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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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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府不远的兴州。整个利州路都可算作是他的地盘。
  张咏说吴家在当地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俨然是当地的土皇帝。进奏院里很多利州路过来的奏疏,都是经过吴璘筛选之后才送的。而且吴璘本人非常痛恨金国,更痛恨朝中的主和派。顾行简到了兴元府,免不得要跟吴璘打交道。
  吴璘的身份地位一点都不输给英国公,而且守境多年,劳苦功高,皇帝多次嘉奖。普安郡王要在兴元府有所作为,必定要通过吴璘这个老臣,但显然他没有成功。
  顾行简听过吴家兄弟的很多事迹,但与吴璘却几乎没有正面打过交道,所以他心中也没底气。
  等吃过晚饭,顾行简与李通说了一声,各自回房休息。夏初岚端了水盆到房间里,看到他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侧影清冷,目光深沉。这个时候,他变得有些陌生而遥远。
  顾行简在想兴元府的事,没注意到夏初岚进来。
  夏初岚将水盆放下,轻声问道:“您在想什么?用晚膳的时候就见您有些心不在焉的。”
  顾行简回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外面在下雨,路上没什么行人,看着街道不知不觉就出神了。”
  夏初岚猜他肯定是在想政事,但他不想多言,她也就没有追问,只说道:“这水盆里是热水,您先洗把脸,擦擦手。客舍简陋,没有沐浴的净房,我已经让伙计找了木桶过来,厨房正烧着热水,您可能要等一等才能沐浴。”
  顾行简过来拉着她坐下:“你真把自己当成是下人了?做做磨墨铺纸那些事就行了。”
  “照顾您生活起居是应当的。”夏初岚认真地说道。
  顾行简抬手捧着她的脸,只觉得她穿男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秀气。皮肤白皙如玉,戴着幞头显得巴掌大的脸更加娇小。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好男风……
  他侧头凑过去,刚要碰上她的嘴唇,忽然听到楼底下一阵喧哗。夏初岚趁势推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她打开门,站在走廊上,看到楼底下有不少人。李通的手下拎着一个穿着蓑衣,浑身正往下滴水的人说道:“行头,这厮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还是个小子,但长得可漂亮了,不如我们……”他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
  “放开我……放开……!”那声音,夏初岚听着似乎有些熟悉。
  夏初岚连忙走下楼梯,果然看到陈江流的小脸隐在斗笠底下。他看到夏初岚仿佛见了救星:“夫……救救我……”
  “江流?你怎么在这里?”夏初岚开口问道。
  那抓着陈江流的男子见夏初岚认识他,便顺势松了手。陈江流连忙跑到夏初岚身后躲着。
  夏初岚对李通说道:“行头,我们是认识的。能否将他交给我处置?”
  李通点了点头,横竖就是个少年,还是认识的,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便命手下那些人都散了。那些人里有的还回头看了夏初岚两眼,只觉得这小厮真是好看。
  夏初岚将陈江流拉到角落里,确定四下无人,才轻声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陈江流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抱着一个包袱,那包袱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湿漉漉又可怜兮兮的。
  夏初岚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他才说:“我想跟崇明哥哥一起去兴元府,可相爷不让。姚姐姐便给我出主意,让我偷偷跟着你们,等到了半路就算你们发现,也会把我带上。可镇上只有这一处客舍,我的盘缠刚好丢了……夫人,您别赶我走。”
  “可……”夏初岚迟疑了一下。陈江流已经跪下来:“我一个人会害怕,晚上都不敢睡觉。只要让我跟崇明哥哥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夫人替江流求求相爷吧,好不好?”
  夏初岚看他双目通红,越发可怜,便将他拉起来:“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去问问相爷。”
  陈江流抬手擦干眼泪,连声道谢。
  这孩子自入府以来,从没有添过什么麻烦,一直都循规蹈矩的。夏初岚倒是觉得带上他也没什么。而且她听南伯说过,陈江流晚上一定要崇明陪着一起睡,否则就睡不着,一直做噩梦。大概是之前的经历,在他心里烙下太深刻的印记吧。
  她知道顾行简不喜欢陈江流,可一直不明白原因。
  崇明和六平去后院安置好马车,返回客舍里,看到陈江流都十分意外。陈江流跑过去抱着崇明,一下就哭了起来。崇明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安慰他两句,先带他去房中换干净的衣服。
  夏初岚又回到房中,顾行简坐着喝水,抬头看她:“底下发生何事?”
  “是江流跟来了。”夏初岚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顾行简放下杯子; 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陈江流居然会偷偷跟来,他以为将陈江流放在府里; 看不见是最好的办法; 也能让崇明冷静一下。他查过陈江流的底细,确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但就是因为毫无破绽; 反倒让他无法信任。
  也许是多年浸淫官场所养成的直觉; 他对于这个无心救下的孩子,始终存着几分疑虑。
  “外面下着雨; 他浑身都湿透了。本来想偷偷跟着我们,但盘缠丢了; 又被李行头的人发现。”夏初岚叹了口气; “我看他真的很依赖崇明; 还说愿意替我们做任何事,只要能让他留下来。您不许他跟着我们,是有什么顾虑吗?”
  顾行简招手; 让夏初岚在他身边坐下:“恰恰相反,这孩子身上没有一点破绽。”
  “那您为什么不相信他?”夏初岚疑惑地说道。她原本以为顾行简防备陈江流; 是因为他有问题。现在看来顾行简的确查过陈江流,但并没有查出什么。
  “岚岚,如果我轻易相信一个人; 大概已经死上几回了。”顾行简淡然地笑道。
  夏初岚看他的神色,心中一动。这个人的心防应该筑得很高吧,寻常人是走不进去的,哪怕他跟家人相处; 都始终保留着几分戒心。大概跟他小时候的经历,还有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有关。南伯和崇明都是跟他呆了十几年,日积月累才培养出信任。
  夏初岚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您当初为何会信任我呢?”
  顾行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说话。其实当初也是不信的。他还派人查过她过往的事,派了暗卫跟在她身边,只是她都不知道而已。现在,他当然是完全信任她的,否则也不会带她出来。
  这时,有人敲门。夏初岚起身去开门,看到崇明一人站在门外。他走进来对夏初岚说道:“江流去楼下吃东西,我来找老爷谈些事情。”
  夏初岚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崇明说道:“没关系,您就在这里吧。”他说完走到顾行简面前,一下跪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顾行简皱眉问道。崇明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个很有骨气的孩子。从小到大,很少有在他面前屈膝服软的时候。
  夏初岚也没想到崇明会如此,看了顾行简一眼。顾行简对崇明的感情很特殊,崇明几乎可以算作是他的孩子。
  “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事,但这回请让我带上江流吧。他不愿回都城,送他回去肯定还会偷偷跟着我们。他是不会害我们的。”崇明趴在地上,恳求道。
  顾行简不悦地说道:“是他与你说了什么?让你来求我。”
  崇明摇了摇头,直起身子:“江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不忍心。当初您都可以把我捡回相府,为什么就容不下他呢?他入府以来,一直给府里的人帮忙,从没做过任何错事。这些夫人都是知道的。”
  顾行简沉默不语。他无法说怀疑陈江流只是自己的直觉,这样的直觉并没有任何根据。但陈江流居然能让崇明如此为他求情,更显示出他的不简单来。
  “若我还是不让他留下呢?”顾行简淡淡地说道。
  崇明身子一僵,低头道:“您知道我不会忤逆您的意思。您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江流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我想好好照顾他的。”
  他说完,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屋里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夏初岚看了看两个人,只是站在旁边。他们之间,她是插入不了的。
  “你出去吧。”顾行简低头喝了口水。崇明知道没有再说的必要,便站起来,行礼之后,直直地走了出去。
  顾行简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外面的雨好像渐渐下大了,噼里啪啦的,如同落珠。夏初岚去关了窗子,走到顾行简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如让江流留下来吧。他只是个孩子,做不了什么,而且本性应当不坏。如果为了他,您和崇明之间有了隔阂,那不值得。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崇明是真的很看重江流。”
  “就是如此,我才更担心。”顾行简摇头叹道。
  夏初岚俯身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其实很奇妙。当初我选随从的时候,无论身手还是学问,六平都不是最好的,但我却觉得他很真诚投缘,最后选了他。您是不是暂时放下朝堂上的那些权谋,先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来看待呢?”
  “你也觉得我应该将他留下来?”
  夏初岚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怕您跟崇明之间生出嫌隙。我们这么多人,也没理由怕陈江流一个孩子。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也更容易看出蛛丝马迹。到时他若真的有问题,崇明就无话可说了。您觉得,这样是不是比赶走他更好?”
  顾行简侧过头:“岚岚所言甚是。”
  “那您是同意了?”夏初岚试探地问道。留不留江流还是要他说了才算。
  顾行简终于点头首肯,夏初岚松了口气,赶紧下楼去告诉崇明了。
  陈江流原本坐在桌子上吃面,听崇明说还是要将他送走,推开面不想吃了:“崇明哥哥,要不我去说吧?”
  崇明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说都没有用,更何况是你。你也别怪老爷,我们出门在外,带太多人实在不方便。你年纪小,这一路上不知会碰到什么样的境况,回都城去也好。”
  陈江流不舍地拉着崇明的手:“可我……我留下来做饭都不行吗?我听南伯说,越往西北,城镇和人会越来越少。这么多人,总是需要吃饭的吧?”
  李通经过大堂,要去厨房找点水喝,看到崇明和陈江流两个坐在一起说话,本来是要直接过去的,却无意听到了他们所说的内容。他径自走过去,朗声道:“这小家伙好不容易跟着来了,你们要把他送走啊?”
  崇明对外人一向很冷淡,没有答话。反而是陈江流用力点了点头:“行头,我会做饭。您的商队需要伙夫吗?我可以白干,只要您能带着我,赏口饭吃就可以了。”
  李通对饭食倒是没有什么要求,但往下走,的确就没有这么多客舍可以住了,肯定也会露宿在荒郊野外。以前他都是在当地找农家买些现成的东西吃,但商队很多人是南方出生的,吃不惯北方的粗粮。
  “这样吧,你留下给我们做饭。我去跟顾五先生说说。”李通想了想说道。横竖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口,他不在意这些。他也不知道顾五为何不肯这个孩子留下来,他看起来挺懂事的。
  陈江流高兴地起身道谢。对他而言,这多少算是个希望。
  这个时候,夏初岚从楼上下来,对两人说顾行简同意陈江流留下了。两个人喜出望外,崇明更是对夏初岚鞠躬道:“谢谢您。”
  夏初岚忙摆了摆手,李通在旁边问:“小家伙,做饭的事可还算数?”
  陈江流高兴地回道:“您放心,以后只要商队需要,都由我来做饭。”
  李通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
  陆彦远坐在英国公府的凉亭里出神,看着园中开放的山茶花出神。她似乎很喜欢山茶花,泉州的家中栽了许多,后来搬到绍兴,还把自己的住处唤作玉茗。他也找花匠在花园里种了很多的山茶花,但旁人都不知道他是这个心思。
  他觉得老天真会跟他开玩笑。
  现在都城都已经传遍了,她原本是崇义公之女。虽说不是正妻所出,但崇义公府是前朝的皇族,她配他们英国公府也是绰绰有余。当初若不是父亲和母亲嫌弃她的出身,执意不肯她入府,她肯定是他的妻子了!
  他低头咳嗽了两声,手握紧成拳。不甘心的念头一旦在心中滋生,便如疯长的藤蔓一样。他已经许多年不曾生病,上次受了重伤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天气一变化,加上得知此事,忽然就染了风寒。他前几日到殿前司告假,想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同时也是不想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了。
  莫秀庭领着侍女找来,从侍女手中接过红漆托盘,走到凉亭里去:“夫君,外面天寒,你怎么不在屋中休息?这是熬好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陆彦远看了她一眼,把药碗端过来一口气喝了。无论如何,不能跟身子过不去。
  莫秀庭拿出帕子,弯腰想给他擦拭嘴角,他却侧头躲开了。
  莫秀庭的笑容凝注,慢慢直起身子,嘲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她只是商户女,你还筹谋着找机会将她抢回来。可她现在身后有整个崇义公府撑腰,就算没有顾行简,你也不可能再让她来给你做侧夫人。你心里一定很不甘心吧?除非这世上没有我,也没有顾行简,你才能如愿。”
  陆彦远不想听她胡言乱语,起身要走。莫秀庭却不甘心,跟在他的身后说道:“你每天睡在书房,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那你还要我这个妻子做什么?你干脆休了我!”
  陆彦远猛地停住脚步,回头幽幽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敢?”
  莫秀庭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慌。她刚才不过是说的气话,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冷笑道:“你敢有何用?你生在这英国公府,你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当初你想娶夏初岚,但父亲母亲不准。而你不想娶我,我却成为了英国公府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除非你不要你的出身,否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莫秀庭这话的确刺激到了陆彦远,他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咳嗽个不停,只能伸手撑着旁边的树干,弯腰咳得厉害。莫秀庭有些被吓到了,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却被陆彦远一把推开。
  “你说得没错,从前我无法选择。但从今以后,我想做什么,英国公府无人能够阻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陆世泽和莫怀琮在书房里密谈; 陆世泽道:“吴璘来信说近来完颜亮频繁在边境调动军队,金国好像是有异动。我早就说过金人不可信; 他们所谓的议和; 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上次就应该打到他们的上京去,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国公爷稍安勿躁。”莫怀琮摸着椅子的扶手; 沉吟道; “您向皇上递的折子,皇上可有批复了?”
  “皇上看了有什么用?国库的银子本就不充裕; 国中有那么多用钱的地方,上次打战的军饷都是我们募捐的; 难道皇上还能再多拨银子去边关?当务之急; 是再想办法筹集些粮饷; 运送过去。”
  莫怀琮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吴老将军在信中可有提到普安郡王?”
  这位郡王自从入陇之后,行踪诡异,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否则皇上也不会派顾行简亲自出马,远赴兴元府。莫怀琮知道一件事; 当年两位郡王同住宫中的时候,皇上是更喜欢普安郡王的。
  那年过中秋的时候,莫怀琮进宫赴宴; 中途皇帝离开。后来他到御花园里醒酒,无意看到皇上抱着普安郡王痛哭流涕。原来普安郡王送了一首诗给皇帝,讲母子之情的。那时候太后还困在金国,没有还朝。皇上根本无心宴饮; 所以早早离席。
  年幼的普安郡王前去安慰,一下就击溃了皇帝的心防。
  那之后,皇帝时常在几个宰执面前夸奖普安郡王聪慧,有孝心。彼时顾行简还未进入权力中枢,自然不知此事。可惜不久普安郡王便溺水,人醒来之后,就有些愚钝了,再不复从前的样子。
  但莫怀琮知道,皇帝这个人十分念旧情。在他的心中,还是希望普安郡王能堪大任,毕竟那个孩子曾经慰藉过他的孺慕之情。
  陆世泽喝了口茶,正色道:“副相,你我可是说好,要支持恩平郡王的。李秉成与彦远因上次北征结缘,李秉成的妹妹嫁到恩平郡王府,以后若是恩平郡王登位,李家自然是外戚,我们也跟着沾光。原本我还担心,顾行简会因为恩平郡王府那位怀孕的妾室是他的妻妹而改变立场,支持恩平郡王。如今夏初岚的身世揭开,我倒放心了。他应该是不会与我们为伍的”
  莫怀琮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是说道:“皇上始终还是想给普安郡王机会。既然你我已经决定支持恩平郡王,那普安郡王还是不要回都城为好,免得后患无穷。”
  陆世泽一惊。莫怀琮已经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这如何可行?”陆世泽一辈子行军打仗,杀人如麻。此刻才算知道这些在朝堂上的文臣,嗜杀的程度完全不逊于他们这些武将。他为人传统刻板,自然不屑于做那些等同谋逆之事。
  莫怀琮轻声宽慰道:“宫里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坐镇,我们只需点拨恩平郡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国公爷放心,此事交给我。”
  陆彦远站在外面,将屋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因他是英国公世子,守门的人自然也没有拦。虽然不知道莫怀琮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但他能猜到是借刀杀人之计。在他眼里,父亲和岳丈一直都是忠君爱国之士,没想到因一己之私,竟然在谋划除去普安郡王?
  他冷着脸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
  顾行简和李通一行,白日赶路,晚上休息,沿途不曾耽搁脚程,但临近兴元府也已经到了三月底。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雨水连绵不绝。南方这时候已经很温暖了,而陇中这一代却还犹自带着几分寒峭。
  过了夔州之后,大的城镇果然急剧减少,人口也越来越凋敝,有时行上几日才会遇见一个小村庄,里头全是些老弱妇孺,年轻的不是出外谋生,就是被边境的驻军征招了。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商铺也十分少见。
  夏初岚放下车窗上的帘子,感叹道:“难怪商人都不愿意来这里做生意,便钱务也取不出钱。路途遥远不说,当地的百姓能顾上温饱已经不易,更别提做卖卖交易了。”
  顾行简放下手中的文书说道:“原本朝廷也颁发了政令,想从南方迁移人口过来。但金国时常扰边,百姓宁愿住在人口拥挤,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愿领贴补过来这里。”
  夏初岚知道朝廷曾经颁发政令,凡自愿前往利州路做生意和安家的商人或百姓,每人根据情况不同,可以向当地的官府申领不同金额的贴补。绍兴初年,曾经因为边关无人,朝廷还强制迁移了一批百姓过去。但收效甚微。
  “陇中属于边关之地,寻常人自然不愿意来。西南的成都府倒是好很多,虽说蜀道难行,但那里从五代时期就十分繁华,不是有天下之富,扬一益二之说?”
  顾行简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战乱,百姓自然能够安居乐业。五代时期,前后蜀的君主虽然奢靡,但国内不动干戈,国家富足。太祖征后蜀时,蜀国几乎是不战而降。所以当时的富足几乎都延续了下来,历经数百年,长盛不衰。靖康之难以后,得定国公拼死守住了仙人关,阻挡金兵入蜀,否则此处也已尽皆是金人之土。”
  “您说的定国公可是吴玠吴大将军?”夏初岚道,“我常听父亲说他的事迹,言谈中很是钦佩。听说现在是定国公的弟弟吴老将军在守关。我们到了兴元府,想必要跟他打交道吧?恕我直言,他是主战派,痛恨金人,应该不太喜欢您。”
  顾行简不以为意地笑道:“定国公三代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可敬可佩。吴老将军就算为难我这个做晚辈的也没什么。”
  夏初岚看着顾行简,认真说道:“我原本以为的主和派跟您真的不大一样。民间提到主和,大多是卖国求荣,骂声一片。但您改变了我的看法,主战或是主和都是为了国家好。”
  “不谈这些了。”顾行简摸了摸夏初岚头上戴的幞头。可是那幞头太大,一下子掉下来压住了她的眼睛,模样滑稽可笑。
  顾行简帮她将幞头扶好,她低声说:“你别老是摸我的头,好像我是个孩子一样……”
  “怎么,在我面前,你难道还是个大人了?”顾行简好笑,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小小的一团,软软的,正好抱。夏初岚惊呼,她现在可是男装,还是他的随行书吏,这样搂搂抱抱的被人看见了……但顾行简也没做什么,只是抱着她继续看文书了。
  文书每隔一段时日就会以急脚递传达到各地的驿站,崇明会按时去取。这些文书并不是正式的三省六部文书,而是顾行简让各省部的主事将一段时间内的重要政事择要摘录,然后送来。可就算这样,工作量也不小。顾行简常常要看到半夜,但他似乎不知疲倦,隔三差五还要压着她索求。
  他最喜欢扯她的裹胸布,已经弄坏了好几条,每次让思安准备新的,夏初岚都不好意思。
  他的怀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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