,她相信剑阁那样的地方能约束我,也能让我的心静下来。”
孟七七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伯衍忽而露出一丝无奈,道:“抵达孤山的那天我在竹林里远远见过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接近你,于是知道你就是小师叔后,便主动提出拜你为师——可是你却不肯收我。”
“你见过我?”孟七七愣住。
“小师叔大约是没在意,那日你在林中练剑。”陈伯衍道。
“是么。”孟七七捏着酒杯,垂眸看着杯上青色的纹路,是真不记得了。当年他不收陈伯衍,一是忽然发现他忘了自己,气的。二是送陈伯衍来剑阁的人中有陈无咎,他不能暴露,只好谨慎行事。当年的他还太弱了,唯有隐忍。
于是他明知道陈伯衍就在孤山,却没有与他相认,反而远走他方。
往事已矣,回忆伤感,不如喂狗。
孟七七放下酒杯盯着陈伯衍,目光灼灼,道:“我不会让你娶妻的。”
陈伯衍没有说话,眸光深邃不可探询。孟七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让他有些醉了。
静谧的烛光里,整个神京似乎都被剥夺了声音。
一个或许不容于世的秘密在此悄然崭露,老刀客狐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眸子因为接下去听到的话,泛出一丝惊讶。
陈伯衍拿起酒壶给孟七七斟满酒杯,道:“如果小师叔不让我娶妻,那你只有自己嫁给我了。”
第77章 良辰景
长夜漫漫; 老刀客滴酒未沾; 却觉得自己好似醉了。那边的那桌年轻后生,在旁若无人地讲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老刀客觉得今夜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此时应该在房中; 什么都听不到。
“咳。”孟七七别过脸; 仰头将酒饮尽。
他不说话,陈伯衍也不说话; 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杯中; 与摇曳的烛火谱写一出暧昧。烛火虽小,可暖意横生; 热气蒸发了酒香; 那酒香里; 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甜腻的仿佛花朵初绽时的香味。
老刀客愈发强烈地感觉到,此刻他不该待在这里。可是他若贸然离开,必然将此时的气氛打破。
他很尴尬,喉咙干涩; 忽然也想喝一杯酒。
最后还是孟七七败下阵来; 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陈伯衍七分无奈伴着两分寥落一分无辜; 道:“我在等小师叔给我一个答案。”
“那你先说,你跟那个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孟七七啪地把酒杯扣在桌面上。
陈伯衍答:“自剑体觉醒以来,我唯一一个想要接近的,只有小师叔一个。可是小师叔你,收了三个徒弟。”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孟七七抱臂在前。
“我说的都是实话。”陈伯衍道。
“放屁。”孟七七冷声:“若我收你做大弟子,你还想娶你师父不成?”
陈伯衍平静反问:“尊师重教; 有何不可?”
孟七七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老刀客的脸一阵黑一阵红,拿着刀的姿势略有些僵硬。
“大师侄啊,我师兄早晚会被你气死。”孟七七道。
“那可不一定。”陈伯衍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来,道:“至少师父不会再担心你到处乱跑。”
孟七七这才想起来,陈伯衍身上本来就肩负着师门重任——看好小师叔。
“师兄是让你看着我,不是让你看着看着看到床上去,懂吗?”孟七七觉得要趁着他陈伯衍未恢复记忆,不记得他们从前的相处方式时,把他教育成一个真正的君子。这是长辈的责任。
陈伯衍不懂,他忽然想起孟七七锁骨上的那道疤。他说那是他第一次与人欢好时留下来的,这个人不就是自己么?
思及此,陈伯衍的目光愈发幽深,看得孟七七一个激灵。
恰在此时,邪风吹过,烛火摇曳,几欲熄灭。屋内三人察觉到一丝不寻常,齐齐往外看去。
有人来了,来者不善。
孟七七斥道:“何方宵小,鬼鬼祟祟!”
门外之人瞳孔微缩,索性不藏了,大大方方地推门走进客栈。他的目光扫过屋内仅有的三人,最终落在陈伯衍和孟七七身上,微抬的下巴里藏着一丝桀骜,道:“在下陈墨,听闻几位仙君在此落脚,家师五道山人特地命我请几位过府做客。”
陈墨原本不想来的,就是三个外来的修士而已,据说还很年轻。那么年轻又能有几分修为,不过就能欺负欺负普通人。但他们求到了师父头上,那他就只好代劳跑一趟,反正只要把人从客栈里引开就好。
师父也真是的,这两年愈发谨慎,完全失了高阶修士应有的派头。
在陈墨的预想里,这几个年轻修士应该跟那些头脑发热的愣头青一样,来神京就是为了求机缘。此时他递出一个机缘,对方没理由不接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两个人都没有反应。
陈墨脸上稍有些挂不住,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家师是一位已经达到了第三境的大师。”
好了,这总可以了吧。陈墨稍显不耐,若他讲出这句话对方还没反应,那真是太不识趣了,这样的人还想来神京混?
对方确实有反应了,那个长相略逊一筹的青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天呐,我好怕怕啊。”
陈墨蹙眉,他完美地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一丝嘲弄,正欲呵斥,对方却忽然又变了脸色。他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嘴角却还带着笑意,单手朝前一挥,“大师侄,把人给我扔出去。”
陈墨神色骤变,道:“你别敬酒不吃吃发酒!”
孟七七手中恰好拿着一个酒杯,闻言挑了挑眉,“大师侄,小师叔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把人给我扔出去。”
陈伯衍悠悠站起,道:“小师叔,君子动口不动手。”
“嗯?”孟七七语气加重。
陈伯衍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陈墨身前。陈墨吓得倒退半步,惊恐还未在眸中扩散,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砰!”寂静的夜,被打破了。
陈墨摔得屁股蹲差点裂成三瓣,那一瞬间的攻击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此时此刻他又痛、又羞、又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抽出宝剑就怒气冲冲地往客栈里去。
悠悠的男声再次从里面穿出来:“接着再给我扔。”
于是陈墨再次飞了,这一次他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觉得眼前一花,屁股钝痛,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寂静无垠的夜空。
“啊!”他泄愤似的怒吼一声,被人羞辱的怒意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可是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想要去找人算帐时,他却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一只脚牢牢地抵在他肚子上,阻止了他的前进。
他抬头,就见那个三番两次出声要人把他扔出去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他面前,如高人般负手身后,抬脚踹在他肚子上,微微一笑。
蓦地,他脚下用力,陈墨便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将他硬生生地踩下。他想要反抗,可是反抗不了,那种无力和恐慌在对方邪气而略带嘲讽地笑容里无限放大。
陈墨又倒了。
孟七七弯腰看着他,说:“哪家教你的规矩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过来请人的?没礼数,没教养,没见识。一个三境的修士就想冒充地头蛇,你们怎么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孟秀的大名。”
陈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孟七七是谁,他只觉得眼前这人简直比恶霸更恶霸,着实可恶!
“你放开我!”陈墨被孟七七用灵压镇住了,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和眼珠子可以动。他心中也害怕,可是他着实想不通这么一家破客栈里,哪儿来这么厉害的人。
孟七七回头问陈伯衍:“大师侄,你说他看我的眼神,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恶霸?”
“是的,小师叔。”
“啧。”孟七七很不赞同,无奈地看向陈墨,道:“你这不是找打吗?”
“你放开我!这里是神京,就算你再厉害,也不能在这里为所欲为!”陈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话一股脑儿倒出来:“禁军的防卫司就在附近,你们千万不要乱来!”
孟七七当恶霸当上瘾了,邪魅一笑,道:“禁军?禁军统领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爷爷,你拿他来压我,你就不怕他回头打你吗?”
陈墨冷汗涔涔,却仍嘴硬:“你说谎!你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承认你很厉害,只要你现在放我离开,我保证回去之后不让我师父来找你的麻烦,怎么样?你相信我,我一定说到做到。否则你知道你会惹上什么麻烦吗?不光是我师父,还有……”
孟七七听得蹙眉,陈墨见之大喜,说得愈发起劲。
孟七七确实有些苦恼,他的大名报出来居然镇不住一个无赖小混混,没劲。但这怪他混得太高端,还是怪这小混混太没眼光呢?
他摇摇头,转身便进屋了。摆摆手,让陈伯衍看着处理。
陈伯衍挥手让陈墨走了,进去找孟七七时,发现他又在喝酒。
一个称职的大师侄应当为小师叔分忧,于是他按住孟七七的酒杯,道:“想必明日陈墨便会带他师父来找场子了。放心吧,他师父一定认得小师叔。”
孟七七仍有些不得劲,说:“我听说书人讲故事,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可是我回来了,他们却瞧不出我的富贵,那我岂不是很亏?”
孟七七是个俗人,有仇必报。但现在的情形就像他小时候被隔壁村的二狗子欺负了,多年之后他戴着一块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玉佩回去打二狗子的脸,二狗子却瞧不出玉佩的价值。
还问他是不是街边一两银子买的便宜货。
孟七七没被气死,纯粹是他教养好。
陈伯衍忍不住问:“沈兄曾言,我们要重走当年路,小师叔是打算一路把所有的场子都找回来吗?”
孟七七眨眨眼,单手支着脸颊趴在桌子上,笑问:“不然大师侄以为……我重走一遍是为了什么?”
陈伯衍:“……”
孟七七又往陈伯衍处凑近了些,一边借着烛火用眼波勾他的魂,一边追问:“大师侄以为我是为了谁?为了你吗?”
陈伯衍不禁伸手抓住了孟七七的胳膊,道:“我以为是。”
孟七七却又后退,就在陈伯衍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话戏耍他时,他偏又说:“恭喜你,猜对了啊。”
陈伯衍怔住,孟七七便笑了。
七年风水轮流转,逗逗芳君,百病皆除。
此时孟七七忽然又把目光落在老刀客身上,惊讶道:“老前辈您还在啊。”
被迫目睹全程的老刀客无言以对,而他殊不知自己已经丧失了最佳的逃离机会。下一刻,孟七七便抛弃陈芳君,拎着酒壶与他坐到了一起。
“前辈,如此良辰美景,我请您喝酒吧。”孟七七自说自话地给老刀客斟了一杯酒。
老刀客看着酒杯,没动。
孟七七便道:“前辈知道这客栈不日便要关门了吗?”
老刀客这才沉默地点点头,一张嘴,沙哑的嗓音像经受过无数风雨的洗礼,却又老而醇香,“那些人之前也来过,只是我并非修士,无法匹敌。”
孟七七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道:“我先敬您一杯。”
老刀客迟疑片刻,见孟七七目光澄澈,终是喝下了这杯酒。
孟七七道:“前辈似乎在此等人?”
老刀客微怔,答非所问:“年轻人,我知道你或许很厉害,但此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这儿的东家是我的一位故人,与我有恩。”孟七七笑说:“若前辈反复拭刀,是在此等候什么人,我必定是要管上一管的。毕竟这客栈里的东西虽破,还有我一点念想在。”
老刀客沉默良久,道:“我出去等。”
孟七七猜得没错,一位耄耋刀客,忽然出现在一家几乎没有客人光顾的偏僻客栈里,每日深居简出,还不断地擦着他的刀,或许因为——宝刀未老,它还渴望有饮血的时刻。
“前辈等等。”孟七七拦下他,道:“在下并非想赶您出去,您是东家最后一位客人,若不是您住在这儿,或许这客栈早关了,也等不到我们回来的那一刻。所以,若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晚辈可以效劳。”
老刀客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目光不禁柔和许多。可是他终究没有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只摇头谢过。
孟七七也不强求,道:“更深露重,前辈等的人今晚恐怕是不会来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老刀客却不由望了眼窗外明月,抱着刀的手紧了紧,道:“我再等等。”
于是孟七七与陈伯衍便先行告退,走得爽快、利落,让老刀客不由送了口气。他复又坐下,看着明月出神。
末了,他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再续一杯。
当夜,吉祥客栈并未再迎来任何客人,被孟七七用元力隔绝了外界一切声息的蔡东家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翌日一早,他便忙活着做了一桌早点,再炸上一盘孟七七从前最爱吃的油条,把香味熏满了整间客栈。
孟七七起得晚,下楼时沈青崖已坐在门槛上削了好一会儿的竹笛。春日的晨光洒满了他的周身,让他看起来愈发温和清雅,明明身处尘埃之中,却又好似纤尘不染。
孟七七单手撑在门框上低头瞧他,揶揄道:“仙子又在干什么呢?削了竹笛是要送给我吗?”
沈青崖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他,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家芳君就在身后。”
孟七七回头,果然看见陈伯衍过来了,手里还端着早点盘子。
“大师侄早啊。”孟七七笑语盈盈,他的心情,似乎与今日的天气一样好。
三人最终并排坐在门槛上吃早点,孟七七撕了点包子皮扔出去,引来几只麻雀在门前叽叽喳喳。
麻雀叽喳,少年如画。
温暖的春光仿佛让时间倒流,青涩重新回到他们的眉眼,让为数不多的从客栈前路过的人们,忍不住往这儿多瞧了几眼。
孟七七一贯坐在中间的位置,托腮消磨着大好时光,说:“那个三大五粗到底什么时候来砸场子?”
沈青崖斯文地捧着碗,道:“很快了。”
过了一会儿,孟七七又问:“很快是多快?”
沈青崖便又耐着性子回答他:“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孟七七便说:“哪有那么快,我打赌他现在一定在茅房。”
沈青崖叹了口气,看向陈伯衍,道:“你能不能管管?”
陈伯衍摇头,“现在他管我。”
孟七七便笑了,他有一种翻身做主人的喜悦。是以当蔡东家出现,嘴上说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坐门槛上吃饭”,把他们赶去屋里坐的时候,他还反过来把蔡东家也给拉到门槛上坐下。
四个人,一字排开,可怜的蔡东家被挤在当中,逃都逃不了。
“东家,你这客栈不打算开了啊?”孟七七问。
“你们也看到了,没生意啊。”东家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地说了:“当年你们在的时候,我的生意就不好,这些年我变卖了城西的那处房子,好险维持了下来,可撑到今天差不多也到头了。我只想把最后一位客人招待好,也就了无遗憾了。”
“也是,这客栈都那么破旧了。”孟七七抬头看着老旧的门框,幽幽叹息:“再过几日,昨天收租子的那帮人把店收回去,再租给新的东家,那位新东家恐怕也不会再留着这百年的老古董了。到时候这些门框都要拆掉,桌椅也该砸烂了当柴火烧,还有那些题字的匾呢,东家你又带不走,所以也只好敲掉了,一块块敲得七零八落的,也当柴火烧,哎呀,那火烧得真旺啊……”
孟七七每说一句,蔡东家便更失落一分。
沈青崖碰了碰孟七七的胳膊——差不多得了。
孟七七眨眨眼,很是无辜。
蔡东家则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纵使我借来钱交了租子,没有客人怎么办呢?神京的客栈太多了,我除了做菜的手艺,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可我这点手艺又哪里比得上别家重金聘请的大厨呢?”
“大厨又怎么了?待会儿等三大五粗来了,我保证你吉祥客栈的大名,名扬神京。”
陈伯衍提醒道:“小师叔,莫忘了剑阁门规。”
孟七七挑眉,“你不知道小师叔从来都是例外吗?再说了,昨天的人都是你扔的。”
陈伯衍:“……”
第78章 鬼先生
说起五道山人; 蔡东家仍是担忧不已。对于普通人来说; 他们不知道二境与三境的修士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反正每一个都是有着移山倒海之能的大人物; 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摁死。
虽然孟七七三人昨天的表现看起来很厉害; 可他们毕竟太年轻了。
蔡东家愁道:“不如你们还是走吧; 过两天我也走了,他们找不到人也就只得作罢。”
“东家放心吧; 我真的很厉害。”孟七七哭笑不得。
蔡东家仔细想想; 还是不行。当年孟七七三人几乎是不告而别,只在房里放了一封书信; 自此再无踪迹。蔡东家觉得不大对劲; 又隐隐想起这几天在外头听见的风言风语; 出去一打听,冷汗都下来了。
据说陈家堂的少爷,被人废了一条腿,而且就在昨晚。陈家堂是后三街的一个帮派; 后三街俗称黑街; 势力盘根错节、鱼龙混杂。吉祥客栈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 就属于陈家堂的势力范围,蔡东家的租子就是交给他们的。
那会儿蔡东家还住在自己的宅子里,晚上听见外面的动静,没敢出去。据说陈家堂几乎倾巢而出,四处逮人。
可这里是神京啊,他们疯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结果蔡东家紧接着又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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