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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长公主-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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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平思及今日是翟融云的婚礼,并未对两人作何惩罚,亮了一下手里那把精致的刀,气鼓鼓地离去了。
  可她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耶易于。
  第二天,虽然还在婚礼三日狂欢之内,刘景这个新郎官儿就已经开始赶着要练兵了,练完兵,回到帐中,康平才又重新见到耶易于。
  她想起昨夜遍寻各处没有找到他,又思及之前那两个士兵的对话,只觉得一股子邪火从肚子里头燎上来,烧得头昏——这么多年,耶易于一直住在她的侧帐,怎么算得上入幕之宾!
  慕容康平把手臂张开,哼哼道:“重死了,帮我解下来。”
  她倒是很少主动叫耶易于服侍她解开盔甲。
  不过耶易于还是十分顺从地走上前来,低头替她解开绳索,那铠甲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的脸上没见什么异常的表情。
  慕容康平侧着脸看他:“我一身臭汗,你烧水了么?”
  耶易于说:“热水准备好了,公主请。”
  慕容康平一把将兜鏊砸进了他的怀里:“别看!”说着,便转身去了大帐的屏风后头。
  泡在水里,她还在想,这傻大个昨日跑去哪里了呢?翟融云和刘景的好日子,他怎么溜得无影无踪的,闹新人的时候都没见着他。
  等她洗干净出来的时候,瞧见依然落了一地的明光铠,突然就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怎么没把东西收拾好?”
  耶易于一愣,脸色有些微红。
  昨日是父母亲的婚礼,他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迷幻,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场盛事。他策马去了山上,远远地望着那星星点点的青庐,一夜未归。而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如坠梦中。
  等这个时空中的刘易尧出生,作为耶易于的他,恐怕也死了很多年了吧?
  他弯腰去捡那些明光铠。
  慕容康平却又走到他的前面,从他的手里将明光铠拿了出来,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是呆头呆脑的啊?”
  她踮起脚拽着他的领口要他把脑袋低下来,然后伸手揪了一把他的发髻,“傻大个,你怎么长得那么高啊?”他低头的那瞬间,那枚法拉瓦哈像从他的脖颈上垂落了下来。
  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她瞥了耶易于一眼,翻身滚到了行军床上:“累死了啊。这两天柔然人没来骚扰,刘景倒是发了疯似的练我们,搞得比柔然人来了还要累——你帮我揉揉腿啊!”一边说,一边就直接踢掉了靴子。
  这几年征战,万里赴戎机,常常磨得一脚的水泡,疼得穿不进靴子,作为亲兵的耶易于倒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她闭了眼睛,享受起来。
  将来要是每天有人都能这样服务服务,倒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可她真的有些舍不得让耶易于跟她回龙都。
  河西是他的战场,他的故乡,龙都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一个小部落酋长之子,还是羯奴……
  她呼吸有些沉痛了起来。
  怎么也得在龙都闯出一片天,让人无法再置喙他俩!
  耶易于突然放开了她的足。
  他看见她头发依然潮湿,便扯了块干净的布巾,准备兜在她的头上。
  慕容康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拽着他重重地朝她身上压去,在他略略错愕的眼神下又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这回不像之前那样凶狠地啃咬,她反而有些温柔得碾压了一下,然后错开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身下,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
  她勾唇笑了——那群人不是说耶易于是她的入幕之宾么!那她就真的把他变成她的入幕之宾!他们不是说耶易于做不了燕国的驸马都尉么?她就偏要让他做驸马都尉!
  她可是全燕最飞扬跋扈、不讲道理的慕容康平呀!
  她一个翻身,竟然用上了战场上擒拿敌军的招数,将耶易于恶狠狠按在了身下。灼热相抵。
  “嘿嘿。”她奸笑了一声,满意地看着耶易于那双绿色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
  她抬手,他胸口的衣服布料很差劲,浆洗很多遍了,微微有些发黄,在她的手底下几乎像是纸片一样脆。
  耶易于的身体反应比脑子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慕容康平。
  在呼延丽的无数次闺房夜话、在军中部下各种荤段子里,她也大概了解了此事的流程,她俯身咬了一口耶易于精壮的胸口,尖利的牙齿让耶易于差点以为她要将他撕碎。
  他无助地被她钳制住了,任她捉弄着。
  可被撕碎的到底还是她。
  干涩疼痛的感觉像是柔然人的铁刃,但毕竟不是在战场上,康平还能忍,却不住抱怨:“哎呀,疼死我了。耶易于,你是死鱼么?”
  耶易于抖了抖,无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来,可他在迷乱之中根本无法仔细梳理那些纷繁杂杂的信息。康平没有找到技巧,有些胡乱地动了两下,锐痛让她腰都直不起来。
  她竟然萌生出来一股退意。
  为什么呼延丽要这么执着于睡了裴希声……这种事情,分明一点都不好玩!她宁愿上战场去多砍两个柔然人!
  她湿乎乎的头发黏在脸上,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耶易于从她全身的钳制之中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他在军中也四年了,作为康平的亲兵,身手也算是顶尖——方才只不过过分震惊,才被康平拿住软肋。但男子在这种时候的爆发力永远是惊人的,他突然一把握住了康平的腰身,那条被柔然默咄的长刀划破的伤痕像是银河一样横亘着,他微微皱眉,将她掀开了。
  康平软软地滚落在地上铺着的羊皮上,气得发抖,要跳起来暴揍耶易于一顿,但下一刻,颀长的身体覆盖下来,她瞬间就被抽走了力气。
  他拥着她,细密的吻落下来,康平浑身战栗,四年来他从未如此主动过,从来都是被她撩得炸得像是龙都上元节的烟花一样。被耶易于一招制服,毫无反手之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在害怕。
  她一把揪住了耶易于的发冠,将那头红发扯散了。
  康平觉得自己从未打过这么劳累的仗,之前追击柔然至涿涂山,马背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都不曾感到身子散架一样的疲累。
  行军床很窄,她趴在耶易于的身上,听着他心跳起伏,方才的纠缠中,他俩被漠北朔风吹得毛毛躁躁的头发也缠成了一团,她一根一根地把耶易于的红发从自己的黑发中挑出来解开。
  耶易于的手指一直在摩挲着她背后那道狰狞伤痕,但康平不觉得羞耻,因为那是她的军功章。
  他突然叹息了一声,抬手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法拉瓦哈,戴到了康平的脖子上。
  康平一怔:“你这东西带了多久了?”
  耶易于说:“自我出生就带着了。但还是给你吧,它……能护你平安的。”
  康平欣然接受了:“那我不客气了啊……”
  耶易于哑然失笑,她何时对他客气过,连这种事情都是不由分说。
  康平思索了下:“我倒是没什么能换给你的……这样吧,我赐你可以叫我‘平平’,这可是全天下独一份的待遇啊!”
  他拍了拍康平的后背,温柔地说:“平平,睡吧。”
  康平的呼吸很快缓和了起来。
  他也昏沉睡去,梦中,铁马冰河已经模糊,只记得似乎又经历了一场鏖战,柔然最后的主力被歼灭,康平砍下柔然可汗头颅,撤退的时候被围了起来。他护卫康平突出重围,却身负流矢……
  死亡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腿上、身上,胳膊上,都是被冻穿的伤口,血流出去,冷得叫他发抖。
  康平的哭腔在耳边一直回荡。
  这噩梦有些太真实。
  刘易尧用力一挣,睁开眼睛来,耳朵里灌进的是郑三娘的呼喊,映入眼帘的,不是康平那张沾满了血污,泪痕交错的脸,却是郑三娘的。
  她抱着他的脑袋,小巧的下巴上还带着泪珠。
  “阿尧!你长那么大个子竟然这么没用么——”她怒叫起来。
  刘易尧看着她那张卷在狐裘里头的脸,突然又轻唤了一声:“平平。”
  这回,在她错愕的目光下,他抬手抓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拽近了自己。

☆、98。第 98 章

  他的唇冰凉柔软; 压着她的泪痕,将咸咸的苦味送至她的舌尖。那颗耶易于给她; 她又送给了刘易尧的法拉瓦哈神像随着他的动作从厚重的衣领中翻出来,带着他的体温熨帖着她的手掌。
  康平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猛得甩开刘易尧,腾得跳了起来; 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脸色却是一片煞白。“你——”
  刘易尧右腿中箭之处还有着刺穿骨骼的锐痛,在漠北的那么多年似乎在这个时空只是不到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他撑起身子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平平?”
  康平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她扭过头去指了指一直红着脸的冬情、秋韵; 几乎是语无伦次:“你们两个送他回去!回那个房间去!”然后又朝着外头走。
  原来同耶易于,是她像是只猫似的肆意捉弄; 每次亲密; 红着脸跑出帐子的都是耶易于; 而她则大爷似的盘着腿坐在行军床上一脸餍足。这回却被刘易尧翻了次身。
  刘易尧苦笑了一声; 抬眼看了看同样一脸错愕; 几乎石化的崔仲欢。
  崔仲欢:“大单于; 您……”
  难道他知道郑三娘是慕容康平后,第一件事就是亲一口?
  刘易尧抬了抬手:“扶我一下。”
  *
  慕容康平一直冲到结了冰的黄河边上,冷风刀子似的刮过来,割的耳朵都要掉了,可是嘴唇和脸热得发烫。
  她知道十九郎泄露了她的身份的时候; 就在想到底要怎么和刘易尧交代这个事实。但幸好她这一年多来同刘易尧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所以她本就已经准备好; 用个什么强硬的态度; 随便扯个什么“为了你好”的理由,端个长辈的架子就能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大不了给他在另立阏氏。河西那么多漂亮的匈奴女,不缺适合他的。如今他又是孤儿了,她作为他父母的故友、至交,合该为他主持婚事。
  反正她主持过的婚礼也不缺这么一桩了。
  可结果一见面,他又是叫她“平平”,又是吧唧一口亲上来?
  康平的脑子嗡嗡响,这辈子还没有那么混乱过,她现在恨不得在雪地上刨个洞把自己给塞进去!
  她不是初尝情味道的少女了,她壳子里头的灵魂都四十多岁了!两辈子加在一起,她也是爱过的,也曾少年意气地纠缠过一个少年的。
  她弯腰团起地上的一团雪,直接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呼延西坨高吹着口哨,瞧见康平眼圈红红地站在外头,一愣:“大阏氏?”
  他的马背上破麻布袋子似的挂着一个人,被他用弓弦扣了个诡异的姿势,病歪歪的。半空的箭囊就挂在马肚子上,噼里啪啦响。康平一眼就认出那箭就是此人射出,看来呼延西坨的效率很高!
  她正了正神色,走上前去,那人被像是垃圾似的丢下马来,摔在雪地上。他本来就在呼延西坨的马背上颠得五脏都凌乱了,这下被这么一摔,纵使摔在柔软的积雪上,也是眼冒金星,张口吐出一地的秽物。
  他一脸灰土,花白稀疏的头发都打结成一团,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身上的羊皮褙子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手里的弓、箭囊里的箭都是普通猎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
  她压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上前去,抬脚恶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腰间。
  那人在雪地里滚了半圈,瑟瑟发抖起来。
  呼延西坨跳下马一把拽住了他那稀疏的发髻,迫使他抬脸看康平。
  康平冷冷笑了一声:“冯大司空这么多年箭术依然如此精妙,真是不减当年啊!”
  冯居安脸色惨白。
  他从龙都逃出之后,一路东躲西藏,本想往北去,可代北的冯家早就被高家蛀空,为了配合高淑妃在龙都的举事,高家已经将代北冯家的主家全部一网打尽!北方已经是龙潭虎穴,他出了太行山只得一路往西。
  但后头的追兵却穷追不舍,他无数次战栗惊惧中躲过之后才发现,那些从宫中追出来的羽林虎贲,并不是为了追捕他而来,而是为了另一个人——镇西王妃郑珈荣。
  他想起郑珈荣和郑珍容是血亲,立刻知道了,只怕是太子旭未死,郑珈荣将慕容旭夫妇带出龙都,直接带往河西去了,否则高熙和高大臣不会如此穷追不舍。
  吐谷浑还有冯家的部分势力残留,他心中的算盘成型,认为此时前往吐谷浑,将太子旭从河西黄毛丫头黄毛小子的手里抢回来,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他便紧紧跟着慕容康平,一路走到了灵州。
  可他到了灵州之后才发现,吐谷浑方面竟然也在搜捕他!
  那布萨拨可汗竟然为了要让高昌退兵,不要脸地去讨好刘易尧,并以自己为筹码!
  他怒气上涌,正好慕容康平在鸣沙镇渡口遇到了冰河阻渡,他盘算着时机从猎户家中偷来箭矢,意图报复。
  刘易尧出现了,两人相见还真是叫人感动,他拉弓瞄准,一枚冷箭就破空而出。
  他虽然官居高位多年,但好歹也是代北冯家出来的子弟,从小骑射并不逊色于龙都任何一个胡人,那枚箭对准镇西王妃的脑门直直射了过去,却没料到刘易尧的身手在这一年内突飞猛进,竟然将那女人扑开了!
  冯居安自知一箭没能射死她,他也活不了了,拔腿便跑。
  可刘家夫妇身旁的随从都厉害得要命,他又劳顿多日疲累不堪,很快就束手就擒。
  可他还有不解,这位郑家三娘,是如何知道他的长相的!
  刘易尧、郑珈荣从未出入过朝堂,更没有同冯居安打过什么照面,他本想就算被抓住之后,随便编纂个什么身份糊弄过去,说不定还能讨得一线生机,更有可能接近慕容旭,可却被这个女人直接认出了身份!
  慕容康平心里冷笑。
  是,郑珈荣是没见过冯居安,可她慕容康平对这张让人作呕的老脸可是太熟不过了。她缓缓地、骄矜地走过去,马靴踏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像是踩在了冯居安的心上,要将他心间那根紧紧拉住的弦崩断。
  “方才阿尧还说,已经令吐谷浑追捕你,河西才愿意劝说高昌退兵,可你竟然还跑到鸣沙镇放冷箭。看来慕容石归实在是没有什么诚意。”她淡淡地说道。
  冯居安一阵发冷。
  这女人还想吞了吐谷浑!
  康平笑了笑:“虽然很不满你放箭伤了我的阿尧,不过你对我来说还真是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贺赖孤。”
  蓝色眼睛的妖娆男子上前一步。
  “把他绑了……”她突然顿了顿,“对了,呼延西坨,你去把崔仲欢叫过来,我正好有事情问他,当着冯居安的面问。”她恶劣地笑了起来。
  他竟然在这个女人的眉眼中看出了慕容康平的影子。
  慕容康平前世同冯家的交锋,大半还是和冯居安交手,冯居安比冯后更加了解慕容康平的行为处事,他的心底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冯后倾其所有都在寻找河西大慧觉寺舍利,他也是一清二楚,看着郑珈荣那张脸上越看越熟悉的表情,他突然颤抖了起来。
  莫非刘易尧早就已经找到了那个舍利,而被复活的,是慕容康平!
  崔仲欢被呼延西坨叫出来,有些不明就里,但看见雪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人形的冯居安,顿时了然。
  他走到了慕容康平的身边,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最后,还是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称呼:“殿下……”
  毕竟河西的阏氏也算得上是殿下了。
  谁料冯居安听见崔仲欢那声唤,更是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惊得屁股底下一片濡湿,根本分不清楚是融化的雪水还是被吓出来的尿水。
  康平鄙夷地看了一眼他,又对呼延西坨说:“请你回避一下。”
  很快场上只剩下崔仲欢、康平和贺赖孤三个,冯居安被三人围着,只觉得有重锤往他身上砸来:这架势,显然就是要翻旧账!
  康平对崔仲欢说:“崔中郎可还记得你当初是如何坠马的?”
  崔仲欢一愣。
  崔伯涯死后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昏天黑地,每天的羽林训练浑浑噩噩,竟然连他寻常的座驾发狂都未曾发觉。
  康平说:“当年崔中郎因你长兄之死而自责万分,被人钻了空子,以致幻的药物,投喂了你的爱驹,导致你坠马,但以你的当时的功夫,仅仅是坠马,不可能落下终身的残疾。但前一天晚上你的马刚刚换过蹄铁,它直接踩碎了你的胫骨。”
  她冷静地说着。
  崔仲欢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当年被爱驹踏伤时的绝望。
  崔家已经毁了,只剩他一个嫡次子还能勉强撑起门楣,他在逃避和回到清河重振旗鼓之间,曾经一度选择过后者。
  但是那场祸事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打破了。清河崔氏唯一留在朝中的羽林中郎也再也做不成羽林中郎了。
  康平看向他:“很疼吧?被马踩断胫骨。”
  她上过战场,受过大大小小的伤,那些疼痛,纵使她现在换了一个皮囊,也是刻在脑子里无法忘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坐骑踩断腿骨,那身上的疼、心中的悔恨一同袭来,该有多伤人!
  也无怪乎崔仲欢从此一蹶不振。
  崔仲欢微微低头。
  那件事情是他此生再难逃过的梦魇。
  康平却继续说:“断了腿的中郎不能是中郎,可断了腿的崔家子,却还有入朝为官的可能。崔仲欢本人虽然以骑射扬名,但作为清河崔氏嫡子,他不可能没有政治才能——只是崔伯涯光芒太亮,将他掩盖过去了而已。”
  她冷静地继续说道,“崔仲欢,如果你当时只是坠马伤腿,却没有波及性命,你将来会选择做个文官么?”
  崔仲欢思索了一阵,苦笑了起来,没有回答。
  康平盯着他:“世人以为你断腿后便一蹶不振,纵情于酒场了,但还有别的原因吧?崔仲欢,你能说说,五石散的瘾头,你是何事染上的么?”
  崔仲欢大惊失色,她如何知道他有此瘾——服散,是重罪!
  他抓紧了手中的袖笼,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康平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你说吧,过了黄河就是河西——全然已经算不得大燕的领土了。”
  冯居安听她说完,惊慌失措,却被贺赖孤一脚踏住。
  崔仲欢战战兢兢,在康平的鼓励下,才吞吞吐吐将那段往事道来。
  诚如康平所言,断腿对他而言并非是最致命的一击。
  作为羽林中郎,他受伤之后迅速就有袍泽前来协助,他们击杀了他疯魔了的坐骑,手忙脚乱地将他从马厩里抬出来送去少府。
  当时冯后听说了此事,非常关注,甚至派了一位心腹医工前来给他诊治。
  接骨、尤其是接他这种断的几乎成碎渣渣的骨,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而且对于伤者来说,不啻于第二次伤害。医工要将他的皮肉划开,把所有的碎片一块一块拼合。
  那位医工问他:“需不需要止疼之物?”
  崔仲欢并不懂医,但他第一次是拒绝的:“不必!”
  作为羽林中郎,这种疼痛他还是能够忍受。
  但医工循循善诱:“中郎,这种疼神仙都忍不了,很多人,骨头没接上,命都去了半条,遇上这种伤,大多数的,都任由这腿烂了、残废了的。娘娘特意关照要让下官将你医治好,断不能留下后遗症,这没有止疼之物,下官怕无法完成啊。”
  崔仲欢闻言,道:“我这伤能恢复如同往常?”
  医工笃定道:“下官还是有些把握的,但需要时间接骨,这段时间,就算中郎能忍住疼痛,您的身体还是会有不同程度的抽搐,会影响下官接骨,中郎不若饮下止疼的药方,睡上一觉,醒来便好了。”
  崔仲欢动摇了,那个医工很快就端来了一杯烈酒,散发着奇怪的气息。但作为一个燕国人,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五石散这样的东西,以为此物只是让他麻痹痛感,便在那个医工的哄骗之下,尽数饮下。
  服散之后他确实昏睡了过去,了无知觉,也不知道那个医工给他的伤口处理得如何了。
  直到之后拆开了固定,他才惊觉,那接骨之处,只是随意缝合,骨骼依然断在里面,逐渐长死,长出了骨刺,丑陋得如同一段畸形的竹节!
  崔家给他寻了别的名医,都说那医工压根没有给他接骨,只是随手包扎。刚刚伤了的时候,或许那些名医还能有些本事将他治好,可如今骨缝长死,就算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崔仲欢发现自己染上了可怕的瘾。在宫中送来的汤药里头,一直以止疼散的名义搀了一味药,他遍翻古籍,最终终于查明——竟然是混了罂粟的五石散!
  但是因为那段时间的浸淫,他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个毒物,就算知道它会将他的身体掏空,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失去了一切希望的崔仲欢,最终选择了沉沦。
  康平笑了起来:“你这么多年,购入的五石散也挺多了吧。五石散在大燕全面被禁除,买卖皆要获刑,但你还能有源源不断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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