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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长公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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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高熙在这十年间竟然从罪奴之身,一路爬到了淑妃之位,已是让人惊异,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她这样快的晋升速度,理应叫众人侧目,可是前朝却无半点风声,仿佛是一夜之间,这位高家的罪奴,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只比皇后低一级的淑妃了。
  高熙成为淑妃之后,行事颇为低调,只从庶支择了一个少年为嗣子,却从不提那些被迁往代北之地的嫡支兄弟,看着十分安分的样子。那个被高淑妃从庶支拉来的嗣子,便是替七郎延请医正的高广寻。
  康平见他虽然出身庶支,但是身姿笔挺,风度翩翩,面目极为俊朗,周身气度亦如风中劲竹,比起五姓嫡出子嗣也不遑多让。且昨日他行事稳重,又替七郎延请了医正,算得上有恩,康平便将他客气地请入东苑。
  高广寻似乎很为昨日蒋医正开的药而烦恼,又重申一遍,自己不过是因为怕那些难找的药,郑府不常备,所以才特意登门。
  时高门大户皆有自己的医工,也有自己的药物储备,开方子的时候,各家医工会根据自己家里头的药材种类,择出合适的。这也无可厚非,但是看向高广寻唇红齿白的那张脸,康平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意:“有劳高郎记挂。着实又几味药材我府上没有常备,正差人满龙都去寻。高郎此次,又是雪中送炭了。”
  高广寻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颇为不好意思:“昨日光想着请医工给七郎救命,却也忘了。我家那位蒋医正,早年在少府供职,开药的时候从不在意药材是否贵贱,全凭性子,是故麻烦了些,委实对不住。”
  少府医工,是给皇室瞧病的,自然不管价钱,什么好药就拿什么给贵人用。蒋老有这么个习惯,简直稀松平常。
  康平连忙道:“高郎说的,竟好像你还对不起我家七郎一般,分明你对我家七郎有大恩。昨日手忙脚乱,也忘了同你道谢,请高郎务必受我一拜!”言罢,康平立刻以手扶腹,弯腰拜了下去。
  高广寻连忙伸手将她扶住:“七郎与我乃是同窗,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七郎现在如何了?我能否进去探视?”
  康平唤来春熙,叫他领着高广寻去探望。
  一旁冬情啧啧道:“这位高郎君人真是好,比起东苑那个……哼,还嫡子呢,心地如此恶毒,手段这般粗劣,真以为二娘现在当上了太子妃,他脑袋上就顶了个金钟罩了?”
  “目前没有证据,别胡说。”康平斥责。
  冬情急道:“还需要证据么?七郎君最守规矩,午休的时候怎会无缘无故跑出去?等他醒来,一问便知!”
  康平的眸色沉沉,面色一派清冷,眉眼间像是积满了祁连百世的冰川,冷得叫人发颤。她说:“只怕这两天,那边的人也怕七郎醒来,说出事实。宋氏把女儿养得不错,儿子却是真娇惯坏了,十七岁的人竟然半点利害都分不清楚,却长了一副蛇蝎心肠。郑珍容才刚嫁入东宫,脚后跟都没站稳,郑玖容就着急出手,我实在是高估了他!恐怕宋氏知道自己的亲子短视如此,也会怒极!”
  冬情一听,顿时回过味来,又开始慌张起来,急匆匆问道:“可要是西苑真想趁着大家都在芙蓉洲上,对七郎赶尽杀绝,该如何?”真若是大郎对七郎下了手,等七郎醒过来说出真相,三娘子肯定会让大郎生不如死。西边肯定在赌着七郎熬不过去,一命呜呼,到时候死无对证,三娘纵要跳脚,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摘他们。
  康平看了冬情一眼:“你以为我会让他办得到?但他既然犯下这等错事,必要他自己吞下这份恶果!冬情,你去让夏冰拿了我的名帖去趟芙蓉洲,找到睿王妃,请王妃替我做一件事情,此事要快,赶在府上人都回来之前全部办完,并且一定要避开旁人!”
  冬情立刻奔跑着去找夏冰了。
  秋韵替康平研磨,康平笔走龙蛇,写完给睿王妃的信件,郑重封上,交给了夏冰。
  *
  睿王乃是皇室宗亲,太子旭的堂叔,这三日同睿王妃亦是住在青庐中,同安顿郑家眷属的青庐隔得很近,夏冰一路小心,避开郑家人,到了睿王夫妇居所。
  郑七郎在睿王府上上过课,睿王府的下人都认识夏冰,没有阻拦,直接去通报了徐荼蘼,说是七郎的书童来了。
  徐荼蘼正卧在榻上看书,一双足搭在睿王烈的膝头,而睿王烈,则是一边同她搭着话,一边替她捏脚。一旁还坐着镇西王世子刘易尧。
  他被睿王夫妇接济长大,自然将两人视为养父母,此刻正如同一个乖顺的儿子,跪坐着喝茶,对睿王夫妇公然恩爱场景熟视无睹。三个人像是和睦的一家三口。
  听闻是夏冰来了,徐荼蘼收了腿,下榻穿上鞋子,说:“让他进来。”
  夏冰跪地将康平手信奉上,道:“郎君遇险,我家娘子请王妃相助。”
  徐荼蘼对七郎有师徒之恩,连忙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抖落开来,却见上面的字体瘦骨嶙峋,看着颇为熟悉,再一看内容,竟然白了一张脸。
  “七郎这孩子,怎么一天都等不得,跑去水木书院,平白遭险!”
  这段时间七郎一直在水木书院请假,去睿王府上上课,但是昨天因为王妃身为宗室,要参加婚礼,他就跟着兄弟们去了水木书院听课。
  然而就这么一天,就出了事情。
  徐荼蘼也教了七郎一个月了,知道他性格稳重乖巧,不像寻常十岁孩童顽皮,午休时无端端跑出去落水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再看郑家三娘信中所言,一对秀眉立刻蹙起,叹道:“郑家还真是虎狼之窟!”
  当初三娘请她教七郎,不正是因为七郎在水木书院中,总受其长兄欺凌么?
  睿王烈对郑家两个孩子也是颇为喜爱,凑过来问道:“七郎怎么了?”
  徐荼蘼将信笺递过去,怒道:“他落了水,现下还未醒来,三娘怀疑是郑家大郎所为,如此不慈歹毒之人,哪里可堪继承南阳郡公府爵位?”
  能让素来平和的徐荼蘼说出“不慈歹毒”四字,可见她也是气得不轻,她将手中佛串转了一圈,念了一句佛号道,“如今三娘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惩治郑玖容,又怕出嫁后,更无法护住七郎——”说到这里,她瞥了一旁刘易尧一眼,顿了顿才道,“所以她请我想个法子。”
  睿王烈看了康平的信笺,一张圆润和善的脸上亦是露出了凝重表情:“荼蘼你可想到法子了?”
  徐荼蘼说:“尚没有。三娘和易尧的婚期临近,二娘才做太子妃一天,郑玖容就如此肆无忌惮,七郎处境堪忧——况且现在他尚未苏醒,三娘说得不错,郑玖容定然不会让七郎苏醒来指证他。他既然已经动了一次手,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待三娘和易尧成婚之后,鞭长莫及,七郎只怕孤立难援。”
  睿王烈长叹一声:“七郎不过是十岁稚童,能拦着那郑玖容的路么!何必下此毒手!”
  徐荼蘼道:“七郎也是郑府嫡子,又是李氏外孙,光此出身,就比郑玖容来得灼然。且你也知道如今的郑夫人,手段颇为下三滥……”她想起抢嫁妆的那件事情,就觉得提起来都污了她的嘴,“罢了,不说了,易尧,七郎也是你未来舅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刘易尧站了起来,低头答道:“晚辈倒有一计,那位郑家大郎今日莽撞对七郎出手,看来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之人,且王妃也说,为防七郎苏醒指认,他肯定会对七郎再度下手,我们不若请君入瓮。”
  徐荼蘼点头道:“此法甚好,待抓住了他的马脚,不怕不能治他的罪。”
  睿王烈有些担心:“但是他的妹妹才刚做了太子妃,且颇得冯后喜欢,冯后若是有心偏袒,七郎将来不还是暴露在危险之中?”
  刘易尧笑了笑:“那么,便叫郑玖容永无翻身之地便可。”

☆、28。第 28 章

  夏冰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他年逾古稀,一把花白美髯垂直胸口,鹤发鸡皮却身姿挺拔,面容清峻。老者头戴布巾,足踏木屐,华袿飞髾,看着颇有南楚名士风流。
  夏冰走的时候是从东苑的偏门出去的,回来时却大摇大摆走了正门,毕恭毕敬将老者请入,老者通身气度非凡,又龙行虎步,迎来一众下人侧目。
  恰好高广寻正要告辞,康平送他出门,在院中同夏冰和老者撞个正着。
  高广寻见老者虽然年逾古稀,却依然风度翩翩,又着南楚衣物,想来是江左名士,便行了一礼。
  老者虚扶一下,又看向一旁面色疲倦的康平,道:“这位便是郑家三娘吧。”
  康平因守了七郎一夜,脸上已经有些苍白,一双盈盈的目下,也挂了两道青黑,她亦是行了一礼,答道:“小女便是郑家三娘,不知先生是……”
  夏冰连忙解释道:“这位是南楚名医,王盾之,王老先生。游历北地,恰好在睿王殿下处拜访,他医术卓绝。睿王听闻听闻七郎之事,便将他请来为七郎瞧一瞧。”
  睿王早年游历江左,认识不少楚国隐士,这位王老先生,道骨仙风气度不凡,又姓王姓,高广寻不做他想,面露喜色:“竟然是王老先生,如此看来,七郎不日便能苏醒了!”
  康平亦是眼圈通红,垂下泪来:“七郎何德何能,先有蒋医正为他保命,后又有王老先生亲自登门,二位恩情,三娘无以为报。”言罢,膝盖一曲,竟然是要拜倒下去。
  王先生拉住了她,道:“小老儿与睿王夫妇是莫逆之交,七郎君又是王妃弟子,自然要尽力照看。三娘子快引小老儿前去七郎君居所,为他诊脉。”他开口是江左建康口音,音色沉稳有如钟磬,康平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引入东苑。
  七郎榻前,乳母荀氏正在垂泪,韩姨娘领着四郎、六娘、九郎坐在一旁,母子四人亦是一副久未合眼的倦容。王老先生扫了一眼,心下了然。睿王果真说得不错,庶兄庶姐皆在榻前,唯独嫡母嫡兄不见踪迹,郑家真是好家教。
  他上前替七郎诊了脉,又向康平要了蒋医正所开药方,看了一眼道:“此方精妙,小老儿再替郎君作一新方,两相配合,郎君不出三日便能醒来无虞!”言罢,从冠上掏出竹笔,又从怀里拿出绢帛,遂写下一方,递给一旁荀氏。
  见他断言七郎三日之内必然苏醒,荀氏破涕为笑,接过药方,急匆匆奔去药房拿药煎起。
  而西苑里头,青竹面色惨白,跑到郑玖容的跟前,双腿战战:“郎君,大事不好,方才睿王殿下遣来一位姓王的江左名医,这位名医看过七郎,断言他三日之内必然苏醒,这该如何是好!”
  郑玖容一听大惊失色:“不是说他很可能熬不过去么!”
  青竹颤抖着道:“方才荀妈妈去药房抓药,说这王老先生看着十分神通,大郎君,你说他既然姓王,看着巍巍清骨,又是睿王殿下遣来,应当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郑玖容将手中竹简狠狠掷了出去,破口大骂:“荀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青竹哆哆嗦嗦地替郑玖容将竹简捡了起来,放回桌上,道:“若是七郎君醒过来,将事情告诉了三娘子,依三娘的性子定然……她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敢打的人!”
  郑玖容觉得头晕目眩,之前嫁妆事件,阿娘气得卧床了好几天,郑玖容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气。可他素来对这个浑身是刺的嫡妹发憷,便想着找郑琛荣撒气,反正这两个一母同胞,郑琛荣又是个书呆子,不比郑珈荣浑身都是心眼,书院里头随便三言两语就骗到了。
  可是谁成想郑珈荣竟然领着郑琛荣躲到了睿王府上,一躲就是一个月!
  二妹大婚当日,郑珈荣抄着根竹棍打了太子旭一顿,二妹才刚嫁进皇家,太子旭会如何作想!郑玖容只觉得东苑那个小贱人生来就是克他们兄妹的,连带着看着郑琛荣越发不爽,便蛊惑了郑琛荣叫他去水木书院上课,方便他下手。
  郑玖容觉得自己一开始并不想置七郎于死地的,只是想给东苑一个教训,叫他们东苑知道,这堂堂的南阳郡公府上,究竟是以何处为尊!可是看着郑珈荣那副狼崽子的样子,等七郎醒来,告诉了她,她定是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那可是连太子殿下都敢打的疯狂女人!
  既然郑珈荣不仁,就休得怪他不义了!
  他咬着牙道:“南边来的庸医,谁给他的自信!老子说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你让荀氏盯着点,别叫她看着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心软了。东苑可曾给她过半分体面?那两姐弟可曾当她是有养育之恩的乳母?让她分分清楚,究竟谁才是这府上的主子,谁才是主母生的,正头嫡长子!谁才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兄弟!”
  青竹忙不迭地点头,不敢去看郑玖容怒发冲冠的神色,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
  东苑内,王老先生为七郎开了药,又嘱咐了康平一阵该如何护理,便起身告辞。
  康平携着秋韵冬情两人急忙去送。
  王盾之走出大门,康平盈盈拜道:“小女替弟弟多谢王老先生救命大恩,也请王老先生替小女向睿王殿下、王妃娘娘转达感激之情。弟弟未醒,请他们二位恕小女不能亲自登门。”
  王老先生扶了她一把,笑眯眯道:“郎君是王妃的弟子,王妃作为师父,心疼也是应该。也请三娘子多加注意休息,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康平点了点头。
  王盾之宽大的衣袖下头,紧紧握住了康平的一双手,只是由于南楚的衣物皆广袖翩然,让人看不清下头的动作,只以为是个慈爱长辈,在安慰弟弟蒙了大祸的少女。
  只有康平晓得,王盾之借着衣袂,从袖子底下往她手中塞入一个锦囊。
  康平一愣,不动声色将锦囊放入袖中,面上依然是感激涕零。
  王盾之道:“镇西王世子也颇关心七郎病情,若是娘子有何难处,皆可找他。”
  康平低头垂目,面色微红,露出了几分少女的羞赧神色:“多谢世子记挂。”
  王盾之走后,康平抬起头来,手指缩入袖中,探到那只锦囊,想起前几日夜间刘易尧所说“将来事成,我也要分一杯羹”,哑然失笑。
  秋韵见她此般神色,颇为不解,问道:“娘子怎么了?”
  冬情却是看着王盾之衣袂飘飘离去,嗟叹道:“果然还是王妃娘娘心疼咱们七郎……”
  回到房中,康平拆开锦囊,掏出内里信笺,入眼的是一副端庄浑厚的字体,颇有当年翟融云的风骨,却因为写字之人笔力更强,故字体看着,笔走龙蛇,气吞山河,竟然比翟融云的字更要雄浑几分,当是出自男子之手。
  康平已经叹过许多次了,翟融云生的这个儿子,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非是当年她将他卷进那场政斗,刘易尧不至于如此碌碌无为。看到那张字条,她不得不又叹一声:“这孩子……”
  冬情不知道她在叹什么,见她手中的锦囊做工一般,有些惊异。
  康平却将那薄薄信笺,在烛火上燃尽了,笑了起来:“刘世子真是深得我心。”
  冬情立刻嗔道:“娘子,您还未过门呢,说这样的话,叫旁人听去了该如何!”
  康平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不说这个,你们两个这两天给我暗地里好生盯着荀氏,但是切莫让她发现了。郑大郎今日听闻七郎三日内便可醒来,肯定已经乱了阵脚,咱们就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七郎一个公道!”
  秋韵一惊,恍然大悟:“原来睿王殿下派王老先生来,是来刺激西苑的!”
  康平将那个不甚华美的锦囊叠好,放入妆奁之中,淡淡笑道:“这应当是刘世子的主意。他今日里就卖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倒叫我不好退却他了。”
  冬情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出一句:“刘世子请来的王老先生?”
  康平眉眼弯起,想起当年翟融云鲜活面容,顿觉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一般,语气都轻快了不少:“睿王夫妇为人正直,一肚子全是学问,哪里会想到这么阴损的招数。刘世子看着朗月清风,竟然也满肚子的坏水啊。”
  她这话说得像是损人,眼睛里头却是一派欣赏之意,瞧着倒像是见到了多年养大的猪崽子终于学会了拱白菜一样。冬情看着满头的雾水:这娘子对世子的态度,怎么瞧着有点不对呢?
  到了娘子的嘴里,“阴损”二字都成了褒奖了。刘世子若是听见她夸他“一肚子坏水”,不知道会作何表情。
  康平又道:“既然刘世子都安排好了,我们就按部就班,冬情,你去告诉夏冰春熙,让他们也多加留意,且千万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29。第 29 章

  当夜,荀氏守着昏迷不醒的郑七郎琛荣,战战兢兢。
  七郎毕竟是她奶大的孩子,虽无血脉,却也有养育的恩情,她已经将七郎视为亲子。可是她又到底是府上的下人,身契捏在主母手中,东苑主人三娘珈荣只能对她打、罚,却不能随意发卖,但宋氏可以。
  她瞧着躺在榻上的七郎,手都在不住颤抖。
  白日里王盾之王老先生给七郎瞧了脉象,断言不出三日便能醒来,还开了一剂药,同蒋医正的药配合服用,她给七郎灌下两剂汤药之后,果真到了入夜时分,七郎的高烧便褪去了,就连脸色也没有刚刚送来时的惨白。
  荀氏拿着帕子沾着水,润湿着七郎干枯的嘴唇。小男孩才十岁,渐渐的已经长开,看起来像是一个玉人。李氏当年貌美,南阳郡公也是个出色的美男子,公府上几位子女都长得粉雕玉琢,荀氏觉得,最好看的还属七郎。
  纵使如今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依然那么讨人喜欢。
  荀氏收了帕子,这才发觉自己满脸的泪水,她伸手摸进袖子,一个小小的纸包藏在袖中,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
  春熙打着哈欠走过来,瞧见荀氏竟然一脸的泪,愣了一下,道:“荀妈妈,你哭什么?”
  荀氏拿帕子掩着眼角,抽抽搭搭地说:“七郎是我奶大的孩子,我能不哭么!”
  春熙道:“快别哭了,白白寻了晦气!王神医不是说了,七郎三日内必然醒来,我瞧他现在的脸色,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叫他瞧见你哭成这个样子,多触霉头!七郎还没死呢!”
  荀氏素来和春熙不大对付:“臭小子,滚一边儿去,毛头小子哪里懂奶孩子的恩情!”
  春熙哼哼了一声,道:“成,您心疼七郎,别忘了七郎天亮的时候得服一剂药,我已经煎上了温在偏房,劳烦妈妈看着点!”
  “七郎对你那么好,你就晓得偷懒耍滑!”
  春熙道:“天可怜见,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荀妈妈你就让我睡会儿吧,我现在倒下来就能着!”
  “滚!”荀氏带着哭腔怒道,“别在老娘跟前晃悠!”
  若是寻常,春熙肯定要跟荀氏顶嘴了,可今日里,他看着确实累得够呛,竟然没有回嘴,只鼻孔里冷哼一声,晃晃悠悠地出去,睡到外间了,不一会儿,外头便响起了春熙的呼噜声。
  他自昨日就一直连轴转着,未曾休息,睡得像头死猪。
  荀氏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一边哭一边心里埋怨,三娘子着实忠奸不分,这东苑,除了她荀氏,还有谁能对七郎更好?春熙还是夏冰?那两个毛头小子,现在都倒在外头睡得正香,不舍昼夜守着七郎的还能有谁,还不是她荀妈妈么!
  三娘子竟然还找人分她在东苑的权力,实在是太寒人心!
  她捏紧了手中的纸包。
  屋中漏钟滴滴答答地走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春熙夏冰的呼吸声绵长粗重,整个东苑安静无声,只余下偏房药炉子上煮沸的咕嘟咕嘟声响。
  榻上七郎突然发出了“嗯”的声响。
  荀氏一惊,慌忙扑了过去,见七郎的面色又红了两分,一摸额头,温度早已正常。
  她看着七郎,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后退两步,重重跪倒下去,拜伏在地,轻声道:“郎君既然已经不顾同奴婢母子恩情,便休怪奴婢……来生,郎君再投个好人家吧!”
  说罢,竟然是怕自己再后悔似的,站起来匆匆往偏房跑去。
  正如春熙所言,那药就在火上温着,静等着天一亮,给七郎再灌下去一碗,荀氏脸色苍白,双手颤抖,捏了块湿布,哆哆嗦嗦地扣在了药罐的盖子上,取了好几次,才将那盖子拎起来。
  名贵的药物混在一处,被炖得稀烂稀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荀氏小心从袖中抽出纸包,缓缓打开,因手抖得太厉害,那红色的粉末洒出不少来,落在了地上,荀氏也顾不得了,将那纸包里头的药粉一股脑倒进了药罐子里头——
  “荀妈妈你在做什么!”
  荀氏手一抖,手中盖子落在了地上,哗啦砸了个粉碎,这一声脆响仿佛一道警铃,东苑顿时灯火通明。
  她苍白着脸转过身来,春熙怒目圆睁地瞪着她,一旁夏冰、冬情、秋韵俱在。
  “我……我瞧瞧药……”荀氏道。
  春熙一个箭步跨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逼她将手中尚未丢掉的纸包露出,怒道:“这是什么东西!”
  冬情看了一眼地上粉末,尖叫起来:“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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