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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长公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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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向那小娘子,踌躇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娘子是哪位?”
  小娘子一双漆黑的瞳仁佐着微红的眼圈依然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嘴巴微微撅着,似乎是碍于他的辈分才不情不愿地说:“徐氏。学名殊言。”
  听她这么大大咧咧地把闺名报了出来,郑琛荣一惊。在龙都汉人那里女孩子的闺名是很宝贵的,只有家中人才能知晓,外头的人,也只有未婚夫到了问名的阶段,问走了拿去占卜凶吉才有资格知道,这小娘子竟然就这样在他面前说出来了……
  像是不小心知道了她**的小秘密,郑琛荣脸色微红。
  徐殊言却不以为意,在燕南书院里女弟子和男弟子没有什么分别,大家都是互相称呼学名,男学生加冠后有了字则称呼字,她名叫殊言这个事情全书院的男学生都知道。所以她丝毫没有察觉出郑琛荣的震惊,而是委委屈屈地去摸自己的脚踝。
  方才一不小心滚下廊,袜子上浸透了泥水。徐州虽然不像龙都那么干冷干冷,可是冬月里的湿冷也是要人性命,冰水渗透上来,直接懂得她打了个喷嚏,一串晶莹的鼻涕就明晃晃探出了头来。
  郑琛荣别过头去,轻声说道:“那个,我房里有热汤,还有熏炉,你要不要先进去,我叫人去找你的侍女来。”
  徐殊言点了点头,才想起散落了一地的书简,连忙去捡。
  书简在木质的回廊上散了个七七八八,郑琛荣还在想为什么要叫个那么小的小娘子拿那么多书,正帮她收着,却发现小姑娘靠在廊下,肩膀一抖一抖,鼻子抽搭抽搭。
  郑琛荣一脸懵逼。刚才摔到廊下都没见她哭的,怎么现在就突然哭了起来呢——
  徐殊言抱着一卷书兀自伤心,虽然没有放声大喊大叫,却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瞬间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原来方才掉下廊的除了她,一卷竹简也跟着下去泡在了泥水里头。她将那竹简捞上来,丝毫不顾上头汤汤水水黑唧唧的,直接就抱在了怀里,眼泪鼻涕哭了一脸。还在屋里收拾的夏冰春熙两人也被这动静惊到,纷纷跑出来,之间一个狼狈的小娘子坐在廊下哭成了一团,而他们的郎君则呆若木鸡。
  春熙连忙将小娘子拉起来。徐殊言不知道怎么搞得已经是满脸的泥道子,抱着那卷竹简,一脸的生无可恋。纵使在龙都郑府,娘子中年纪最小的六娘子也从不会这样哭,主仆三个面面相觑,直到春熙一拍脑门:“这是学院的学生,肯定有侍女的,我去将人找来!”
  可是根本不晓得人家住在何处。
  春熙和夏冰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姑娘,又因为是士族娘子,他们几个外男又怎能随便动手动脚。这个时候沿着廊下闻声赶来的徐疏简直就是三人的救星!
  徐疏见到刚刚梳洗完毕的郑琛荣跌坐在门前,方才因为拽了徐殊言一把身上也沾了泥水。而一旁的徐殊言则根本就是个泥猴子,哭得像是只落了水瑟瑟发抖的鹌鹑。他连忙颠了两步上前:“殊言!”
  徐殊言抽抽噎噎地偏过头来瞧见是他,眼泪更加如同不要钱似,并且还开始打起嗝来:“噎!阿叔……噎!”
  徐疏朝着郑琛荣抱歉笑笑:“这是徐先生的孙女。”他算起来还是徐殊言的叔叔,也不管她满身的泥土连忙将她抱起,对郑琛荣道:“郑郎还是赶快收拾一下,一会儿要去见先生了。”
  郑琛荣家里头姐妹虽多,也从未见过这么能哭的小姑娘,被惊得坐在廊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见徐殊言被徐疏摁在了怀里,哭声发闷,他才恍然回过神,跳了起来,脸红道:“学生……”
  徐疏知道这个小妮子的威力,尴尬笑笑:“郑郎,信我已经送出了,我先把这孩子安顿好再来领你去见先生!”言罢又迈开长腿抱着徐殊言沿着长廊跑了出去。
  郑琛荣瞧着一地还未收拾干净的竹简,顿时不知所措,被穿廊而过的冷风一吹,才抖了抖也打了个喷嚏。春熙连忙把他推进房间里,他却急切地说:“把那些竹简捡起来擦干净了,找个什么机会给那位徐……小娘子送过去。”

☆、52。第 52 章

  康平那里; 因为尔朱光的亲自护送,加上步六孤继心虚送的好马车; 脚程比之前快了不少,只是越往南边,就越发湿冷得让她难受; 车内熏着的暖炉都没法烘回她的手脚; 指尖麻麻痒痒。
  抵达青徐两州交接之地的时候正是大中午,日头是难得一见的好; 她叫停了车队,跳下车来; 想要晒晒太阳。马车不必牛车稳健; 快是快; 只是一路上颠吧颠儿; 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郑珈荣的汉人小姐身子是半分都经不得。
  她搓着微微发痒的手指; 绕到太阳地里头,脱掉了手上的皮手套,将五指摊开来晾晒。
  尔朱光勒停了马,翻身下来问她:“夫人怎么了?”
  她摊着手满不在乎地道:“怕是要生冻疮。”
  尔朱光也很不喜南地的湿润天气,说:“即将进入徐州; 大约还有两日就可以道彭城了。”
  康平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兀自搓自己的手指。
  在龙都的时候郑府上就算是冬天; 屋子里头也燃着炉子和地龙; 烧得温暖如春; 根本不可能生出冻疮来,她都快要忘记冻疮的滋味了。前世在河西的时候生过两年,痒得她抓心挠肺,五指恨不得在弓弦上蹭,这会儿这种熟悉的感觉又生了出来。不知道郑珈荣这双葱白一样的纤纤玉手生上冻疮会是怎样的,只怕会惨不忍睹。前世那个时候她的手因为骑马射箭满手的茧子,就那样的,长了冻疮之后的对比也让她猝不忍视,现在这么一双玉手要长了冻疮得多可惜。
  见她轻微哈着气,尔朱光从马背上的囊袋里头掏出了一个小药盒:“这个挺有效果。”
  对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康平先是一愣,旋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笑问:“尔朱郎随身还携带这种东西啊。”
  尔朱光说:“青州的天气比冀州潮,我一到冬日也怕生冻疮,所以备着了。”
  康平心想这还是个听细心的郎君,从善如流地打开了盖子,里头是浅黄色的微微散发着姜味的药膏,她用手指挖出了一块儿来,抹在了指缝上,顿时灼灼地冒出了热气。
  尔朱光本来不过是随便套套近乎,却瞥见了她左手食指中段的一道深红痕迹,微微蹙眉。
  这是弯弓所留的伤痕,看着还很新,不会超过半个月。但她的五指皮肤十分的细腻,看着并不像是时常握刀挽弓之人。
  “没想到夫人还射箭?”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康平看向自己手上因为击杀匪徒而留下的伤口,笑道:“哦,平时用的多是弩机,那次遇上匪类,弩箭射光了,只能拉弓,还射偏了。”语气间颇有些遗憾。
  尔朱光之前就知道这位汉女同他此前所见的什么汉人士族就截然不同,那些汉人士族小娘子各个儿都柔得像是一摊棉花,最是不齿于鲜卑女人的骑射功夫,一个个只晓得绣花谈玄。这位夫人却能击杀尔朱阿奴,还弯弓引箭——听她的说辞,似乎当初在广固外头遇见流民匪,还是她自个儿射箭击退的。
  尔朱光瞧着她垂着眼轻柔地在指尖涂抹药物,一层一层慢慢抹开,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都反射着金色,勾勒出面容上柔和的起伏,肌肤白得都有些透明。他不由地心里头直觉得毛毛的。
  康平在十个手指头上都涂上了药,想起冬情似乎也有长冻疮的预兆,又毫不客气地问尔朱光:“这药我能给我的使女用点么?”
  她倒是没有再端着架子自称“本妃”,许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态度软乎了不少。尔朱光点了点头,她便提裙捏着这个小小的药盒去找冬情了。
  尔朱光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康平将药盒递给了窝在马车里头贪懒的冬情,转头便瞧见尔朱光站在刚才那处定定地瞧着她。他一头红发扎了许多条辫子垂在肩上,脑门上还爆出了不少蜷曲的碎发,在暖融融的日头下闪着金光,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只草原上的小狼。
  瞧她望过来,尔朱光才发现了失态,垂下了眼。
  康平轻轻笑了一声,羯人还都是这样,甚少见到长相俊美者。尔朱阿奴壮得像头牛,这位尔朱光长得应该算是部落里头顶天的了,却也方颌宽脸,平白多了分莽气。
  但她也知道红发绿眼的,若是长得好,能长得非常漂亮。
  上辈子跟在她身旁的那个羯族亲兵就长得很好,红发碧眼,颜色殊丽。
  她微微蹙眉将脑子里头不合时宜浮上来的远古记忆给甩去,荡着腿坐在车辕上。十一郎依然吮吸着草根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手指上湿润的药膏慢慢地干燥了,热度褪去,留下一手的辛辣味道,康平用怀里头的小绢帕细细地擦掉,从冬情手里头拿过那个盒子,远远地吹了个口哨,将药盒朝着尔朱光抛了过去。
  尔朱光倒是稳稳地接住了药盒,只是瞧着她灵活得钻入车内,惊得下巴都掉了。刚才那声口哨是这个夫人吹的?
  车内冬情摊着手指,看着康平自己熟练地铺好了毯子,也是一脸震惊地说不出话的神色,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娘子,我总觉得,你自从出了龙都好像变了个人……”
  不对,似乎嫁给了刘世子以后,行事作风就越发像个鲜卑女人了。
  她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家娘子何时学会的射箭,又何时学会的使用弩机。自从那次在青州遇到匪类,她攀上车顶亲手杀死了两人,冬情就觉着,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娘子,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脱了胎换了骨。
  康平总不好说自己本来里子里头就是鲜卑女人,在郑府被压抑了十年,跑到青州来这是解放天性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外头那么凶险,我怎能不保护好我自己?”
  冬情皱着眉,噘着嘴说:“要我去射那箭,我肯定弓都张不开。”三娘子未免也天赋太好了。她又去掰过康平的手,瞧着上头那一道还未消去的红痕,心疼道,“三娘子,这样不疼么?”
  康平轻柔地说:“不疼。冬情,咱们现在已经是胡人的家眷了,不要总是惦记着郑府的那一套。你想,若是当时遇见那些歹人,我们只懂得哭叫着抱作一团,会如何?这种时候,总得学会点防身的本事的,否则,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去?况且,当年镇西王是大破柔然的英雄,王妃亦是女中豪杰。镇西王世子看似病弱,他从小马上的功夫也不曾落下的。世道那么乱,遇见流民了,你坐在车里头举着塵尾同他们谈玄,能成么?”
  想起那帮和郑珍容不清不楚的匪徒,冬情脸色微红:“二娘子实在是歹毒的心肠!娘子你说得对,和她这种人确实也是说不清楚道理,还不如射上一箭!”
  康平笑了笑。
  有些时候气势上的震慑是体现在武力上的。她当年做公主的时候能管束住那么多的人,除了政治上的铁腕,另外一份原因,是她当初斩杀宇文沐时的武功让人忌惮。上过战场的人自带的杀伐决断,同未曾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到底是不同的。很多时候,那种金戈铁马的气息很能唬住人。
  “我倒是恨不得用箭将她直接射个对穿,钉在东宫的墙上。”她淡然道,“只不过如今还是不行,阿尧在龙都到底比人家低个一头。”想起郑玖容做的那件事情,纵使张继明出面了,也不过是宋氏下堂,郑道恭削爵位的结局,她就十分的气闷。
  上辈子冯家那两位就总和她不对付,现在两个人拿捏着慕容焕,更是尾大不掉了。
  外头尔朱光敲了敲车壁,微微掀开一角车帘问道:“夫人,出发么?”
  康平点了点头。
  *
  龙都宫中,慕容焕每年过冬月都要头疼一番。他那是心病了,始终治不好,弄得烦闷得很,一烦闷就要拿小辈出气,搞得新妇郑珍容都有些受不住。
  更别说青州的消息传回来,那郑珈荣竟然逃脱了,还把她买的佣兵头子的脑袋挂在树上。她派去盯着的人瞧见那个胡虏的脑袋瓜,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根本不敢再跟着。
  她又要侍奉慕容焕又要对付东宫一众姬妾,还要分心去关青州的三娘七郎,整宿整宿睡不好觉,嘴上都起了一串的燎泡,到了冬月下旬的时候直接就病倒在宫里头,闭门不出了。
  高淑妃倒是始终陪着冯后,见太子妃数日也不曾来中宫,疑道:“郑家的娘子素来最重礼数,刚入东宫的时候晨昏定省日日少不了,最近怎么就不来见她阿家了?”
  冯后虽然祖上是汉人,但也鲜卑化得差不多了,不耐烦那些汉姓高门的礼节,太子妃天天来晨昏定省,她还得费神招待,不来反而好。便说:“那孩子心思太重,病了。”
  高淑妃惊异道:“病了?这新婚燕尔得能有什么心思呢?”
  冯后做主中宫那么些年,郑珍容干出来的事情还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罢了。
  冯后道:“同她那个嫁了镇西王世子的妹妹过不去呢。”
  高淑妃也听闻了郑家一摊子事情,笑道:“都把人家弄得嫁给了镇西王世子了,还有什么好过不去的?不是说镇西王已经快不行了么?到时候世子去了河西袭爵,她的手还能伸到河西去?”
  冯后幽幽看了她一眼:“说的也是,可若让刘易尧回河西去袭爵,总有些放虎归山的感觉。”
  高淑妃笑:“河西南边就是吐谷浑,虎视眈眈的,刘世子长那个模样,早就和他的阿耶不一样了,到了那里说不定被吐谷浑那帮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皇后您还担心什么?吐谷浑那帮人估计也在等着镇西王死了呢。”
  冯后看向高淑妃:“你想的倒是挺深。”
  高淑妃道:“妾也没什么图的,只盼着我儿早日能封王封出去,河西那块地方就挺好的。”
  河朔困苦,不过连接着西域,也算是喉舌之地。高淑妃自进宫之后就紧紧依附冯后,处处马首是瞻,把河朔给了她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可。冯后心中嘲笑了一句她的短视,面上还是亲亲热热的。

☆、53。第 53 章

  延拓刚刚走进青州境内; 瞧见官道侧停着一支马队,马上之人皆着皮甲;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富足的部落。
  老三和他错了半个马身子,背上背着那把缴获来的铁刀,底气十足; 阴阳怪气道:“这帮流民匪是有钱哈; 瞧他们一个个的身上穿着的。”
  延拓凝眉,瞥见了马队中那辆并不起眼的马车; 道:“别瞎他妈说,估计和咱们一样是佣兵队; 护送贵人的。”
  想起之前护送的那个贵人; 老三舔了口干裂的嘴唇; 嘿嘿笑起来:“啧; 说实在的; 老子跑了那么多单了; 倒也没见过哪个贵人同之前那个世子夫人一样的。我敢保证北边部落里的女人都没她那么猛的……啧啧,还是个汉人呢。瞧她那个弟弟却孬得不行,她怎么就那么劲儿呢?”
  延拓看了他一眼。那夜康平马车上弯弓引箭的英姿震慑了队中不少人,他在幽青路上往来了那么多次,见过不少雇主了; 也没有一人能像她那样杀气腾腾。这种杀气,往往只有在沙场上死人堆里头滚过的人才有; 那汉人夫人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总觉得那个女子纤弱的壳子里头装了另一个灵魂。
  老三突然道:“诶; 那驾车的不是那个——”
  延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瞧见了马车前头盘着腿的十一郎——大冬天里的依然戴着个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唯能瞧见半截草杆子被他叼在嘴里。这寒冬腊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拔来的草根子。
  瞧见了十一郎,说明马车里头坐着的定是那位刘家夫人。延拓一夹马腹,立刻上前。尔朱光远远瞧见那队佣兵,本就警觉,见他们竟然敢上前来,原本或坐或立的族人立刻围到了车前。
  康平本来正等着出发呢,半天不见动静,恰在此时探出了头来,瞧见一匹熟悉的老马,她立刻笑道:“是老朋友了!”
  延拓看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确实是她,加快了速度,在车前勒马,抱拳道:“刘夫人!”
  康平瞧见他,就知道现在七郎已经安全在书院里头了,笑容灿烂:“延拓大哥别来无恙!”
  尔朱光将那延拓和他身后的十几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们的盔甲武器全都零零散散、破败不堪,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正经军户,心道那世子夫人什么时候和这帮二流子扯在了一起了?
  延拓瞧见尔朱光那一头炸了毛的红发,也是心底冷哼一声,视而不见从他身侧掠过,停到了康平车侧:“我以为世子夫人青州事情解决之后会直接回龙都呢,还想能不能加快赶上你,怎么,郎君已经抵达徐州彭城,夫人还要去看么?”
  康平说:“是,我去彭城还有别的事情做。多谢延拓大哥了!”
  延拓道:“既然收了夫人的佣金,自然应当尽心完成任务。郎君一路没遇上啥事,已经安全抵达了。夫人不必担忧。”
  康平又道了句谢。
  延拓又问:“现在已经快腊月了,夫人如果再下徐州,只怕没法在过年的时候返回龙都。”他怀里头揣着郑琛荣给刘易尧的信件,想来这位夫人和她丈夫必然恩爱,故出此言。
  康平凝了眉:“仔细算算也是。”她本来是赶着将七郎送去徐州,顺便将事情办完,一来二往差不多刚刚好能在年前赶回去,陪着刘易尧过除夕,可是谁曾想青州遇上了这么个事情,耽搁了那么多日,年前回去不大可能了,倒是能赶赶上元节。
  “夫人有什么信,不若让我去传给世子?反正我正好要替七郎送信过去。”
  “七郎有信给我夫郎么?”她问,“能给我瞧瞧否?”
  七郎和刘易尧并没有很亲密,他到了徐州立刻给刘易尧写信,想来也无非就是那么点内容。延拓大大方方地将信给了康平,康平略微扫了一眼,轻笑起来:“他是在担心我呢。不过这信送到我夫郎那里也没什么用处,还平白叫他担心,不若给我算了。”说着,便已经将信笺收入了怀中。
  延拓不识字,不过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便也笑道:“也好。”
  康平说:“也不麻烦你再多跑一趟了,夫郎大概也已经晓得我没法在年前回去了。”
  延拓又看了一眼围在她周围的那帮羯人侍卫,点了点头,抱拳道:“成!”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一旁坐着木头人似的十一郎突然微微抬了抬头,嘴唇动了动,带着那根细细的草茎也晃了两下。
  “等等。”康平皱了皱眉,突然又叫住了他,“还是得麻烦下延拓大哥,帮我送个这个回去。”她从头上摘下一个明晃晃的步摇,递给延拓,“我夫郎心思细,虽然已经报过平安,但他难免还要东想西想的。还是给他个信物让他安安心心吧。”
  延拓接过步摇,笑裂了嘴:“哎!”
  *
  七郎将手里那些竹简擦净了,晾干了,才敢拿去还给徐殊言。
  这徐殊言是徐绍唯一的孙女,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显露出早慧来,书院中不乏她将来说不定能超越徐荼蘼的声音。毕竟徐荼蘼年轻的时候只是个不受宠的庶支,就是是蹭课蹭来的学问,徐殊言却是徐绍自幼养在身边、亲自开蒙的嫡亲孙女。
  七郎既然是徐绍弟子,自然辈分上算得上是徐殊言的小师叔。
  只是他才刚刚进书院,就有了个晚辈,怎么想都怪怪的。
  徐殊言这小娘子爱书成痴,年纪小小就喜欢搜罗古籍,那天哭那么绝望,并不是摔下廊吓到的,而是看见自己喜欢的孤本浸到了泥汤里头心疼的。
  七郎翻着自己手里那册东汉赵晔的《吴越春秋》第二卷,心想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看这么晦涩的史书了,脸皮子有些发热。郑府和水木书院都没有收集齐全套的《吴越春秋》,据说已经散失了两卷,不曾想在燕南书院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娘子的手里头竟然还存着第二卷,他便私心留下来看了几天,才去送还给徐殊言。
  因为是女娃娃,她住在南边的院子里,距离男学生上课和藏书的北苑有一定的距离。燕南园内的布局颇有南趣,零星栽种了不少树木,南北之间隔着的片树林,中有卵石铺就的小路,也挖出了高低的水渠。今日休沐,有学生三五成群坐在水渠边,地上铺了毛毡,临水作流觞,他们仿佛丝毫不畏惧严寒似的敞着怀,撩着长袍广袖,从那冰凉的水里头取羽觞。
  燕南园的风气和南边楚国基本相似,以美居奇,以门第定高低。郑琛荣长得钟灵毓秀,又姓郑氏,加之年方十岁便得徐绍赞誉成为入室弟子,院中学生对他无不关注,见他走来就有人高喝:“郑小郎!”
  郑琛荣面不改色,穿过走廊。
  有心怀妒忌的学生便高声道:“你可知这郑小郎的姐姐嫁了龙都的匈奴人么?”
  下头立刻一片哄笑。
  在燕南园里的学生大多是抱着隐世的态度的,对他们而言政事污浊,不该多过问,是以以同胡姓的蛮人贵胄扯上关系为耻。当年慕容烈在燕南书院之时,就算他是一国王世子,也照样被书院里的学生三天两头明里暗里的排挤,就因为他是个胡人。
  那起子无法入得徐绍青眼的学生,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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